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她这样,便问:“是不是还没吃饱,我还带了其它吃的回来。”
它把塑料袋打开,把里面的袋装泡面,小面包还有花生牛奶和营养快线拿出来,询问妹妹还想吃什么。
妹妹用油乎乎的另一只小手掀开衣服,露出微微鼓涨起来的小肚子,道:“姐姐,我吃饱啦。”
一只大鸡腿差不多就有四五两,再加上一个鸡翅膀和从十来斤重的鱼身上砍下来的大鱼头,确实足够五岁大点的小女孩吃饱了。
而且这还是用魂力转换的动物,纯能量吃进肚子里,让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下的妹妹还觉得身体变舒服了好多。
姐姐看妹妹确实吃饱,然后趴在了橱柜旁边的地板上,把带回来的那些吃的都藏在了橱柜最下面的缝隙里。
它还交待妹妹:“你要是饿了,就从这里面拿吃的,但是不许跟别人说!”
妹妹:“嗯嗯,我谁都不说。”
姐姐放下心来,起身又去旁边的杂屋打了盆清水过来,让妹妹把脸和手洗干净。
妹妹还含在嘴里的鸡大腿骨头便不得不扔了。
这一扔,沈小棠和钱果果从铜镜里看到的画面必然也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在妹妹洗漱完脸和手,姐姐带着妹妹去了里面的房间睡觉后,铜镜里立马就没了姐妹俩的身影。
钱果果见着只能从铜镜里听见些许姐妹俩说话的声音了,抬头看向沈小棠:“小棠。”
沈小棠:“没事,我还有别的办法。”
她再试着利用碗上面残存的黑手印气息施展追踪术,摆在桌子上的铜黄色镜面再次犹如水波般晃动了起来。
待到晃动结束,铜镜里果然再次出现了姐妹俩的身影。
只见着一张挂着许多破洞蚊帐的老式朱红色木床上,妹妹身上盖着被子,身上垫着的地方露出些许枯黄色的稻草。
钱果果在几岁的时候,曾经也在他们村子里看到过有人用稻草垫床。
但是这样的人家一般都是家里条件特别差的。
后来条件变好,钱果果已经差不多有十几年没见到过还需要用稻草垫床的了。
铜镜里的妹妹这会就睡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姐姐:“姐姐,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姐姐:“等过年就回家了。”
妹妹又问:“那距离过年还有多久啊?”
姐姐:“还有四个多月。”
妹妹就叹气道:“哦,可我好想爸爸妈妈能早点回来啊……等爸爸妈妈回来,我们就可以每顿都吃饱,不会再饿肚子了。”
姐姐看向了满脸憧憬着的妹妹,很认真地保证道:“不怕啊,爸爸妈妈没回来之前,我一定会让你每天都吃饱穿暖的。”
妹妹得了姐姐的保证,终于有了一定的安全感,眼睛便缓缓合上了。
见状,姐姐先仔细的将妹妹刚脱下来的紫色羽绒服叠好,然后起身出去,把外面的灯熄灭,再重新回到房间里熄灯。
铜镜里的画面也随之一暗。
沈小棠和钱果果隐约只能瞧见姐姐的小身板爬上了床,缩到床尾最里面的角落中,安静地也闭上了眼睛。
这对姐妹已然入睡,暂时便没什么可继续观察下去的了。
钱果果收回紧盯着铜镜的目光,沉重地看向沈小棠:“小棠,这个姐姐她,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沈小棠:“嗯。”
钱果果再想到姐姐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抖着声音又问:“她,她是怎么死的?”
沈小棠:“饿死的。”
D市属于南方,随着入秋后,山里有野生的板栗,还有各种野生的果子,其中像是野生猕猴桃这几年因为生态恢复起来,结的也不少。
姐妹俩饿得太难受,做姐姐的就想去山里找点果子回来充饥。
野生猕猴桃又是藤本植物,做姐姐的本就饿得身体发虚,采摘的时候一个没注意,从树枝上跌落,掉在了下坡的草丛中,当即晕死了过去。
当时如果有人能及时发现,做姐姐是还有救活的希望的……
听完,钱果果只觉得震惊又无法理解:“这年头还会有孩子被饿成这样?那刚才铜镜里出现的那个老太太呢”
沈小棠:“这对姐妹俩的奶奶。”
钱果果追问:“是亲的吗?”
沈小棠:“亲的。”
“亲的怎么还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女饿到这个程度?”钱果果更觉难以置信起来:“我看她的穿着和气色,怎么也不像是会被饿的人啊?”
沈小棠:“嗯,她是不缺一口饭吃。”
钱果果:“……那这对姐妹俩的父母呢?”
沈小棠眸色变得冰冷起来:“在外面打工呢。”
滞留在阳间的鬼,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沈小棠是一定要带回地府的。
但依照刚才在铜镜里所看到的画面,沈小棠很难不担忧, 如果她把姐姐的魂体送回地府,要不了几天, 妹妹很可能也会被饿死。
还有那对所谓去外面打工的父母,生而不养,还致使大女儿活生生饿死, 也得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法律惩戒。
鬼的事,沈小棠来处理。
至于这人的事, 自然得交给警察去处理。
第二天早上。
沈小棠吃过早餐,就背着小书包,旁边跟着拿着车钥匙的钱果果,明显一副又要出去的样子。
沈行衍:“去哪?”
沈小棠:“去南星村。
沈行衍不认为沈小棠今天会是为了玩, 他试探地问:“你不会是又要去抓鬼吧?”
沈小棠:“嗯嗯。”
沈行衍:“……你这可真忙啊。”
沈小棠并没有让钱果果直接开车去那对姐妹家里, 而是在进了南星村后, 找到了昨晚姐姐偷窃了吃食的那家小卖部。
她在店里挑选了一堆零食和饮料, 几乎搬空了店里的一半份额, 这让只有逢年过节生意才好的小卖部老板高兴地眉开眼笑的。
“老板。”沈小棠趁机就问:“我和我姐姐是过来这边采摘野生菌和野果的,哪处山头会多点啊?”
老板对大客户态度极为热情,当即就亲自领着沈小棠和钱果果去外面, 指着远处的几座山峰做了一番讲解, 还提醒她们:“你们就在边缘处找寻就好,太深了的地方危险。”
“谢谢老板。”沈小棠像是才想起什么, 道:“呀, 我忘记买采摘工具了。”
她又问老板:“老板, 你家的背篓卖不卖?”
老板:“我家不卖背篓的。”
农村人家, 背篓是常用工具,老板家有是有,但都是自用的。
沈小棠:“老板,你就帮帮忙,卖一个自用的给我嘛,不然我和姐姐一会上山就没东西装了。”
老板看着面前明显是来村里贪图打野新鲜感的两人,心里并不认可她们会有什么收获。
但人家有钱,执意要买,他也没什么不答应的:“行吧。”
沈小棠笑眯眯地道:“谢谢老板。”
钱果果开来的车子,顺理成章的也被允许停在了老板家门前自修的大坪里。
而在她们走后没过多久,陆续有村里的人过来小卖部。
在村子里,基本是存不住秘密的,所以当大家看到停放在大坪里的小车,少不得便谈论了起来。
“这是谁家买的新车啊?这么豪气!”
“不是咱们村里的,是城里来的一对姐妹,图新鲜来咱们村的山上去打野。”
“啧啧,城里人真是闲得慌……”
两小时后。
警鸣声响起,村民们听到动静都纷纷跑出来看情况。
“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不知道啊……”
“我瞧着这警车好像是往山那边开去的吧?”
“好像是的……”
托停在小卖部门前大坪车子的福,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早上进村上山打野的沈小棠和钱果果身上。
“哎呦,该不会是那对姐妹俩出事了吧?”
“很可能……我当时看她们那模样,就不是那种会做事能吃苦的人……”
“唉,你说说这山里的那点菌子和野果到底有什么好稀奇的,值得特意开车来亲自上山找寻。再说了,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吗?”
“城里人就是觉得稀罕呗。”
“稀罕!稀罕到现在人都出事了!”
在村里,本来就有点什么事都容易引起大家的围观。现在眼见着警车都来了,别说是本村的人,就连隔壁村的人也有不少跑过来瞧热闹的。
只是让大家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原本设想中的沈小棠和钱果果压根就没事。
反倒是她们在上山打野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一具已经发臭腐烂了的小女孩尸体,因此姐妹俩才连忙报了警。
警察接到报警,火速赶来,派遣专业人员打捞尸体和侦查案发现场。
沈小棠和钱果果作为最先发现这具尸体并报警的人,也接受了警察的询问,但得到的结果并不多。
毕竟众所周知,她们只是来这里打野,才意外发现的这具尸体。
而且俩人的身份也好查验,沈小棠是由于其舅舅沈行衍来D市拍戏,又恰逢十月长假便过来游玩。
钱果果是沈行衍聘请照顾沈小棠的助理。
再者,从小女孩的尸体腐烂程度来看,法医初步可以判定至少死亡十天以上。
而那个时候,沈小棠和钱果果还在A市。
沈小棠和钱果果的嫌疑基本洗清,同时小女孩的身份也很快就找了出来。
就是南星村的本地人,名叫罗燕,今年八岁。
罗家老两口一共生育两子三女,罗燕和罗芳姐妹俩的父亲罗武贵排行老二,从小就好吃懒做,又爱赌博。
罗武贵在和妻子赵翠娥结婚后,就经常把应该寄回家的罗燕姐妹俩的抚养费也拿去赌博输掉,还在罗老头和罗老太面前哄骗。
罗家老两口起初没少被罗武贵以各种名义骗钱,然而钱被骗走,再也没见着还回来的话,再舌灿莲花的哄骗话也会失效的。
再加上赵翠娥和罗家老两口的关系也一直诸多矛盾。
赵翠娥认为罗家老两口作为姐妹俩的亲爷爷奶奶,本身就有看顾孩子的义务,却明知道他们夫妻条件不佳,还要找他们要孩子的抚养费。
罗家老两口则觉得,谁生的孩子谁负责。
他们生了两子三女,当初也都是他们自己抚养长大的,属于他们老两口的义务和责任已经完成。
更何况,过去那么艰难的条件,他们还生了五个都能养,赵翠娥和罗武贵只生了两个孩子,养不活是因为罗武贵爱赌,赵翠娥懒惰。
这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问题!
而且就算是要老人来帮忙养孩子,没钱就该给几句好话。
赵翠娥和罗武贵都不愿意给。
这么多年来,这两口子一副就是该罗家老两口负责到底的态度,还经常在亲戚面前指责他们当爷奶的有多苛待孩子,又有多么的势利眼。
说什么就因为他们夫妻两个没钱,所以罗家老两口就去巴结更有钱的女儿们,去帮忙带外姓的外孙和外孙女,也不管姓了他们罗家姓氏的亲孙女。
罗家老两口哪受得了这种气,矛盾越发加剧,咬死了要么拿生活费回来,否则坚决不会白给罗武贵和赵翠娥去抚养孩子。
罗武贵和赵翠娥也因此嫉恨上了罗家老两口。
年初闹矛盾要离婚,导致上半年一直滞留在老家没去打工,后面又和好了的赵翠娥和罗武贵,在暑假刚来时,决定外出打工。
临出发的前一天,赵翠娥还故意躲去了娘家。
素来会哄人的罗武贵,这次又继续哄罗燕姐妹俩:“燕子,你爷爷奶奶心狠,不愿意带你们,但是爸爸妈妈要出去打工挣钱,才能供你们吃喝和上学。”
罗燕和罗芳姐妹俩年纪小,对父母本身就又有先天的依赖和亲近,再加上她们从小到大所看到的,就是罗家老两口更喜欢家里的其他堂哥堂姐和表哥表姐们。
罗家老两口也从不骂别人,就只会骂罗燕姐妹俩。
过去在给她们姐妹俩吃的时候,罗老太就会说:“你们的爸妈死没用,你们姐妹都是在吃我的,剥削我的……”
在姐妹俩偶尔接到父母打回来的电话,亲热又欢喜地喊着“爸爸,妈妈”的时候,罗老太也会不高兴地斥责:“生了不管养,喊什么爸爸妈妈?”
久而久之,罗燕和罗芳都深知,罗家老两口很厌恶她们姐妹俩。
罗武贵再这么一交待,罗燕就很懂事的说:“爸爸,你和妈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我会做饭,我也会洗衣服……”
于是罗武贵拿出了二十块钱,继续交待:“燕子,你每天给妹妹买点肉吃……”
天真的罗燕以为,要不了多久罗武贵就会再次给她们打钱回来。所以罗燕还很欢喜,因为她真的不想和妹妹再回到罗家老两口那里继续挨骂了。
却未曾想,罗武贵和赵翠娥这一走,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罗燕和罗芳两姐妹看不明白的地方,罗家老两口却不傻,他们很清楚罗武贵和赵翠娥就是在以这种方式逼迫,不得不替这两口子养着罗燕和罗芳。
因为赵翠娥还在娘家那边放话了:“那是他们老罗家的孩子,姓他们罗家的姓,有本事他们就看着两个孩子饿死!”
这话让去了赵翠娥娘家,想让那边能把罗燕和罗芳姐妹俩接过去养着的罗老太差点没气出病来。
回来后,罗老太便和罗老头恨恨地道:“饿死就饿死,打死也不给他们养!”
于是,三方都狠下心,最后遭罪的就只会是罗燕和罗芳姐妹俩。
罗燕还因为罗武贵和赵翠娥导致上学比同龄晚了一年,今年八岁的她下半学期才上一年级。
小学那边还没有开始接收过这个学生的学籍,自然不会有学校的老师发现不对劲,从而找到家里来。
而最让警方感到震惊又离谱的是,当他们找上门时,罗家老两口却一口咬定罗燕还活得好好的。
罗老太:“昨晚上我还见到了她!”
昨晚上罗燕回来的时候,罗老太听到外面响起的动静,特意趴在窗户边看了眼。
罗燕偷回来的紫色羽绒服还有那一堆吃的,罗老太同样也都看见了。
但罗老太不想养罗燕和罗芳,自然就只会当什么都没看到,还特意等到姐妹俩回了那边的房子里去后才出来关堂屋大门。
警方又在隔壁屋找到了看着远比同龄五岁小孩, 要来得瘦小许多的罗芳。
罗芳在电视上看到过警察穿的衣服,年纪小又懵懂的她也隐约知道死了就是不会再回来了的意思,所以她竭力忍住害怕, 梗着脖子说:“我姐姐才没有死。”
面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警察内心唏嘘不已, 温声地问:“那你姐姐去哪了?”
罗芳却突然闭紧了嘴巴,小脸上的戒备一览无余。
她不能说的。
罗燕告诉过她:“偷东西是不好的,你不要学姐姐。”
可家里自从没有吃的, 姐姐就只能去外面偷东西回来。
起初,罗燕是半夜摸黑去偷村里人地里种的玉米红薯和花生还有黄豆, 家里有土灶,这些东西只要烧柴火丢锅里用水煮熟了就能吃。
罗燕有时候还会去偷罗老太放在没上锁的杂屋的灶台上的油和盐。
但每次她都只拿一点点,生怕被发现。
后面暑假过去,地里能饱肚子的粮食陆续被收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罗燕就突然间就从夜晚出去, 变成了白天出去。
今早也是这样。
隔壁屋罗家老两口喂养的鸡才刚打鸣, 罗燕就起来了。
罗芳的生物钟也因为这些时日养成了这个点会清醒一会, 她还问了罗燕:“姐姐,今天你也要出去吗?”
昨晚上罗燕拿回来很多吃的,足够她们吃三四天的了。
罗燕“嗯”了一声:“你继续睡觉, 睡醒了就自己去橱柜下面拿东西吃……等天黑了, 姐姐就回来了。”
罗芳:“哦。”
警察敏锐地也发现了罗芳在有隐瞒,这让他们生出了或许会对罗燕死因有关的重要线索。但不论他们怎么哄着询问, 罗芳哪怕害怕地眼泪都哭出来了, 也依旧闭紧了嘴巴, 一个字都不肯说。
这让警察顿感头大。
对于才五岁大点的孩子, 他们除了哄着罗芳说话,别无其它办法。
最后的突破口,还是罗家老两口。
哪怕再不肯相信,尸体就摆在眼前,尽管腐烂发臭的厉害,罗家老两口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罗燕。
然而罗家老两口说出来的话,却让警察感到更头大又震惊离谱:“你说这些天,罗燕每晚都回来过?”
罗老头:“对,她每晚都会带吃的回来……”
一次两次,罗家老两口还能说服自己是眼花了,可每晚都看到了罗燕,就绝对是他们撞鬼了!
罗老太越想越觉得害怕,当即就又指着罗芳身上穿着的紫色羽绒服道:“警察,这件衣服就是燕子昨晚上带回来的。”
罗芳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听见罗老头和罗老太把罗燕这段时间的偷窃事情都说了出来,她眼泪滚落,哭着对警察哀求道:“不要抓我姐姐,不要抓我姐姐……”
罗芳哭得慌乱又伤心,小脸上满是畏惧和害怕,看得让在场的众人心头都泛起了酸涩的难受感。
偷窃是不对。
可罗燕偷窃的只是为了满足她们姐妹俩最基本生存需求的食物和衣服。
罗燕和罗芳还年幼,一个八岁,一个五岁。
她们有父有母,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不应该存在会挨饿的,最后却还是被活生生饿死了姐姐罗燕。
有女警就走过去半蹲下身体,摸了摸罗芳的脑袋,轻声道:“你别害怕,我们不会抓你姐姐的。”
因为每晚罗燕都有拿着吃食回来,所以哪怕有尸体在,懵懂的罗芳还是坚定地认为姐姐是活着的。
听了女警的话,罗芳立马就止住了哭声,抽噎着问:“真,真的?”
女警看着罗芳,语气真诚:“真的。”
只是刚说完这话,女警就赶紧背过身,拿纸巾擦了擦眼睛,生怕罗芳会发现她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看到这一幕的钱果果也吸了吸鼻子:“小棠,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又狠心的父母?”
沈小棠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里屋的方向看。
瘦骨嶙峋的罗燕就藏在里屋的门扇后面,探出个脑袋,睁着一双生前被饿得太狠,瘦到大得惊人到突出来的眼睛,担忧又害怕地盯着众人看。
许是察觉到了沈小棠看过来的目光,罗燕下吓了一大跳,转身就想要逃跑。
沈小棠动作更快,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拘魂链就朝着罗燕抛掷了过去,把它捆了个严严实实。
接着,沈小棠再一拉,被拘魂链套住的罗燕就被她强行拽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眼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警察,罗芳和罗家老两口的身上,成为鬼魂后的罗燕,大家也都看不见。
沈小棠带着罗燕这一离开,根本无人在意。
炙热的阳光让魂力低微的罗燕产生不适感,可此刻的它却是顾不得这些,被拽走的这一路上都在哀求沈小棠道:“求求你,不要抓我好不好?我被你抓走了,就没人去给我妹妹找吃的了……”
生前,罗燕还会对罗武贵和赵翠娥抱希望。
可死后,变成鬼了的罗燕曾经有去过隔壁屋偷盗罗家老两口放在柜子里的吃食。
罗家老两口生的这两子三女,老二罗武贵最垃圾,老大罗文贵也仅比他好一点,反倒是罗家三个女儿,对父母还算不错。
知道罗老头喜欢吃零食,她们就没少买回来。
于是就在罗燕偷着东西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罗家老两口的对话。
“三个多月了!那两口子硬是心狠啊,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我不早就说了嘛,他们这就是想逼我们去帮着养那两姐妹。”
“我才不帮他们养!有本事生,没本事养的两个死没出息的货……两个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晓得努力赚钱,还想剥削爹妈……”
通过罗老太和罗老头在床上的这番痛骂,再加上这段时间姐妹俩的挨饿经历,罗燕便都明白了。
真正害她们姐妹俩挨饿的罪魁祸首是罗武贵和赵翠娥。
只是罗燕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怨恨将她们姐妹狠心遗弃,远在外地打工的罗武贵和赵翠娥,因为它还有妹妹罗芳要养。
罗燕越哭越伤心,越哭也越害怕:“没有我去给我妹妹找吃的,她也会被饿死的……”
沈小棠看它哭得魂体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先打出一道灵力护住它的魂体,免除被太阳的灼热:“别哭了,你跟我回地府。至于你妹妹的事,我可以帮你。”
罗燕先是愣住,然后又怯怯地问:“你爸爸妈妈会答应吗?”
它以为沈小棠说的帮,是从沈小棠的家里拿东西给罗芳吃。
可是作为她们姐妹俩的亲爷奶的罗家老两口都做不到的事情,罗燕很难相信沈小棠的父母会愿意。
养孩子是花钱的。
罗武贵和赵翠娥还是她们的亲生父母,也都不愿意给她们姐妹俩花钱。
“我有钱,很多很多的钱。”沈小棠没去解释她父母早亡的事,就只告诉罗燕:“除了钱,我还有很多办法,都可以保障你妹妹在成年之前不会被饿死。”
罗燕欣喜若狂,又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真,真的?”
沈小棠很认真地点头:“当然。”
为了能让罗燕放心,沈小棠还答应可以先只将它的魂魄传送回地府。
她会帮忙找地府的关系,让罗燕能在地府滞留一段时间,得到罗芳被安置妥当的后续消息后,再走程序去轮回。
案子也还在继续调查。
在外打工的罗武贵和赵翠娥当天就接到了D市警方的传召电话,要求他们折返回来接受调查。
沈行衍也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什么?”沈行衍脸色变了, 站起来:“你现在是在哪个派出所?我马上赶过去。”
看沈行衍着急的样子,周娅吓一跳:“怎么了?”
沈行衍:“小棠和果果在警察局里做笔录,警方需要监护人到场。”
沈小棠和钱果果作为报警者, 也是最先发现案发现场和死者罗燕尸体的,还需要配合警方回去接受正式的笔录。
基于沈小棠还未满十六周岁, 警方也是必须通知其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到场,否则询问的笔录不得作为行政诉讼中的证据使用(1)
沈行衍跟剧组请好假,便带着周娅和于小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察局。
按照警方交待的流程走完, 沈行衍作为沈小棠的监护人,最后在笔录上签字, 就可以把人带回家了。
回程的路上。
于小胖单独开着辆车在最前面。
钱果果开的车里,副驾驶座位上坐着周娅,后座坐着沈小棠和沈行衍。
沈小棠简单的把罗燕和罗芳姐妹俩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行衍皱眉:“你的意思是你想资助罗芳?”
沈小棠:“嗯嗯。”
她有钱,也有挣钱的能力, 完全承担得起资助罗芳满十八岁的这笔费用, 唯一麻烦的是还未成年的身份。
沈行衍并不反对沈小棠做善事, 只说道:“这事你不要直接出面, 舅舅找人帮你去做。”
周娅也赞同:“罗武贵和赵翠娥这两人明显就是个大隐患……”
别到时候因为沈小棠资助个罗芳, 反倒给了这对垃圾缠上骚扰的机会。
见提及这个,钱果果就可气了:“这两个垃圾,生而不养!要我说, 最该被饿死的合该是他们!”
对比车内的三人, 沈小棠平静多了。
因为她早就卜算过,罗武贵和赵翠娥会为此承担代价的。
赵翠娥在接到警方的电话传召,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诈骗电话, 毕竟这年头的诈骗分子最喜欢的就是假扮警方或法院的人。
可没过多久, 家族群、村群、镇群都发有人在@他们夫妻俩。
赵翠娥看完群里的消息, 脸色大变。
可还没等赵翠娥出去找在一个老乡家里打牌的罗武贵,就又接到了大姑子罗长秀打来的电话:“二嫂,二哥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啊?家里出大事了!燕子死在了山里,爸妈也被警察带去询问了……”
赵翠娥大惊,尖叫道:“什么!”
第二日,沈行衍和周娅又去了剧组拍戏。
吃过早饭的沈小棠就在房间里拿出铜镜,利用昨天在罗家找到的罗武贵和赵翠娥遗留在老家的旧衣服追溯。
铜黄色的镜面里,就见着一下高铁的赵翠娥和罗武贵,在赵翠娥娘家人的陪同下,急匆匆的赶到了警察局。
警察刚一询问,赵翠娥就伤心地大声哭嚎起来:“丧了良心的两个老畜生,你们赔我的女儿……”
赵翠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捶足顿胸地咒骂着。
罗武贵也红了眼眶,握紧拳头。
赵翠娥的娘家母亲还有弟弟,也都纷纷跟着一起谩骂指责罗家老两口。
这让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只会觉得这就是一对因为女儿死亡而过分伤心的母亲,以及面对不作为的狠心爷奶,却又被孝道捆绑而无能无力的父亲。
铜镜里面的赵翠娥嚎哭得不能自已、伤心欲绝,需得她娘家的母亲和弟弟搀扶着,才能站立起来。
赵翠娥哭骂了好一番罗家老两口后,又转而对着罗武贵哭嚎着痛骂:“罗武贵,你爸妈不是人,是畜生!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死了算了……”
罗武贵被骂到再也隐忍不下去,红着眼眶怒吼道:“我去找他们拼命!”
说着,罗武贵就要往警察局外面跑。
被警察一声吼:“瞎跑什么?笔录还没做完,给我回来!”
罗武贵不敢再动,但仍然一副看起来像是要冲出去找人拼命的狠劲。
警察皱着眉头:“都先给我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