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城内的粮食价钱高了?不少,估计允城也一样。楚沂庄子?倒也有余粮,可是还得从盛京调,一来一回不知?耽误多少时日。
而且都知?战乱粮食存着?比卖了?强,不然粮价也不会上涨。
银子?她不缺,就拿银子?来买就是。
楚沂:“买粮之后,尽快送回来,煮粥给难民营送去。布施就让府里小厮去,衣裳就穿府里干活的衣裳。”
留夏点点头,明白这是得让人知?道,是成王府送来的粥水,“奴婢都记着?。”
楚沂又道:“然后再支一千两银子?给迟砚,让他去宛城,也做这些?事。”
至于为何不让留夏一块儿?把粮食买了?,也是因为宛城离允城中间?还隔着?永城,若从允城买,实在耽误时间?。
出门在外,离永城太远的事楚沂不愿意让丫鬟们做,毕竟她的丫鬟长得漂亮又水灵,百姓受苦久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若真出了?什么事,楚沂心里有愧。
宛城有私兵,让迟砚去最是合适,指定把事情给办妥了?。
留夏把这些?事记在心里,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行礼,“那奴婢这就去。”
平日下雨时,丫鬟们都在耳房闲谈说话,若非要紧事,楚沂也不会让她冒着?雨就出门。这事儿?要紧,留夏就坐着?马车出府了?。
收粮不必去允城城内,在两城的县城村子?里收要快得多。
价钱也合算。
而楚沂梳过妆后,用了?早饭,其他事她人在永城也管不到,能略尽绵薄之力就够了?。
对?楚沂来说,舍些?银子?,让下面人跑腿,她就动动嘴皮子?吩咐几句,的确是绵薄之力,可对?城内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这碗热粥棉被就如及时雨一般。
傍晚施粥时,百姓领过粥,不由道:“成王府送来的,哎哟,成王在启安打仗,王妃还惦记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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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下雨,今儿?就送到了?,看这粥可真浓稠。”
“棉被也厚实,今夜可暖和?了?。”
这一下雨,帐篷湿了?,他们家中逃命而来,带的盘缠行李有,却不够多。为保启安,又让他们日夜兼程赶路,四五日才到永城。
刚安顿下来,就下了?雨,天气湿潮,帐篷又漏水,一群人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战事何时结束。
热粥和?棉被岂不就似及时雨。
秦临渊此刻还是启安城内,偶尔驾马去宛城北边的县城看看。
今日下雨,秦临渊反而松了?口气,如若赵王的炮车全?哑了?,那岂不是老天都在助成王殿下。
有些?时候不仅要看用兵,看脑子?,还得看运道。
当初赵王谋反,从西北带兵马,西北诸城不战而降,势如破竹,可自成王来云州之后,就鲜有胜仗。
要说萧秉承用兵如神,是良将秦临渊自己都不信,他觉得是运道。
说不准真有那一日。
城中难民已妥善安置,就在启安几个县城和?宛城周围的县城内,还有一部分,安置在了?永城。秦临渊办事妥当,见安顿好后直接回了?启安。
他十一这日傍晚才回来,雨早已停了?,不过天依旧阴沉沉的。
城中迎春都快开败了?,黄花间?冒出了?叶子?,翠绿的枝叶嫩黄色的花,在风中摇摇摆摆,花上叶上沾了?不少雨水,土地湿润,空气中能闻见淡淡的泥土味和?血腥气。
秦临渊先看了?看城东难民,一路走一路看,又过了?一个t?时辰才到城西。
每座城都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赵王就是从西城门打进?来的。
城外没?活人,几个将士在安葬死去的士兵,有些?是越朝的儿?郎,有些?则是跟着?赵王打来的。
但算起来,都是越朝的百姓。
尸体堆积在一起,地上全?是血,被大雨冲刷了?一日,又在外放了?许久,伤口变得十分可怖。秦临渊是文官,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景象,站在旁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一旁将士还过来行礼,“末将见过秦大人。”
秦临渊咳了?一声,也没?扭过头去,道:“王爷呢?”
“王爷昨夜领兵拿回云州,这会儿?还没?回来。”
昨夜一战,带回来一万三千俘虏,赵王退兵至云州城外。萧秉承乘胜追击,破了?云州城,驻军在城内,又命将士即刻修好云州的城门城墙,以防赵王再带兵回来。
那些?俘虏问过之后,萧秉承得知?赵王遣军去西云调粮,为了?西云安危,萧秉承也没?顾及身上箭伤,拦截敌军去了?。
秦临渊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左右,虽打了?胜仗,可城内城外,也是荒寂之景。见那些?将士死状其惨,想着?数月之前还都是越朝的好儿?郎,便道:“记好名字,都妥善安葬,越朝士兵若有信物收好,之后再交回家人。”
也方便日后论功行赏。
那些?造反的,虽然死者为大,可毕竟是反贼,最多赦无罪,其他的必不可强求了?。
战报自然要传回盛京,秦临渊如今也算是松了?口气,如果赵王成功反了?,盛京那边还有硬仗要打。到时盛京便如启安城一般,百姓慌乱逃窜流离失所。
成王此番也算是护住了?盛京,护住了?越朝。
秦临渊远在启安,对?盛京之事也不甚了?解,原以为盛京安稳无甚大事,但这些?日子?的确出了?几桩大事。
其一是淑嫔暴毙,明光帝下旨安葬,追封为淑贤皇贵妃,也算给足了?死后哀荣。
其二是将宫中质子?都遣送回封地,估计也是怕赵王一旦打进?来,这些?质子?也能活命。
或许是因为别的,但下面大臣不敢胡乱揣测。
这些?日子?明光帝身子?也不好,跟赵太傅等人议事时,总是咳嗽,偶尔也会咳出血来。
他近来又单独召见了?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每次说话都屏退太监,连张德都不许进?去,说了?什么也只有屋内两人知?道。
二月十三,离赵王造反正好一个月,明光帝收到密函,成王大胜,乘胜追击将赵王极其亲信赶回了?鹿城。
赵王亲信多,一边护着?赵王一边逃跑,一直逃到了?鹿城,可是至今未投降,估计还有好些?日子?的仗要打。
不过是捷报,赵王营中投降者总共两万一千余人,有这回一万三千人,上次三千余人,以及拦截的去西云借粮的兵马近五千,算上死去受伤的,赵王身边不足六万兵马。
萧秉承手下兵马,除去受伤的,应该有五万多,相?差并不悬殊。
如今鹿城军情,全?系在萧秉承一人身上。
若是以往,明光帝见军情稳固,会派自己的人过去,这次却什么都没?管,甚至在赵太傅等人提议,赵王战败,怕逃回西北和?羌族勾结,该命宁将军守住韶关时,明光帝笑着?说道:“成王领兵多日,自有打算,不用朕担心,且等着?捷报吧。”
的确不用明光帝费心,十一这日萧秉承就传信给宁将军,让他从锦城调兵,先守住韶关,然后萧秉承调兵两万从云州过隋安至锦城,以免锦城失守,这样宁将军手中多了?两万兵马,应该足以应对?赵王了?。记得支持
只不过萧秉承手中兵马也就三万多。
兵马少,攻城没?有炮车,更难。
但能防止赵王退回西北,那西北留下的五万兵马,还要对?付羌族,实在不行,只能拖着?,等城中粮草耗尽,让赵王投降。
朝中也往西北运送粮草了?,明光帝也不想这五万兵马还为赵王所用。
鹿城城门紧闭,从赵王打过来到被打回去,已经?过了?十余日。
两军都在修养,可萧秉承不想光等,毕竟城内还有百姓,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今日他便让人送去了?劝降书。
萧秉承那日受了?伤,不过都是轻伤,但赵王此次伤得不轻,这会儿?正在城内城守府养伤。
军医给赵王包扎好就退了?下去。
赵王胸口、肩膀、大腿上都缠着?纱布。
刚上好药包扎上,这会儿?还在往外渗血,昨日下雨,伤口流血不止,被水泡得发脓,昨日今日上了?两次药才好些?。
赵王的头发乱糟糟的,是淋雨被打湿又干了?的缘故,看起来狼狈,有点像丧家之犬。
前几日总来回禀消息、听他吩咐的副将,前日夜里死在了?启安城外,尸首都没?有带回来。
那是他的亲信,若不是为了?护着?他,也能保住一条性?命。
死的死伤的伤,跟着?他造反,功名利禄一个没?捞到,反而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赵王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怪别人还是在怪自己。
天时地利人和?他是一丁点都不占,萧秉承才多大,不足二十岁,半点领军打仗的经?验都没?有,竟然能把他逼成这样。
是老天在帮萧秉承。
想想从前,赵王还说过要拿萧秉承的脑袋祭旗,现如今都成了?屁话。
营中死去的将士三千余人,投降者两万余人,伤者更多,现在营中兵马不足六万。
许副将这会儿?进?来,手中拿着?一黄皮信封,他从窗外看着?赵王攥着?拳头捶打床板,不由脚步重了?些?。
进?门他咳了?一声,赵王已经?坐好了?,许副将进?来把门关上,问道:“王爷,伤可好些?了??”
赵王笑了?笑,“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许副将道:“也是,咱们受伤跟吃饭一样,都习惯了?。王爷……这是成王遣人送来的信,还请王爷过目。”
副将把信放在床上,赵王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不用把信打开,他都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无外乎劝降。
许副将见赵王没?动,说道:“估计是劝降书,刚才探子?回禀,说锦城城外布置了?不少人马,锦城离韶关极近,我们……想要回西北也难。”
并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眼下的情况,他们受困鹿城,去隋安难,去西云的兵马还未回来,多半是回不来了?。
西南等地,也有兵马镇守。
一个鹿城,当初方便借路,如今成了?困兽之笼,想逃脱都没?有办法。向东有云州,向北有锦城和?韶关,西南等地更是不可行。
难不成要在鹿城活活等死?
赵王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许副将不信他看不出,败局已定,不过是早晚的事。
何必苦守。
赵王低着?头没?有说话,许副将又道:“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不过是草寇莽夫之流,这么多年跟着?王爷南征北战,才立下不少战功。可如今老李守在西北,王大哥昨夜战死,不应该是如此的……”
赵王道:“我想回西北看看。”
比起盛京西北更像赵王的家,十几岁就过来了?,娶妻生子?都在这边,一众兄弟也是,只不过跟他造反,没?落到什么好。
不只是他,亲信的家眷也都在西北,赵王拼死也想回去再看一眼。或许回到西北还有转机,攻打羌族,大不了?和?越朝安然无事,但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下面那些?将士可能被恕无罪,可赵王等人,带兵谋反,绝无转圜之机。
副将点了?点头,“末将会一直追随王爷,王爷去哪儿?,末将就去哪儿?。”
那日夜里亲信死伤惨重,但一万多兵马各个骁勇善战,赵王道:“这几日先养伤,成王那边跟他假意周旋就是。”
赵王又看了?一眼劝降书,把信封打开,信不知?是谁写的,但里面都是恩威并施的话
赵王冷哼一声,把信蜷成纸团扔在了?地上。
许副将把纸团捡了?起来,心道,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不论别的,成王殿下做得的确不错。
若非敌是友,也能坐下喝酒吃肉。
对?赵王来说,萧秉承是亲弟弟,能做到这份上,要比明光帝那个皇上强。
他道:“行了?,此事日后再说,先好好养伤,等过几日再回西北。”
赵王让下属回了?一封信,假意跟萧秉承商量投降的事。
萧秉承松了?口气,事到如今,赵王能想通投降总比一直死守得好。至于他的下场,意图谋反者杀无赦,如当初庆王一般。
至于其家眷,为以后打算,只不足十三岁者不杀,但会流放,被看守一辈子t??。
从前的确一身功劳,可功过不能相?抵。这也是为何,萧秉承行事谨慎,从未动过谋反的念头
能降则降,赵王手下人手不少,也得为他们打算。
萧秉承想着?这些?,军医在一旁给他上药,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全?养好褪疤得些?日子?,估计楚沂会看见了?。
到时再想办法就是。
萧秉承估算着?,再有半个月,战事必定结束,他到时也能回永城了?。
只不过正月十五,萧秉承还在跟赵王周旋投降之事时,收到京中密函,说皇上夜里批奏折,劳累不堪,薨逝于养心殿。
密函经?过一日送来,这是昨日的事。
事发突然,灵柩现在就停在乾清宫。
皇后一身素衣,头戴白花,为明光帝披麻戴孝。
只不过眼睛中无甚波澜,也不见悲喜。明光帝死后,太医只探了?气息,身后事都是张德收拾的。
妃嫔大哭,几位公主?也是。
皇后心中冷笑,想起数日前,皇上问她,愿不愿意隐姓埋名之事。
真是躲了?个清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殿中妃嫔公主啼哭不已, 吵得人头疼。而众亲王大臣聚在乾清宫,一为奔丧,二便为国事?。
国事是指明光帝薨逝, 江山后继无人。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明光帝英年早逝,储君之位空悬, 又逢赵王谋反,内忧外患之际, 立谁为新皇, 便是他们最关心的事。
的确难办, 不比当初先皇薨逝, 那会儿皇子众多,也立了太子, 而明光帝没有子嗣, 朝中的王爷只有奉王、英王、禄王在京中, 其他王爷早已就藩, 先皇在时, 最?小?的十四十五十七皇子, 如今尚不足十五岁。
前朝的确有年纪小?就继位的, 可三位王爷资质平平,又何谈继承皇位。
不少?大臣都私下?议论, 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丧事?重要?, 可是江山社稷更重要?。
赵王还起兵谋反, 若知国丧, 岂不更肆无忌惮。
众人小?声议论间,一道?声音响起——
“十三弟在外征战, 已是辛苦劳累,若盛京再无主持大局的人,对江山社稷是坏事?。”说这话的正是禄王,他得为自己打算,众人皆知,明光帝薨逝前,已经遣质子回封地。
如今在朝的也就他们几个,儿子虽年幼,但可立为新帝。禄王看向皇后,从前锦衣华服端庄雍容的皇后,如今一身白衣,面上不见什么神色,和往日?大不相同。
禄王希望皇后明白,皇上已经死了,她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日?后的日?子甚至不如那些有公主的妃嫔。
何况当初皇后本就喜欢萧允诚,为何不联手呢。
日?后做了太后,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万一明光帝死前真?想把皇位传给他人,那该趁着现在立了储君。
萧允诚年幼又如何,那朝政自是他们把持,如今赵王已被萧秉承打回了鹿城,天下?安定,正是好时候。
明光帝在世时,必然和皇后商议过,再说了,如今明帝第已死,就算没有商议过又如何,皇后说太子之位传给谁那就传给谁。
皇后是一国之母,明光帝的枕边人,岂不是说立谁就立谁。
禄王问皇后,“皇上在时,可与皇后娘娘商议过储君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乃国之根本……”
他循循善诱,希望皇后能明白事?情轻重。
奉王见此,说道?:“皇上既然将各藩王的公子送回封地,估计是并不满意,无储君才智。如今盛京城内的公子也就那么几位,禄王长子年纪太小?,让几岁小?儿登上皇位,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不管如何,先堵死一个,别的再慢慢想办法。
至于萧秉承,这会儿谁能想到他,甚至对奉王等人而言,让萧秉承和赵王打个两败俱伤才最?好。就算有保家卫国的功劳,但此时萧秉承人在云州,一时半会儿又赶不回来。
当初赵王没谋反,不也是因为他在西北吗?
等他回盛京时,皇位早已板上钉钉了。
皇后的确听?明白了,大约也是因为她没像其他嫔妃那样?伤心,所以听?得懂禄王的话。她想,如今明光帝已死,再计较别的事?也是无用,母家荣耀和自己的荣华富贵在前,扶持一位新皇的确是要?稳妥得多。
她想,奉王长子已经六岁了,年纪大也是记事?的时候,倒不如禄王长子年纪小?,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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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萧允诚就是她的儿子,往后的几十年都靠她把持朝政。
禄王一家,自是遵从先帝遗旨前往封地,和去母留子一样?,怎么可能让禄王留在盛京。
前朝又不是没有太后垂帘听?政的,扶持一个傀儡,由她处理朝政,何愁母家没有好前程。
况且赵王已经退兵,朝中又有诸位大臣辅佐议事?,这样?对她好,对谁都好。
想起明光帝,皇后心里还颇有怨气,他倒是一走了之干干净净,可是这些事?儿全?落到了她身上。
既然早有打算,为何不留下?圣旨,让众人争来吵去呢。
眼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母家荣耀亦是皇后担忧之事?,她顿了顿,刚想开口,却听?外面张德高?喝道?:“赵太傅来了。”
嫔妃们的哭声顿了顿,然后小?了许多。
乾清宫亮着不少?白烛,所以并不显天色昏暗,只是众人神色在烛光下?被进来的太傅瞧了个分?明。
昨日?夜里明光帝薨逝,赵太傅今日?上午来了一趟,可云州战事?迫在眉睫,看过明光帝后又跟六部?尚书出去议事?了,傍晚了才过来。
赵太傅老态龙钟,脊背有些弯,一头灰白的头发,比起其他几位尚书,的确是老了。可赵太傅在,也让人安心。
皇后侧身微微行了一礼,说道?:“皇上殡天,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暂且先有劳太傅了。至于江山后继,皇上曾和本宫说过……”
赵太傅咳了两声,眼睛看过殿中众人,说道?:“皇上在世时,也与老臣商议过此事?。皇上日?夜操劳,殚精竭虑,自知身子不好,恐时日?无多,又逢赵王造反,担忧藩王权力兵力过盛,恐当初夺嫡生乱之事?再发,所以早早就定了后继之人。”
赵太傅说完这话,一旁站着的禄王奉王等人脸色一变,都不是特别好看。嫔妃公主们也不再啼哭,都回头看着赵太傅静静听?着他说话。
“什么叫做早就定了后继之人,难不成你有圣旨?”禄王道?,“江山社稷,乃朝中根本,莫非太傅是以为,凭着随口说的话,就能定下?谁是新帝吧。”
赵太傅没有理会禄王的话,他捋着胡须继续道?:“皇上在世时赞赏成王英勇有嘉足智多谋,平定叛乱有功。又心系百姓,稳重大成,偶也自愧不如,对老臣说可将江山托付于成王。诸位若不信,可去御书房,御书房的内室的床榻有一暗格,皇上说拟了圣旨,就放于此处,以免有人再对皇位虎视眈眈,疑心先帝口谕有假。”
兵部?尚书此时站出来道?:“先帝在世时的确说过这些,下?官倒是不知道?私下?召见太傅,但先帝的确召见过下?官,嘱咐的也正是此事?。说这些也是怕有人觊觎皇位,再引发动?乱。赵王起兵造反,已逾一月,若朝中再生乱,对越朝无半点益处。”
礼部?尚书道?:“先帝也算考虑周全?,下?官也被召见过,说的正是此事?。当初先帝在世时,庆王谋反,如今又有赵王揭竿而反,朝内动?乱不堪。皇上恐其烦,所以思虑周全?。若是赵太傅所言不虚,那皇上应该也召见过户部?、工部?尚书。”
吏部?尚书秦临渊奉旨督军,如今不在盛京。
这话倒是不错,为防有异动?,所以没有一同召见诸位大臣,还是私下?一一见的。
一人说话有变,那就是有反心,明光帝恐事?情再出变故,所以才做了这些打算。
不过就算如此,依旧有人不信。
禄王咬咬牙说道?:“可此事?也都是几位大人的一面之词,为江山社稷考虑,且先看过圣旨再说。”
赵太傅转头对殿中候着的张德道?:“张总管,先帝在世时是你伺候得多些,可否去御书房内室看看,到底有无这东西。”
有与没有,到时一看便知。
张德走得快回来得也快,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其中正是圣旨。上面加盖着越朝国玺,明明确确写着传位于十三皇弟萧秉承,立之为储君。
赵太傅道?:“先帝走时匆忙,此圣旨断不可能是我等私自拟的,然后放在御书房榻上的暗格里。况且就算不论圣旨,先帝无子嗣,若考虑储君事?,朝中论文略武功,也当属成王殿下?。如今既有圣t?旨,只是更为名正言顺罢了。
如今新帝还在云州平定叛乱,朝中小?事?就由我等慢慢商议,大事?八百里加急秉于皇上,或等皇上回朝,再做定夺。”
赵太傅虽年老,可声音如钟,落地有声。
殿内哭声早就不见,众人默不作声,赵太傅咳了一声,又道?:“既有圣旨,也请诸位不要?再议了,好好操持先帝丧事?才最?为紧要?。朝中还有要?事?,我等就先退下?了。”
禄王脸色并不好看,皇后抿了抿唇,心里却跳动?如鼓,因着白衣,又在灵堂待了一夜一日?,才显得面色苍白。
在明光帝灵前议储君之事?本就大逆不道?,甚至皇后刚刚还想过,骗众人明光帝私下?跟她说过属意哪位公子。
可赵太傅来得及时,她没有说话的机会。
传位于成王,那她这个皇后就是越朝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只做皇后,不做太后的皇后。
甚至死后不能追封为太后,什么荣华富贵,她到底得到什么了。
奉王看了禄王一眼,早先为孩子争储君之位时,两人势同水火,如今说传位于萧秉承,他又不得不找禄王商量。
从乾清宫出去,奉王说道?:“真?是占了好大的便宜,十二弟,你怎么看。”
禄王道?:“我能怎么看,民心、圣旨、军功……萧秉承什么都有,我看皇位就是老天爷特意为他准备的。”
这话虽然酸,可禄王觉得也没什么错。天时地利人和,萧秉承都占尽了,却未想过平定叛乱的是萧秉承,当初安安分?分?离京,去封地的也是萧秉承。
“况且密函现在已送到云州了,百姓都想迎新帝回京,咱们想反,有赵王的兵力吗,有圣旨谋略吗,恐怕谁再有造反的念头,朝臣第一个不答应。”
赵王刚反,叛乱还未平定,他若反,有几个脑袋。
萧秉承手下?有兵马,那可是好几万。况且,云州离盛京并不算远。还不如安安分?分?认命,真?是想不到,当初父皇在世时,让萧秉承去了封地,如今竟也能回来。
禄王冷笑?,“要?想萧秉承继不了位,除非他被赵王打死。”
不然那么多人,想要?暗杀都难。
先帝殡天,朝野上下?皆知,慢慢地,也传出明光帝在世时传位于谁。只是众人得知新帝是成王后,惊诧的有,不满的也有,像楚国公这样?,惊喜交加的,倒是头一个。
楚国公真?是诧异,一是诧异先帝走得突然,年纪轻轻,刚二十岁头就薨逝了。要?知道?崇盛皇帝在位二十余年。
二是诧异先帝把皇位传给了成王,崇盛皇帝的十三皇子,如今的成王现在是他的女婿。
喜自然是喜他的女儿楚沂是成王正妃,这么说来,府上还要?出个皇后。
他日?后可就是皇上的岳丈了。
那楚国公府岂不是鸡犬升天,当真?是极好,楚国公下?职后饭都没顾得吃,感叹道?:“当初陈王出事?,我还让沂儿试探,当真?是没看错人。”
严氏听?这话只觉得荒诞可笑?,什么试探,她只记得成王前几年出事?,楚国公就躲得远远的。前些日?子战火不断,她担忧女儿,可楚国公甚至连银钱都不愿意送去,生怕成王打了败仗,楚国公府会受牵连,这会儿怎么好意思说他没看错人。
楚国公还在自言自语,“说到底,这些皇子中,要?属成王殿下?最?为端稳持重。”
赵王已败兵,退兵至了鹿城,盛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当初得民心,如今失民心,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对楚国公来说,他自然是愿意成王登基为帝,这样?楚国公府也会水涨船高?,这一族荣耀如今全?系在他三女儿的身上。
严氏看楚国公欢喜的样?子,心里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公爷,现在还没到高?兴的时候,若有什么变故,这事?儿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况且,成王打仗国公府也没帮上多少?,如今成王靠自己得先帝信任,国公府虽是王妃娘家,但不帮忙就算了,可别招祸。”
楚国公道?:“我也只是在家中如此,若出门?在外,怎么会跟人说这些。夫人说得也没错,府上丫鬟嘴都管严一点,不许到处乱嚼舌根。三姑娘有今日?,亏的是夫人教?导有方?。”
严氏虽然也爱听?好话,可懒得听?楚国公这些奉承的话,她高?兴是高?兴,可更多是忧心,皇后可不好当,且看明光皇帝的皇后,内外兼修主持大局……
看着就劳累。
做皇后可不是一个人的皇后,而是越朝的皇后,天下?人的皇后,背后是无数规矩,哪里有做王妃轻松自在,可圣旨已定,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严氏还是希望女儿能好好的,也不知道?给楚沂寄的银票她收到了没有。
一人得到鸡犬升天是没错,可严氏想,也不能万事?都指望女儿。娘家的兄弟有能力的扶持一下?,没有的,也不能硬把烂泥往墙上糊吧。
而且明光皇帝在位的一年多,出了这么多事?,也是皇上有些地方?没做好,成王刚刚继位,府里的事?能不麻烦就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