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头开始吧。”张局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从你家里搜到的你和许痕徊的书信来往,以及你们伪造的证据。”
他们曾经和顾荃交谈过,希望对方能和他们合作,但是顾荃拒绝了,并打算严查他们。为了除掉顾荃这个阻碍,也为了搅浑和平市,他们选择构陷顾荃。
“你们总共花了一万块,就完成了这项计划。”
那个年代的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但也算不上天价。一万块买下一个人的性命,买下一座城市的和平,他们很赚。
裴晁怀脸色微微一变:“你们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
他本来想否认,但事到如今再否认也没有用,不如双方好好交流,他也好知道自己的失误。
“我明明有让人在我出事后处理掉。”
他留下这些东西的理由很简单,一是为了留作纪念,二是为了威胁许家,要不是他,后者哪能起家?结果许家反而来和他打擂台了。
“怎么拿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张局说,“你们联手陷害了顾荃,在他死后,你们害死了他的妻子,害死了他的女儿。”
“是顾荃不懂得识时务,他的那套已经行不通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我们合作。与其说是我的问题,不如说是他自己作茧自缚害了他们一家。”裴晁怀真情实感地叹气。
他们好好的和顾荃讲道理,顾荃不愿意,那他们只能使用非常规手段了。
“如果他不固执己见的话,小珍珠何至于此,那孩子出生时我还抱过。”
小珍珠是顾丹铮从前的小名,大家都这么叫她。但裴晁怀这么叫却显得他恶心至极。
审讯的两人没有什么反应,外头的人已经握拳骂人了。
难怪张局要亲自来,换了他们不得被气死,然后被裴晁怀牵着鼻子走。
张局顿了顿,他接着拿出一张上了年头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完好地方的死者:“他是何青山,或许甘遂这个名字你更清楚。在发现你们的存在后,他前去卧底,想探查一番你们的情况。”
裴晁怀对这个人有印象,要不是何青山,他都不会发觉警方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这人伪装得不太行,一看他就知道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和小珍珠搞在了一起。小珍珠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我也是为了小珍珠好,和这种男的厮混没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顾丹铮被他洗脑了,但是裴晁怀担心有人会对她说什么,让她想起从前,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在调查后,裴晁怀发现了何青山的真实身份,为了杀鸡儆猴,他对何青山采取了残酷的刑罚,以此来警醒那些意图坏事的人。
“幸好小珍珠没有被他蛊惑。”裴晁怀欣慰地点头。
玻璃窗外,傅松声拦住意图冲进去打人的同事们,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他也不例外。
发现夏渔一动不动,傅松声偏头看她,担心她受刺激,他出声喊她的名字:“夏渔,你没事吧?”
夏渔严肃点头:“没事,我在找我的存档。”
她要回到那天晚上,让兰归鹭狠狠打死这个老东西,她也要动手。
审讯室内,裴晁怀还在冠冕堂皇地说:“可惜小珍珠还是被他哄骗着生下了那个孩子,为了那个孩子,小珍珠生了重病,不久后就撒手人寰。身为既然是侄女的孩子,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他。为了锻炼他,我给他安排了一些小磨练。可惜这孩子不太行,没能通过。”
张局:“你本来想培养那孩子成为内鬼是吗?”
裴晁怀没有杀顾泽漆,也没有让他经历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去,还给他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啊,子承父业嘛,说不定警局里还有他外公和爸妈的老熟人。”裴晁怀点点头,“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钟秋溪那个女人非要横插一脚,搞得我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再去照看那孩子。”
顾泽漆没有按照他希望的那样考上警校,也没有读相关的专业,而是随随便便读了设计专业,简直太让他失望了。
“不过那孩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杀人,一点都不像是顾家的种。”
裴晁怀的设想是,让顾泽漆当内鬼,等时机成熟,他就揭露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为此震惊痛心。
英雄的孩子是作恶多端内鬼,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让他兴奋的了。
就好像,原本他也想培养连亦白成为内鬼,可惜对方性格不行,他只好放弃。
因为“飓风行动”,裴晁怀失去了对顾泽漆的控制,但好在顾泽漆不是个好东西,即使没有他的引导,顾泽漆也成为了一个败类。
裴晁怀的嘴角不断上扬:“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
“和何青山联系的武队的车祸是你们制造的吗?”
“何青山和小珍珠走得太近了,我担心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并且把它告诉了小武,权衡利弊之下就只能请小武去死了。”
“叶亦晴,你是否有印象?”张局接着问,“出卖她的人是梁未泯还是肖韧?”
裴晁怀当然有印象,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的狂犬就不会受创,他还是那个一手遮天的首领。
他不意外警方查到了这两人:“梁未泯对我们有所保留,连叶亦晴是卧底这件事都是肖韧告诉我的。要是他早点说,我们的损失也不会那么大。”
“那么,你们同样不知道丰昌是卧底?”
裴晁怀费了一会儿功夫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他是卧底?”
“看来梁未泯没跟你说。”
裴晁怀皱眉,他是真没想到,他对丰昌有印象还是因为丰昌帮过顾丹铮和顾泽漆,他留意了一下,发现对方不是好人后,他就放心了。
结果告诉他,丰昌也是卧底?
裴晁怀忽然反应过来,虽然梁未泯也透露了一些情报,但无足轻重,这人早就被策反了。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他不像是能和你们合作的人。”
“他本来就是我们这边的人,只是后来被钟秋溪那个女人说服了而已,最后因为这可笑的行动死了。”
正因为梁未泯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人,所以他才会当上局长。
钟秋溪是例外。和平市这个烂摊子几乎没人愿意来,所以历任市长都是狂犬。也不知道她说怎么想的,好好的首都不待,跑来和平市。要是她安分守己,也不会死。
即使落网了,裴晁怀也在暗戳戳地传播他的那种观念,听得人牙根痒痒。
审讯室的大门被打开,和张局搭档的同事和来人交接,他要出去透透气,实在受不了了。
在裴晁怀震惊与愤怒交加的目光下,来人慢条斯理地坐下,开口说:“很遗憾的告诉你,顾丹铮并没有被你洗脑,她始终记得她的真实姓名。”
言语与画面的双重打击下,裴晁怀感觉到大脑缺氧:“陶玥?你怎么会?”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陶玥也是卧底,他们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她的告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陶玥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她反问:“为什么不可能?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加入你们?”
陶玥之前对夏渔说的经历是真的,但在调查连强健的过程中,她意识到要想让连强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必须先扳倒狂犬。
通过各种各样的路子,她加入了狂犬。狂犬调查过她的背景,当时她的说法是她都这样了,干脆就随心所欲地干坏事算了。
正经卧底都会洗一下身份,但她是实名加入,她能是卧底?
再加上清洗行动中,如果不是她,他就被人杀死了,所以他对她信赖有加。
“你死了,但其他人还在,比起换一个人上位,还是知根知底的你比较好。”
陶玥并不想救他,但钟秋溪说这次不能完全摧毁狂犬,她需要她打入敌方内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暴露,等到最后时刻的到来。
“十年前的我们埋下火种,就是为了十年后的现在,在无数人的努力下,它形成了燎原之势。”
“你是我一手扶上来的。”裴晁怀提醒她,“你得位不正。”
“所以呢?”
裴晁怀头一次这么痛恨一个人,他和苍鹰都被这个女人给耍了,枉费他这么信任她。
这次审讯持续的时间很长,中途夏渔还去吃了午餐和晚餐,两位局长倒是很能坚持。
临近深夜,陶玥先从里面出来,作为好下属,金灿灿迅速送上热水,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先吃饭。
陶玥摆摆手:“我想去静静。”
夏渔看了看,她戳了戳傅队:“我要不要也给张局准备?陶局有的,让他也有。”
“你这样会让张局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傅松声委婉地提醒她,她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好吧。既然张局不需要,夏渔就不再等他,她追上了陶局。
陶局一个人坐在警局门口的花坛边缘,她望着警局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渔凑了过去,借口保护她坐在了陶局的旁边:“许家姐弟还在,他们知道了你的事情,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对你下手呢?”
这确实是许家姐弟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陶玥说:“你有话要问我?”
夏渔纠结了一会儿,大胆问出了口:“你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得知同为卧底的同伴死掉,你是什么心情呢?”
“没什么心情。”陶玥平静地开口,“既然选择做卧底,死亡就会与我们如影随形。”
区别在于什么时候死而已。
运气好的话,像她,能够活下来。
“要是我想的话,我其实可以救下他们。”陶玥忽然说。
“但你也会暴露,而且你知道的东西那么多,要是暴露了后果会更加严重吧?而且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当时就被沈陆亭那个杀千刀的家伙害死了。”
提到五年前的事情,陶玥没有被安慰到,她的语气更加低沉:“但是我亲手害死了那孩子。”
陶玥一开始没想过会成为卧底。
最初的最初, 她只是想让连强健坐牢,但在咨询过辅导她的那名大学生后,大学生告诉她这很难:“时间过去很久了, 而且只要他背后的人用势力压你, 你没办法坚持下去。”
陶玥无法反驳, 是人都会有软肋, 她的外婆去世了, 但她还有别的在意的人, 这位大学生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放弃了,打算有一定地位后再说。但大学生和她都低估了连家背后的力量,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唯有摧毁这个组织,才能让罪有应得之人获得他们该有的惩罚。
夏渔问:“然后你就成为了卧底?”
“当时没有这个想法, 毕竟卧底这份工作太危险了,我不确定我能够胜任。我考上大学那年, 刚好出了一个卧底的事情。”
陶玥说到底只是一个刚走进社会的年轻人, 仅仅是一个连强健就把她害到这种地步, 如果正面对上狂犬这种庞然大物,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守本心,所以她一直犹豫不决。
“只是在我大二升大三那年, 帮助我的大学生出事了。”
大学生那会儿已经大学毕业, 结了婚生了孩子, 正要踏入她即将奉献一生的教师行业时,她被拐了。
陶玥是在实习的时候得知的这个消息, 那时离大学生被拐已经过去了一年, 大学生始终下落不明。
“她的遭遇让我坚定了那份决心。”
为了不让她们的悲剧重演,在大学毕业、回到和平市后, 陶玥主动加入了狂犬,她没有上级也没有同伴,她是一匹孤狼。
“我当年思考了很久很久,在某一天我猛然发觉,或许敌人不仅仅只有狂犬,还有身边的人。”
那名卧底牺牲后不久,一名警察出车祸去世,肇事司机表示自己太劳累了,最后也就判了几年。
她不信这是巧合,恰好她的那些同学们也不信,他们聊天的时候也会说到和平市那混乱的局面。
所以在深思熟虑之下,陶玥决定单干,她会保留证据,直到遇上值得她合作的人。
“我很庆幸我当初的选择,因为当时有个上线反水,牵扯出了几个卧底,他们最后都牺牲了。”
怀着一腔热血,最后死于信任的人之手,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陶玥不敢想自己会有多绝望,她会不会当场被策反?
幸好她遇到的搭档没有问题。
“在见到钟秋溪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要等待的那个人。”
该怎么描述钟秋溪这个人呢?
她不算高,对谁都笑脸相迎,很喜欢和人聊天,没有一点架子,有次还闹出新人把她当做实习生的笑话。
这样随处可见的人,却拥有那样坚定的心。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没有人会错认她的身份。
正好当时叶亦晴的卧底身份被发现,陶玥想方设法通过叶亦晴搭上了钟秋溪,在考察后,她将自己获得的情报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钟秋溪。
“要是没遇到、狂犬又被摧毁的话,你不就被认定为黑恶势力分子了吗?”夏渔不是特别能理解,“如果你死了,那就更加无法证明你的立场。”
“她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陶玥当然想过这种情况,但是如果不需要她就能够摧毁狂犬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她被认定为罪犯也无所谓。名声这种东西,在外婆、在大学生死之后,她就不在意了。
“但现在不是没有发生那种情况吗?”
她也是这么回答的钟秋溪。
虽然很遗憾,但钟秋溪她们需要她,她有了用武之地。
“十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夏渔想到了好奇过头的她没忍住回到过去询问陶玥立场这件事,她刚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忽然想起系统说过会模糊当事人的记忆。
果然,她听见陶玥继续说:“那个小女孩让我发觉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很多年后,狂犬或许还在,但不会像当年那般猖狂,像她那样的孩子会越来越多,他们会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生活,不用担心被拐被骗被杀被迫害,他们只需要纠结“今天要不要吃蛋糕”这种小事。
“和那孩子交谈后,过了两年,我收到了两个人的死讯。”
“两个人?除了叶警官还有谁啊?”夏渔只记得当年好像只有叶亦晴遇害,她看了看先前列的时间表,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是在这一年被发现死亡。
“那个大学生,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我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茫然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她后来生的孩子,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城信县。我以为能够救回她,没想到她再次失踪,但这次我知道她大概是死了。”
夏渔已经知道陶局说的这位大学生是谁了,她早该想到的,陶局之前对这位大学生的描述,只有那个人符合。
她也知道,为什么在那起案件中,陶局会表现得那么冷淡,明明凶手一个是她的下属,一个是她救过的孩子。因为陶局正在当双面卧底,不能表露出真实的情绪,哪怕发现了她所在意的尸骨。
“同时,钟市长找到我,告诉我她将要提前行动这件事,并且交给我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让我获取裴晁怀的信任,走入狂犬的权利核心。”
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钟秋溪知道自己没办法真的完全摧毁狂犬,但她想要留下火种,陶玥就是那个交接人。
陶玥按照钟秋溪所说的那样,告诉了裴晁怀一些无足轻重的情报,并且在那场行动中救下他的性命。为了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陶玥和钟秋溪策划了一起事件,钟秋溪就此而死。
“飓风行动”后,苍鹰崛起,陶玥主动提出去卧底,探查苍鹰的底细。
裴晁怀对她更是信赖有加。
因为她对连家的仇恨和对警方的“失望”,苍鹰很容易就接纳了她,尤其是在她杀掉江燎之后。
江燎加入苍鹰有她的帮助,但为了隐藏,陶玥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帮助,她也没有掺和他和尹秀丽的行动。
他暴露后,陶玥本可以借口审问他而暂且保下他的性命,但这么一来,许鹤泠势必会怀疑她。
江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在她对他进行搜身的时候,他传达了他的意愿。
“他让我杀了他。”
既然被抓,江燎就没想过会得救,毕竟要是救他,两方势必会发生冲突,他没得救事小,同伴们受伤事大。比起活下去,他去死、并且死于陶玥之手是最好的办法,这还能让他发挥最后的价值。
权衡利弊之下,陶玥选择了杀他。为了隐藏一些证据,她使用了炸弹。
“一些证据?”
“你留下的痕迹。”陶玥不像其他人一样会顾及他人的心情,她很自然地说出口。
即使不会有人想到江燎的帮手会是一个高中生,但为了以防万一,陶玥干脆毁尸灭迹。
夏渔沉默了一会儿,她想到了沈陆亭那个该死的家伙,如果是他的话,真有可能干出怀疑她这种事情来。
“尹秀丽的卧底身份也是我透露出去的,反正她的身份瞒不住,不如让我告知许鹤泠,还能取信于许鹤泠。”
夏渔了然地点头,虽然很意外,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许鹤泠为什么要让安问心来试探他们了,毕竟许鹤泠不可能仅凭那点小事就认定尹秀丽是卧底。
“真是辛苦你了。”
夏渔本来想拍拍陶局的肩膀,但这么做好像有点没大没小,反正每次她这么做,傅队都很无语。
不能拍的话,那就抱一个吧。
夏渔站起身来,走到陶局的跟前,弯腰抱住了对方:“一直以来辛苦你了,陶局。”
这个拥抱和对白让陶玥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刚把她经历的事情告诉了那个大学生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
但大学生和夏渔都没有说什么额外的话,她们都选择通过拥抱向她传递她们的心情。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多年前她否认了大学生的话,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做得很糟糕。
但是现在——
“啊,我知道。”
陶玥认同了她们的观点,她也觉得她足够努力了。
只可惜,她想见到的人看不见现在的她。如果是现在的她,外婆还会对她失望吗?外婆会觉得她丢脸吗?
应该不会吧。她想。
夏渔又和陶局聊了一会儿,聊到傅队出来找她,让她准备准备审讯谢执。
夏渔指了指自己:“我?不是说轮不到我吗?”
“这是他的请求,他希望你在场,你不在他就不说。”
傅松声不确定谢执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提出的这个请求,本来夏渔就该和他划清界限,最好假装陌生人。但是他非要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让大家都知道夏渔和他这个敌人有旧,他这分明是在害她。
“你可以选择拒绝,他招不招供都不影响他的罪行。”傅松声顿了顿,“但是出于我本人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去接受。”
夏渔好奇:“你什么想法?”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和谢执说开,然后一刀两断。
傅松声本来想这么说,但这个想法太阴暗了,他都说不出口,只好说:“虽然他做错了人,但在对待你这件事上,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尽着兄长的责任。以他的罪行来看,他多半是死刑,你们今后见一面少一面。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你还是多去见见他吧。”
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夏渔对谢执不可能没有感情,让她和谢执一刀两断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让她今后一直耿耿于怀,不如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多和谢执见面,了却她的遗憾,也让谢执走得安心。
“你好像一直在为他说话。”夏渔突然发现这件事,从很久之前开始,在别人都存心搞事的时候,傅队却反其道而行,替谢执开脱,还让她多关心谢执。
“你不会——”她只能想到一个答案,“被他拿到了什么把柄吧?还是说你有朋友在他公司上班?”
傅松声:“。”
“因为你们是未婚夫妻,这个关系是经过你的同意。我也说过,正是因为你这若即若离的态度,给了一些人不切实际的希望。道德低下的人很容易被引诱。”
差点忘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夏渔明白了,傅队原来是在替她的名声着想,她错怪他了。
“不对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朋友,对方最好的朋友也只能是她,即使她有很多很多朋友,她也想做最特殊的那个。如果她有喜欢的人,对方也必须喜欢她,除非他死掉,不然她不会让他建立别的关系。
“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这么做。”傅松声坦诚地说,“如果我放任自己的话,我很有可能做出违背本心的行为。”
夏渔想象不出傅队能做出什么违背本心的行为,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正派,她虚心求问:“比如说呢?”
“比如说,你的脸型很好,只要我拿起狙击枪,就能精准地对准你的额头;又比如说,我家在郊外,周围没什么人居住……你还想听吗?”
夏渔谨慎地后退一步,她摇头:“不听不听。”
旁听的陶玥:……小年轻挺会玩。
和夏渔搭档的是张局。
“不是傅队和我一起吗?”夏渔以往都是和傅队搭档, 换了个人她还有点不适应。
傅松声:……他去是找恨吗?
本来谢执就很讨厌他了,他要是和夏渔一起出现,谢执不得恨死他。
但表面上他还得解释为:“我还不够格, 他只指定了你。”
行吧。夏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专心做好你的笔录, 问话的事情交给张局。”傅松声担心她会越过张局, 特地交代她几句, “不要随便接张局的话, 也不要打断他。”
这种小事还需要他教?夏渔比了个“ok”:“你放心, 我心里有数。”
“我不信。”
夏渔冷漠地走进审讯室,坐在了电脑面前,开始准备打字。
本来低垂着脑袋着的谢执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头,在看到电脑后那标志性的发型时, 眼睛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边看。
虽然知道对方的基本信息,但夏渔还是得按照流程询问谢执。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 把夏渔搞得不好意思了, 毕竟张局就在旁边, 犯罪嫌疑人不关注他反而关注她, 这显得她才是那个主导者。
询问到亲属关系的时候,夏渔正要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就听见谢执说:“单身, 没有亲人, 也没有朋友。”
夏渔愣住了,她朝他看过去, 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缱绻,又夹带着些许悲伤。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他的语气冷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从法律上讲,她和他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兄妹还是未婚夫妻,这两种关系都不受法律保护。
于是在联系人那一栏,她填上了“无”。
问完基本信息,夏渔看向张局,意思是该他开口了。而张局同样看着她,冲她微微点头,像是在说让她来问。
安静的氛围在审讯室里蔓延,夏渔有点坐立不安,她试探着开口问:“谢执先生,对于你所犯的罪行,你是否供认不讳?”
很新奇的称呼,像是司仪在叫他的名字,询问他是否对她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谢执果断点头:“我全都认。”
啊这……
这么配合的犯罪嫌疑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夏渔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干什么。
谢执自顾自地说下去:“前段时间的案子如你们所想,裴晁怀杀害那些死者的目的一是示警,二是立威,组织里有人不太安分。”
或许是意识到风雨欲来,组织里有的人想金盆洗手,内鬼也蠢蠢欲动,所以为了让他们安分下来,裴晁怀启动了很久之前就制定的计划。
那些死者都是参与过扫黑除恶之人的后代,警方的,普通市民的,只要是参与过,哪怕只是指路,小肚鸡肠的裴晁怀都会破坏他们的家庭。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儿孙们不亲近他,他看不得那些幸福的家庭,再加上清洗行动之前,狂犬人口买卖这条线还没断。”
人口是最容易获得也最容易脱手的商品,两家都经营过人口贩卖,只是狂犬被打击过,这条线被苍鹰获取了。
“但是裴晁怀无数次想要拿回这条线,这比走私更能让他感觉到他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像货物一样被他买卖,他掌握着他人的生杀大权,没有什么比这快乐的事情了。
“那你快乐吗?”夏渔问他,“你杀人的时候,你违法犯罪的时候,你快乐吗?”
这个问话有些奇怪,夏渔思考了一瞬,发现这更像是那个墨镜会问出的话。
“快乐……吗?”
谢执说不上自己快不快乐,因为他对杀人什么的都不是很上心,他在意的唯有他和她,他们都能活着就是他最幸福的事情。
如果那些人阻碍他和她的幸福生活,那他除掉他们的瞬间,他会很快乐。
这样就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了。
这些话无法说出口,他低声说:“或许吧。”
“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希望你能说实话。”
“有很多很多理由。”谢执说,“我所在的福利院的资助者是许家……”
那些年的孤儿挺多,许家一边犯罪一边做慈善,仿佛这样就能够抵消他们的罪孽。
当然,除了做好人好事,许家也是为了提前物色优秀人才,那年头还是狂犬一家独大,他们想要抢人就只能从娃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