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真正?的心愿,告诉我们吧。”
夏油杰打断了她?的发言,抬手按住她?剧颤的肩头。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哭,家入硝子接近她?为她?擦泪。黑井美里双手捂脸发出?呜咽声。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都注视着她?。
“没有人会想在十三四岁的年纪死去,我不会责怪你想活下去的意?志。”五条悟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你只是个小屁孩,别难为你自?己。由?你决定你的生命,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们来解决就行。”
“我们会帮助你的。”夏油杰说,“你要?相信我们,特别要?相信霁。”
“我……我是想活下去……”天内理子抽泣着,“可是我不能?不……”
“哎呀哎呀,这一幕真是感人,怎能?少了我呢。”
清美明亮得使人如沐春风的嗓音,笑着响起,尽管讲述的台词却像诡异的反派的宣言。
随声而来的,是一个从背后扑过来的拥抱,超乎意?料,吓人一跳,却带着奇特的满满的安全感。
天内理子扭头,熟悉的面容映入婆娑的泪眼。
“霁姐姐……我……”
玫红的眼睛仿若明亮的月牙,乌黑的头发弥散柔美的馨香,对方笑嘻嘻地凑过来以双臂环绕着她?的脖颈。
“理子想不想去西班牙玩呀?”
天内理子一愣,“……诶?”
“我今晚吃了美味的吉事果,感觉好想去西班牙啊。当地的正?宗的吉事果,不晓得会有多好吃。理子代替我去那儿?尝一尝,怎么样?不过得小心别被那些超辣的拉丁裔给?迷住了,你现在谈恋爱有点为之过早,不可以品尝西班牙帅哥,只能?品尝西班牙炸油条吧。”
沉重氛围被这个人三言两语就搅散了,天内理子一时?间想不通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四月一日小姐是希望,理子小姐去海外吗?”黑井美里忐忑地询问。
“是哦。在我搞定这座岛上的烂摊子之前,要?辛苦理子和美里在海外待一段日子。”
“……霁,你早就计划了帮助理子离开吗?”夏油杰问。
“是的。但一直没决定好送她?去哪个国家。今晚吃了西班牙小吃,这才产生了灵感,最?终决定送她?去西班牙。”四月一日霁笑着,拿出?了手机,“但不能?让她?以常规途径离开,会被咒术总监部?拦截在机场。我会拜托我的大善人老板森先生,为她?安排一艘船,最?快在午夜就能?出?发了。”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找人安排船,然后让她?在午夜出?发?”五条悟瞪眼,“只剩不到三个小时?了,来得及吗?你为什么不事先准备好!”
“我这种p人,就是这样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你也是p人啊,你有啥资格diss我。就算计划是临时?起意?的、是乱七八糟的,最?后能?把计划执行了,并收获正?向的结果,这不就足够了嘛?”
对于可靠又不可靠的同期感到语塞的咒术师们:“……”
听到对方要?摇人,而且摇的人还是森鸥外的侦探们:“……”
手机振了一下,四月一日霁查看信箱,吹了一个口哨,“我森哥吱声了,说,包去西班牙的。”
巨大的转变发生在短短的数分?钟内。天内理子泪眼未干地怔怔地看着对方。
明显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家入硝子,对于胡乱来的同期们露出?了无可奈何却又笃定支持的清亮浅笑。五条悟和夏油杰相视一笑,彼此击拳,看起来甚至是翘首以盼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近乎是跃跃欲试,期待着挑战并掀翻陈腐的权威。四月一日霁站在队首,她?在对她?笑,那是无法言表的笑,令她?感觉自?己是幸福的,世界是明亮的,只因有她?的存在。
“理子妹妹,祝你度假愉快,祝你人生愉悦。”
最?温柔的低语,加上最?顽劣的曲指敲脑袋,然后她?对她?说。
“相信我,有我在,一切都会很好、很好的。”
三天后。
京都市,咒术总监部?,审判会。
“四月一日霁,你可知罪?”
夏末的京都犹如一枚翡翠, 寂静繁茂的碧绿山林中,风儿似乎都有清凉如翠玉的质地。
清晨的阳光暖融而柔和,穿过疏密的树冠落下来, 可树下的少女?的话语, 却令人心间发凉。
“她一共被指控了二十一条罪行。”
“审判会?共有三场,今天是第?一场, 长老们全?员出席, 将审判她最主要的两大罪行。”
发言时的家入硝子的视线, 始终凝望着数百米外的建筑群。
古式的建筑从镰仓时代屹立至今,青瓦白墙, 木栋飞甍,充斥着肃穆厚重的禅宗色彩, 就仿若一座真正的佛门圣地。
然而……这儿没有善良虔诚的僧人, 只有一群像水蛭吸食血肉一样、紧咬着权利不松口的、老不死的咒术师……家入硝子冷冷地心道。
“她宣称一切都是她个人飞所作所为,与我们毫无干系,她是唯一的主犯,我们不是从犯, 因此高层们撤回了对于我们的指控。但我们是绝不被允许参与审判会?的。”
言至此处,家入硝子转眸看向两个同窗。
“但……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们都被传唤了,高层们认为教导她的老师们, 尤其是夜蛾老师,是教唆犯。“
“五条,夏油, 别一直不吭声, 平时油嘴滑舌废话连篇的两个人现在怎么这样安静……你俩再装深沉, 我就拿酒瓶子砸你俩的头。”
家入硝子扬了扬手?中的酒瓶。
“你们给?我说话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审判会?正在室内举行, 而一行人在户外等待,在这样的情形下,绝不该出现一大瓶自?制鸡尾酒。
可某个人永远是最离谱的……家入硝子在心底无奈地叹气。
今早,三人陪着她,抵达了总监部的门外。然后,她只能独自?前往审判会?。
在进入大门之?前,她莫名其妙从怀里掏出了酒杯和?酒瓶,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她告诉三人,她去去就回,然后就哼着小曲溜达走了。
有一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她想。黑发红眼之?人,是当?今咒术界的战力天花板之?一。咒术总监部的一众长老中,无一人敌得过她。
可高层们仍敢于审判四月一日霁。
只因为,她是一个行走在正道上的人,她固然特立独行,却拥有真正的人性,她绝不接受有人因她而死。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与人们有联结,而那些人,正是近乎无敌的她的唯一弱点?。
高层们羁押了夜蛾老师,以及其他几位与她相关的老师,为了这些人,她不得不全?盘接受高层们的审判。
家入硝子清楚,与夜蛾老师一样,她也是四月一日霁的软肋之?一。
不论一个人多?么强大,都不可能保护所有人。霁明白这个真理。高层们利用?东京校的老师们作为“人质“拿捏她,同时也必定?了准备好了其他阴招。
“人质”可以是夜蛾老师,可以是她家入硝子,或者是与霁合作的辅助监督,甚至是霁转学前的同学、街坊邻居……那一群老不死的高层们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
眼下是连五条悟也变得严肃的非常时刻,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神态像放空,也像沉思,让人看不透他。那张年轻而俊美的面?孔褪去嬉皮笑脸后,有一种冰雕一般的非人感。
他侧首看家入硝子,微微下滑的墨镜后显露出比晴空更炫目的苍蓝眼瞳。
“我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待在这儿,等霁回来。”
五条悟直视着家入硝子。那一双苍天之?眼,蓝得沉静又锐利,像极地的冰川般迫人。她极少看到他流露出这种目光,他认真而平静得到了骇人的地步。
“如果霁不回来,那么我们就去接她,还有老师们。”
“……以霁的性情,她一定?有她自?己的计划……而且是不曾告知任何人,唯独她自?己知晓的计划。很显然,她不想让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辅佐她实施计划。”
夏油杰也终于开口了。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信任她,由着她,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任由她胡闹,我们随她去。”
“她总能凭一人之?力处理好一切,我们也习惯了被她带领和?保护……”他垂下弯而细长的双眼,沉声道,“可倘若这次她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她身边。”
“她不是曾经说过,她的人生?愿景之?一是把?总监部,甚至是整个咒术界,都炸上天吗?“五条悟满面?无所谓,把?造反说得像四个人开一局游戏一样儿戏,“那我和?杰就陪她一起闹翻天。硝子你也不会?缺席吧?”
“……”安静片刻,家入硝子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人都站在这儿了,怎么可能会?缺席……真会?说啊你们两个,耍帅的台词都被讲完了,就不能给?我留一句么。”
“那就按照惯例来吧。”家入硝子说,“霁是一个谜,我们不理解她想什?么,也猜不到她做什?么……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就是在她闹得天翻地覆时,雷打不动地站在她身后。”
酒香弥散着,在黑暗中。
白兰地的腥甜,苏打水的辛辣,柠檬片的脆苦,酒液在水晶杯中。
轻缓举杯,饮下一口,奇异的味道像无数朵电花在舌根炸开。
这鸡尾酒是如此别致,以至于我入神地细品着味道,不自?觉忽略了在空气中震荡着的充满怨怒与压迫的老者嗓音的质问。
“四月一日霁,你可知罪?”
直到从四周的漆黑响起更多?话语,这些声音像一群恶灵倾巢而出蜂蛹向我——
“你知不知你犯了何等罪过?!你放走星浆体?,害得身为结界根基的天元大人无法吸收星浆体?稳固自?身,全?咒术界的安定?将因为你而毁灭!”
“你蔑视总监部与长老会?,此前已多?次违抗命令,忤逆长老,悖逆不轨,肆意妄为!总监部是念在你颇有贡献才不与你计较,可你竟然变本加厉,胆大到犯下滔天大罪!”
“只要你交代出星浆体?的去向,我们还可以考虑宽恕你!”
“倘若你死不悔改,偏要藏匿星浆体?,那么你的下场,将是被驱逐出咒术界!你的同窗们和?老师们,也将面?临刑罚,死劫难逃!”
巨大昏暗的审判厅犹如一座洞穴,苍白刺眼的灯束直射最低处的审判台,环绕住审判台的坐席却没入黑暗里,许多?模糊的黑色人影坐着,被灯照得清晰的我站着。
他们看得清我,可我却完全?看不清他们,这种极端的不对等与不确定?的感受,令被审判者紧绷不安,而他们最想要的,正是我的崩溃。
可惜的是……崩溃一词,不存在于我的辞典上。
结束了发言,长老们不语,几十双老迈而混浊的眼珠仿若凶兽一般在黑暗中凝视着我。
“……四月一日!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竟还敢笑!”
源于昭高长老的斥责刺了过来。
“啊……对不住,因为期待许久的一切终于正式发生?了,让我有点?亢奋,忍不住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晚辈面?对长辈,时刻微笑,多?有礼貌,老爷爷啊,你怎么能不喜欢我这样呢?”
朝着昭高长老的方向举起酒杯,我遥遥地敬他酒。
“老爷爷,审判会?才开始半小时,我看你却已经有点?困了,要不要喝一杯,提提神?”
“四月一日霁!你放肆太甚!”另一个长老拍案怒道,“你最好记得,你不是只有你自?己!你这个主犯不配合我们,你的老师们作为从犯都难以善终!“
“筑摩长老,”我轻快地喊出他的名字,转而嘴角又高高翘起,“注意你的言行。我保证我的老师们会?有善终,而你不会?。来玩快问快答吧。你知道我端着的,是什?么酒吗?”
“四月一日霁,告诉我们,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下落。”
这是最后通牒,筑摩长老的声音又冷又沉,像一块生?铁。
“唉……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永远难以达成和?睦呢……”
闭眼叹息着,我说。
“我拒绝。”
“筑摩长老,我其实可以现在趴在你耳边告诉你,可知晓秘密的后果是,你下一秒就得死,你承受得起么。”
满室静默,蜡烛噼啪。
“关于星浆体?逃离一案,全?是我一人为之?,与旁人无关,我绝不会?交出她。“我说,“你们不是说今天要制裁我两大罪行吗?第?一宗罪,我认了。第?二宗罪,你们现在可以开审了。我耐心十分有限,你们快些。”
“……你前方的桌子上,有一沓文件。”昭高长老的声音像一张满弓,紧绷,尖锐,“你把?那些纸张拿起来,好好读一读。”
几张文件纸背面?朝上,我将它们翻面?拿起。
第?一份文件,是通知书?。
准确说,是病情确诊通知书?。
——数月前,我抵达这个世界的第?三天,昏迷在马路又在病床苏醒后,首先看见的,就是医生?满面?凝重地向我递来这份文件,充满抱歉地告知我,我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文件里的第?二份和?第?三份,是死亡报告书?。
[真城裕树,二十一岁,男性,已死。]
[身份:非术师一般人,在校大学生?。]
[死因:心脏骤停。]
[新田纪保,三十九岁,男性,已死。]
[身份:非术师一般人,风俗店经理。]
[死因:肺部栓塞。]
“四月一日霁,你在三月被确诊了癌症末期,最多?只能活两到三个月。”昭高长老厉声道,“可你不接受治疗,当?天就出院。在事后第?二天,你又通过特殊手?段,在医院系统中删掉了自?己的病例记录,还抹除了医生?们、护士们、与门卫的关于你的记忆。你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在四月份,你私底下约会?了名为‘真城裕树’的大学生?,他在见过你的三十天后,突兀死亡。”
“在七月份,你与五条悟搭档,在风俗店执行任务,你在吧台接触了该店的总经理新田纪保。他在见过你的四十天后,突兀死亡。”
在苍老声音的严酷质问中,我读完了最后一份文件。
——“常规尸检与涉咒术尸检的综合报告”。
“在两个死者的尸体?上,都发现了诅咒的印记,以及你的咒力的残痕。”
“总监部具备充足的证据,判定?你发动了禁术,献祭他人,延续自?己,这是死罪。”
“四月一日霁,你如何解释这一切?!”
已悉知的病例, 铡刀般的问罪,记忆在眼前回闪,从初始到今日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目光扫过尸检报告上的死者照片, 我轻叹了一口?气?, 生命的消失总是使人惋惜。
审判席上,筑摩长老?和昭高长老?齐齐发?出了冷笑, 后者说:“你瞧着对于他们的死亡是一点也不惊讶, 他们果然都是被你所杀害的。”
强灯下我抬起?头, 望向黑暗中的座位,那一只只黑影像咒灵一样令人想祓除。
“昭高长老?的座位离我更近呢。”我说, “那就从你开始吧。”
“……你想做什么?!快把武器收起?来!你杀了我,你的老?师们也活不?了!”
“别紧张。这只是一把从百元店买来的水果刀, 不?够硬, 刺不?穿你的颅骨。”
水果刀套着塑料刀鞘,刀尖朝下,刀柄朝上,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在老?者的头顶旋转着, 是我将它转动了起?来。我侧坐在桌上,俯视着百岁老?者那故作镇定却尽是恐慌的面孔,在对方浑浊发?黄的双眼里看见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庞, 红梅色的眼睛像夜里亮得惊骇的鬼火。
话虽那样说,持刀者却也不?是不?能徒手捏碎头盖骨。对这一事实心?知肚明的昭高长老?抿嘴不?言,干木耳般枯涸皱褶的面孔越发?惨白。
审判室静得落发?可闻。
“……好一个疯子!不?仅残杀普通人为自己?增寿, 还当众谋害长老?!”筑摩长老?重重地敲桌, “四月一日霁, 总监部从此刻起?将你逐出咒术界——”
“嘘。糟老?头子,闭嘴。”我打断了他, “否则我会在捏碎这个糟老?头子的脑壳之前,先捏碎你的。”
鸦雀无声?中,我自顾自道:“这把水果刀,购入于今年?三月三日,地点是箱根的一家百元店。因为是大型连锁百元店,所以有会员制。会员在店的购物记录会记录在账户里,只要登陆就能查看。”
“哐咚——”
小刀停止旋转,落在昭高长老?身前的桌面,塑料刀鞘摔掉,露出染血的锈迹斑斑的刀刃,他紧紧盯着这个物件。
“呲啦——”
金属钻头被掷出,闪着寒光割破空气?,飞至屋子另一端。
筑摩长老?瞳孔缩成针尖。
三颗钻头擦着他的耳廓,深深地钉入他耳后的墙壁。
投完了飞镖的我放下手。
“这三颗钻头,是手术器械,在医学上的学名是‘铣刀钻’,用于开颅手术,它们硬到能铣开你们的颅骨。”我说,“它们最新一次的使用日期,是今年?三月十日,地点是东京黑市的一家地下诊所。”
我又将一只塑料密封袋放在昭高长老?的面前,“这只袋子里,盛着从铣刀钻上提取出的颅骨碎屑。”
“水果刀,铣刀钻,颅骨碎……”昭高长老?僵硬地说道,“你拿出的东西们,与这一场审判会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我缓缓地展开一个笑脸,眼神却无波无澜,“这三样物证,都源于真城裕树。”
“我在四月二十二日初次见他,在四月三十日与他外出,而你们认为我遇到他后,就用禁术诅咒了他,夺走了他的寿元。”
“可实际上,真城裕树早在三月三日,在遇到我之前,就自杀身亡了。我见他那一天,就看出来了他是活死人,是另一个人穿戴着他的躯壳。”
“真城裕树尽管是一个在各方面都十分?优越的年?轻人,内里却罹患严重的精神障碍,他从国中时?代起?就产生了死念,他的私密账户里有上千条博客记述了他这些年?来一次又一次的渴求死亡的心?情?。他上大学后,在大一的春假,一人前往温泉胜地箱根。他告诉家人,他去度假,可他却在旅馆附近的百元店买了水果刀,打算在客房的小温泉池里割腕自杀。”
“他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他那时?候所使用的,就是我今天带来的这一把水果刀。刀柄上有他的指纹,刀刃上有他的血迹。”
“三月三日,他入住温泉旅店,当晚割腕。次日早上,店员在前台发?现了他留下的钥匙,没有人看见他,客房整洁如初,店员以为他退房离开了。”
“三月十日,他被人从冰柜取出,放在东京黑市的一家地下诊所的手术台上,接受了一台开颅手术。”
“关于真城裕树之死一案,我的推理全都有理有据,这儿是调查报告和更多物证。”
我随手一掷,一份沉重的牛皮纸卷宗袋砰地砸在昭高长老?的手上,他面色纷杂双手颤着拿住它。
“有一个人,他盗走了真城裕树的尸体?,清理了割腕的场合,他通过咒术与手术,把自己?的大脑安装到真城的颅内,顶替了真城裕树。”
“他以真城裕树的身份,接近了我。再之后,他摒弃了得手不?久的大学生的躯壳,又一次接受手术,将自己?的大脑移植到新的躯壳,于是,早真城裕树彻底地死亡了。
携带轻飘的笑意,我不?徐不?疾地说着,目光扫审判席上的每一个人。
“至于新田纪保之死,与我更是无关。我在吧台碰见他那晚,取走了他的手机。手机里的东西能证明,他有重度赌瘾,欠下了巨额赌债。他是害怕经营赌场的□□找他要债,所以才吞服安眠药自杀。”
再一次我掷出了一份卷宗袋,落在筑摩长老?的桌上。
“这只袋子里,则盛放着关于新田纪保之死的真相的资料,还有一个U盘,拷贝了死者手机里的东西,与赌场账户的钱款往来,□□发?给他的催债邮件。”
审判室犹如一片真空的黑暗,众多长老?们静默着,仿若被抽干了氧气?,唯独我面带微笑。
“你们中的一部分?人,认识我所说的那个盗尸惯犯,与他甚至称得上是交情?深厚。因此,有些人选择与他联手,伪造尸检报告,改窜死亡原因,召开审判会,罗致构陷我。”
仿若一枚炸弹被丢入死水,席位上一片嗡嗡声?,有人,有人惊呼,有人愤慨拍桌。
“四月一日霁!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个比较年?轻的长老?怒道,“你的意思是,某个诅咒师与某些长老?合谋,利用真城裕树和新田纪保构陷你,同时?利用你的老?师们作为人质威胁你,目的是让你沦为全咒术界人尽皆知的罪犯,使得所有人都厌恶你、恐惧你,视你为邪恶的怪物,让你不?得不?自愿离开咒术界?决计不?会有这种事!高层里不?可能有叛徒!”
“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高层们都是叛徒,是一部分?人叛变了。他们被诅咒师所渗透策反了,或许是因为贪恋权力,或许是因为怕被杀死。”
在白得刺眼的灯柱下,我轻快地说着,五指犹如飞舞的蝴蝶,追逐着那些飘荡的纤尘。
“没人好奇那些人是叛徒吗?我有一份名单,随时?都可以揭晓谜底。”
“……够了!”筑摩长老?猛地喊叫,紧接着他撕碎了我给他的那一份卷宗袋,“你个疯子!一派胡言!你分?明是自相矛盾、逻辑对冲的!你无法自证身患绝症的你是如何存活到了今日!如果你没用禁术夺人寿元,你早就死了!”
“你也无法解释你为何去见真城裕树!”昭高长老?嘶哑道,“你自称,你早就知道真城裕树死了,那你见一个披着他的躯壳的诅咒师,是居心?何在?!”
“你们想听解释,我可以给。”
我抬手按揉着眉心?,打了一个哈欠。
“我家是做医药业的,各位都知道的吧。我是依凭着我自家的最顶尖的医疗资源,每日服药,每周接受放射性治疗,再加上有异能者医生为我治疗,我才延迟了自己?的死期。我每半个月去横滨市见一次一个姓锦户的医生。锦户先生和与谢野小姐是横滨仅有的两个治愈系能力者,锦户先生的专长是内科,而与谢野小姐的专长是外科。”
“至于我为何与套着真城裕树的壳子的诅咒师见面……我当然要见他,不?把自己?当作鱼饵,怎么让最阴险的鱼上钩呢?遵循对方的计划,暴露自己?的破绽,让他以为我未能识破他的伪装,还中了他的圈套。”
“平心?而论?,这场构陷算得上是高明。我是三个月之前就完成了针对真城裕树和新田纪保的案件的彻查,如若我没有早早行动,而是到了近日才查案,我就会发?现,一切都被你们清洗了,我查不?到任何东西。我不?具备证据,无法自证清白,你们就能让我坐实罪名。整个咒术界将误以为我是诅咒师,我为了我的同伴们不?陷入麻烦,会自行离开。”
“遗憾的是,虽说我是一个尊老?爱幼的三好青年?,但?在座的许多老?东西不?在我的爱心?呵护名单上,”我望着面色愈发?惨白的昭高和筑摩,似笑非笑道,“你们赢不?过我。你们还被合作伙伴愚弄了。他是把你们当作针对我的子弹和路障来使用,意图是伤耗我、牵制我。我想他一定向你们承诺过,计划万无一失,你们和他会双赢。然而这承诺只是谎言,他从未想过保住你们。子弹和路障,在物尽其用后,都将被他弃之。”
“住嘴!”昭高长老?阴沉道,“为了你的师长们,你最好收回你的无稽之谈!”
“总监部在全境设有上百个监禁室,每个都覆盖着由天元大人施下的保密结界,而你的共犯们,是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监禁室。就算是你,也找不?到你的老?师们。”筑摩长老?冷冷道,“你的师长们旁边,还有听命于我们的行刑者,一旦我们负伤或死亡,行刑者手中的金轮灯会变化,金轮灯灭之时?,就是斩落人首之时?。”
——金轮灯,特?级咒具,能显示被绑定者的生命体?征,灯微暗,为轻伤,灯甚暗,为重伤,灯灭,为死。
筑摩所言卫实。
三天前,我放走了天内理子,两天前,东京校的教师们被传唤到总监部,又被分?散,被押送到各地的监禁室。今天一早,我来到京都,审判会召开。
在这般短暂又紧绷的时?间内,我没空也没精力查明老?师们的位置,哪怕我得知了地点,我也不?可能将我拆分?成几个,同时?营救全部人质。
“通过金轮灯,把自身的性命,和我师长们的性命,捆在一块,这不?是诅咒师的提议,是几位长老?的创意,对不?对?”
两位长老?嘴唇绷直,我含笑的提问得到了沉默的肯定答复。
“老?头子们,你们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些呢,对诅咒师保留了心?眼子,为自身预备了保命的后手,一把岁数了还这么努力,我简直都想往你们的额头上贴小红花了。”
“可面对我这样的对手,你们做什么都只是无用功。”
仿佛指挥家一样,我抬起?手打拍子,一拍是一秒,伴随着仅存于我脑中的音乐,在心?底默数倒计时?。
昏黑的审判室突兀地响起?了铃声?,筑摩长老?脸色铁青地接听电话。
“莫西莫西——”
极为陌生的青年?声?线,清凉柔润又质地沉沉,犹如月夜河水中飘荡的漆黑水藻。
“请问是烂橘子老?人院吗?”
“……你是什么人?!”筑摩不?可置信地恼怒问道。
“太宰先生!正?事要紧,请你别捣乱!把手机给我吧!”
电话的另一端,少年?边说着边夺手机,青年?不?满地大叫起?来。
“敦君!你不?可以不?尊重你姐夫!”
“……太宰先生,我求求你正?常点……!你再讲这种骚扰我那女子高中生的姐姐的疯话,国木田先生会制裁你,镜花会殴打你,连我也会忍不?住对你抱以老?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