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棠便疑惑地问了出来：“怎么了吗？”
女鬼职员和男鬼职员不得不收回目光，纷纷摇头。
“抱歉，沈道友，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住，对不住……”
本以为他们说动了上司，让沈小棠加入办案组的事多少有点希望了，结果上面又一次回复——“不通过”。
为此，上面还专门派遣人去找了上司。
上司又把他们喊到了办公室里，郑重交待道：“把沈小棠申请进来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另外，有关于沈小棠的所有事情，你们俩都要做到严格的保密，不得往外透露一分一毫。”
这牵扯到沈小棠的安危，要求严格保密倒还能理解。
但上面到底是为什么，坚持不肯让沈小棠加入进来，两名鬼职员实在困惑不解，追着询问上司缘由。
未曾想——
上司一脸严肃地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上面既然这么交待下来了，你们只管照做便是。”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了，沈小棠加入必然会对他们办案的帮助良大。
上面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同意，又秉持着保护沈小棠的态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沈小棠她背后有人！
女鬼职员在目送着领取完奖励离开的沈小棠后，喃喃道：“你说这个沈小棠，她到底是有什么背景啊？”
男鬼职员：“她是赊刀人，有关系不很正常吗？”
众所周知赊刀人卜算奇准无比，师门规矩又是只赊不卖。
久而久之，甭管是地上阳间，亦或者是地下阴间，都有不少找他们师门做过卜算，但还未被收取报酬的。
女鬼职员便急了：“我说的不是这个关系。”
男鬼职员不解地看着她。
不是这个关系，那还能是什么？
女鬼职员只能提醒他：“你难道没发现，上面批复沈小棠相关的事情，速度都特别的快吗？”
男鬼职员细想，“呀”了一声：“好像是哦。”
除了称呼上的不同，实际上地府和阳间都一样，有很多个办事机构，各自管理各自负责的相关事务。
在这些办事机构中，除了速报司，其余办事机构几乎都有一套固定的流程要走。
然而不管是男女鬼职员几次想要将沈小棠申请加入办案组也好，亦或者是下发沈小棠的奖励也好，速度都远超正常该走的流程。
甚至让女鬼职员有种只要加上“沈小棠”三个字，就可以达到速报的错觉。
听完女鬼职员的这番分析后，男鬼职员震惊地道：“不，不至于吧？”
女鬼职员：“怎么不至于！”
就算沈小棠是赊刀人，可赊刀人又不止她一个。
别忘了还有沈一刀。
按照辈分来说，沈一刀还是沈小棠的师父，可之前沈一刀在地府入职期间，怎么就没见着有关于他的事情能像沈小棠这样？

上午十点, 日头正好。
趁着现在人就在市区，办理完退房手续，沈小棠让钱果果开车先送她去了一趟香烛店采购物品。
这几天抓鬼, 可耗费掉她不少的材料。
像是各种空白符纸，还有制作纸扎的色纸、土纸、毛边纸, 还有扎骨架用的竹子、麦秸秆、芦苇等等。
沈小棠都需要补充一波，以备不时之需。
香烛店的老板看沈小棠需要买那么多的材料，就试着给她推荐成品：“你要不要也看看我们店里卖的……”
香烛店开门是要赚钱的, 所以店里售卖的都是如金山银山、门楼车轿、饮食器皿等这些方便已逝者在阴间生活的纸扎成品，大多对沈小棠都没什么作用。
再者手艺上的好坏, 对于纸扎品能发挥出来的效果影响也是很大的。
“谢谢，不用了。”沈小棠觉得她还是自己做的好，只交待香烛店老板：“我懂认货的，一定要给我好的品质。”
“哦哦, 好的。”
香烛店老板随即又小声嘀咕了句“这年头竟然还有自己做纸扎, 也不嫌麻烦”的话, 但拿出来的材料确实是他们店里目前最好的品质。
沈小棠大致检查了一遍, 没什么问题便让钱果果去付钱了。
付完钱, 香烛店老板再帮忙搬运到车上。
等到她们开车折返回到影视城附近的酒店，把材料搬运到房间里，沈小棠就开始制作了起来。
钱果果看着堆满一地的材料, 便询问道：“小棠, 要不要我帮你啊？”
沈小棠本来想说不用的，可话到嘴边又突然一转：“果果姐, 你要不要跟我试着学一下画符？”
钱果果：“我可以吗？”
沈小棠：“咱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不行也就是废几张符纸而已。”
基于钱果果是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 便绝不可像沈小棠那样简便, 直接上手去绘制，该走的程序和仪式，是不能敷衍甚至是省略的。
然而她们这会在酒店房间，设坛行祭礼俨然也不那么现实，沈小棠便给钱果果采取的是“请仙箕法”。
沈小棠交待道：“果果姐，你去准备三盘果子，另茶、酒也需三盏。”
在钱果果出去筹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沈小棠虔诚请出三清神像，并掐算出可设置供桌的方位。
一切筹备齐全。
沈小棠又让钱果果先去净身、净面、净手、漱口，再让她给三清神像虔诚上香鞠躬。然后沈小棠才安排钱果果坐下，把画符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和讲究，逐一教给她：“果果姐，聚精会神、诚心诚意、清除杂念……”
“先在左边书写一个口字，末端连向右下撇，复作一画，顺势向左一剔，画下正中写一个车字，竖须极长，再从左向右画圈，将车字圈入，折下时向逆作三圈上挑，车字一竖上加一个二字……”（1）
沈小棠教钱果果绘制的这道符是镇夜梦不详符。
钱果果精神集中，边拿着毛笔在空白的符纸上绘制，边默念着沈小棠教给她的咒语：“乾坤之精，阴阳之灵，调和内外，昼夜分明，三魂守位，七魄安宁。”（2）
随着咒语的念出，钱果果只感觉到笔尖自成了一道气场，落笔坚定，一道符篆眨眼间便绘制而成。
在符成的那一刻，还好似有光芒闪现，而后符篆便轻轻一震，恢复平静。
然而还没等钱果果为自己第一次画符便能够顺利绘制而为之欢喜，便顿觉体内一虚，拿着毛笔的手更是一松，眼见着沾满墨汁的笔尖就要落在她刚绘制好的符篆上面。
钱果果急得惊呼出声：“啊！”
一旁的沈小棠动作极快的出手，及时的抽出钱果果绘制出来的那张镇夜梦不详符。
钱果果方觉松了口气，笑着问道：“小棠，怎么样？”
“果果姐……”沈小棠拿着符篆，瞠目结舌的样子。
钱果果紧张起来：“怎么了？是我有哪个地方没有绘制对吗？”
“没有，没有。”沈小棠因为太过震惊，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了：“果果姐，你居然给符结煞了！”
钱果果听得有些懵：“什么是给符结煞啊？”
“果果姐，你听过过刀无钢不快，符无煞不灵吗？”
沈小棠仔细地给她讲解道：“这话不能说百分百的准确，好比一些才刚入门，不懂结煞的道士绘制出来的符篆一样也是有些许效果的。但如果灵符在绘制好之后，再经过一步结煞取气，将其度入符中，最终而成的符篆绝对要比不结煞的力量强大许多。”
但画符容易结煞难。
很多虔诚学习数年甚至是十数年的，都不一定能成功结煞，所以沈小棠今天根本就没想过要教钱果果如何给绘制好的灵符结煞。
钱果果确实也没有这样去操作，但她刚刚绘制出来的这道镇夜梦不详符，却在符成的那一刻自行结煞了。
如果是苗光明，亦或者是苗杰苗可能做到也都没什么可稀奇的，可钱果果是个从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试着绘制符篆。
沈小棠举着手中的符篆，惊叹地道：“果果姐，你是个天才啊！”
钱果果：“是吗？”
沈小棠重重地点头：“那当然了。”
就问当今的那些玄门术士，有几个能在第一次绘制符篆的时候，就能自动给灵符结煞了的？
钱果果也有些兴奋起来，练习符篆的劲头就更足了。
当然，给灵符结煞是需要耗费自身灵力的。钱果果第一次能直接成功，应该是和她跟着沈小棠食用魂力转换的动物有关。
刚才钱果果绘制灵符结煞，已经消耗殆尽体内积蓄的那点灵力。
沈小棠索性书写好几张常见又简易的灵符，让钱果果对照着去临摹练习。
钱果果在这方面天赋是真不错，接下来的练习当中，她几乎都没有出现过绘制出错的现象。
就这般，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钱果果忽地“呀”了一声：“画符太入神了，这都下午六点多了。”
“我得赶紧去做饭了。”钱果果放下毛笔，再将自己临摹好的符篆收拾妥当，问道：“小棠，今晚要给沈哥和娅姐准备饭菜吗？”
也沉迷到了纸扎和冥币制作中的沈小棠，抬起头道：“我给舅舅打个电话问问。”
这个点，沈行衍那边已经安排于小胖去附近餐厅买。
“不用给我们准备了，你们自己吃吧。”沈行衍眼尖的还注意到了沈小棠身边的各色纸扎，便又问了一句：“你身边的是什么？”
“抓鬼用的。”
沈小棠说着，还挪动手机摄像头方便沈行衍看清楚些。
奈何沈行衍一听是抓鬼用的，顿时就没有了兴趣，再和沈小棠简单的聊了两句后，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虽然不需要给沈行衍和周娅准备，但有沈小棠这个大饭量在，饭菜也不能少备。
再考虑到钱果果正是需要灵力的时候，沈小棠从一堆存放着各种魂力转换的动物中，挑选出了一条大草鱼，一只鸭子还有一只鸡。
钱果果询问沈小棠想怎么吃。
沈小棠很随意地道：“果果姐，你随便做吧，我都可以。”
只要是魂力转换的动物，怎么做，味道都不会差的。
钱果果想了下：“鱼做香煎家常的吧，鸡和仔姜炒着吃，鸭子就做个酸萝卜老鸭汤。”
配菜这些不用耗费时间再额外买了的，因为在钱给足的情况下，酒店附近随便那家饭店都能帮忙配制齐全。
只是当租借了灶台和锅具给钱果果的餐厅老板，又一次闻到那股一个劲往自己鼻子里飘过来的香味，却又注定吃不到嘴里的美食，他忍不住询问：“钱小姐，你帮我再问问你们老板，这食材究竟是从哪买的啊？”
还没等钱果果用“打工人”当借口推说“什么都不知道”时，就听得外面有顾客在大声地喊道：“老板，老板！”
老板应声：“哎，来了。”
这会又正值晚饭点，不少过路的人闻到这股香味，下意识的就走进了这家餐馆，结果却被告知他们闻到的馋人香味所用的食材是其他顾客自带的，餐馆里根本就没有售卖。
“晕哦，不会在自己家里做吗？”
跑这里来弄，让大家闻得到却又吃不到，这真的不是故意来勾引人的吗？
好在的是，这些客人被香味吸引，虽然被老板明确告知了这件事，大家也还是舍不得离开，然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最终留在店里就餐。
厨房里的钱果果也听到了外面的这些动静，又瞧见店里厨师和员工分外忙碌的身影，手头的动作便也加快了起来。
很快，第一道仔姜鸡就做好了。
钱果果往洗干净的锅里再倒进去较多的油，接着往油里再洒一点食盐，这样子煎鱼的时候，鱼皮就相对不会那么容易粘锅了。
“滋啦”声响起，鱼香味又开始弥漫了起来，在这股香味的勾引下，有一道身影快速地朝着厨房靠近……
待到鱼煎好，钱果果把它们捞出来，再准备新的油下调料爆香，再把煎好的鱼放进去滚汤入味。
鱼汤沸腾，热气飘散，香味弥漫的也更浓了。
钱果果瞧见火候差不多，就赶紧出锅。
与此同时，旁边的电压力锅里的酸萝卜老鸭汤时间也正好到了。
钱果果关闭电源，连锅一起把米饭和酸萝卜老鸭汤放在餐馆老板借给她的小推车的最下面。
在她低头放东西的那瞬间，钱果果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可等她抬起头四处观望的时候，却又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在钱给到位的情况下，炒好的香煎家常鱼和仔姜鸡，店里的人也主动帮忙一起送过去旁边的酒店房间。
饭菜一送到，店里的人就赶紧走了。
主要是这香味太馋人，闻得到又吃不到，着实有点遭罪。
然而饭菜都摆出来了，早喊饿了的沈小棠偏又不动了，目光紧紧地盯在盆上。
盆边缘有个常人看不见的黑色手指印，这不是人能留下来的。
钱果果是瞧不见的，就问道：“小棠，你怎么不吃饭啊？”
沈小棠：“果果姐，遭贼了。”
钱果果：“啊？”
经过一番仔细检查，仔姜鸡里面至少少了一个大鸡腿，一个鸡翅膀，家常鱼里面则更是少了一个鱼头。
如果说菜切块入锅炒了后，真要少了点什么东西，是很难引起注意。
可鸡腿鸡翅膀是有数的，尤其是一条鱼就一个头。
钱果果顿时便想到了之前在厨房里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沈小棠又气又震惊：“哪里来的鬼小偷，竟敢偷到我头上！”

她倒要看看, 究竟是那只不长眼的鬼，胆大包天偷窃到她的头上！
沈小棠双手起符，口中默念咒语。
她先试着利用被偷走的鸡腿鸡翅和鱼头施展追踪术, 因着是用魂力转换成的动物，上面还残存她使用过的术法印记。
只要东西还没被吃掉, 她就能追踪得到。
若是万一已经被吃，也没关系，还有鬼小偷的黑手印, 上面有它遗留的气息，一样可以让沈小棠对其施展追踪术。
钱果果便瞧见摆在桌上的铜镜镜面如铜黄色的水波晃动了起来, 待到晃动结束，铜镜里赫然出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看模样竟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干瘦矮小的身板上骨骼突出，眼睛也深深凹陷, 看着就让人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在现在已经进入十月份, D市夜间温度已经只有十五六度的情况下, 她还穿着一身单薄又脏兮兮的旧秋衣, 脚上一双破烂的黑色乡村棉布鞋。
小女孩所在的地方, 是一家售卖童装的小店，店老板娘这会也端着个碗，坐在收银台里面吃着店老板给她送来的饭。
铜镜现在透过的是鸡腿鸡翅和鱼头的视觉去看, 它们这会被小女孩用碗装着, 拿在左手上，所以能很清楚地瞧见小女孩的右手, 正在趁着店老板娘和来送饭的老公边吃饭, 边说话的功夫, 迅速地伸向了挂着的一件紫色羽绒服。
“咔嚓”
细细的声音响起来。
店老板娘有所察觉, 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恍惚间好像瞧见了有紫色的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店老板娘吓了一跳，把碗往收银台上一放，赶忙起身。
店老板：“怎么了？”
店老板娘：“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个人影——”
作为普通人的店老板娘，鬼如果不主动显现，她自然是看不到的。而店老板娘口中的人影，其实指的就是被偷走的那件紫色羽绒服。
待到店老板娘走到地方一看，原本摆放着紫色羽绒服的衣架下面已然空空如也，她气恼地大喊：“该死的小偷！”
这可是店里才刚上新的羽绒服，因为天气还没开始转凉，张都还没开过！
店老板娘气急，拔腿就又匆忙追了出去。
可普通人哪里比得上鬼的速度，待到店老板娘追出来，也只能远远地瞧见街头有道紫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铜镜这一边。
钱果果看着镜面里小女孩一手端着碗，一手抱着件紫色羽绒服撒开腿狂奔的画面，震惊地问：“小棠，鬼也能吃东西，也需要穿衣服吗？”
沈小棠：“能的。”
且由于阴间并不自产粮食和服饰，鬼能获得食物和衣服的途径极少。其中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年节祭祀，后人摆上贡品供其享用。
如果是孤魂野鬼这一类，在无人祭祀的情况下，便只能依靠人间施舍或主动讨要，再或是偷蒙骗抢。
只是让沈小棠感到奇怪的是，鬼吸食的是食物的精气，被偷走的鸡腿、鸡翅和鱼头是魂体转换的动物，本质就是一种能量，对方偷了确实能直接享用得到。
可这件紫色羽绒服，在没有经过相关的祭祀仪式，再对其进行焚烧，这小女孩即便是偷走了，它也没法穿啊。
带着这份疑惑，沈小棠决定再看看。
铜镜里。
因着是鬼，小女孩的速度极快。
一路狂奔之下，它已然从城区奔跑到了一个小村庄。
在途径村口的某个三层楼自建屋时，小女孩鬼鬼祟祟地探头，先往最中间的堂屋里正坐在餐桌上吃晚饭的众人看了一眼。
确定暂时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情况后，它快速地闪进了堂屋左侧那间堆满各种零食饮料的小卖部里。
小女孩最先奔向的是货架上的面包和袋装泡面，接着就是薯片，然后又拿了一瓶花生牛奶和一瓶营养快线。
东西拿得有点多，它便盯上了挂在货架上的塑料袋。
结果就在它刚把东西往塑料袋里放进去的时候，堂屋里那边也有人察觉起来，一道男声响起：“我怎么听着隔壁屋里有响动啊？”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现在没有了，不过刚刚真的有……不行，我还是要过去看看，店里这些天东西被偷了好多次了……”
像他们这种开在村子里的小卖部，售卖的对象基本都是自己村子里的人。
顾客群体受限，小卖部里售卖的商品品类和数量就也受限。因此即便自家不会去细致的盘点，但某样商品一旦少了，很快就能被察觉。
男人便怀疑是有小偷光顾了。
而且这小偷年纪应该不大，因为放在小卖部抽屉里的钱，还有店里最值钱的烟就从来没有少过。
听见了逐步靠近了的脚步声，吓得小卖部里的小女孩动作一顿。
明明都已经变成了鬼，根本不可能会被人看到的它，也因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神情紧张地蹑手蹑脚提着东西，小心翼翼往门边走去。
“吱呀”一声。
男人从外面推开了小卖部的木门，手再摸到门旁边的开关上，黑暗的小卖部瞬间明亮起来。
农村自家的小卖部，也就不到二十个平方米。
靠墙除开窗户之外的两面都是自制的类似于城里取快递时快递站的那种多层货架，中间的地方是空置的，只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子和一把竹椅，然后在靠近门边的地方是一座透明的玻璃柜，用来存放最值钱的烟和装钱的抽屉。
这种极其简易的装修，使得男人站在门口就能几乎一览无遗地将小卖部里的情况扫视清楚。
什么都没有。
男人疑惑着转身，心里想的是他大概真的听错了。毕竟这会他们全家都在，想来小偷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殊不知，在男人查看小卖部里情况的时候，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就藏在被他推开的门扇后面，睁着一双深陷进去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事情，其实像男人这样毫无察觉反而还比较好。因为一旦有所察觉，一般人怕不得活活被吓晕了过去。
钱果果胆子如今修炼得越来越大，自觉已经不怕鬼的她也被铜镜里看到的这幅场景整得心头一紧：“这要是个人，就是挨门贼了吧？”
挨门贼是钱果果老家的话，指得就是在天快黑的时候，农村因为习惯，大大小小的门都是常敞开着的，于是就会有贼趁着天色渐暗，躲在目标家的门扇后面。
有门扇在前面挡着，主人家根本察觉不到家里进了贼。
到了晚上，一家人睡着之后，贼就会趁机行窃。
此时铜镜里面的小女孩的操作也如出一辙，待到男人折返回到堂屋餐桌上继续吃饭的时候，她先是趴在门缝，仔细地探查了一番外面的情况。
确定外面解除危机，小女孩伸手抬起门扇，这样做的目的是能够让门在打开的时候，不会发出声响，惊动旁边堂屋里正在吃饭的众人。
门就这样缓缓地被打开了，堂屋里的众人这次果然毫无察觉。
小女孩趁机快速撒开腿朝着某个方向，一手拎着袋满满的食物和紫色羽绒服，一手端着个碗，在昏暗月光照射下的乡村小道上狂奔了起来。
它的速度很快。
毕竟鬼是魂体，在速度这块远非普通人能比的。
沈小棠和钱果果就看着铜镜里面的小女孩这次只奔跑了两三分钟，就停在了一栋三大间的两层还未粉刷的红砖房面前。
最中间的堂屋门是敞开着的，白炽灯泡照射下，正有个看起来五岁多点的小女孩蹲坐在门槛上。
这个小女孩也很瘦，她的脚上穿着的也是一双破烂的黑色棉布鞋，但是身上多穿了一件黑色灯芯绒裤子和一件咖啡色的男式薄外套。
听到动静，五岁的小女孩从门槛上站起来，高兴地喊道：“姐姐。”
“嘘，小声点！”
拎着东西满载而归的姐姐忙冲妹妹往堂屋右侧紧闭着，但仍有亮光从缝隙里透出来的房门使了使眼色。
显然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妹妹刚才的声音了。
“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呗……”
在这两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期间，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快速地就往左侧的房门跑去，然后将门拴上。
几乎同一时刻，右侧的房门开了。
一个约莫六七十来岁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停顿在堂屋门前边关门边往左侧的房门看了一眼，嘴里没好气的训斥道：“回来了也不把堂屋门关上。”
左边房间里的两个小女孩听到奶奶的训斥，俱都一声不吭。
对此，老太太脸上浮现出不满，嘴里边又骂道：“闷得跟窝草堆里的蛇一样，话都不晓得回一句……”
屋内的两个小女孩依旧一声不吭。
直到听见外面的老太太接连两道关门声响起，确定了她已经回了右侧的房门里，两个小女孩才开始有动静。
姐姐先把紫色的羽绒服拿给妹妹：“穿起来看看……”
衣服其实拿大了。
袖子如果不撸起来的话，妹妹的手都伸不出来。
姐姐看着却很高兴，咧开嘴笑着问：“暖和吗？”
妹妹也高兴地重重点头：“嗯嗯，很暖和！很舒服！”
然后妹妹这时就注意到了姐姐好像只拿回来这一件衣服，纳闷地问：“姐姐，你的呢？你没有吗？”
姐姐摇头：“你穿就可以了。”
它已经不需要了。
怕妹妹学坏，姐姐还很认真地对妹妹说：“偷东西是不好的，你不要学姐姐。”

妹妹懵懵懂懂地, 以她的年纪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事情。
可妹妹向来很听姐姐的话，乖巧地点头：“嗯嗯。”
姐姐又把吃的拿了出来，尤其是那碗已经变凉了的鸡腿、鸡翅和大鱼头：“你吃吃这个, 可香可香了。”
入秋后，天气越来越冷。
看着妹妹每天都冰凉的手脚, 姐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她偷件厚实保暖的衣服回来。
只是衣服不比吃的，吃的进了肚子里, 只要妹妹不主动跑外面去说，没人会发现的。可衣服是穿在身上的, 它如果从村子里偷，不管偷哪家的，都有被认出来的危险。
于是姐姐决定去城里偷。
但它年纪小，根本就不认得路, 一路飘着到了城郊附近, 还在找寻着服装店的时候, 忽地就闻到了一股勾人的香味。
循着这股香味, 姐姐来到了钱果果之前租借灶台和锅具做饭的那家餐馆, 从里面偷走了一个大鸡腿，一个鸡翅膀，以及一个大鱼头。
“多吃鱼眼睛, 以后能变得更聪明。”姐姐拿筷子把鱼眼睛抠出来, 在喂给妹妹吃的时候，还这样告诉她。
这话是姐姐听家里的伯伯伯娘说的, 所以以前每次家里做鱼, 伯娘都会把两只鱼眼睛先抠出来给堂姐堂弟分着吃。
而鸡腿和鸡翅膀更不用说, 一只鸡就两个腿两个翅膀, 在村子里只有被家长疼爱看重的孩子才能分得到。
那时候姐姐看着就可羡慕了。
只是姐妹俩的爸爸妈妈一年到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一次。
平时连她们姐妹俩的生活费也不寄回来，像鸡腿、鸡翅膀还有鱼眼睛这种好东西，哪可能会有她们姐妹俩的份。
这会看着妹妹一口吞下两颗鱼眼睛，姐姐忍不住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让紧紧盯着铜镜在看的钱果果和沈小棠心里都酸酸涩涩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铜镜里。
妹妹看着姐姐又喂过来的大鸡腿，也懂事地说道：“姐姐，你吃啊。”
姐姐摇头：“我不吃了，我是在外面吃饱了才回来的。”
完全还分辨不出真假的妹妹，想都没想就信了：“哦。”
沈小棠和钱果果就看着做姐姐在妹妹没注意到的时候，不停地舔着嘴角或做着吞咽口水的动作。
她们都看得出来姐姐其实是很想吃的，只是姐姐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想吃的欲望，把东西都留给了妹妹。
妹妹吃得格外香甜：“姐姐，你今天带回来的东西都好好吃啊！”
姐姐再次笑了起来：“是吗？”
“嗯嗯！”妹妹抬起吃得腮帮鼓鼓的小脸，认真地点着头：“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听着妹妹这么说，姐姐脸上扬起无比满足和开心的笑脸。
不多会的功夫，妹妹就将碗里的东西吃完，只剩下小嘴里还含着最后一根鸡骨头嗦着味，舍不得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