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老鬼还想弄清楚沈小棠的来历:“冒昧问一下,你住在哪啊?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有种特别亲戚的感觉……”
其它鬼朝着它目露鄙夷,这近乎套的也太没水平了。
傻鬼才会信!
偏被渔夫帽和口罩遮挡的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的沈小棠,居然还惊喜地道:“是吗?那你又住在哪啊?我看着你,我也觉得好亲切。”
老鬼:“我住在保和镇。”
沈小棠再问:“这趟公交车会在保和镇停吗?” 说着,她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这是第一次坐公交车,不是很熟悉。”
众鬼:早看出来了,这么有钱又豪气的样子,压根就不像是需要坐公交车的鬼。
老鬼:“会,但是已经过了。”
沈小棠又问:“那你这又是要去哪啊?”
老鬼:“我要去高家铺。”
沈小棠又又问:“去那里做什么啊?”
老鬼:“那边有家大公司,正在大批量的招鬼干活。”
沈小棠:“工钱怎么样?”
老鬼:“还可以的,一晚上说是能给五百。”
沈小棠便“啊”了一声,惊呼道:“干一晚上的活,才给你五百吗?我随手丢出去的,都没有少过一千的。哎呀,你这日子过得也太苦了。”
老鬼:……
车内众鬼:……
要不怎么说,对于一些太过有钱的鬼,很容易让底层众鬼心生愤懑、不甘、仇恨等仇富心态呢?
车内因此变得沉默起来,一些鬼甚至还阴渗渗地盯着沈小棠。
沈小棠却像是全然无所察觉般,再次打开了她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小叠冥币,然后塞到了老鬼的手里:“你真的好可怜,希望这点钱能帮到你……”
众鬼:我去,肾上腺素都飙升起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大“善鬼”啊!
就连前方开车的鬼司机,从沈小棠又开始在车上豪气撒钱的那一刻,就一直分心盯着车内后视镜。
沈小棠每往外撒出去一笔钱,鬼司机的目光也会往对应的鬼身上扫视一眼,整张鬼脸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阴瘆瘆。
众鬼受冥币蛊惑,纷纷有样学样了起来。
“其实我也是去高家铺做工的……”
沈小棠:“是吗?”
说着,一小叠冥币又给了出去。
“对,我也是去那里的……唉我的工钱还没它多,一天才三百。”
沈小棠:“天啦!”
一小叠冥币又又给了出去。
“我比它更少,我一天才两百。”
沈小棠:“啊?”
一小叠冥币又又又给了出去。
“我,我才一百!”
沈小棠:“!”
一小叠冥币又又又又给了出去。
“我,我才五十!”
沈小棠伸手摸向书包:糟糕,刚才冥币撒太快,居然就没了。
然而众鬼并不知晓,它们只看到沈小棠的书包还有一小半是鼓着的,便都以为里面装着的全是冥币,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沈小棠豪气撒钱呢。
沈小棠镇定了下,空着手出来,一脸歉意地道:“抱歉啊,我今天出门钱带少了,要不下次补给你?”
她是能仿制冥币,瞧这一公交车鬼迄今都还没一只鬼发现是□□来看,想来她的水平还很不错,可也不能直接当着众鬼的面去仿制吧。
众鬼却不干了。
能出现在这趟公交车上的,俨然也都不是什么良善鬼。
沈小棠从第一次踏进这辆鬼公交车上,就已经知道了。甚至她还感受到了和之前两次在镜子通道中一样的气息,这也是促使沈小棠一定要逮住这一车恶鬼的主要原因。
有鬼便还笑嘻嘻地指着她的书包道:“别下次啊,你将书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分给我们就好。”
沈小棠摇头:“不行的,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不能给你们。”
她越是这么说,众鬼便越想要了。
“你这鬼,也太没同情心了,不知道好鬼好事是要做到底的吗?”
“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可怜,你就该帮帮我们。”
“快点把书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分给我们!”
“……”
霎时,之前讨好沈小棠的众鬼,突然间就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它们齐齐将沈小棠包围在最里面,大有下一秒就会动手抢夺的架势。
沈小棠瑟缩了一下,声音颤抖地道:“别,别……我给你们……”
众鬼露出满意又贪婪地笑容,语气也急不可耐地催促。
“那就快点拿出来!”
“快点拿出来!”
“快啊!”
它们齐齐向沈小棠挤去,鬼手也伸了出来,唯恐被身旁其它的鬼抢了先机。
沈小棠的手缓缓地伸进了书包里,然后冷不丁就从里面掏出一把拘魂链朝着众鬼抛掷过去。
出其不备之下,不少鬼都被拘魂链套了个正着。只有最外围的几只鬼见势不对,纷纷想要跳车逃跑时,可沈小棠早就在之前追车的时候,在公交车外动了手脚。
就只见着一股车身上有股莫名的力量将逃窜的那些鬼大力弹了回来,沈小棠再赶紧从书包里一条接着一条的拿出拘魂链往它们的魂体上抛掷过去。
拘魂链一落在恶鬼的魂体上,就自动将它们缠绕住。它们起初还想挣扎,可拘魂链这东西越是挣扎,束缚的便越紧。
尤其是刚才众鬼挤成一团围堵在沈小棠四周,导致了被沈小棠抛出来的拘魂链里边有好几条都不止束缚着一只鬼。
好几只鬼被束缚在同一条拘魂链里面,又同时挣扎使力的情况下,一时间被拘魂链缠得魂体都变形了起来,公交车内更是一片鬼哭狼嚎声。
前头的鬼司机也注意到了,脚踩刹车,公交车骤然停下。
它凶神恶煞地就要朝着沈小棠冲过来的时候,却又见着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了一套紫衣拘魂鬼的制服往身上一套。
鬼司机的动作忽地一顿,神情疑惑起来。
沈小棠原本还只是猜测下的试探,现在看它这模样,心里顿时就有七八分把握,当即便冷着一张脸,先发制鬼地训斥道:“看什么看?差点把事情办坏了,你知不知道!”
鬼司机果然被唬住了,只是还存了点质疑:“不知差爷是哪位大人麾下?”
沈小棠哪里知道这个组织都有些什么大人,就连上次在镜子通道抓到的那六只鬼,苗光明和地府也都没有把它们的信息对沈小棠透露分毫。
但即便如此,沈小棠也一点都不慌乱。
因为从上次的镜子通道里的那只老鬼的做派来看,这个组织等级制度极为分明,上级可以肆无忌惮地压迫和剥削下级,甚至当场摧毁魂体都没关系。
于是,沈小棠直接凶狠地呵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我?”
鬼司机被她这么一骂,果然真不敢再问下去了,还对着沈小棠连连弯腰告罪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而就在鬼司机弯腰的那一刻,沈小棠又一根拘魂链朝它抛掷过去。
鬼司机被拘魂链所住,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沈小棠已经走到了它的跟前,伸出手从它裤兜里掏出那三叠厚厚的冥币。
鬼司机自觉醒悟过来,懊悔不已地道:“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沈小棠没说话,只加快速度一边从其余的恶鬼身上把她之前撒出去的冥币摸了出来,天女散花般的撒在公交车内,一边再拿起一条拘魂链的一端,缠绕到手腕上。
毕竟二十多条拘魂链,她两只手都没办法一起拿住。
好在的是,鬼的魂体是没什么重量的。
沈小棠轻而易举的就用手腕拽着满满一车的鬼出了公交车,再把剩下的那些冥币撒落得漫天飞舞,再被阴风一吹,遍地都是。
她的这些举措,直接把鬼司机和众鬼看懵了。
而做完了这一切的沈小棠,就开始抓着众鬼朝着来时的路狂飘起来。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沈小棠还往身上贴了张神行符,速度瞬间飙升数十倍。
看她这架势,鬼司机终于反应过来了,尖叫道:“你骗我!”
哪有鬼会用道士才有的符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沈小棠的一个跨越屏界,一股独属于阳间才有的热浪已然席卷而来。
顺利返回酒店, 生魂回体。
三十多个平方米的酒店房间里,此刻一眼望过去,乌泱泱地鬼紧挨着鬼, 半点多余的空间都没有了。
鬼司机还在怒骂着:“骗子,你个大骗子!啊啊啊, 我要杀了你——”
其余众鬼在这一路上,也未曾停歇过。
“王八蛋,大骗子!”
“不得好死的臭道士!”
“……”
它们之前看鬼司机对待沈小棠时的那种敬畏, 也误以为沈小棠真是上级。
沈小棠可从不惯鬼,反唇相讥道:“你们不也在骗我么?我跟你们有样学样, 能骗到你们这群鬼,那都是我凭本事、凭天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什么去做工,分明是满车的鬼集体骗她一个人。
鬼司机:……
众鬼:……
被沈小棠这么一气, 沉寂片刻后, 众鬼更气更恨了。
众鬼你一句我一句的, 比起沈小棠以前跟着沈一刀外出跑江湖卜算途中, 所看到的两个村的村民曾聚集在一起骂群架的那种闹哄哄的场面也不遑多让了。
区别只在于, 众鬼骂的只有她一个对象。
沈小棠被鬼骂过太多次,根本就不在意它们骂的内容,反而喜滋滋地拿出一叠黄色的符篆。
黄色的符篆每打一张, 房间里的鬼就少一只, 原地就多一只动物。
随着鬼的数量越来越少,房间里的动物便越来越多, 沈小棠看着满地的鸡鸭鹅兔, 嘴角就越咧越大……在出现了一头大黑猪的时候, 沈小棠越发欢喜地拿出符篆将头一批动物先逐一收起来。
而众鬼在瞧见同伴越来越少后, 怒骂声自然而然的销声匿迹了起来,神色也由最初的愤怒怨恨,转变成了惊惶不安。
这群D市的鬼也还并不晓得沈小棠的“恶名”,有鬼便终于忍不住,求饶了起来:“大师,我错了……”
有一就有二。
还残余没被送走的众鬼,也纷纷求饶,房间里鬼哭狼嚎声一片。
众鬼哀求的声音还穿透了房门和墙壁,使得一些晚睡的人也隐隐听到了阵阵诡异又瘆人的“呜呜呜”声。
沈小棠皱了皱眉,赶紧加快了速度。
待到终于将满屋子的鬼尽数传送回地府后,沈小棠还揉了揉其实并不发酸的右手腕,然后才欢快地把剩下的动物收进符篆里。
这其中最最让沈小棠感到满意的就是从鬼司机魂体里抽取出来的魂力,竟然给她转换成了一批高大又健壮的棕色马。
据说马肉的味道很独特,不仅肉质细嫩,口感鲜美,吃起来还会有股淡淡的香味和甜味,想来用魂力转换的马肉味道一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几天就把它做了,到时候让沈行衍也尝一下。
然而正当沈小棠心情极好的拿出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漱时,被她放在桌子上的那块临时工牌闪烁了起来。
地府来了消息——依旧是通知她赶紧去地府一趟。
沈小棠赶紧走过去将工牌戴到脖子上,再拿出一张传送符。
符篆燃尽的瞬间,沈小棠的身影也从房间里消失了。
下一秒,沈小棠第二次出现在了灯火通明的地府办事大厅里,这次她的面前还站立着一男一女。
俨然正是上次沈小棠见过的那两只职员鬼。
女职员鬼一看到沈小棠,严肃着一张脸对她道:“沈小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进入办公室。
男职工刚关好门,女职员鬼便迫不及待地问话:“沈小棠,刚才被你传送回来的那群鬼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怪他们如此焦急和紧张,因为这事又牵扯到了魂体失踪案和一直追踪的最大组织。
地府对于活人仿制冥币确实不会定罪,沈小棠便将她今晚怎么抓的这群鬼快速地讲解了一遍。只是有关于她利用冥币上的气息能持续的事情,被她隐瞒了起来。
沈小棠故意把冥币散落在那辆鬼公交车里和地上,到时候只要有恶鬼捡回去,她就可以凭借冥币上的气息追踪到它的具体位置。”
哪怕恶鬼捡了冥币又及时的把冥币花出去了也不要紧,真要是使得这些冥币在恶鬼间能流通起来,对沈小棠抓捕这群恶鬼也是更为有益的。
沈小棠也没有不信任地府,而是沈一刀以前有过严肃告诫,让沈小棠对于自己能毫无障碍的跨越结界以及留下特殊追踪气息一事,都不得对外透露。
两职员鬼也就不知道沈小棠还能继续追踪的事,都被震惊极了。
要知道这十几年来,地府虽然没少解救大批量的魂体,但每一次都可以说是耗费了大量的鬼力和玄门术士,才取得的成果。
反观沈小棠,这随随便便一逮,一次比一次多。
在震惊完,回过神来的两个职员鬼互相对视一眼,瞬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念头。
但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不是他们的职位就能决定得了的。
女职员鬼也只能和上次一样,微笑着对沈小棠道:“非常感谢沈道友又一次对地府的协助工作,我会将这些尽数汇报给上级……也还请沈道友对这些的案件和今晚的询问,务必要保密,切勿对外透露分毫。”
沈小棠都有经验了,点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一丝一毫的。”
情况汇报完毕,至于地府的奖励,这个就得等这两只职员鬼汇报上去后,才能再发放给沈小棠了。
而等到沈小棠前脚一走,女职员鬼便马上对着男职员鬼道:“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沈小棠申请进来。”
基于上一次的失败,两只职员鬼决定先去找上司,力争到上司的同意。
上司听完两只职员鬼的讲述,也被狠狠震惊到了:“什么?沈小棠一个人就抓了这么多只恶鬼?”
女职员鬼:“是的,都是她一个人抓的……她虽然年纪小,但是术法出众,又极为善卜算,脑子还灵活,反应能力也极快……”
男职员鬼:“没错!所以如果能把她申请进来,对我们的办案肯定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
上司心动了。
只是——
上司皱眉,叹气道:“上面未必会同意。”
男职员完全没法理解:“为什么呀?如果还是因为沈小棠年纪小,不能压榨童工这个借口的话,我不服气。”
女职员鬼更是担忧道:“领导,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好好跟上面说一下?另外,我还很担心沈小棠的安危。沈小棠接连从对方那里抓捕众多恶鬼,是绝对会被盯上,甚至很可能遭来报复。到时候沈小棠独自一人,又如何能应对得了连地府至今也没能成功捣毁的庞然大物?”
上司的眉头越皱越紧了:“我只能尽力去试试。”
闻言,男职员鬼和女职员鬼便都面露欢喜。
上司却不得不提前泼他们冷水:“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上面能不能同意还不确定呢。”
凌晨三点。
一如女职员鬼的担忧一样,空无一鬼的鬼公交车旁,停着两辆黑色的小车。
前面的那辆小车下来了四只恶鬼,将鬼公交车里里外外的检查完一遍后,把残留的冥币捡起来,恭敬地递到了后面那辆黑色小车的后座车窗玻璃前。
“大人,只找到了这些。”
车窗玻璃缓缓摇下,只见着一个身穿中式青色长袍的年轻男鬼接过那些冥币后,闭上了双眼,念动咒语感知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它的脸色也从原来的平静到严肃再到皱眉、震惊:“怎么会,这不可能的?”
它竟然一点线索也感知不到。
男鬼盯着手里的冥币,眼神越来越森冷:“走。”
看来地府这次出了个善隐匿的厉害术士,但那又怎样?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是‘它’追踪不到的。
黑色小车和一辆空置的公交车缓缓行驶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高门大宅。
但并没有在前面停下, 而是绕到了另一侧的偏门。
身穿中式青色长袍的年轻男鬼从黑色小车里下来,恭敬地敲响了偏门,然后冲着开门的纸扎门童道:“劳烦通禀一声, 林长单求见主人。”
纸扎门童:“主人已知晓,随我进去吧。”
林长单闻言, 忙冲身后一只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堆积放着许多的冥币的男鬼招手:“把东西拿过来。”
见状,纸扎门童高声喊道:“十六。”
就见着的又一个纸扎女仆闪现而来, 纸扎门童道:“东西交给十六,其余鬼不必跟着进去。”
林长单:“是。”
男鬼便把装着冥币的托盘转交到了纸扎女仆的手中。
纸扎门童扫视一眼:“随我进来吧。”
它们从偏门而入, 沿着长廊一路向前行走,中途穿过花园假山、亭台等,最后来到了二厅。
在这座宅院里,规矩繁多。
正厅是用来接待极为重要的客人, 而林长单显然还不够格, 才会被纸扎门童带到了二厅, 也就是副厅。
纸扎门童停下来也并未直接进去, 而是先站在台阶外面恭敬地道:“主人, 已将林长单领来。”
里面传来一道男女模辩的声音:“嗯,让它进来吧。”
纸扎门童:“是。”
它将林长单和纸扎女仆带去厅内,又恭敬地弯腰在一旁候着。
“见过主人。”
尽管坐在椅子上的宅院主人脸上作了法, 完全看不清楚模样, 林长单全程也都弯着腰,语气和纸扎门童一般无二的恭敬地快速把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 而后再作揖祈求道:“……还请主人出手相助!”
宅院主人冷哼一声, 语气中充斥着满满地不悦:“一整车的鬼, 又一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对方带走了?”
都说事不过三, 然而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汇凤大厦。
它们损失了十几只鬼和两只在编紫衣拘魂鬼,还有一条镜子通道。
第二次,是春晖制衣厂。
有地府那边的玄门术士潜入了镜子通道中,直接在里面带走了等级更高的老鬼和它的五位随从,还是直到地府第二次派遣玄门术士再度想要进入那条镜子通道才被察觉出来,于是又损失了它们一条镜子通道。
眼下,这是第三次了。
一整个公交车的恶鬼,连带着鬼司机一起又被地府那边的玄门术士潜入进去,悄无声息的尽数全部抓走。
若非这些恶鬼是已经通过考核,正要安排入编制的。因为它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赶到目的地,并且还怎么都联系不上的情况下才及时的汇报上去,只怕也会如前面一样,得事发过后一段时间方才能知晓了。
林长单心头一颤,羞愧告罪道:“小人该死。”
宅院主人听了这话,直接道:“再有下一次,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语气平淡,却让林长单惊得后背冷汗涔涔,忙道:“是,小人往后一定格外注意,绝不敢再犯。”
宅院主人道:“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林长单方才松懈口气:“是。”
甭管阴间阳间、人亦或鬼,只要主人想,就没有它不知道的事。
待到林长单离去后,坐在椅子上的宅院主人站了起来,托着叠满冥币托盘的纸扎女仆跟上,一起朝着二厅里面走去。
从二厅的后门而出,宅院主人沿着长廊继续往行走。
沿途两侧皆有纸扎仆从在忙碌着,看到它走过来时,便俱都先暂停掉了手中的动作,向主人无声行礼。
一直恭敬地目送着宅院主人的身影离开,方才继续刚才的忙碌。
而宅院主人全程都没给过回应,甚至目光都未多停留一瞬,径直走到了一处厢房前。
守候在厢房门口两侧的两个纸扎女仆看宅院主人过来,极有眼力界的将门打开,然后便又是恭敬地弯腰低头。
在进去前,宅院主人亲自从纸扎女仆的手中接过叠满冥币的托盘,守候在厢房门口的那两个纸扎女仆在宅院主人抬脚踏进去后,便迅速无声地将门关闭。
厢房内。
古色古风的中式建筑和诸多摆设中,整个房间却极为突兀的遍布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镜子。
有牢牢贴在墙壁上的,也有用长线穿起来挂在房梁上的……在灯光的照射下,镜子和镜子之间还都有一道光源将它们串联一起。
镜子属阴,可以用来专门给鬼怪做通道行走。
这情况其实也和沈小棠之前在汇凤大厦时,借助铜镜和镜子之间折射出来的金光进行连接,然后让鬼在满是镜子的通道中彻底迷失掉方向相似。
但不同的是,沈小棠当时是临场简单设置,只需要让那九只鬼只能化作一道道黑影不停地在满大堂的碎镜通道中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来回快速的逃窜,最终筋疲力尽,她再去坐收渔翁之利,自己本身是并不进去的。
而这个房间里的每一面镜子都有被宅院主人施法,再按照特殊方位去精细布置,在中间穿行的恶鬼再凭借被打上过标记的魂体上和镜子通道上的印记相互感应,从而在这众多一模一样散发着绿幽幽的镜子通道中,精准地辨别出方向。
这些镜子通道对气息上的感知也极为的敏锐,一旦有任何外来者传入,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将其传送到每一处监察点,随即引爆通道,彻底断绝地府的追查。
所以宅院主人也很不解,这三次的事件,地府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入它耗费众多心血,一步一步完善至今的镜子通道的?
“难不成,是它?”
宅院主人心头一动,将叠满冥币的托盘随手往旁边的书桌上上一放,然后双手掐诀,口中默念咒语。
须臾之间,整个厢房里的镜子俱都轻轻颤抖了起来,灯光照射在镜子上,再折射出来的光线便也随着镜子的颤抖发生了些许偏移……最终凝聚出了一团耀眼的光源。
宅院主人停止掐诀念咒,将手伸过去,从这团耀眼的光源中取出来了一面残镜。
再接着,残镜被宅院主人又放置在了书桌上,让镜面正对向托盘里叠满的冥币,然后它再次掐诀念咒。
便只见着镜面如水波一样晃动了起来,霎时光芒大盛,强大的气场自镜子中向四周冲击散开。
宅院主人心头涌上一股狂喜:“是它!真的是它!它终于要出现了……!!!”
在它焦急如焚地等待中,镜面上的晃动终于结束。
宅院主人忙凑到镜面前一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着镜面中,赫然只有一片如鲜血一般的鲜红。
另一边。
一通折腾下来,从地府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沈小棠困倦的厉害,囫囵地冲了个澡,头发都没洗,就往床上躺。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她睡得其实并不安稳,迷迷糊糊的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将她的灵识牵扯了过去。
这时,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又响起。
“是它!真的是它!它终于要出现了……!!!”
沈小棠闻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中式黑色长袍,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轻男人,五官俊朗。
然后她又看到了那面残镜。
许是这次神识的极其靠近,一股莫名又强大的吸力袭来,沈小棠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残镜。
而就在沈小棠即将冲进残镜时,她的耳边忽地响起了一道充斥着焦急担忧地熟悉声音。
“小棠,小棠你怎么了?”
“小棠,你快醒醒!”
沈小棠从睡梦中被强行唤醒,睁开眼就看到住在她隔壁的钱果果不知何时进来了房间,正坐在她的床边,神情担忧地看着她。
见她醒来,钱果果大松口气:“小棠,你可吓死我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小棠也有点没精神:“果果姐,我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钱果果摇头道:“就是突然间听到你房间里有好大的声响,然后我就跑过来敲门……”
结果,不管钱果果怎么用力地在外面拍门大喊,房间里也没有传来任何沈小棠的回应。
当时的钱果果还并不知晓沈小棠已经抓鬼回来了,只记挂着沈小棠今晚会生魂离体的事。
钱果果唯恐沈小棠因为魂魄离体在房间里遭遇了什么意外,于是赶紧打电话让前台给她上来送门卡。
基于沈小棠还未满十四周岁,酒店给让她办理入住也需要登记陪同的成年人的身份信息,留的也正是钱果果的。
待到钱果果拿着门卡打开房门后,就看到沈小棠从床上翻滚到了地上。
“我喊你好久,你都没有回应。”钱果果心有余悸地道:“我想将你从地上扶起,又发现你全身上下还都滚烫地厉害……”
可想而知,钱果果吓惨了。
钱果果费力把沈小棠弄到床上后,就不停地在沈小棠的耳边焦急呼喊:“幸好你醒来了……不然我都要去找沈哥了。”
沈小棠:“我没事,不用找舅舅的。”
钱果果看她的脸色还是有点白:“真的没事?”
“真的。”沈小棠索性拉着她的手往自己额头放:“你看我现在的体温都正常了吧,能有什么事啊。”
钱果果稍微放了点心:“那就好。”
沈小棠又催她:“果果姐,才凌晨五点多,你快回房间继续睡觉吧。”
就在钱果果拉开房门即将离开时,沈小棠忽地冲她问了一句:“果果姐,你老家是哪里的啊?”
钱果果:“F市的,怎么啦?”
沈小棠:“没什么。”
在神识离体期间, 沈小棠并不是毫无察觉的。
只是残镜对她所产生的那股未知又莫名的吸引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凶狠的,让沈小棠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