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收拾行李的兴奋感已经过去,她现在已然能冷静,能预感这趟旅程能有多无聊。
她没带泡芙,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在睡觉。
吃过饭,陆宜不好再去睡,随手拿着手边杂志看起来。
摄影团队跟他们不在一个舱内,在这里,除去机组成员,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林晋慎在工作,陆宜看杂志,除去音乐声,偶尔有键盘,以及书页翻动的声音,两个人互不打扰,各成一个世界。
陆宜看的是时尚类,封面是当红男星,如今当红顶流,在纸媒萧条的如今,销量一般都是粉丝冲出来的。
她兴致寥寥地翻阅着,最后停在一页上,是男星的专访页,侧面给她一种熟悉感,她深想下,确认没见过,出神间,杂志往下压,她抬着眼睫,确定这份熟悉感出自哪里。
他眉眼跟林晋慎有几分相似。
客观评价的话,陆宜认为林晋慎要更英挺,轮廓更坚毅,有着成熟男人的魄力。
他散着两颗衬衣扣子,衬衫袖子卷起,露出分明的腕骨骨节,支着长腿,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只是间歇地垂眼抬眼,过分专注。
这样的人,能说出“一天三次”“我准备的套放在行李箱”,只是想想都觉得割裂,但在林晋慎身上,就是有种奇异和谐。
即便这样,还是会认为,他身上是沉稳禁欲的气质。
等他拽下领带,扯开衬衣扣子,又是另一副样子。
陆宜反手抱着杂志,下巴抵着手指,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神,直到对面投来的视线,才反应过来,她盯着他看很久。
“在想什么?”林晋慎只看出她是朝着他的方向发呆。
“在想明天拍婚纱照。”陆宜表情镇定地抛出问题:“像你这样,是不是很讨厌拍照?”
几乎不用问就该知道答案,像林晋慎这样的性格,应该是家里最反感拍照的存在,在不得不拍的家庭合照里,也永远是酷酷拽拽的表情,不茍言笑,甚至是臭脸。
陆宜就在秦女士的展示中看过一张,十几岁时林晋慎就已经展现超越同龄人的老成,面无表情,对于一定要参加这种家庭活动无语。
林晋慎说:“是不怎么喜欢。”
他合上电脑,目光笔直望着她:“但你放心,明天的婚纱照我会尽量配合。 ”
陆宜其实不在意,只是随口扯出的话题,也对他没抱多少希望,只希望两个人拍出来不至于多恩爱,至少不是离婚现场。
她想想,还是给足情绪价值,说:“我相信你。”
飞机在清晨落地,天刚亮,海风翻涌,吹起陆宜的裙子,她戴着顶宽檐帽,手拉着檐边才没被吹走。
摄影组已经先下飞机,搭乘酒店安排的车回酒店。
“这边。”林晋慎示意,经过她时,自然地牵握住她的手。
陆宜怔愣下,恰好海风涌来,她想压下去,帽子要被吹走时,一只大手压过来,扣住她的发顶。
她被迫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如亲密无间依偎的恋人。
两人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到上车。
“林总,太太。”
酒店经理过来打招呼,他坐上副驾,侧着身,热情介绍着海岛的风景跟游玩项目。
他们入住的是岛上最大的别墅群度假区。
夏威夷风格,木质与石砌莫名和谐,别墅周围栽种棕榈树与其他不知名的阔叶树,盆栽里植物与户外植被一样疯长,从盆沿长出,匍匐落地。
别墅院子外,是无边泳池,深蓝色池底,在日光照耀下,水光熠熠。
摄影组住在他们后面的别墅。
到地方后有一个小时休整时间,然后化妆组会过来给他们化妆,还能赶在午后落日拍第一组。
陆宜三个行李箱被送到卧室,一并到的,还有林晋慎的那只,她先打开自己的,将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里。
林晋慎跟酒店工作人员交涉完到卧室,陆宜已经清完一只行李箱,他拿过自己的那只打开,触目是明艳色彩,他第一反应是先将她的衣服清出来,随便拿起一件,眉头就紧跟着皱起,清凉稀少的布料不知道能遮住什么,细带缠缠绕绕,他甚至不明白衣服到底是什么构造。
还有裙子也是,后背一整块没布料,只有几根交叉细带,领口是深v,几乎开到肚脐眼的位置。
平心而论,他跟陆宜相处时间不多。
大多时候,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她穿着更偏向职场打扮,其他几次见面,场合正式,也是端庄大方。
陆宜将瓶瓶罐罐放进浴室,转头看见林晋慎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眉头紧皱像是受到某种新事物的冲击。
“是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明所以地问。
林晋慎抬眼:“这些都是外穿的吗?”
“是啊。”陆宜不明所以说:“不然还能怎么穿,家里穿?”
穿给你看?
她没说出来,但那点意思呼之欲出。
林晋慎绷着脸,喉结滚动下,他将她的衣服全都清出来,布料不多,一只手就能全部拿下,他放在床头,示意她可以拿去挂上。
像是多拿一秒,就要烧起来,迫不及待地丢开。
陆宜:“……”
她没想到自己几件衣服给他这么大的冲击,如果她当着他的面穿上,他会不会拿块布给自己罩起来?
陆宜更意外的是,林晋慎的耳朵泛红,他低头整理行李箱,抿着唇,仍然是那副卫道士的模样,结果在不好意思?
在床上坦诚相见都没见他没不好意思,现在因为她的衣服,他脸红?
陆宜忍笑,将自己的衣服一一挂起,就这些衣服就让他这么大反应,看见她的泳衣还不得捏着眉骨,不忍直视地指责她有失检点?
一个小时后,化妆组过来。
林晋慎已经提前给摄影组说过他的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该做的事,他不希望浪费时间,无论是他的,还是团队的。
他严格冷淡的语气,也是在给摄影组打预防针,这次只是拍婚纱照,不是悠闲度假。
任务完成,收工走人。
陆宜已经提前洗过脸,湿敷一遍方便上妆。这次负责她妆容的化妆师深受明星团队青睐,前后助理有数位,平时架子大,咖位小的轻易请不动。
眼下,也要宝贝长宝贝短叫得亲热,半点谱都不敢摆。
名利场一向拜高踩低,彼此都习以为常。
陆宜这边光是化妆做头发,都要五六个小时,林晋慎则相对省事,简单弄过头发后就完成妆造,等她这边结束,已是午后四点,再晚一点,他们要追逐落日。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海边。
位置选得无可挑剔,海浪翻涌,海平面与天边相接,落日已有西斜的势头,金色的光倾洒在海面。
拍摄开始并不顺利。
陆宜穿着婚纱,裙摆略长,行走间,需要将裙子抱起来,行动笨重迟缓。林晋慎西装笔挺,头发一侧往后梳,露出额头,更突出英挺眉眼,他停下来,牵住她的手,在她踩到裙摆时,低身替她撩起裙摆。
牵引着她,到拍摄的指定位置。
拍摄开始。
两个人始终都进入不了状态,互相握着手臂对视时,没有含情脉脉,只有不熟的尴尬,只是在镜头前硬抗,等摄影师喊一声好,就能立即错开视线的那种。
肢体更加僵硬,好似两根内置钢板的木头,笔直得没有半点邪念。
摄影师经验丰富,拍过的新人不计其数,见过在镜头前不自然的,没见过夫妻两个拥抱对视不自然的,连着拍数张,始终不满意。
而落日的时间稍纵即逝,今天错过,就只能等明天。
焦急间,摄影师叫自己的助理:“你们去给林总跟太太演示一下动作。”
“哦。”
“好的,师傅。”
助理是两位男生,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大咧咧地走到中央,等自己师傅一声令下,立刻开始摆起姿势。
两人相拥,一个揽住另一个的腰,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浅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距离近到几乎要吻上去。
“……”
“就像这样,就照着他们这个样,林总,太太,你们试试。”
“好。”
陆宜慢慢侧过身,与林晋慎一比一复刻助理们的姿势,她想下,轻声说:“就假装我们现在是要接吻。”
将吻未吻的状态。
喉结重重碾过,林晋慎低沉应答说好,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饱满红润,涂着的口红,有淡淡的果香味,如同引诱待品尝的成熟浆果。
他低头,近到呼出的气息难分,近到几乎吻上她的唇。
陆宜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紧张到做一个细微的吞咽动作。
“好好好!就是这个感觉!”
摄影师激动大喊,说换下一个动作。
助理立刻换动作,面对着落日,彼此都微微侧身,一个吻上另一个额头。
有现场教学,两位在学生时代都是学霸,学起来自然也不太难,依葫芦画瓢,学着他们的动作,但又感觉不太一样。
陆宜的手被握住,他手宽大,轻易就能将她的包裹起来。
她手心里,悄然溢出薄汗。
后续两人越自然,不再需要助理的动作演示。
在落日即将消失前,他们拍完整组照片。
“好。”
“辛苦辛苦。”摄影师看着镜头,满意地点头。
陆宜轻轻地呼出口气,提着裙摆想从礁石下去时,林晋慎先一步踩下去,她下意识要放开他的手,避免拖累他,也是方便自己抱住裙子,也是在同一刻,林晋慎放开她的手,打横将她从礁石上抱下来。
来不及抱住的裙摆,如花瓣扑簌坠落。
他一手托着她的腿,另一只手横亘在她腰间,手臂坚实有力,被抱住时只觉得安稳,知道不会摔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宜忍不住面热,红着脸去捞起裙摆。
“这张是今天的全场最佳!”摄影师庆幸自己没有关掉摄影机,成功捕捉到这一幕,比前面的都要自然。
毕竟前面有演的成分在,而现在是真情流露。
林晋慎抬腿,三两步后,将陆宜放在安全的位置。
“谢谢。”陆宜低声道。
林晋慎回:“不客气。”
靠得近的工作人员刚好听到这句对话,彼此眼神微妙交换一个眼神,什么情况,他们俩的感觉好像并不比他们跟同事之间亲密。
另一个同事投递一个“正常啦”的目光。
豪门联姻,利益为主,婚前没见过面的都有,像他们这样,已经算是模范。
拍摄结束,摄影组收拾设备回酒店。
陆宜换下赘余的婚纱,是一套挂脖波西米亚长裙,长至脚踝,露出漂亮光洁的背,腰间紧致,她两肩瘦削,身材高挑,穿出出挑的气质。
林晋慎在看过她的裙子后,没有如老古板指责说不能这么穿,在穿衣方面,他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对方的自由。
他们搭乘同一辆车,车上,除去他们,只有一位本地的司机。
回酒店需要半个小时。
陆宜将车窗打开,风意外的清凉,她在飞机上就没睡好,下飞机又早,之后就是做造型,一直没时间补觉,到这会儿折腾得困乏,风一吹,惬意地闭上眼,摇摇晃晃中睡过去。
林晋慎注意到,让司机开慢点。
中途,遇见迎面开来的车,司机及时地错开,车身还是跟着摇晃,因为惯性,车内的人随着晃动。
嗒的一声,陆宜歪着头,不轻不重地撞上他的肩,要不稳地往前甩去时,他及时摁住她的肩膀,迟疑片刻,手指抵着她的额头,调整姿势,让她靠稳。
一路上,林晋慎保持着动作。
胸腔生出点奇怪的感觉,心脏像是淋过一场毛毛细雨,在光下,上千万附着的细小水珠会发光。
他觉得没什么。
这也是做丈夫的职责,是他该做的罢了,换成另一对夫妻,丈夫也会为妻子这么做。
没什么奇怪的。
对,很正常。
林晋慎平稳地呼吸,看向窗外,天色渐黑,路灯缓缓亮起,照亮来时的路。
车开到酒店,停在他们入住的别墅前。
林晋慎让司机先下去,车钥匙留着。他不是不想叫醒陆宜,在车上睡不如回床上去睡,但低头看到的是她卷翘长睫,在车内光线里,她白皙的脸像是镀层柔光,口红变得斑驳,露出自然唇色,没口红反常的光泽,脆弱又柔软。
胸腔在塌陷。
林晋慎忘记叫醒她,他静默,发现她鼻翼上的淡褐色小痣,并不明显,他以前都没发觉。
不知道多久,陆宜睫毛颤动,是要醒来的迹象,时间太短,没给任何反应时间,她睁开眼,意识到是靠在一个人肩膀,倏地抬头,与林晋慎对视。
她眨眼,睫毛像是扑簌的蝴蝶,快要起飞。
“你……”她困惑。
林晋慎神色镇定,垂过眼睫,反应半秒后,抬手,拇指指腹按过她眼尾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擦一下,连带着她的眼皮牵扯下,嗓音低沉地道:“有脏东西。”
“是吗?”声音还是刚醒的哑。
陆宜坐起身,从包里去拿镜子,照了又照。
林晋慎推门下车,碾过指腹的位置,还残留刚才的温度。
陆宜看到被擦过的眼角,眉一皱,放下镜子,用还算客气的语气冲外面道:“林总,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我的眼线?”
陆宜下车,忍住想要给林晋慎科普什么是眼线的冲动。
他这种直男加古板男,对于女性在眼皮上划道线就能放大双眼的效果,只怕不能理解。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后厨已经准备好餐食,工作人员询问过后,先摆盘上餐,等他们洗漱后,晚餐已经备好,长桌上,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小簇花束……是精心营造的氛围感。
陆宜胃口不佳。
她只觉得天气炎热口渴,用餐时喝过两杯起泡酒。
林晋慎晚餐也吃得简单,不碰碳水,吃块牛排,一些蔬菜,慢条斯理的,他吃饭就像只是维持生命体征。
用过晚饭,才八点。
陆宜虽累,也是计划提前十点睡觉,她没什么事做,她记得抵达时看见的别墅泳池,水质看着干净,她想了下,去卧室换泳衣。
林晋慎还有工作,他搬到一楼餐桌处理。
陆宜上楼下楼,都需要经过他,他瞥过她穿梭,露出的背白得晃眼,他移开余光,再几分钟过后,她下楼,那条挂脖长裙换下,穿的是件明黄色连体泳衣,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露出一双笔直长腿,匀称手臂,健康漂亮的体态。
她已经盘起头发,边走边戴泳帽。
林晋慎垂眼,尽可能忽视掉从自己眼前走过的身影。
他今天反常的地方已经太多。
陆宜路过时将耳边的碎发别进泳帽里,余光里,林晋慎盯着屏幕目不斜视,是平常认真工作的样子,不得不佩服,他随时随地都能进入工作状态。
只怕连她上下楼都不知道。
泳池与室内只隔着透明落地窗,从室内看过去,空间无限延展,泳池边,又栽种着一圈剪裁齐整的灌木,有着不错的私密性。
陆宜站在池边,先拉伸热身,热身完毕,戴上泳镜,一个轻巧的姿势入水,探到水底,待胸腔里氧气耗尽,再划水换气。
池子不到二十五米的规格,陆宜可以一口气来回游几圈。
就她一个人,比白天前呼后拥放松。
室内,林晋慎感觉不太好,国内跟这里有时差,他戴上耳机参加远程会议,注意力会分散,被外面的画面所吸引。
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陆宜只是在正常的热身,跃入水中,连溅起的水花都并不引人注意,她会几种泳姿,会换着游,累了,就仰躺着慢慢漂动。
看不清脸,能看到她伸展的四肢。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甚至到无聊的程度。
他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不去看她。
耳机里,传来下属汇报的声音,林晋慎少见地没听进去一个字,他不在状态,底下人也如临大敌,生怕是自己哪里出错,他提前结束掉这场会议。
恰逢工作人员从后厨端出果盘,以及鲜榨的果汁,一份送到他桌边,另一份要送去给陆宜。
“都放着吧,我去送。”
“那麻烦林总了。”工作人员将两份放下。
林晋慎端过其中一份往外走,这个点外面的温度陆续降下来,目光触及到荡漾水面,反倒没那么躁。
他放在休息躺椅的桌边。
陆宜刚好游完一圈,趴在岸边休息,仰着头,连睫毛沾着水。
林晋慎示意:“先喝点水。”
“谢谢。”
陆宜从水里起身,水珠从手臂滑过,像是剔透珍珠,泡过水后的皮肤更白,到晃眼的程度的,他移开视线,陆宜则低身捞起浴袍披上,在一处的躺椅坐下,捧着鲜榨橙汁在喝。
“你要游吗?下水不热,游几圈很凉爽,比待在空调房里舒服。”
“我不游,你好好玩。”林晋慎这样说,人也没急着走,冷不丁地道:“你游得挺好的。”
陆宜叉起一小块水果递进嘴里。
她泳帽将头发全包下去,一张脸小而白,大而水灵的眼睛,不难看,反倒有种旺盛的生命力,鲜活自由。
也许是运动产生的内啡肽起作用,陆宜笑笑,不像平时那般拘谨少言,她点头,说:“我也觉得我游得不错。”
声音轻快,是对自己的认可。
说完,垂眸轻笑,也知道自己在臭屁。
林晋慎看着她柔和侧脸,扯动下唇线。
陆宜抬头,又说:“你知道吗?我以前其实进过游泳队,教练认为我有天赋,招我入队,我也很喜欢游泳,坚持训练,成绩在队内不错。可惜的是,在训练时腰部拉伤,不能再继续练下去,还挺可惜的。”
“我不知道,爸妈没提过。”林晋慎眉心微蹙。
“是吧,没什么人知道,”陆宜轻叹:“你是第二个人。”
“……”
陆宜从林晋慎脸上看到认识以来最丰富的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被骗后,冷淡目光里,多几分审视。
“你不会真信了吧?”陆宜撑着手臂,笑问。
“……无聊。”
林晋慎收回视线,让她早点吃掉水果,室外温度高容易变味。
陆宜没忍着笑,回味着他刚才的表情,很遗憾没有相机拍下来,就是拿回去给秦女士看也好。
林晋慎还没进去,身后,又响起入水的声音,他回头,陆宜已经重新入水中,纤细灵活的身体像是一尾鱼。
旺盛的生命力,如同热带气候下的茂密植被。
他回头,唇线弧度在上扬。
晚上陆宜游过一个小时后,冲洗过后,在十点前就先上床睡觉。
床比家里的更软,她躺下去时整个人如同陷进云团,她迭两个枕头,以为自己一时半会睡不着,拿着平板,找部电影看。
电影才播个开头,她已经闭着眼,模模糊糊要睡过去。
林晋慎进房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平板里电影还在继续播放,她闭着眼,脑袋歪倒在一侧睡得沉。
他先摁过暂停键,从她手里抽走平板时,她有所察觉,迷蒙地睁开眼,下意识说:“我还在看。”
“是吗,那电影讲的什么?”林晋慎问。
“……”
她不知道。
陆宜放开手,意识到她刚才是睡着了。
平板被放在床头柜,林晋慎掀开被子上床,被子里被陆宜的体温烘过,他往她的那边靠近几分,然后关掉灯。
陆宜打着呵欠,眼里冒出氤氲水汽。
黑暗里,她的肩膀碰触到林晋慎的,分不清是谁先越界,她含糊不清地说:“床垫太软,人往中间靠。”
本意是解释,不是她要靠那么近的。
陆宜想要往边上去一些时,林晋慎握住她的手臂,说:“就这样吧。”
“白天拍的时候就不自然那,我想是我们都不习惯亲密接触,我们可以尝试从现在开始,尝试多接触点。”
是这样吗?
陆宜困得头重脚轻,对他说的话并没有深想的精力,只大概听着没问题,认为可行,说好。
昏昏欲睡间,林晋慎的手臂枕在她脖颈下,太硬,其实没枕头舒服。
她感觉还在下陷。
短时间内,陆宜的睡姿已经从右侧变成左侧,贴着林晋慎坚实的胸膛,那就像是下陷的终点,她半趴在他的身上,安稳,又熟悉。
林晋慎扣着她的手腕,滚烫的温度。
靠近他的那一刻,身体就像是没骨头似的,软下去。
头顶呼吸重几分,像是躲在暗处未现身的兽,还未反应过来,林晋慎侧身低头吻上来,就像是一触即燃的干柴堆,一粒火星就足以烧起蓬勃大火。
林晋慎一手贴着她的下颌,牵引着她仰头,碾过她的唇瓣,撬开贝齿。
那天晚上的记忆又闪回。
她当老师,耐心教着怎么亲。
林晋慎学艺精湛,碾着她,勾着她,吮吸着她……将学到的全都用在此刻。
陆宜缺氧到快昏厥,他渡来一口气,数秒后放开她,她抓着他衣服,没什么力气地揪着,像被抛掷上岸的鱼,焦渴地呼吸。
他鼻尖碰触她的,低头,再次探吻上来。
林晋慎孜孜不倦地吻过的唇,唇角,咬过她的唇珠,往上,吻下她的鼻尖,贴着她的眼皮,温柔湿润,完全没有刚才的凶悍劲。
陆宜全身汗涔涔,其实在他吻上来时,身体就很诚实地做出反应,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林晋慎也没好到哪去,他圈着她的手臂在加重力道。
陆宜能感觉到,不敢动一点,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但她真的累到没力气。
“林晋慎。”不得已,她叫他名字。
林晋慎的脸埋在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他既克制又躁动,呼吸间,嗅闻着属于她皮肤的味道。
一寸一寸地细闻,仿佛上瘾。
他听到声音,抬头,黑暗里,他的眸底显得又黑又亮。
陆宜撑着手肘,仰起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小声说:“能不能就亲,做不动了。”
真的没力气。
她好累,又困,继续睡眠。
亲亲还行,真做什么时候能结束?
几乎半秒,林晋慎低头反吻上来,比刚才的吻势还要狠,舌根被吮吸发麻,就像是吞咽下一块烧红炭火,水声沸腾。
陆宜揪着他的衣服,连名带姓,叫他名字:“林晋慎!”
声音又软又轻,没什么威胁力度。
林晋慎放开她,唇擦过她的面颊,滑到耳边,声音又哑又躁:“你再这样说话,我做不了保证。”
“……”她怎么说话?
说话时气流吹到耳朵里,声音仿佛在鼓膜边般炸起,酥麻电流涌动,陆宜呜咽一声,伸手想握住,但手早被抓住动弹不得,只能按捺不住地呜咽一声。
从身到心都好难受。
林晋慎怔愣半秒,问:“是这里?”
陆宜几乎秒懂他在说什么,咬过唇,低低地叱一声:“你,闭嘴。”
“宝贝昨晚没睡好吗?”
化妆师铺底妆时已经第三次见到陆宜为打呵欠抱歉,她轻轻压眼睑的淡青色,说:“这晚上风是挺大,有些吵,好几个同事都反映没怎么睡好。”
“是有点。”陆宜心虚应答。
“不过影响不大,宝贝皮肤还是很好的,都不用遮瑕。”陆宜底子好,她化起妆来也省事,因为镜头吃妆,她得往浓妆化,从淡颜到浓颜,都是无可挑剔的漂亮。
助理过来给她戴耳饰,刚碰到她左边耳垂时呀一声,说:“是不是过敏,有点红肿。”
“我看看。”化妆师神色紧张,低头检查,“哟,好像真是,对银饰过敏吗?不过不严重,轻微的,疼吗宝贝?”
化妆师轻捏一下。
“……”
陆宜表情快绷不住,说:“不疼,没感觉。”
“应该是我昨天感觉到痒,不舒服揉的,影响今天的拍摄吗?”
“不影响,面积不大,戴上就挡住了。”
“好。”
她咬牙,心里怨念又增加一分。
等陆宜睁着眼刷睫毛时,林晋慎换完衣服下楼,面容清隽,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的位置。
脑子里赫然冒出两个词。
道貌岸然,斯文败类。
林晋慎收到投递来的愤懑目光,精力充沛地,打招呼:“早。”
陆宜喉咙里哼哼,不怎么愿意搭理。
化妆师及其他工作人员给出回应:“林总,早上好。”
“吃过早餐了吗?”林晋慎往陆宜的方向走来,随口问道。
“都已经吃过,酒店安排的早餐都不错的。”化妆师接过话,又问:“林总吃过了吗?”
林晋慎点头,说让后厨安排咖啡跟水果甜点,语气平和,不至于让人如沐春风,但跟他平时有差别,工作人员互相看眼,明显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错。
他拿一杯咖啡在喝,在距离陆宜不远的位置坐下。
从化妆镜里,双方目光对上。
陆宜抿着唇,仍然是怨怼的样子。
“喝吗?”林晋慎问,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不过是抱着睡了一个觉。
陆宜语气冷硬:“不喝。”
林晋慎不以为意,对她的态度照单全收,甚至还挺乐在其中。
今日上午的拍摄在室内,法式风格,陆宜今日份是抹胸缎面婚纱,内里有裙撑,裙摆如花苞似被撑起,白手套,薄纱宽边小圆帽,盘着长发露出修长脖颈,耳边缀着一粒珍珠耳饰,林晋慎相对简单,黑色西服,系着黑色领结,干净英挺。
有过第一次拍摄经验,这一次拍摄效果要好得多。
只是镜头内外,陆宜表现不一,拍的时候微笑恬静,不拍的时候,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
拍摄间歇,陆宜因为裙子的缘故不好活动,基本是待在原地不动,前一组拍摄她靠坐在小圆桌木椅边,林晋慎背过身手抵着圆桌,偏头低声问:“还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