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春云在刹那之间怒火中烧,瞪着罗蘅和所谓她的女儿。
急诊室内,温彰荣还不知道摔成了什么样子;
急诊室的门外,战争却已经是一触即发……
“姓温的,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堂春云咬牙切齿,手指着罗蘅和温伊伊, 在自家儿子和儿媳妇的百般劝慰下, 终于知道先把问题抛向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温麟元。
温麟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终于疾步上前, 一把拽过罗蘅到边上,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要出现在温家人的面前, 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温家人, 凭什么你们一大家子都是温家人, 就我们伊伊不是?”罗蘅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问完之后, 她又装出一副柔软可依的样子,道:“麟元, 我也是突然听说了温家老爷子摔跤的消息, 关心则乱, 就想要带我们家伊伊来看看自己的爷爷,这到底有什么不对?”
“你想看望什么时候不行, 非得现在这个时候来?”
边上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温麟元好歹还是要点脸的。
原本私生女的事情便已经叫他在家里有点抬不起头来了,现在罗蘅又突然这么出现, 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叫他在全家人面前再次把脸给丢尽了。
“听话,你赶紧带着伊伊先回去, 老爷子暂时还没说有什么事情, 有事情我会告诉你们的。”
但他也知道,罗蘅是吃软不吃硬, 所以尽量还是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
罗蘅这回却半点不听温麟元的话。
笑话,她这么千辛万苦生下温伊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在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可以分到一点财产,最后再从温麟元的手里分一笔财产吗?
原本罗蘅以为,温麟元既然答应带着温伊伊回家,就是会给他们女儿一个光明未来的意思,哪想,带着女儿回家没过多久,他就直接顶不住压力,说是要给她们母女一栋别墅,外加一千万的现金,喊她们以后没什么事情,再也别轻易来找他。
一千万,外加一栋别墅,这就想把她打发了?
据罗蘅所知,温家现在每一个成年的孩子,手里所有的资产,都不止这个数目。
就连温塔那个外孙女,手里都有不少温氏集团的股份。
所以罗蘅当然不愿意。
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既然温麟元这里不好下手,那就从温老爷子那边下手。
中国人俗话说的好,隔代亲,隔代亲,只要她找到机会,让温伊伊和温老爷子多走动,她就不信,温塔那个外孙女都能从老爷子的手里得到温家的股份,温伊伊这个亲生的孙女却不行。
而她所想要的机会,今天就是。
老人家摔跤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保不好就是最后一面了。
所以她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
温麟元见罗蘅死活不愿意离开,一边焦头烂额,一边只能喊来边上手足无措的温伊伊,喊她劝劝自己的妈妈。
相比起罗蘅,温伊伊身为罗蘅的女儿,却其实一点儿也不像她。
她低垂着脑袋,在温家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可以说是从出电梯之后便有点畏畏缩缩的。
毕竟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
她听见自家爸爸的呼唤,便想听他的话,去把自己妈妈给拉走。
岂料罗蘅也根本不会听她的话。
她扶着温伊伊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刚才不是你说想要来看爷爷的?我带你过来了,你怎么又想着要走了?”
“妈妈!”
温伊伊急得出了哭腔。
她现在身后有那么多双来自于温家的眼睛,她根本都不敢回头去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她满面通红,眼角含泪抓着罗蘅的衣袖,非得要她跟着自己走。
可是罗蘅也是个犟种,不论自家女儿说什么,她就是要在这里,等到温家老爷子的消息才行。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真的好,就在她们母女僵持的时候,急诊室的灯光终于灭了。
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道:“检查完了,都是温彰荣的家属吧?他本人目前已经清醒过来了,暂时没什么大碍,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摔了一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们刚刚给他做了个全身的检查,除了手腕有些扭到,盆骨有些轻伤,别的基本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好还是在医院再留院观察几天,看看情况。”
医生的话说完,所有的人心里都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没有人有心思再管罗蘅母女,所有人都只把目光注视在急诊室打开的大门里面,看着老爷子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等到工作人员把人推出来后,温塔第一个赶到手术床边,帮忙工作人员把床推到了病房里。
“外公,您怎么样了?”
温彰荣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这把年纪了,措不及防跌了一跤,意识还是有些涣散。
听见温塔的问题后,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床头的杯子,温塔便反应过来,赶紧给他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地用勺子喂他喝了几口。
等到终于饮水结束后,温彰荣才终于有些渐渐清醒过来。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不敢吵到老人家休息。
但是病房外,却隐隐有一些争吵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老爷子醒了,罗蘅想带着女儿进病房来看看,却直接被温虞之带来的保镖给拦在了外面。
温虞之是温麟元的长子,是堂春云和温麟元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公认的,温麟元的接班人。
温彰荣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全家人没有人接话,却一时全都默契地把目光转到了温麟元的身上。
温彰荣见状,当即便有些明白了。
温麟元面色羞愧,转身道:“爸,我去处理一下……”
“等等!”
哪想温彰荣精神还没彻底恢复呢,遇到这种情况,却还是能很淡定地抬起手。
他道:“麟元,你喊罗小姐过来。”
全家人都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堂春云生怕老爷子这是想要心软,接受这个女人的女儿,急道:“爸!”
可是她的儿媳妇拉住了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蘅连带着温伊伊都被人给喊进了温彰荣的病房,却无能无力。
罗蘅进了病房,当然率先带着温伊伊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您醒了,我带伊伊来看您了!”
她笑得满面和煦,哪里还有刚才在病房外面满心算计的模样。
她将温伊伊拼命塞到温彰荣的面前,道:“快,看看爷爷,你刚才不是可担心爷爷了吗?现在爷爷终于没事了,你开心吗?”
“嗯……”
温伊伊被迫点了点头。
温塔站在俩人对面,见到这副景象,默默翻了个白眼,显然,并不是很想见到这副场景。
而整个病房里,不想见到这副场景的何止她一个,几乎是整个病房里的人除了温麟元,都在朝着这对母女翻白眼。
萧厉握紧温塔的手,白眼翻的格外起劲。
“嗯。”
温彰荣浅浅应了一声,算是对这对母女的回应。
他的眸中意味寡淡,显然,其实也并不是很看得上罗蘅。
但罗蘅以为老爷子叫自己上前,自然就是愿意见一见温伊伊这个孙女的意思。
她殷勤道:“您身体没什么大碍,那就实在是太好了,老爷子,您不知道,刚刚我们知道您摔跤了,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伊伊……”
横七竖八,她就是想强调一些温伊伊很担心他这个爷爷身体的话。
温彰荣垂眸,这种把戏,放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不受用了,现在如果还上当,那他也太活回去了。
他冷着脸道:“罗小姐,我记得我之前叮嘱过麟元,和你们母女俩断绝关系,现在看来,麟元应该是没有做到。”
“……”
罗蘅的脸色微僵,没想到老头子会突然说这种话。
“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逐渐直起了腰身,脸颊上的两坨苹果肌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温彰荣不徐不缓,道:“罗小姐,如果你打算凭借女儿来我这里再争一份家产的话,那么我想你的主意是打错了,我们家的家产早在几年前就基本上已经分光了,我手里几乎不剩任何的东西,唯一值点钱的,就是家里那套老房子……”
“如果你识相的话,我们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条件,再不往来,如果你不打算这么办,执意要介入我们温家人的生活的话,那我敢保证,到最后,你将得不到我们温家的任何一分财产,不信,你可以稍后自己问温麟元试试。”
“…………”
罗蘅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劲来形容。
简直完全是阴云密布。
而有人惆怅自然就有人欢喜,堂春云女士冷笑一声,终于整个人浑身都舒畅了起来。
“温老爷子……”
罗蘅听见那一声冷笑,扯了扯嘴角,拼尽浑身力气才算是叫自己不要当着人的面,就这么翻脸。
“伊伊好歹是您的孙女,您就真的狠心这么对她?”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人如果拉不下脸皮来争取自己该有的一切,该拼的时候不拼,那以后就真的是没有以后了。
温彰荣道:“罗小姐,我有很多的孙子和孙女,但是在我眼里,你的女儿,不是。”
这句话便算是最明白的撇清关系了。
温伊伊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只觉自己羞愧地快要钻进地底里去了。
她不断拉着罗蘅的衣袖,乞求道:“妈妈,我们别待了,快回去吧……”
罗蘅却是完全不肯。
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那就是完全破罐子破摔了呗。
“凭什么,老爷子?”她问,“我们家伊伊好歹是你的亲孙女!温塔这个外孙女都能姓温,如今都能站在这里,凭什么我们家伊伊反倒要被你开除温家人的身份!”
今天在场有这么多的人,温塔原本一心只关心着外公的身体,并不想理温麟元他们家的破事,可是罗蘅现在的问题,直接就是把全家人的注意力,突然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蹙眉去看罗蘅。
而这一回,不等温彰荣再回答,温祝华女士直接便喝到:“姓罗的,我给你脸了!”
萧厉也护在了温塔的面前。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显得她很需要被保护的样子?
温塔一时有些无奈,想要萧厉先离开自己一点,她可以自己面对罗蘅。
哪想,就在萧厉挡住她的同时,温彰荣已经斩钉截铁道:“就凭温塔是我女儿的女儿,是我让她从出生起就姓温的,她凭什么不能跟着我姓?”
如果说,刚才和罗蘅的那些话,温彰荣还算是留了一些余地,那么现在,他是彻底一点余地也不想给这个女人留了。
“罗女士,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我老伴早就商量好了,等到我俩百年之后,温家老宅,就是塔塔一个人的!”
“至于你的女儿,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你们从今往后,不仅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而且也不会从温麟元的手里得到一分钱!”
他苍白却仍旧冷戾的眉峰扫向温麟元:“不信,你试试看!”
而且是铁青着脸色, 发着疯一样拉着自家的女儿走的。
她走后,温彰荣就把病房里的人给遣散了,说自己需要好好休息, 只留下了三个子女陪着自己。
但是剩下的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一时却居然没人愿意先走。
虽然老爷子已经明确表示了不会认回温伊伊那个私生女,但是他刚刚也说了, 以后的温家老宅,是温塔一个人的。
这是什么概念?
正经市中心一环内的胡同老宅, 有市无价的几百平的温家老宅, 请的全国知名的老牌设计大师设计改造的老宅, 将来全都是温塔一个人的?
温家可不是只有温塔这一个孩子, 凭什么老宅全部都只给温塔一个人?
虽然大家都没有人说话,但是每个人的心思有明显地有些昭然若揭。
终于, 还是表姐温璟先说了一声“那爷爷, 我先出去了”, 大家这才开始陆陆续续也从病房里离开。
只是离开前,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 总还是要在温塔的身上停留一会儿。
尤其是两个舅妈。
温塔和萧厉走在最后面,对于温彰荣的决定,温塔也是在今天才刚刚知晓。
和所有人也是一样, 她的心底里,震惊大过了一切的东西。
为什么要把温家老宅留给她?就因为她是从小跟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吗?
走到门口的时候,温塔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似乎想要回头, 去问问外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萧厉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宝贝, 咱们回家去炖点排骨汤,晚上给外公送过来吧?正好前几天谢明裳他们农场进了一批山参,咱们去准备一下。”
温塔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后便只能被萧厉牵着手,强势地先带出了病房。
两人一直走到了车里,萧厉才道:“宝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管你有没有打算要温家的老宅,这些都是外公的决定,咱们有事,等外公身体恢复一点了再说。”
温塔看一眼萧厉,无声点了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刚才她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就和林江涛的画廊一样,温家老宅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有价无市的。
但是又和林江涛的画廊不一样,林江涛的画廊她可以想也不想就拒绝,可是温彰荣的这份礼物,她一时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家里后,温塔便见萧厉进了厨房。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喊保姆阿姨去买了最新鲜的鸽子和骨头,还有各种可以熬汤的配料。
洗了手,萧厉便开始处理这些东西。
温塔站在厨房门口,见他忙里忙外,中岛台上摆的,正是保姆阿姨刚刚才找出来的谢明裳的农场送来的几根山参。
萧厉回头,见温塔站在门口,也不说话,突然问道:“要不要来一起给外公煲汤试试?”
温塔顿了一下。
煲汤,她?
温塔这辈子也没有进厨房自己动过手。
但她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她走过去,站在萧厉身边,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萧厉打量了眼温塔浑身上下,突然笑道:“你要先系个围裙。”
“……”
温塔四周环顾了一圈,便见到萧厉从一边角落的墙上熟悉地拿下了一片围裙,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是温塔第一次下厨,从头到尾,她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萧厉喊她干嘛,她就干嘛,洗葱段、切葱段、捞排骨,加红枣……她就像是个跟在萧厉身边的小助手,既是第一次下厨,也是第一次这么听他的话。
人忙起来的时候,真的可以忘掉一切事情。
温塔和萧厉一起给温彰荣煲汤的时候,几乎就再也没有想过老宅的事情。
看着两只砂锅里都褒上了汤,她问萧厉道:“做饭都是你以前在孤儿院里学会的吗?”
“嗯。”
萧厉点头道。
温塔想起萧厉年前发给自己的行程图里,好像有回去过一趟孤儿院。
她又道:“下回你如果回去的话,喊我一起吧,我也想再去看看。”
那所孤儿院,温塔就去过一次,就是自己十八岁那年,因为慈善基金会的活动去的。
她当时没有见到萧厉,也并不知道,当时的楼顶,有个人正那样注视着自己。
她只记得孤儿院里的那群孩子们,明媚又自信,而经理告诉她,都是他们有个大哥哥的功劳。
萧厉哪想,温塔还会主动提出要去孤儿院看看?
他惊喜道:“真的?”
“嗯。”
温塔也点点头。
温祝华女士交给她的慈善基金会,温塔其实每个月都有专门花几天的功夫去参与活动和查看运营情况。
她今年也有去北城别的几所孤儿院里走访并且帮忙运送物资和支教,基本都是跟着基金会的活动走。
而之所以没再去过萧厉长大的那所孤儿院,是因为萧厉的集团已经直接和孤儿院进行了绑定对接,有了萧厉在,那所孤儿院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别的机构再来帮忙,顶多就是大家偶尔免费过来支教一下。
近几年北城的发展很快,和温塔当年高中毕业的时候,又早都不一样了,即便是孤儿院,也在与时俱进。
“作为回报,萧厉,你明天也抽空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温塔道。
“好啊!”
萧厉答应得爽快。
反正不管温塔要他去做什么,他都是会同意的。
只要不是离婚,萧厉想,他就什么都干。
温塔看他一眼,解下围裙后,和他一起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
熬汤需要等待不少的时间,温塔在此期间,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上楼,只是坐在沙发上,将脑袋搭在小狗宝宝浑身柔软的毛发上,安静地躺着。
她不说话,萧厉当然也就陪着她休息。
只是相比起温塔,萧厉还要时不时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
等到汤一煲好,两个人便都迫不及待地把汤装进到保温桶里,送去了医院。
只是等到了医院一看,温彰荣的床头边上,已经放着不下三只保温桶。
——温蓉已经在病房里看望温彰荣。
温塔和萧厉进来后,温彰荣看到这情形,也是笑了。
他问温塔和萧厉道:“你们带的是什么?”
“骨头汤和鸽子汤。”温塔道。
温彰荣笑到整张脸的褶子都完全浮现跳动了起来。
“那看来我老头子真是有福气,这是今晚第二碗骨头汤和鸽子汤了。”
温塔也跟着无奈笑了笑,她也没想到,她和温蓉会准备到一起去。
“那明天早中晚餐,我们在群里商量一下再送饭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门又被推开,温塔和萧厉一起回头,就眼睁睁地看着温劭之在自家爸妈的要求下,手里也提着两只保温桶,走了进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
原本还算是宽敞的单人vip病房,一时间也显得再度拥挤起来。
温彰荣挑眉,却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他问道:“骨头汤和鸽子汤?”
温劭之摇摇头:“骨头汤,还有几个小菜。”
温彰荣点点头,示意他们全都放在一起。
一群小辈站在温彰荣面前,似乎都是想陪着他用饭。
温彰荣目光巡视一圈,便道:“好了,你们心意我都知道了,自己都去干自己的事情吧,难得周末,本来你们也该自己去放松的。”
“没事,爷爷最重要。”温劭之道。
温彰荣叹气:“你们来这么早,自己都还没用饭呢吧?快去吃饭去吧,老头子我真没什么事情,要是为了照顾我,你们自己把身体饿坏了,到时候要心疼你们的不还是我?”
话说的很有道理。
几个人在病房里互相又对视了一圈,终于,温塔和萧厉先道:“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外公你好好休息。”
“好,去吧。”
那她都率先走了,剩下两个小的哪里还有不敢不听话。
温劭之和温蓉相视一眼,紧随其后,也和温塔他们一起走出了病房。
几个人前后脚走在医院的走廊上。
“表姐!”
走到一半,温蓉突然喊住了温塔。
温塔回头,去看自家的小表妹。
温蓉道:“大家都是温家的孩子,每天在家里抬头听不见低头见的,哥哥喊我今晚要是碰到你的话,就告诉你,外公下午说的事情,你别想太多,不属于我们的,我们不会去争和抢,温家老宅是外公和外婆的房子,他们想给谁就给谁,我们都没话说。”
她这样坦坦荡荡的,莫名叫温塔欣慰地笑了笑。
而温劭之也道:“我也是一样,我姐叫我过来,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温家老宅,我们也不要,家里给的钱已经够多了,多一套房子少一套房子,都没有什么,一家和睦最重要,外公和外婆的房子,本来就该由他们自己做主。”
他们会全部都这么说。
这简直完完全全超乎了温塔的意料。
她把原本注视在温蓉身上的目光又转移到温劭之的身上。
毕竟那真不是普通的房子。
温塔看过太多的先例,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真的很难有能够把持住自己的。
不过想起大表哥和二表姐平时的为人,温塔又觉得,这的确像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他们温家的孩子,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
她于是点了点头,道:“替我谢谢表哥表姐,他们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也完全尊重外公的意愿,不管最后老宅他到底想要给谁,我都没有意见,他昨天那么说,也说不定只是劝退别人的话术而已,我也欢迎大家随时竞争。”
古往今来,能够青史留名的世家大族,从来都离不开团结二字。
虽然温家还远远称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显然,家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家族,真的能够源远流长下去。
原本可能会引发起腥风血雨的财产争执问题,就这么在大家的三言两语中,成了一桩笑谈。
回到家里后,温塔和萧厉一起用了晚饭,又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
在临睡前,大家商量好,以后温彰荣的一日三餐,早餐由温塔和萧厉负责,午餐由温劭之和温璟姐弟俩负责,晚餐则是由温虞之和温蓉去送。
其实完全不需要那么麻烦,家里有保姆,温彰荣的一日三餐,几个保姆轮流,完全可以照料。
但好歹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温彰荣当然是只能收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等到萧厉陪着温塔,一起去给老爷子送早餐,并且看望人结束之后,他才问道:“宝贝,你昨晚喊我今天陪你出门,我们今天去哪里?”
温塔在车载导航上输入目的地的名字,道:“去看我的外婆。”
温塔的外婆葬在北城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这是温塔第一次带着萧厉来到这里, 也是萧厉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远郊陵园,往前再过几十里,就到隔壁省了。
“这是外婆自己选的地方。”
停完车后, 温塔便和萧厉一起朝着陵园墓地走去。
他们刚刚在山脚下买了一束花, 是白色的康乃馨,由温塔抱着朝台阶上走。
北城因为地处平原,所以基本见不到什么海拔特别高的山, 这边的陵园因地制宜,基本也是沿着山丘的走势建的。
他们一步步拾级而上, 没走多久, 就在快要靠近山顶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说, 城市里现在的空气污染太严重了, 她想要葬在环境好一点的地方,所以全家就给她选了这片墓地。”
温塔带萧厉找到自己外婆的墓碑, 把白色的康乃馨放在她的墓碑前面。
萧厉陪她一起蹲在地上。
在昨天的时候, 萧厉其实想过很多种可能, 他以为,温塔所说今天的回报会是帮忙干活, 或者是替美术馆拉什么资源,但他独独没想到的是,温塔会在今天带他来见自己的外婆。
萧厉注意到, 温塔外婆的名字叫曹绣绒。
一个很小家碧玉的名字。
但其实,曹绣绒女士有一米七高,年轻时候走起路来就和温祝华女士一样, 四面带风。
正因如此, 温彰荣当年还和温塔说笑过:“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所以才第一眼就注意到你外婆的, 以为她是个小家碧玉的闺秀,哪想,是个雷厉风行的姐姐!”
是的,温塔的外公和外婆,其实是姐弟恋。
外公比外婆要小两岁,温家能有现在的家业,完全是靠他们当年赤手空拳,一起闯出来的。
到今年为止,曹绣绒女士已经去世有四年了。
温塔蹲在自家外婆的墓碑前,给她擦完墓碑后,才介绍道:“外婆,这是萧厉,我和他结婚了,所以带他来看看你。”
萧厉听完,立马有些正襟危坐地面对着墓碑。
就好像是第一次和温塔回家见温彰荣的时候一样。
“外婆,你好,我是萧厉!”他大声道。
但是当然,墓碑不会回答他们任何的话题。
温塔等了一会儿,便笑道:“外婆,你也觉得他很好笑对吧?”
萧厉:“……?”
他怎么有一点听不懂温塔的话。
他扭头去看温塔。
但是前一刻语气神态什么还很正常的温塔,下一秒便已经眼角闪烁起了泪花。
“外婆,昨天外公摔了一跤,把我们大家都担心坏了,幸好他没事……”他听见温塔的声音微微哽咽,道,“然后我们就都在想,应该是您在天上保佑着他呢,您也不想他就这么去找您,想让他再多陪我们几年,是不是?”
其实自从曹绣绒女士走后,温塔一直没能常来看看她。
曹绣绒女士走的时候,是温塔正在伦敦念大学的时候。
小老太太倔强的很,即便是查出了胰腺癌,也不告诉任何人,直到彻底撑不住了,住进高危病房了,温塔才在英国收到消息。
但是等她匆匆忙忙赶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人已经走了。
她没能见到自己外婆的最后一面。
这一直都是温塔心里的一桩遗憾。
曹绣绒女士下葬后,她一连好几天都来她的墓碑前看望她,希望她能时不时在梦里回来看看自己。
那段时间,温塔的眼睛每天都是肿的,一直等到事情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她才终于有点缓过神来,继续回到伦敦去上学。
但即便是回到了伦敦,她的状态也很低迷。
被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对外公外婆的感情始终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