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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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南看着眼前这张呆呆的漂亮脸蛋,真是半点脾气都没了,耐着性子道:“我在抽烟,烟味儿会熏到你。”
“哦……”程菲闻言,点点头,听话地往后挪出两步。站定后稍作停顿,又鬼使神差地回他一句,“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周围的街坊邻居很多老烟民,我从小熏到大,其实差不多都习惯了。”
“小时候的生存环境没得选。”周清南直视着她,嘴角细微地勾了勾,“现在你已经长大了,选择面很广,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不算委屈吧。”程菲低着眸不看他,嘟囔着回了句,“你的烟味也没有很难闻。”
这一点,程菲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这位大佬身上的烟味并不浓,大概是因为他长期都有吃水果软糖的习惯,因此烟味里面还总是混着一丝很清冽的味道,还挺特别。
不过……
他们不是在讨论住宿的事吗?怎么莫名其妙说跑题就跑题了?!
程菲一个激灵猛想起正事,当即决定继续向周清南提建议,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这位大佬同意换酒店。
然而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正要开口,对面的大佬便先发话了。
“我来平南之前,没有主动联系过侯三。”周清南脸色冷静,语气也淡淡的,“昨晚侯三却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接机和酒店的事,全都他来安排。”
程菲听后一愣,一头雾水地蹙眉,不解道:“你没有联系过侯三?那他怎么知道你要来平南?”
“当然是有人特意关照。”
周清南说着,眸微垂,吹了吹燃烧着的猩红烟尾,语气骤然便沉下去,“要这儿的兄弟好好招待。”
程菲眼神突的一闪。
短短几秒间,一个画面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灯光昏暗的不夜城豪包,一道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慵懒坐在娱乐桌旁,眼神阴狠玩味,气场冷峻强悍,一双苍老却精锐的眸就像毒蛇之眼,充满了算计和阴谋……
“是那个什么老吧。”程菲自言自语地说出口。
话音落地,周清南眼底的光一息转寒,微微眯了下眼睛。
程菲重新看向周清南,小心端详着他的面色和一系列微表情,轻声问:“那个中年人对你的行踪这么了解,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周清南脸上表情淡漠,“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你我离开滨港的那一刻起,背后就已经多出来无数双眼睛,牵一发动全身,任何行为都可能会惹来麻烦。”
程菲思索着他的话,隐约明白过来什么,纠结片刻,终是无奈地点点头,“懂了。”
半根烟抽完,周清南随手掐了烟头丢进垃圾桶,顿了下,懒懒地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吧。”
一想到今晚要跟这人共处一室同睡一间房,程菲整个人都要麻了,心情乱成一团浆糊,哪还有什么心情去思考吃什么,摆摆手敷衍应了句。
周清南被她这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给逗笑,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笑色,唇畔微牵,耐着性子又问:“这家酒店就提供餐食服务。这位小姐,不然劳您屈尊,将就一下?”
程菲心说徐总监都放话让我一切听您老人家安排了,我的意见还重要吗?她无语,最后只能挤出个蔫蔫的假笑,回道:“只有周总觉得可以,我都行。”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酒店13层的餐厅吃饭。
服务员送上菜单。
周清南随手翻了几页,目光扫过一道菜品时,稍稍一凝,之后便报上了几道菜品。
服务员依次记下,之后又笑容满面地问:“请问还有别的吗?”
周清南视线看向餐桌对面。
见小姑娘还是一副天要塌下来似的消沉样,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知道她心思压根不在吃饭上,便没再说什么,朝服务生随意摆了下指,“可以了。”
“好的,请二位稍候。”服务生离去。
这个点儿没什么用餐,餐厅的大厨们都是一对一服务,没一会儿,几道精美的菜品便送上了桌。
程菲这头本来还沮丧得没什么胃口,一闻到空气里飘来的菜香味儿,顿时来了食欲,抬眼看向餐桌——什么东西这么香?
闻起来就很好吃。
只见餐桌上摆着几分精美佳肴,有雪花牛肉、三线肉、爆炒喉丝等,每道菜品看上去都红彤彤的,鲜香麻辣,酸爽扑鼻。
程菲一双晶亮的眸子眨巴了两下,好奇地掀高眼帘,望向对面的大佬,小声:“这是什么?好好吃的样子。”
“刚才你在车上跟人聊天,不是说想试一下新式傣餐。”周清南低着眸表情平静,用公筷夹了一块儿雪花牛肉,放进她碗里,“尝尝。”
大佬居然亲自给她夹菜?
程菲受宠若惊,心跳也莫名变得急促,赶紧双手举碗把那块肉接过,有点惶恐又有点感动地说了四个字:“……谢谢周总。”
周清南给她夹完菜,接着便自顾自地吃起来,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
因为潜意识里就很恐惧要跟周清南睡一个房间这件事,这顿晚饭,程菲磨蹭再磨蹭,磨叽再磨叽,吃了整整一个钟头。
晚上九点半左右,直到把所有能摸的鱼都摸了个遍,她才终于认命,不情不愿地离开餐厅,跟在她亲爱的甲方爸爸周大佬身后……
重新回到侯三给他们订的那间套房。
“滴——”
周清南刷卡进了门。
程菲心惊胆战又慌又怕,干巴巴地杵门口,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打望一番,没敢往里迈步。
这时,又见周清南随手摁亮了墙上的灯开关,偌大的套房霎时间灯火通明。
眼瞧着环境从黑暗变得明亮,程菲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但她还是很紧张,呼吸不稳脸蛋发红,掌心全是湿湿滑滑的汗液,几乎快要抓不住肩上的背带。
暗搓搓地抬高眼帘。
看见男人已经进了屋,站姿随性,正在摘腕上的皮表带。眼帘成低垂状态,浓密漆黑的睫毛将一双浅瞳略微覆盖住,侧颜的轮廓,俊得凌厉又招摇。
难怪在酒店大堂会被小姑娘搭讪。
这哥是真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所以,她看上这么个美人,被这样一张脸勾了魂乱了神,应该也不算是件多离谱的事……叭?
程菲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美人很突兀地又说了一句话。
周清南:“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套房只有一个洗手间,在卧室里。”
“……唔?”程菲迷茫,乖乖等他下文。
“所以我会去楼下的健身房洗澡。”周清南将腕表摘下,随手放在柜子上,侧过头来看她,“这个洗手间你一个人用,洗漱完就直接在卧室睡下,我不会进来。”
程菲听后,眸光突地微闪,条件反射接了句:“那你睡哪儿?”
周清南没搭腔,顺手指了指客厅正中的黑色皮沙发。
“……沙发?”程菲微蹙眉,有点担心,“那怎么休息得好呀。”
周清南闻声,盯着她挑了下眉,“那我跟你睡?”
程菲:“……”
程菲被生生呛了下,黑线脸,无言沉默。
“除了我,任何敲门都不许开。”周清南拿起换洗衣物和房卡,经过她时顿了下步,盯着她,沉声问道,“记住没?”
程菲被他的气场慑住,一句话没敢多说,稀里糊涂地就呆呆点了点头,“记住了。”
“乖。”
周清南夸她一句,嘴角懒洋洋地勾了勾,转过身,开门离去。
周清南前脚一走,程菲后脚就给自己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完了也不敢换睡裙,而是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拼多多凑单买的宽松大T恤和宽松大裤衩,往身上一套,上床睡觉。
一分钟过去,紧张不安,心跳如雷,睡不着。
十分钟过去,忐忑窘迫,心跳如雷,睡不着。
到第二十五分钟时,程菲依然没睡着。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想:心跳这么快脑子这么清醒,能睡着才有鬼了!可是如果睡不着,一会儿那位大佬从健身房回来,她岂不是还得跟他相处?
这不是在对她实施精神酷刑吗?
程菲内心土拨鼠咆哮。捏了捏眉心,就在这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浮现出今天在机场洗手间时狗头军师给她的人生建议:酒精助眠。
对啊。有酒就好了,小酌几杯,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程菲边蹙眉思考,边光着脚丫子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正准备在外卖上买瓶酒,忽然眼风一扫,看见客厅冰箱旁的柜台上摆着一堆饮品和小零食。
其中居然正好就有四罐精酿啤酒。
程菲两眼嗖的瞪大,过去一瞧,只见啤酒旁边还有一张价格牌:付费饮用,每罐30元。
“……”怎么不去抢?
千金难买睡得好。只要能让她早点睡着,30块就30块吧。
程菲拿起一罐啤酒,深沉地眯了眯眼,继而一咬牙一横心,哒的声便扣开了顶部的拉环,仰脖子,吨吨吨地豪饮起来。
周清南回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洗完澡穿了件干净的薄黑T,黑色短发还有点儿淌水,拿房卡刷开门,进屋的第一秒,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麦芽味儿,不算浓,若有似无。
周清南知道这是酒味,微扬眉,反手把门一关,踏着步子往里走,视线搜寻。
没两秒,就在客厅的茶几旁边看见了一抹娇小人影。
姑娘应该是已经洗完了澡,一头海藻似的浓密卷发垂落如瀑,背对着他蹲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周清南走过去,注意到地上有散落的空啤酒罐,眉峰又挑高几寸。
行至那道身影背后,周清南站定,然后便屈了一只膝盖半蹲下去,拿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唤她:“程菲?”
姑娘跟在梦游似的,毫无反应。
周清南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这次,姑娘卡壳了瞬,接着才像是如梦初醒般,迟钝地转过脑袋,看向他。蓬松微乱的长发下一张素净精致的小脸,脸蛋红扑扑的,眼珠漆黑,异常的亮。
“你把手伸出来。”程菲忽然说。
周清南眯了下眼,不知道这小姑娘要干什么,伸出一只右手,摊开到她面前。
下一秒,一个小玩意儿就被她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他掌心。
周清南捏着那东西稍微举高,仔细打量了好几秒,才看出来,这是一团没用过的干净纸巾,被这小家伙不知道搓了多久,搓成了一个上尖下圆的奇怪形状,跟个火箭似的。
周清南问:“这是什么?”
“一把刀。”程菲贴他耳畔,神秘兮兮地说。
周清南:?
周清南:“什么刀?”
“贞洁之刃。”程菲乌黑的眼珠定定看着他,语气异常严肃,“你务必把它收好,今晚可能就用得上。”
周清南:“这刀做什么用的?”
“你傻啊?”程菲一下皱起眉,音量也拔高几分,用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都叫贞洁之刃了,当然是用来守护清白。”
周清南:“。”
周清南都他妈气笑了,直勾勾盯着姑娘绯红娇艳的颊,低声:“你怕我今晚要睡了你?”
“错。”小姑娘正色盯着他,蓦地小手一抬,将自己的胸脯拍得邦邦响,“是我要睡了你。”
周清南:“……”
“我对你的美色早就垂涎三尺。”
她说完这句,又伸出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格外深沉地续道:“一旦我兽性大发控制不住,你就用这把贞洁之刃斩了我,千万不要手软。”
周清南:“…………”

听完姑娘郑重其事的一番话,周清南沉默。
半秒后,他侧目,又看了眼地毯上那几个东倒西歪的空啤酒罐子,数了数。
不多不少,整四个。
距离也不远,周清南胳膊一伸就随手捡过来一个罐子,面无表情低眸,瞧上面的包装。
精酿原浆麦芽啤,品牌名没听过,但整体的包装还算精致,估计是平南本地酒商在星级酒店铺的货。
度数比普通啤酒高得多,酒精含量百分之19,已经算是烈性啤酒。
简单扫视完空罐子上面的包装信息,周清南视线微抬,又再次看向身前的程菲。
很典型的南方女孩子体格,骨架细而小,身上的纯色大棉T明显宽松太多,不合身,将她本就纤软的身段衬得更加单薄。披散在肩颈后方的头发乌黑并且浓密,那张巴掌大的脸蛋也显得更小,两颊晕着酒后的浅浅酡红,眼眸如星,亮得逼人。
整个人软绵绵的,有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纯真和媚态。
一看就已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周清南直勾勾地盯着程菲看,拿舌尖顶了下嘴里的后槽牙,微微眯起眼。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东西还是个酒仙。
一个人锁屋里闷声不响地干四罐。
挺能耐啊。
周清南把掌心里的纸巾揉成一团,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看着她问,“自己还能站起来不?”
程菲这会儿脑子晕乎得很,看周清南都有重影,只看见他好看的薄唇动了几下像在说什么,却根本理解不了内容。
她的注意力全在被他丢掉的纸巾上,不满地皱起眉,咕哝道:“你干嘛呀,我的贞洁之刃。我搓了好半天才搓好,你给我扔了干什么……”
周清南闭眼掐眉心,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这小妮子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治他的。
半秒后,重新睁开眼睛。
“那只是一团纸。”他语气柔几分,耐着性子平静地跟她讲道理,“不是刀,没有任何杀伤力也保护不了你自己。”
“谁说我要保护自己了。”程菲仰着脖子看他,神色格外严肃,“都说那是送你的,让你关键时刻守护自己的清白,免得遭我毒手。”
“谢谢。”周清南点点头,“好意心领了,我应该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了……”
喝多了姑娘脑子不清醒,完全讲不通道理,说话的同时身子动了动,接着就要往垃圾桶方向爬,手脚并用,“我要把我的贞洁之刃捡回来。”
“……”
周清南语气和神色皆沉下几分,板着脸:“程助理。”
这称呼生疏又充满威慑力,换成平时正常状态下的程菲,听见这位大佬这么喊自己,分分钟被吓得战战兢兢,老实得不能能再老实。
但这会儿整四罐烈性啤酒下了肚,她不仅头脑迷糊思维混乱,甚至连胆量都比平时大好几倍。
听见周清南那声“程助理”,她眼皮都不带抬的,只面无表情哼了声,非常高冷地道:“你喊我程爸爸都不好使。”
周清南:“。”
周清南让她气笑了,眼瞧着那姑娘已经爬到垃圾桶旁边,一副身残志坚不达目的就决不罢休的姿态,他终于认栽般地叹出一口气,走过去,弯腰一把将她的胳膊给捞住。
程菲这头手都已经抬起来,正准备伸进垃圾桶翻找,冷不防被一只大掌半道给捏住拦下,不禁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来。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神色无奈,径自伸手弯腰,将那个揉成一团的纸巾捡起来,递到她眼前。
“孺子可教也。”程菲弯嘴角,手掌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把,“事关阁下的贞洁问题,千万收好啊,别又弄丢了。”
周清南一滞,侧眸瞥了眼那只搁他肩上的瓷白小手,稍顿半秒,然后又定定看向她,轻声道:“现在东西捡回来了,请问你现在可以进屋睡觉了吗?这位喝醉酒的小姐。”
“喝醉?”
大概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哪片逆鳞,程菲听后瞬间皱起眉,竖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你说谁,我吗?”
周清南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她,没搭腔。
“区区四罐啤酒而已,你觉得我会喝醉?”程菲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滑稽的笑话,瞳孔晶亮地瞪着他,满脸的傲色,“你知不知道我外号叫什么?”
周清南发现这姑娘喝醉之后挺可爱,也不急着赶她进屋睡觉了,双臂懒洋洋往胸前一环,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叫什么。”
程菲正色:“赛酒仙。”
周清南:“。”
“想当年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吃散伙饭,我代表女生团出战,凭一己之力单挑了班上六个男生。”程菲嘴角一勾,笑得轻蔑又骄矜,“就这实力,你给句客观评价,就说我牛不牛吧?”
周清南颔首,表情冷静,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我堂堂赛酒仙,会被四罐啤酒给灌醉?”程菲说着说着就打了个酒嗝,抬手拍拍心口给自己顺了顺气,食指比划出来左右摇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其实程菲这话真没吹牛逼。
她从小在平谷菜市场的矮平房一片长大,周围圈子里的长辈同辈,无论男女,就没几个不沾酒的。程家二老以及槐叔顾姨都是性情中人,也没有传统观念里“女孩子不能喝酒,喝酒抽烟就不是好女孩儿”这种偏见,自打程菲满了十八岁,每年的年夜饭上她都会给长辈们敬酒以示尊敬。
长此以往,她的酒量也就在顾姨槐叔的亲身教导下有了点长进,平时跟温舒唯小姐妹聚餐,喝个四五瓶啤酒不在话下。
其实说实话,程菲这会儿的眼神确实还是清明的,瞳孔又亮,并不显得迷离。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两朵红云实在太惹眼,刚才又一本正经昭告垂涎他美色想要睡了他,周清南说不定还真会信她没喝醉。
“为什么忽然在屋里喝酒?”周清南忽然问。
“为什么喝酒……”程菲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反应两三秒才明白过来这五个字的字面意义,打了个哈欠揉眼睛,含混着回,“因为睡不着啊,喝点酒头晕乎乎的,比较好入睡。”
听完这个回答,周清南没多说什么。
见姑娘软趴趴地伏着在沙发坐垫,一副折腾累了好像终于有了点睡意的样子,周清南转过身,动手倒了一杯热茶,单手捏着杯子给她递过去。
程菲懒懒的,动都懒得动,只拿余光扫去一眼:“这什么东西。”
“茶。”周清南耐着性子说。
她眯起眼睛,拿一副警戒的眼神觑他,接着道:“我妈妈跟我说,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能随便喝。”说到这里,她又稍稍顿了下,换上副更加神秘的口吻,继续,“尤其是像你这么帅的坏男人。”
周清南:“。”
周清南盯着她,低声说道:“那你妈妈难道没跟你说过,别在坏男人面前喝酒?”
程菲竖起一根手指,隔着空气戳戳他高挺的鼻梁骨,很平静:“我妈说男人都是毒药,越帅的坏男人毒性越强。”
她这两句说得没头没尾,周清南眉峰挑高一寸,表示疑惑。
又听这姑娘更加淡定地继续:“酒精可以杀毒。”
“……”
周清南刚才回房间,进屋就闻到酒味儿,后面又看见小姑娘跟只醉猫似的窝在那儿神志不清“搓宝剑”,还挺窝火的。
但到这会儿,他真是什么不爽都让她给消磨光了。
周清南闭眼捏了下眉心,见这丫头死活不肯接这杯茶,也不强迫她喝了,直接往旁边的边几上一放,弯了腰、重新半蹲回她跟前。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周清南轻声问程菲。
程菲脑子沉得很,光靠一根脖子的力量支撑不住,索性抬起两只胳膊捧住脸颊,半耷着眼皮懒懒地瞧他。
听完这位大佬的问句,她又迟钝地理解了会儿,然后才哼哼两声,回他:“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喝醉。”
“知道你没醉。”
周清南懒得跟她犟,也学她的造型,在地毯上坐下来,高大身躯懒洋洋往沙发坐垫一靠,顺着她随口说,“就问你感觉。”
程菲两手托腮笔直地望着他,眼神头回这么勇,不躲也不闪。
看见男人微侧头,扫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接着又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盒跟一个金属打火机,像是准备要点一根的样子。
他人好看,手指也长得无可挑剔,指骨关节之间的衔接弧度完美,连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都透着股撩人的劲儿。
烟盒翻转倒过来,食指漫不经心敲两下,一根香烟便从豁开的缺口露出个头。
周清南将烟取出,也不点火也不往嘴里放,就捏在手里把玩。
察觉到来自身旁的眼神注视,他把玩香烟的动作稍顿了下,眼皮上撩寸许,直勾勾地迎视她。
两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酒精在大脑的每根神经里肆虐,程菲整个人分明又昏又懵神志不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却比之前更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也直勾勾看着周清南。
程菲动了动唇,说:“你问哪种感觉。”
周清南垂眼盯着她,深橘色调的光线里,他眼神里的光也比平日暗:“比如头晕不晕,胃里难不难受。”
“哦,你说这个感觉。”程菲了悟地点点头。
周清南嗓音出口,听着莫名有点儿沙哑:“那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程菲明亮的眼望着他,很认真地回答:“我以为你在问我对你的感觉。”
周清南:“。”
她说完,又突地倾身往他贴近些许,声音压低几分,补充:“刚才我不是说有想睡你的感觉吗?我以为你要找我确认一下,我现在是不是欲火焚身。”
周清南:“……”
千里之外的滨港市,市中心某高档娱乐会所。
这家娱乐会所是叶家旗下的产业之一,私人会员制,不对外营业,平时只接待会员名单内的达官显贵,普通人甚至连踏进这间会所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会所三层,走廊上灯光昏暗,蓝紫色调的光晕在空气中浮跃。
不多时,一架从一楼升上的电梯缓缓停下,电梯门打开,两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领路的女孩儿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件水蓝色的修身旗袍,身段婀娜明眸皓齿,是这间会所的服务生。而跟在女孩儿身后的,则是一名穿深色职业装的高挑女子。
她戴着一副墨镜,面上的皮肤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嘴唇涂着艳色口红,浑身气质冷淡而性感
服务生领着女子一路向前,没一会儿,两人停在了走廊尽头处的豪华包间前。
“请您稍候。”服务生朝女子露出个甜美笑容,而后便抬起手,轻轻将房门扣响,柔声道,“叶总,您等的客人来了。”
里头的人应了一句“进”,服务生便低眉垂首说是,伸手将包间的两扇梨花木雕花木门推开,转头对身后的女子笑笑,柔声说:“请进。”
女子点了下头,提步入内。
包间里有女孩在唱歌,声线清灵悦耳,竟不输娱乐圈的当红女歌星。除了拿着话筒唱歌的女孩儿外,满屋子莺莺燕燕数不清。
这些姑娘们看起来都很年轻,面容姣好身材惹火,有的穿短裙有的穿热裤,身上皮肤全都白得惹眼。
她们坐在包间正中的大沙发上,正软声甜笑簇拥在一个年轻男人身旁。
女子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微微一笑,唤道:“叶总好。”
那头,叶家公子刚咽下一颗美人喂来的极品妃子笑,听见这个声音,他凤眼微斜,凉凉瞥了一眼戴墨镜的女人,态度并不友好:“哟,这不是梅氏的孙秘书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孙秘书面上的笑容一丝不减,回道:“叶总,我今天过来,是替我家四少爷来帮您一个小忙。”
“给我帮忙?”叶晋冷笑出声,忽然猛一扬手,把桌上的一瓶洋酒挥翻在地。
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女孩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叶晋冷冷看着孙秘书,咬着牙道:“上回一棍子没把我砸死,怎么,不甘心?又想出什么损招来整我?少在这儿黄鼠狼给鸡拜年。”
孙秘书笑着说:“叶总,四少让我来告诉您,您的仇家已经不在滨港了。”
叶晋一愣,思索几秒后,皱起眉:“我的仇家?樊放还是贺温良?”
孙秘书:“周清南。”
叶晋闻言眼神微变,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四少知道,上回的事让您在道上丢了面子,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为表歉意,专程让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孙秘书说,“毕竟您也知道,樊放和贺温良不过是周清南手下的两条狗,您这么大个人物,折的面子,得从狗主人身上讨回来才行。”
叶晋思索几秒,又问:“周清南人在哪儿?”
孙秘书:“兰贵。”
叶晋垂了眼皮,摩挲着戒指若有所思。
孙秘书又低声续道:“在滨港,没人动得了周清南,可是出了滨港,强龙难压地头蛇呀。”
片刻,叶晋心里有了主意。
他转眸看向孙秘书,又感到一丝不解,警惕道:“我和梅四少就打过几次照面,也没什么交情。而且我们叶家和你们梅家之间可是死敌,他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孙秘书笑着回答:“因为四少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晋沉声:“梅四想要周清南的命?”
“当然不是。”孙秘书上前几步,倾身贴近叶晋耳侧,温和地说,“叶总,你应该也听说了,现在咱们周先生身边,有个小姑娘吧?”
周清南十几岁进梅家,本该在校园的篮球场上追逐奔跑挥洒青春的年纪,他却已经一脚跨进暗无天日的深渊。
无数次以命相搏,无数次死里逃生,他一步一步接近樊正天,再踩着樊正天的尸体取而代之,成为梅凤年手下的第一头马,回首过去,周清南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坚持到的现在。
那些灯红酒绿虚与委蛇的夜晚,周清南厌烦到极点。
可是这条路那样长,长得看不见尽头,他像个苦行僧,没有回头路,只能咬牙苦撑步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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