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始终有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顾淮的仪轨完成了。
嘴炮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否则谁要跟它废话啊？

颜夏出门的时候，顾淮正准备化妆。
时间比较紧，他就准备随便画一下了。可是这时，室内迅速冷了下来，雪山和尚出现在他面前。
顾淮看见他愣了一下就说：“你来帮忙？”
雪山和尚说：“你们夫人让我通知你，不管你刚才想做什么仪轨，改投状。”
顾淮一听只是微微一愣，就赶紧把女装脱了下来，换上蓝衫，火急火燎地把七把龙角摆在夫人像前，左右各三把向内弯，再下方一把龙角压住状纸。
状纸上基本都是空白的，只是打印了“被告”、“案由”等字。
没办法，他们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又是鬼审鬼，意思到了就行。
放上去后，他迅速在被告那里写上“司命”二字，但别的一律空缺，鬼才知道这种不知道几千年的老鬼的底细。
案由他含糊地写上“故意杀人罪”，别的也空着。
反正夫人自己会处理好的。
顾淮做完这些，一手持龙角，一手挟着师铃，吹响龙角后，开始念道：“臣请临水夫人门下，收文三师三童子，收状三师三童郎，今阳间告状天鬼司命故意杀人，奏文奏收临水夫人。一柱茗香告上苍……”
行完投状仪轨，顾淮就准备请法变衙。理论上要准备赴宴……不，“陪审”的雪山和尚却说：“你请完夫人，就请嫫母、伯奇、川主、南山圣母、三霄娘娘、阿修罗王。”
在顾淮讶异的眼神里，雪山和尚说：“这次是他们陪审。”
这下，连顾淮都意识到事情很不对劲。
本来，顾淮只是想请法神去和司命打上一架。但是因为雪山和尚，他改成了投告拷鬼。
所谓投告拷鬼，实际上只是一个名目。名字是模仿过去人间衙门日常，实际上只是群鬼的盛宴。
鬼是吃鬼的。所谓投告拷鬼，实际上就是把被告鬼既当乐子又当菜，请众鬼享用。
一般来说，平日里请天鬼帮忙，基本上让众鬼食用鬼物是潜规则，所以不需要再开这样的宴会。
像这样的宴会，要么是法师已经捉拿了许多恶鬼，请本门天鬼正式赴宴，要么就是特别棘手，所以要先把所有天鬼请到场，好正式分配这只鬼。
当然，后者不是所有门派都敢做，因为要是本门天鬼打不过，法师可能会被愤怒的本门天鬼反噬，或者被没死掉的被告鬼侵蚀。
夫人自然没这种问题，但是这次的“陪审团”有点可怕。
可怕之处在于，川主、南山圣母、三霄已经多年不怎么现身了，甚至他们的信徒都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这回竟然也要“陪审”。
顾淮想得很多，但问只是问了一句，“嫫母和伯奇我没请过，嫫母更加不懂现代汉语，它们会来？”
雪山和尚说：“它们现在能听懂自己的名字。你请就是了。”
顾淮也不多说，吹响龙角，开始请神。
“巫臣虔诚拜请临水夫人、嫫母、伯奇、川主、南山圣母、云霄娘娘、山霄娘娘、水霄娘娘、阿修罗王……”
顾淮请完诸天鬼的时候，楼上的狗吠声停了下来，但顾淮继续举行变衙仪轨，雪山和尚也没有叫停。
因为这次来宾太多了，还是得把礼仪做足比较好。
黑影看见笑盈盈的绯衣红裙女性天鬼时就想遁逃。
可它往西奔，一名牵着狗的男性天鬼挡住了它的路。
向南窜去，一名脸色惨白、头上挂满叮叮当当饰物的女性天鬼，以及一名手上托举着日月的男性天鬼挡住了它的路。
那名女性天鬼拊掌大笑：“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原来是你。”
黑影再向北方窜去，三名长相相似的女性天鬼笑嘻嘻地挡住了它的路。
左边女性天鬼问道：“姐姐，是它吗？”
中间那名女性天鬼贪婪地看着黑影，说道，“是它。”
右边的女性天鬼渴求地看着黑影，问道：“我们可以解脱了吗？”
中间那名女性天鬼大笑：“快了，快了。”
黑影试图往上逃窜，一只大鸟从天而降。
这只大鸟它很熟悉，是伯奇。
但也因为太熟悉，黑影有信心逃离。但它下面被猛力一扯，上面的大鸟的利爪从它身上撕下了一大块，痛快地吃了起来。
天鬼们一阵骚动。
“不行，不行，还没开始呢，怎么可以就这么开吃？”那三名女性天鬼里的一个连连摇头，她们现在混在一起，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
“伯奇兄一直为临水夫人守护她弟子的梦境，想必忍了许久，已经不想再忍了。”川主笑道。
阿修罗王道：“还是得按规矩来。”
临水夫人笑盈盈地说：“被告大司命灭党，于秦昭王十七年，与土伯胁迫觋胜诱杀少司命后，杀死觋胜，吞食少司命。当何罪？”
川主道：“灭形！”
南山圣母道：“灭形！”
三霄笑嘻嘻道：“灭形！”
阿修罗王道：“灭形！”
三霄中也不知道哪个霄状似无意地问道：“夫人，不是还有个从犯土伯么？不处置吗？”
临水夫人笑道：“土伯已经被灭形了。”
那个霄嗔道：“夫人不厚道，怎么可以独享？”
临水夫人摇头道：“不是我处决的，是人类操纵雷霆处决的。”
三霄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但很快，她们又笑了，“原来如此。”
黑影……或者说大司命灭党看向临水夫人，问道：“你是西王母养的那个女青？”
临水夫人笑道：“猜错了。”
大司命一见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确实错了。
在他们那个年代的鬼，实力强劲的都被研究透了，也有反制的方法。但是这个女鬼，知道它的名字，也知道它当年犯下的事，必然是当年就存在且认识它的天鬼。实力强劲的它都认识，剩下的就只有西王母养着的那些小鬼。
那些小鬼都有缺陷，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反制。但西王母手下当年成气候的小鬼也就女青一个而已。她竟然不是女青，那她是谁？
但它也知道，现在它知道这女鬼是谁也没用。因为嫫母根本不放过它，巨大的熊掌压在它身上，它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临水夫人还在上方宣布着它的罪状，一众天鬼呼喊着它该受的刑罚。
它毫无反应。
最后，临水夫人道：“……背弃主上，为私利投靠他主，大逆无道，你可知罪？”
大司命环视诸天鬼，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它。它发出沉闷的笑声。
它说：“我无罪。”

阿修罗王道：“灭形，无异议。”
临水夫人笑吟吟地宣布：“大司命灭党大逆无道，残害生民，妄兴祸福，证据确凿，今处以灭形之刑。灭党，你可有异议？”
大司命道：“你与西王母一般虚伪。”
临水夫人不笑了。她轻声道：“侮辱先贤，数罪并罚，分形后灭形。诸位可有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临水夫人又道：“大司命，你瞧。”
大司命再次笑了起来，道，“你们不必赴死，倒是说得轻巧。若你等须得赴死，又当如何？”
临水夫人冰冷地看着它，道：“你过去当死，是因为残害同僚、生民。你如今当死，既是因为残害同僚、生民，亦是因为你背主求荣、大逆无道。若无主上，你以为你还能诞生？”
大司命说：“我的命是由她赋予，正如所有人的命由父母赋予。但父母夺取儿女性命，世间难容。如今她欲取我性命，我就该束手就擒？”
三霄之一支着脸颊，嗔道：“夫人，我都饿了，还不能开宴么？”
临水夫人安抚地笑道，“水霄妹妹稍安勿躁。”
接着，她也懒得再维持鬼衙门的派头，直接跟大司命说：“过去有因果报应，你杀少司命、觋胜，最后被人杀死，是报应。如今没有因果，但有鬼律。你杀害少司命、觋胜，理当灭形。王母娘娘司天之厉，将你处斩是分内之事。你侥幸存活，苏醒后与邪神勾结，残害无数无辜生民，报应管不着你，可鬼律管得着。”
临水夫人轻声说：“如果是男频黑暗流吃人流小说，你说不定是主角。如果是半部刑法都写进去的头部小说，说不定你能当个随身老爷爷。但我们原先讲因果报应，如今讲鬼律，犯了罪就该受罚。你凭什么认为你满手血腥只是在反抗命运？我们这次轮回，诞生之初即知晓一切，如果你想反抗命运，从一开始你就可以不杀少司命，主上不介意少你这么一个故事。”
临水夫人对众天鬼宣布：“开宴吧。”
她回头笑意盈盈地对大司命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准许你最后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全你对命运反抗之愿。”
雪山和尚分到临水夫人留给他的那份大司命时，顾淮还在努力地进行着大拷鬼的仪轨。
雪山和尚把那块大司命往肚子里一塞，打了个嗝，跟顾淮说：“可以结案了。”
浑身汗水的顾淮松了口气，把大拷鬼收了个尾，开始结案，接着封狱、焚狱，再谢神、送神。
这回行谢神时，他明显感觉到注视着他的目光比以往有压力得多。
顾淮只得按照每个天鬼所需要的香的规格全都上了。虽然不知道嫫母到底要多少，但是和夫人同级肯定没问题。
雪山和尚提醒他：“伯奇出力不少，它从颜夏入门以后就守着她的梦。但三霄肯定很介意它分得多，到时候作祟就不好了。你跟伯奇说一下，今后一个月再补给它。”
顾淮自是一一照办。
等他把这群天鬼送走，顾淮立刻往楼上奔去。颜夏正守着一具尸体，可怜兮兮地站在那。
顾淮再一看，尸体上贴了好几道符，还用法索给捆好了。
颜夏看见他就松了口气，说：“我已经通知78所过来了。估计他们快到了吧。”
他们通知林初弦事情已经解决，林初弦出来看了下，看见地上的尸体有点不忍。毕竟这个保安大爷人还挺爱聊的，林初弦跟他聊过很多次，大爷因为聊得开心还送了他不少水果。
虽然知道人死如灯灭，灵魂在这个世界不存在，林初弦还是在一旁给他念经超度。
至于林娇娇，之前布丁安静下来，她只是等了一会儿，就抱着狗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们在原地等了也没多久，78所和警察就过来了。他们又被呼啦啦地拉回78所录口供，连林娇娇也被摇醒，一脸茫然地抱着狗跟他们走。
过了几天，警察根据宋初雪最后发送的邮件，找到了失踪的雇凶“中间商”们。他们是被宋初雪困在租下的一间别墅里，里面放着足够的食水，也有电，只是没有网，也没法离开。
但就是这么段日子，他们竟然进行了真人大逃杀，现在“中间商”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龙思雨的老乡，另一个是拿了薛云廷300万就昧下200万的中间商。
顺带一提，后者活下来，是因为承诺出去以后要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龙思雨的老乡。
于是结案了，龙思雨终于拿到了奖金。
宋初雪和薛云廷、那天受害的司机，还有保安大爷都火化了。
宋初雪是服毒死亡的，薛云廷中的是同一种毒，但是他摄入有一段时间了，很可能已经有慢性中毒的症状，但最后被一剂带走，也就不在乎了。
顺带一提，保安大爷是心肌梗塞死亡的。根据78所猜测，保安大爷可能是出现幻觉后情绪激动，所以导致的心肌梗塞。
然后，然后就没什么怪事了。
颜夏觉得似乎不会再有一些超出她想像力的事发生了。
但是她还是有疑虑。
她有一些疑惑需要解答。
但她没有再做梦，没有鬼再解答她的疑问。
她决定不再等，跪在夫人像前再次念诵《弟子解雪平安忏》。
她诵念三遍以后，没有任何回应。
颜夏不能理解，但还是尊重夫人意见。然而在夜里，她就做了一个梦。
她在梦里看见自己飘离了身体。她的身体和顾淮在沉沉地睡着，她独自向下沉，沉入深深的地下。
地下很黑，但她能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窸窸窣窣动作声，还有不知道什么存在的窃窃私语。
她一开始很恐惧，但再继续往下，她忽然就想起海洋最深处就是海绵宝宝那个梗图，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眼前都亮了起来。
两个女孩正围着一个女孩。其中一个女孩生气地左右左右地甩着那个低着头的女孩耳光，“你说的啊，双死就是happy ending。你要弄死我家所有男主的时候不是说，只要女主一起死了，那这个故事就是圆满的吗？你现在圆满了怎么不笑？你笑啊！”
颜夏一下子沉默了。
她好像猜得出这是谁了。
嗯，团宠文在甩虐文耳光。

团宠文一边骂一边继续扇虐文耳光。
“让你杀冷辰！让你杀霍子澄！让你差点杀了我家秦羽！让你对二哥、三哥、五哥动手！我让你对娇娇动手！你怎么不让你家男主和女主死一死啊！你家女主比蟑螂还厉害，连晚期胃癌都不会死！你就非要弄死别人家的主角！”
另一个女孩意思意思地劝阻一下，温温柔柔地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这样是打不死她的。”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夏觉得在那里精神上鼓励团宠文的文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了，甜文她找过你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颜夏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长相普通清秀的女孩站在她面前。
很奇怪，她仔细看她的脸完全看不清，但就是知道她长相普通清秀，就像这是个既有的概念一样。
“别看了，你看了也不会记得的。”那女孩说。
颜夏又努力地看了下，这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是灵异文？”
“不，我是搞笑文。”女孩伸出手和她握了下，说道，“我觉得这比较符合作者的自我定位。”
颜夏打出了一串省略号，神奇的是，她发现这些省略号都出现在她头上了，然后一颗颗省略号掉了下来，砸到她头上。
有点疼。
灵异文说：“你在这个幻想空间最好不要老在心里输出一大堆东西。你不说出来它有时候会自动具现的。”
颜夏不敢再省略号了，她有些郁闷地说：“作者是不是对搞笑有什么特殊见解？”
她完全不觉得这些灵异经历有多开心。作者觉得开心就应该让她自己被“宋初雪”提刀捧肾追上几千米。
灵异文说：“怎么会呢？很多读者看文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虽然你们开不开心是另一回事。”
“……为什么？”
灵异文说：“喜剧又不等于主角过得特别爽。爽文才会要求主角必须过得特别爽。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你看过吗？我记得你看过。卓别林在工厂干活最后得了精神病那段看着很好笑吧？但是你觉得那个角色本身是开心的吗？不，他不开心。看得开心的是观众。但是这也是喜剧。”
“喜剧甚至不一定需要一个主角喜欢的结尾。不过我们的作者还是个大团圆爱好者，还是在写常规结局就是了。”灵异文肯定地说，“所以我是搞笑文，你也可以叫我都市灵幻喜剧文，如果你不介意念起来比较长的话。”
颜夏就瞪着眼睛看她。
灵异文微笑着说：“行啦行啦，你能停留的时间不长。我知道你有疑惑，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解答的都可以告诉你。”
颜夏想了想，先问了一个问题：“宋初雪是怎么回事？”
灵异文说：“她啊？有点发疯了吧……她跟你说的话里，直到遇到司命那里是没问题的。不过后续有点问题，虐文也没弱智到一直威胁，它还是给宋初雪画过饼的，就是那个饼画得太难看，宋初雪很快就发现不对而已。”
颜夏说：“虐文画了个什么饼？”
灵异文说：“那傻子跟宋初雪说，假如宋初雪帮它夺得这个世界的掌控权，下一个轮回里，宋初雪的妈妈可以不死。”
颜夏内心又冒出一大串省略号，然后她被省略号砸得脑壳疼。
颜夏说：“这个饼，可真难看。”
虐文心心念念的就是完成剧情，假如它能获得世界掌控权，它为什么要帮宋初雪维持她妈的生命？反正宋初雪也不会知道下一个轮回怎么样，随便它怎么做。
灵异文说：“是啊。”
颜夏问：“所以它怎么会想画这么离谱的饼？”
灵异文笑眯眯地说，“因为我跟它说了道教和佛教的差异呀。”
颜夏问：“什么差异？”
灵异文说：“我问它知不知道为什么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而道教不是。它说不知道。我就告诉它，那是因为道教告诉别人信自己今生可以得长生，可是大家有眼看的，道士一个接着一个死，就算吹得再天花乱坠，它还是没那么多人信。佛教就不一样了，它修的是来生。谁也不知道来生是什么样的，也没法验证，但是这辈子痛苦的人很多，这个来生就成了他们的希望，所以就很多人信。”
颜夏说：“那我懂了。”
坏就坏在，这个来生无法验证的时候，对于极度敏感应激的宋初雪来说，反而更不可信。假如安抚她，说这样她妈能活下去，到剧情点完结后立刻把她妈弄死，可能宋初雪就上钩了。
虐文它好生搬硬套。
颜夏问：“那宋初雪为什么还要替虐文做事？”
灵异文眨了眨眼睛说：“因为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吧。但是她也知道不可能的。她也求过虐文在今生救她妈，虐文的态度就让她都懂了，虐文根本做不到。她后悔自己的选择，看着她妈的样子有时候宁可她自然死亡，又唾弃自己的想法，最终凝结成的是对虐文的恨，也有对你们的恨。”
“她恨我们？”
“对，因为你们过得比她好。”
“所以她是主动要狩猎我们？”
“对呀。”
颜夏沉默了。
灵异文笑嘻嘻地摸了摸颜夏的头，说：“你要习惯。有些人心态失衡的时候，你进门迈随便哪个脚，他们都会觉得你该死，因为进门就该迈另一个脚。”
“那他们怎么不直接一点，把看人进门这一步都省了呢？”颜夏嘲讽道。
灵异文说，“有个词叫师出有名。他们心态失衡，但不承认自己心态失衡，那就得找个借口呀。什么借口不重要，但必须要有。这已经算很好了。你信不信你平时不吃辣菜，都有讨厌你的人到处说你地域歧视，看不起吃辣的地区？”
灵异文又笑眯眯地摸了摸颜夏的头，“你要习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颜夏拍开灵异文的手。这文真的很烦，怎么一直摸别人的头？
灵异文也不恼，它继续跟颜夏解释，“宋初雪也很恨自己，更恨虐文，所以她杀死了自己，又杀死了薛云廷。她要让虐文一切落空。”
颜夏看了看被团宠文追着打的虐文，问灵异文：“司命说它操控尸体完成剧情有效，宋初雪不怕一切落空吗？”
灵异文说：“她见到78所就知道司命肯定没法完成剧情。司命完成剧情有个前提，它得不被人注意到。但是虐文里你的剧情比重比团宠文还大。你就是那三篇文里的刺头，宋初雪想也知道光是你这里卡的剧情进度就能让虐文一切落空，更别说还有国家机构盯着。它可能成功吗？”
颜夏真是谢谢宋初雪的信任了，她宁可宋初雪没那么信任她呢。
灵异文说：“时间差不多啦，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颜夏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灵异文说：“你说。”
颜夏安静地看了它一会儿，说：“其实我不是你的女主吧？”
灵异文笑了。它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颜夏说：“因为你不在乎我有没有在走剧情。就算这篇文是单元剧，它也是有剧情的。单元剧也很吃脑洞和情节设计，作者会花费很多心思设计剧情。这些剧情应该也是有完成度计量的吧？可是你完全不在乎。除了遇见顾淮，以及跟顾淮看电影那次，其他驱鬼相关的剧情，都是跟其他女主纠缠在一起的。所以，我真的是女主吗？”
灵异文定定地看着她，说：“你可比主角重要多了。”
颜夏说：“所以我确实不是女主。”
灵异文咳嗽了下，说：“咳，你确实不是。你是比主角还重要的女配。”
颜夏完全没理它那些修饰语。这文跟五哥一样，不老实。她只是追问，“那主角是谁？”
“你现在还不认识。”
“不认识。”颜夏重复了下，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剧情还没开始？”
灵异文说，“不愧是夏夏，理解力满分。”
颜夏问，“那剧情什么时候开始？我什么时候会认识主角？”
灵异文有些为难地说，“距离剧情开始起码还有十几年吧。也要她出生了你们才能认识。”
颜夏有些愕然。
她本来猜主角是不是林玉弓、林初弦或者谢清歌，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答案。
四哥那个名字啊，从名字就开始搞笑，又是传奇调查员体质，很像搞笑文主角吧？
五哥呢，坑蒙拐骗无所不能，吊儿郎当又看得透彻，见鬼还很有钻研精神，最后还遁入空门，这不像主角吗？
至于谢清歌，这还是她考虑到谢清歌特别适合现在女频文主流剧情才想到的。她是马甲大佬、玄门高徒，上过恋综，和影帝谈着恋爱，就差一个直播算命、直播捉鬼了。这不妥妥的洋柿子女主模板吗？
哦，除了性格。她吃过一次268块的干炒牛河能记住几个月的又贵又难吃，这很不洋柿子。她起码要顿顿吃上五六千块的外卖，并表示268块的干炒牛河难吃就是因为便宜没好货，才像个“贫穷”的洋柿子女主。
颜夏盯着灵异文说：“这是怎么回事？”
灵异文有些无奈地笑着说：“你知道，我被创作出来的时间有点早，又是篇传统灵异文。”
颜夏说：“然后？”
灵异文说：“然后就是，那会儿很流行开头先写主角长辈的故事啊。爷爷啊，奶奶啊，写完长辈的故事，才开始缓缓引入主角。”
颜夏说：“所以？”
灵异文干笑了声，说：“所以，你不是主角。你和你家那个……是生出主角的配角。”
颜夏呆了半晌，她说，“你的意思是，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给你演《终结者》？”
灵异文说：“也不要这么说，《终结者》的男主可是穿越的，还要赶在孩子出生前死掉。可是你和顾淮都得活到故事大结局。”
颜夏说：“所以，我是主角的妈？”
灵异文狠狠一点头，说：“是的。你可是比主角还重要呢，没有你就没有主角，你高不高兴？”
颜夏面无表情地说：“不高兴。”
这什么鬼设定啊！
颜夏呆呆地回想自己经历过的事，终于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因为她是主角的妈，所以她年轻时的灵异经历很可能没有多少细节，最细节的是她和顾淮的相遇。这也被灵异文巧妙地解决了。
她说：“就算我没被安排具体灵异剧情，你觉得让我面对腾简、土伯和司命这种级别的鬼合理吗？你也不怕我死了你连剧情都没法开始吗？！”
灵异文说：“腾简都傻掉了，杀伤力不大，对你造不成威胁。土伯是有点危险，本来我也没打算放它出来，但甜宠文选中了它。我就想啊，反正它原本也是被你干掉的，早点放出来也没问题吧。”
“……那司命呢？司命是怎么回事？”
灵异文犹豫了下，才说，“司命是自己投奔的虐文。它在剧情里会被处死，所以逆反了，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颜夏敏锐地发现不对，她问灵异文，“司命怎么知道自己的剧情的？”
灵异文说：“哦，为了不让这三个家伙过多干涉世界运转，所以我让顶级天鬼联手做了屏障，让它们只能有限干涉世界。所以我先把情况说明了下，毕竟不说的话容易离心。”
颜夏说：“所以司命知道了？”
“嗯，知道了，因为它是早期重要天鬼嘛，要维护那段历史肯定绕不过它的。”灵异文唉声叹气，“因为剧情设置关系，我跟那三个家伙不一样，是真的有几千年的历史要维护，所以剧情发生前的久远过往并不是不重要。作者把源头追溯得太那个了。我的工作量真的好大的。”
“所以呢？”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我还不是智者。”
颜夏总觉得灵异文说这话的时候贱兮兮的，跟林初弦特别像。
她总觉得灵异文避重就轻，但司命已经死了，这个答案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她想了想，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剧情结束之后，我们会怎么样？你假如掌握了这个世界会如何？”
还在表演痛心疾首的灵异文顿了下，她抬眼看了下颜夏，还是给她解答了。
“当然是让一切回到正轨。你们的故事会重置，你们的人生按照原文的轨迹走下去。”
“那我们呢？”
灵异文说，“你们的生命只有这么一次，没有轮回。”
就在颜夏还在思考着还有什么要问的，灵异文忽然叫了声“哎呀，时间到了”，就把颜夏一推。
颜夏在床上醒了过来。

清明前两周，颜夏跟顾淮回老家扫墓。
他们下了城轨，和李秀兰集合后，就坐着李秀兰的车先去李秀兰的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