“……嗯。”
沈新柳闭上眼睛,等待预料之中的疼痛。
结果辰野半天都没有动静,她顿了顿,不解地睁开眼。
“要不算了吧,好得慢点就慢点,咱不受那个罪了。”辰野眼巴巴地看着她,哪还有锋利的样子。
看着沈新柳脆弱的脚踝,他都快把红花油搓干了,也没狠下心动手。
沈新柳:“……你换别人来吧。”
“不行!”辰野立刻冷了脸。
沈新柳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那把红花油给我,我自己弄。”
“可是……”
沈新柳不想看他磨磨唧唧的,直接倾身拿了药油要自己弄,辰野怕她没个轻重弄伤自己,见状赶紧亲自动手,沈新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疼得闷哼一声。
“都说很疼了。”辰野眉头紧皱,仿佛比她还疼。
不揉就算了,既然受了这个罪,那就得把淤血揉开了才行,辰野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帮她推,等到她的伤处好一些时,他出的汗比沈新柳还多。
“好了。”他长舒一口气。
沈新柳也放松下来。
“我抱你去睡觉吧,今天就别洗澡了。”辰野说。
沈新柳摇了摇头:“我不困,你去睡吧。”
辰野知道她是想在这里等学生的消息,也知道这是她负责任的表现,可心里还是酸酸胀胀:“你关心他们比关心我都多。”
沈新柳习惯性地无视他吃醋的言语。
辰野抿了抿唇,也不想在她跟前受这些冤枉气,于是扭头就走。
五分钟后,他抱着一堆零食摆在了沈新柳旁边。
“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要是有事就叫我。”他居高临下道。
沈新柳:“哦。”
“不说谢谢?”辰野表示不满,“沈新柳女士,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义务再任你调遣。”
沈新柳:“谢谢。”
辰野没想到她还真的道谢,顿时噎了一下。
“还有事吗?”沈新柳问。
辰野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
又三分钟过后,他板着脸在沈新柳脚边打了个地铺。
“我怕你偷我东西。”躺下后还要嘴硬。
沈新柳现在没力气和他说太多话,只是直直地躺在沙发上,辰野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天渐渐亮了起来,辰野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沈新柳听着他均匀的呼吸,静静看着窗外绵延的山景。
辰野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沈新柳还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一夜未睡。他心底涌起一股烦躁,正要强行把她抱去卧室,外面突然传来辰康的声音:“大嫂!我回来了!”
沈新柳像是雕塑一秒变回了人,当即就要下地去迎,结果受伤的脚还没碰到地面,就被辰野给按回了沙发上。
“老实点。”他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迈着大步过去开了门。
辰康身上还泛着清晨露水的潮气,一看到沈新柳就说:“大嫂,他们没事,就是有一个男生伤得有点重,现在还在监护室里,但各项指标也基本恢复正常了,这两天应该就转普通病房了。”
“你见到他们了?”沈新柳急切地问。
辰康点了点头:“我先是找到了失事飞机,没在飞机附近找到人,就去了最近的医院打听,一共是五个学生一个司机是吧,有个女生是特别短的头发,还有个男生手腕上有纹身。”
“对,就是他们!”听到辰康说出学生的特征,沈新柳顿时松了口气。
辰康:“他们运气不错,飞机直接挂树上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轻伤,学校那边来了领导,学生家长也来了,现在他们有人照顾,对了大嫂,我把你在村子里的事告诉他们了,本来有人想来接你们,但我说了泥石流的事,让他们等路疏通了再来。”
“谢谢。”沈新柳感激道。
辰康有点不好意思:“都是我应该做的,路疏通可能还得几天,大嫂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吧。”
“好的,还是要感谢你。”确定学生都没事的沈新柳浑身透着轻快,再不像昨天一样暮色沉沉。
辰野虽然在听到那些倒霉学生没事后也松了口气,可看到沈新柳这么开心的样子,还是觉得不顺眼:“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沈新柳习惯性地推一下平光镜,可手却摸了个空。
辰野看到她难得呆愣的样子轻笑一声,扭头去零食里翻找:“吃点东西垫垫吧,饿了这么久,也不怕胃疼……肉松饼你吃不?”
“小猪熊的吗?”沈新柳问。
辰野扫了她一眼:“我这儿也没别的牌子。”
“那吃一个。”沈新柳伸手。
辰野轻嗤一声:“都快饿死了,吃东西还挑剔。”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飞快地撕开包装袋递给她。
辰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新柳拿着一个肉松饼慢吞吞地吃,辰野以前每次看到她慢悠悠的样子都急得要死,如今时隔两年没见,竟然觉得她这样也挺可爱的。
三秒之后,他:“能不能吃快点?”
“吃快了对胃不好。”沈新柳反驳。
辰野很想翻个白眼,但想到有损他帅哥的威严还是作罢了:“你吃这么慢也没见你胃有多好。”
沈新柳看他一眼,继续慢吞吞地吃。
“行行行,你吃吧,我去给你煮碗面。”辰野认命地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你真打算跟人相亲了?”
“昨晚就想问了吧。”沈新柳冷眼看他。
辰野满不在乎地摊手:“作为前夫,关心一下前妻不行吗?”
“你也知道你是前夫?”沈新柳反问。
辰野噎了一下,怒气冲冲地进了厨房,摔摔打打半天后又冲出来:“我不仅是你前夫,还是你的项目投资人,有资格知道……”
沈新柳歪歪扭扭地靠在沙发上,睡得已经不知今夕何夕,本来漂亮的长卷发此刻灰扑扑的,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衬得严肃冷静的沈教授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怪可怜的。
辰野那点火顿时散个干净,从她手里把肉松饼扣出来后,两口就给解决了,然后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楼上卧室。
沈新柳也是疲惫到了极致,任由他给自己脱衣服盖被子都没醒,辰野帮她调整一下枕头,默默趴在床边盯着她看,许久之后才板着脸说一句:“你就会欺负我。”
嘴上这么说,人却默默凑了过去,在她脸上用力嗅了嗅。
两年没见,还是那个味儿。
辰野像个变态一样亲了七八下,又挤到她脖子上闻了又闻,直到她睡梦中不高兴地轻哼一声,才心满意足地出去做饭了。
大概是时隔两年又见到前夫的原因,沈新柳难得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刚去大学报到那天。
八月底的天气还热得厉害,她没让爸妈跟着,独自一人推着两个行李箱来到了报到处。她从小就是波澜不惊的性格,身上完全没有那种新生的窘迫,顺利地办完一系列手续后刚要推着行李去找宿舍,就被某人拦住了去路。
“同学,这个表怎么填?”十八岁的辰野穿着白色的T恤,一双在太阳照耀下泛着浅绿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沈新柳不是热心的人,但也不至于拒绝别人的求助,于是将填写的方法告诉了他。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同学,这里该填什么?”
“这里呢?”
“同学饭卡该怎么办理,要拿身份证去吗?”
“同学你用学校发的银行卡了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安全,但我要是重办一张的话学费是不是就没办法自动扣除了?”
“同学同学同学……”
沈新柳倏然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十八岁的辰野还在耳边‘同学’个不停。
沈新柳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静静盯着天花板第一万次思考:她当时明明很烦辰野,最后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思考到最后,第一万零一次得出结论:被他骗的。
记得刚认识那会儿,她第一次发现大学的校园那么小,小到两个不同系的人竟然可以一天偶遇八次,每一次他都有新的问题要问,而且生活常识还欠缺到离谱的地步,时常让她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在她终于忍不住提出这个疑问后,一米九二的高大男生一脸无辜:“我出生在大山里,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门,平时也很少有机会上网,所以很多事都不太清楚。”
听到他这么说后,她着实愧疚过一段时间,具体表现为他再来问她事情时,会从学习里勉强抽出一点时间回应他,也会经常性请他吃点好的,发现他入秋了还只穿短袖后,还给他买了两件外套。
她发誓当时只是好心来着,结果人人默认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圣诞节那个晚上,辰野约她出去看无人机表演,表演结束时,他红着脸问:“沈同学,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啊。”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好像是要拒绝的,只是还没开口,这人的眼睛就先变得湿漉漉了,她仔细想想,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到底还是答应了。
结果谈了恋爱才知道,出生在大山里也不代表贫穷,入秋了还穿短袖也可能是因为真的火力旺不怕冷,至于那天的无人机表演,根本就是他妈的为她准备的,她就因为一时心软,最后和辰野从十八岁一直纠缠到现在。
“你醒了?”辰野探进半边身体,打断了沈新柳的回忆。
沈新柳‘嗯’了一声就要坐起来,结果刚一动,身上就传来一阵酸痛。
“别乱动,”辰野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你身上虽然没有外伤,但撞击之后也有很多淤青,现在正是疼的时候。”
沈新柳眉头紧蹙:“夏千千呢?”
“夏千千夏千千,你满脑子都是夏千千。”辰野不满。
沈新柳无声看着他。
“……她好得很,能吃能睡的,还抢小孩棒棒糖。”辰野郁闷道。
沈新柳:“谢谢。”
“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谢谢了?”辰野不高兴。
沈新柳:“不是你说让我礼貌点吗?”
辰野噎了一下,没忍住捶了一下床:“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沈新柳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突然柔和:“两年没见了,好像还没正式跟你打招呼。”
辰野:“我愿意。”
沈新柳:“嗯?”
“……没事,你继续说。”辰野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
沈新柳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辰野,好久不见。”
辰野匆匆别开脸,嘀咕:“至于这么正式嘛。”
沈新柳轻笑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辰野心里痒痒的,平复情绪之后默默往前挪了挪:“你心情很好嘛。”
“嗯。”沈新柳点头。经历了飞机失事还能全员活命,这种概率真的比中彩票还小,她很难不高兴。
辰野看着她眉眼轻松的样子,心里更痒了,沈新柳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毫不遮掩的眼睛。
“老婆,要不我们……”
“滚。”
“好。”
第29章
辰野马不停蹄地滚了,一分钟之后又滚了回来,给沈新柳送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和一把拐杖。
“这里没有轮椅,我随便去垃圾桶里捡一把拐杖,你上厕所的时候拄着它。”辰野矜傲道。
沈新柳看一眼绑了彩绳贴了卡通彩钻的拐杖,沉默三秒后道:“你能从垃圾桶里捡出这种东西,也挺厉害。”
辰野的耳朵一秒支棱:“你夸我?”
沈新柳:“……”
短暂的沉默后,辰野清了清嗓子:“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记得把青菜吃完,不要挑食。”
“谢……”沈新柳刚要道谢,对上他的视线后,又把剩下那半句谢谢咽了回去,“好的。”
辰野轻哼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屋里顿时安静不少,沈新柳盯着过分浮夸的拐杖看了半天,到底没有把上面奇奇怪怪的装饰物去掉。
她不太熟练地拄着拐走到洗手间,看到洗手台上新的洗漱用品也不觉得意外,简单收拾一下后回到卧室里,面已经有些软了,好在辰野知道她生活中比较磨叽,盛面的时候特意多盛了些汤,这才不至于坨了。
一口热汤下肚,从出事就几乎没吃过东西的肠胃终于发出抗议的咕咕叫,沈新柳挑起几根面条吃了,熟悉的味道让她竟然生出些动容。
用了将近半小时才把面吃完,沈新柳看着碗里剩下的青菜,表情突然凝重。
吃过不知是什么时间的饭,沈新柳伸了伸懒腰开始铺床,结果铺着铺着,铺出一绺……毛发?
看着手里灰白交杂不足一截指节长的毛发,沈新柳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那条狗辰野还养着呢?
他们十八岁的年末交往,二十七岁结婚,三十一岁的时候离婚,婚姻只持续了短短的四年,还不如谈恋爱的时间久,离婚的导火索就是辰野背着她养了一条狗。
她七八岁的时候被狗咬过,虽然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从那以后就对狗这种生物敬谢不敏,辰野也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偷偷养了狗。
养也就算了,还死不承认,她好几次都在家里发现狗毛了,他非说是窗外飘进来的,当时两人的婚姻本来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多次因为这事儿吵架之后,她在那年春节前提出了离婚。
从三十一岁末到如今的三十四岁初,两年多的时间,没想到他还养着那条狗。
一想到狗子可能就在任意房间里,随时会冲到她面前,沈新柳突然有点紧张,匆匆把床铺好后拄着拐就出去了。
沈新柳出了门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她竟然睡过了一整个白天。
傍晚时分的风是凉的,吹过山林时发出哗哗的响声,远方雾气缭绕,风景秀丽,光是看一眼都叫人觉得心旷神怡……如果没有那么多狼就好了。
沈新柳是怕遇到狗才从屋里出来,结果刚在门口站稳,就看到了三四头狼。看着这些无论是外貌还是基因都和狗高度相似的生物,她默默后退了一步,有点踌躇不前。
“大嫂!”
沈新柳一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辰康抱着一头小狼,高兴地朝她跑来:“大嫂,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透透气,”沈新柳看一眼他怀里的小东西,默默又往后退一步,“你换回正常衣服了?”
辰康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白T牛仔裤,笑道:“族长召集我们开了会,大嫂在村子里修养期间,所有人都要穿正常衣服。”
没想到辰野会这么做,沈新柳沉默一瞬,道:“我完全尊重你们的文化,你们没必要因为我改变生活习惯。”
“知道,但族长说他不想让你看到太多腹肌,怕你长出花花肠子。”辰康相当坦诚。
沈新柳:“……”
“对了大嫂,族长就在村头巡逻,你要去找他吗?”辰康抱着狼崽子往前一步。
沈新柳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看出她的警惕,辰康失笑:“大嫂别担心,我们这边的……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通人性的,非常通,绝对不会伤害你。”
沈新柳扯了一下唇角:“我理解你们对部落图腾的感情,但这种事哪有什么绝对,西北狼是境内体型最大的一种狼,野性太足难以驯化,我觉得……”
话没说完,两头路过的狼突然对着沈新柳趴下,撅着屁股行了个礼。
沈新柳:“?”
“他们在向您问好。”辰康解释。
沈新柳卡顿三秒:“啊……谢谢,你们好。”
得到族长夫人问候的两头狼心满意足地走了,不远处几头打打闹闹的小狼也跑过来问好,其中一头还叼了个棒棒糖给她。
看着小狼期待的眼神,沈新柳嘴唇发干,并不想靠近,小狼察觉到她的疏离,突然吐掉棒棒糖,呜咽一声嗷嗷嗷地跑开了,其他小狼也赶紧追过去安慰。
“它……被我惹哭了?”沈新柳在问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辰康却一本正经地安慰:“没事,很快就哄好了。”
所以真是她把狼惹哭了。沈新柳一时间有些凌乱。
辰康还想跟她聊天,结果没等开口说话,远处就传来了有力的狼嚎,他连忙抱着狼崽子离开:“大嫂你慢慢透气吧,族长叫我过去我得赶紧走了!”
沈新柳莫名其妙:“我只听到了狼嚎没有听到辰野的声……”
话没说完,辰康已经跑远了。
沈新柳独自在辰野的房子前站了片刻,在待在外头面对一群社会化训练不错的狼,和回到房子里面对一条薛定谔的狗之间纠结片刻,最终选择了前者。
“你好。”恰好有人经过,她连忙喊了一声。
“我?”被叫住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沈新柳对视后不敢置信地捂嘴,“族长夫人,你在喊我吗?我何德何能,竟然让族长夫人主动和我说话。”
……看来辰野这个族长的地位还挺高的,难怪他会一脸得意地说自己当官了。沈新柳不太擅长应对人际关系,看到她夸张的样子也只是干巴巴点了点头:“请问你知不知道收留我学生的是哪一户人家,我想去看看她。”
“啊啊啊我知道,您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到头一拐弯那个红色的房子,就是辰苗的家,她就是昨晚收留您学生的人,”女人热情道,“您的脚受伤了,要不骑着我去吧。”
“谢谢,我自己可……骑?!”沈新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人立刻点头:“我可是整个族群最强壮的女狼,您别看我已经上岁数了,但驮着您跑上五十公里不在话下!”
沈新柳无言以对,女人当即挽起袖子要来驮她,吓得她瞬间回神,手忙脚乱地拒绝了。
“那好吧,”女人有点失望,“那您自己去,山路不好走,您要慢点。”
“好的,谢谢。”沈新柳冷静道谢。
等女人走远,沈新柳拄着拐杖慢吞吞地沿着台阶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想,这座村子的确与世隔绝,许多词汇还保留着古早的用法,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听到女性自称女郎,背着她也不说背着,说什么骑、驮之类才词儿……
从辰野的房子到红房子的距离不算远,无奈台阶太多,沈新柳又不怎么会用拐杖,所以走得很慢很慢。
山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刚才还算热闹的村子,转眼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沈新柳慢吞吞地走在各种石板拼接的窄路上,快走到拐弯处时,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和一只狼崽打架……是打架,不是打闹。
看到狼崽子龇牙咧嘴扑过去咬小孩时,沈新柳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大声驱赶:“喂!”
狼崽子和小孩都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沈新柳看到小孩还敢跟狼崽子一起,连忙拄着拐杖去追:“小朋友,快停下!”
她不喊还好,喊了一声后,一人一狼跑得更快了,沈新柳顾不上脚踝传来的疼痛,急匆匆地往前追,结果刚跟着拐个弯,就险些撞在墙上。
竟然追进了死胡同,她惊疑不定地四下看,最后从胡同角落的砖瓦后面,找到了两个小孩。
两个小孩?沈新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当即问自己追的那个孩子:“狼崽呢?”
小孩被点名了,怯生生看了旁边的小孩一眼。
沈新柳眉头紧皱,当老师的毛病顿时犯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
“我也没有。”
沈新柳才不信他们,板着脸亲自检查。
小孩似乎很怕她,老老实实站好任她观察,沈新柳只当他们被自己老师的威严吓到,确定没事之后还不忘教训一句:“下次再跟狼崽玩的时候要注意分寸,如果对方有攻击的意思就立刻停止,千万不要去挑战野生动物知道吗?”
两个小孩连连点头。
沈新柳看着两人单纯无辜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他们的脑袋。小孩一看到她伸手,还以为自己要挨揍了,惊呼一声捂住了脸,耳朵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冒了出来。
沈新柳看到毛茸茸的耳朵愣了愣,伸出的手直接僵在了半空。小孩见状赶紧手牵着手跑了,远远把她抛到了后面。
胡同里顿时只剩下沈新柳一个人,她僵硬地看着小孩离开的方向,脸上难得是呆愣愣的表情。
“教授?”
夏千千突然从胡同口探出头来。
“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沈新柳回神,可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突然冒出来的耳朵。
夏千千哀嚎一声冲到她面前:“教授你去哪了,我想去找你,可所有人都在阻止我!”
沈新柳看到她泛红的眼圈,表情柔和了些:“我今天早上才睡,他们估计是怕你打扰到我,才没告诉你我在哪。”
“才不是!”夏千千警惕地看一眼周围,确定无人后刻意压低声音,“教授,我跟你说,这里很不对劲,很不对劲你知道吗?!”
“哪里不对劲?”沈新柳脑子里再次浮现小孩毛绒绒的耳朵。她自认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从不相信怪力乱神,奈何那双耳朵实在是太真实了,完全不像魔术道具。
夏千千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哽咽道:“昨天带我走的那个女的,我我我昨晚起夜的时候看到她变成了一头狼……呜呜呜我当场就吓晕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我又出现在床上,她说我是做梦梦到的,都是假的,我又不是傻子,梦和现实我还分不清楚吗?!”
“狼……变人?”虽然刚才亲眼看到两个小孩脑袋上多了毛绒绒的耳朵,可此刻听到夏千千的话,沈新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夏千千猛点头:“没错!就是狼变人,幸亏我戴了家里祖传的玉佩,不然她肯定要把我吃掉了!”
“谁把你吃掉了?”
轻慢的声音响起,夏千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躲到了沈新柳背后。沈新柳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叫辰苗的女生和辰野并肩而站。
辰野一米九多的身高,辰苗也有一米七五左右,两个人站在一起很是显眼,甚至有些……般配。想起辰苗昨晚对自己表现出的敌意,沈新柳眼眸微动,却也没有表露什么情绪:“你好,昨晚谢谢你收留我的学生。”
“教授!”夏千千瞄了一眼辰苗,一边怂怂地躲在沈新柳背后,一边压低声音道,“她昨晚都快把我吓死了,你干嘛要谢她。”
“夏千千,要礼貌。”沈新柳沉声道。
夏千千吸了一下鼻子,乖乖站好了。
辰苗嗤了一声:“教授比学生可礼貌多了。”
沈新柳不太擅长应酬,面对她这句带了点情绪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只能点点头再次道谢。
辰苗扯了一下唇角,正要再说点什么,旁边扮了半天酷的辰野就憋不住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家休息了吗?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出来看看我的学生。”沈新柳解释完,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我刚才追着一个小孩和一头小狼来到这里,可到这里之后小狼不见了,还多出一个小孩,而且两个人突然冒出来狼耳……”
“你是说这个?”辰苗一捋头发,毛绒绒的耳朵了露了出来。
夏千千惊恐大叫:“教授!就是这个!”
辰苗嗤了一声,耳朵一秒变回人类的正常耳朵:“这是我们族里人人都会的戏法,你们就是少见多怪。”
“那我昨晚看到的狼是怎么回事?”夏千千抱紧沈新柳的胳膊问。
辰苗白了她一眼:“我变的,就是故意吓你怎么样,谁让你不老实在屋里待着,大半夜还跑出来上厕所。”
“你要是给我安排一间有厕所的卧室,我还用出来吗?”夏千千愤怒地跟辰野告状,“师爹你知道吗?她让我住院子里的帐篷,我想用厕所只能偷偷溜进客厅。”
“让你住帐篷就不错了,你还想进我的私人领地?”辰苗嘲讽。
辰野点头:“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
“没错,要不是族长,帐篷也不给你住!”辰苗见辰野向着自己,更加趾高气扬。
夏千千噎了噎,最后伤心地抱住沈新柳:“教授呜呜……”
“喂。”辰野警告一声,夏千千一秒松开沈新柳,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得知一切都是误会后,沈新柳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精神紧绷过度,刚才竟然生出很多神神鬼鬼的念头。
“行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辰野不耐烦道。
辰苗轻哼一声:“可你答应我要一起吃晚饭的。”
沈新柳抬眸看向辰野。
“……别瞎说啊,我是答应给你几个土豆让你做晚饭,不是答应你一起吃晚饭。”辰野不自在地澄清,一句话瞄了沈新柳八百次。
辰苗闻言,忍不住瞪了沈新柳一眼,沈新柳淡定把两个人的眼神全都屏蔽。
夏千千八卦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感慨好一场三角大戏时,辰野突然三两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沈新柳抱起。
“等、等一下!”夏千千忙抓住拐杖,眼巴巴地看着沈新柳,“教授,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沈新柳知道她在这种封闭的村落没有安全感,正要开口答应时,辰野冷笑打断:“想得美,跟辰苗回去。”
辰苗:“我拒绝。”
夏千千:“我也拒绝!”
“拒绝无效。”辰野扫了她们一眼,抱着沈新柳就走了。
“教授……”
夏千千泪汪汪地呜咽,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沈新柳越过辰野的肩膀看了她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能让她和我们一起住吗?”
“不行。”辰野还是拒绝。
沈新柳又看了看还在眼巴巴等着的夏千千:“她看着娇气,其实很好相处,而且很听话,我和她可以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