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也知道萧厉公司成立的历史,在他刚刚发家的那几年,温塔应该刚刚好都在英国念书,隔几个月才会回国一趟,就这么巧,被他给碰上了?
温塔靠在客厅连接着走廊的墙壁后面,原本只觉得这两个大男人聚在一起,说了大半天,怎么尽说些废话,但是骤然听到温劭之的这个问题后,她不禁也凝起精神,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这是温塔觉得自己今晚听到的唯一一个有营养的问题。
好吧,归其原因,主要是温塔自己也一直很好奇,萧厉到底当初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然后又对她所谓一见钟情的。
温塔单单知道,在他们第一次约会之前,萧厉就曾经见过她,而且据萧厉自己所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好看,对她一见倾心了。
但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又是在哪里见过她。
为什么她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明明萧厉的长相也还可以,如果见到的话,打过招呼,她应该会有印象。
她渐渐地站直了身体,叫自己的身体微微又往前挪了两下,能够更加听清楚萧厉的答案。
在等待的时候,温塔的大脑中飞速想过几种可能。她想,也许萧厉从前见过她,是在某场他们都有参加的宴会上,又或者是什么大型活动的现场,她被温祝华女士推出去做代表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很多,多到她自己都不能完整地记住每一次。
但可惜,通通都不是。
萧厉的时间线,比温塔所能想到的所有的一切,都还要早。
“那是我大学毕业第一年的时候,当时公司刚刚拿到第一笔大规模的投资……”
萧厉沐浴在子夜的月光下,面对着温劭之的问题,坦诚道。
“然后我就回了一趟我小时候长大的孤儿院,想要谈谈捐款的事情,结果碰上你姐刚好高中毕业,也来孤儿院做慈善……”
高中毕业,孤儿院,做慈善?
这个回答出乎温塔的意料。
她将脑海中的时间线切换到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是了,那个时候她刚刚高中毕业,温祝华女士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慈善基金组织,美其名曰给她找点事情做做。
她当时在慈善基金会参加的第一个活动,就是拨钱赞助了一家孤儿院,然后去给那里的孩子上了一堂免费的美术课。
那个孤儿院,在北城的西区。
温塔记得,当时资料送到她手里的时候,介绍人还说,这个孤儿院的孩子都特别争气,有上进心,有出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前些年考上了民大,现在都自己毕业当老板了呢!
五年前的夏天。
温塔正值高中毕业, 温祝华女士觉得她既然都已经成年了,并且也已经收到了大学的offer,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她需要开始跟着她学习并且参加一系列成年人该有的社交活动。
虽然这些活动, 其实有一些自从温塔十六岁开始,温祝华女士就已经带着她在参加了,但到底当时她还没有彻底成熟, 而且还要忙各种升学的事情,所以温祝华女士也就从来没有真正地放手, 叫她自己做过一个项目。
温祝华女士公司名下的慈善基金帮扶孤儿院活动, 就是她交给温塔练手的第一个项目。
这是温塔真正经手的第一个自由的活动, 出发前, 她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从这座孤儿院的历史, 到现在院里儿童的数目, 再到院里的住宿以及教学条件等等, 每一样东西她都亲自了解过去,生怕自己会做的不好, 给温祝华女士丢脸,也给自己丢脸。
但当时慈善基金会的经理人告诉她:“倒也不用太紧张,这个孤儿院在北城条件还算可以的, 只是地方偏远了一点,前些年院里出了一个考上民大的孩子后,区里都重视的很, 给孤儿院的条件全面提升了一遍。”
那温塔就有些不明白了:“可我们不就是去送温暖的吗?”
“是啊, 但是设施装备补助这些,我们和政府这些年都已经一直在做了, 你这回主要是去陪陪他们,照顾他们精神方面的东西。”经理人道。
精神方面。
温塔明白了。
孤儿院的孩子,就算外在的东西得到的再富足,也改变不了他们全都是孤儿的事实。
精神补助,既包括了文化方面,也包括了儿童心理方面。
所以温塔在准备到一半的时候,就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临时抱佛脚,又去看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
虽然从小到大慈善活动做的不少,但温塔还没有怎么真正近距离地接触过孤儿,对于孤儿的心理方面了解,也实在贫瘠的很。
她那段时间熬夜学习了很多东西。
希望到时候去到孤儿院的时候,可以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到哪里的孩子。
然而,等到真正带着物资去到孤儿院的那天,温塔还是觉得,自己学习的不够多。
因为这个孤儿院和她在书上看到的和平时了解到的,又属实不太一样。
这里的孩子们很活泼,她一进门,就见到他们都是蹦蹦跳跳的样子,每个人的衣服也都穿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
她带着几个人刚一进院里的大门,还没见到院长呢,这群孩子便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问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温塔对着领头的一个小男孩儿说:“我们是来陪你们玩儿的。”
“陪我们玩?是来给我们送东西,然后免费给我们上一堂课的那种吗?”
温塔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子年纪小小的,但却会这么直接地就把寻常慈善机构救助孤儿院的套路给说出来。
是的,是这样的。
温塔不敢说百分之百,但市面上至少九成的慈善机构,大多都是有钱人家打着慈善的名义,来走个过场,给自己和公司增添名声与威望的。
送东西,然后支教,合影,走个过场。
事情就算这么结束了。
包括他们自己的很多活动,其实也都是一样。
面对着这个小男孩的询问,温塔居然一时有些感到羞愧。
就在她哑口无言的时候,小男孩却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又主动仰着脑袋对她道:“老师那你们今天要上什么课呀!我们大家最期待的是美术课!还有体育课!”
温塔感激地看着这孩子。
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已经会给人递台阶了。
她立马道:“体育课我可能不怎么会,但我会美术,我待会儿要是教你们画画,你们感兴趣吗?”
“好啊好啊!”
一听要画画,马上很多的孩子便都围上了温塔。
她长得又好看,大家都喊她女神姐姐。
温塔就这么被他们挤在中间,看着那一张张面对着自己的活泼笑颜,倏尔,终于也笑了下。
她牵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姑娘的手,要她先带自己去教室看看。
小姑娘扎了两个高高的双马尾,听到温塔的要求,一点儿也不怕生,便带着她去看他们的教室了。
温塔看着那一晃一晃在自己跟前的双马尾,虽然面上不再显露出来,但心底里其实早已经又被这座孤儿院的氛围给震惊到了。
他们和书本上写的真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们很活泼,很明媚,除了是孤儿之外,好像和别的外面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看过他们的墙壁,上面有各种颜色的自由涂鸦;
她看过他们的课本,上面笔记做的认真又详细,并没有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就放弃了学习这样东西;
她还看过了他们的照片,看过了他们的操场,看过了他们的宿舍……每一个孩子的脸上都拥有着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纯天然的笑靥,每一个孩子的生活都积极热情得像是一团团的小太阳。
所以那天的美术课,她原本是只打算给他们上一些基础绘画知识的,但是临到上课前,温塔又改了主意。
她给他们介绍了草间弥生的彩色波点艺术。
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荒谬的选择,她要给一群或许连艺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们讲述这位波点大师,给一群连濑户内海在哪里也不知道的孩子们讲述南瓜与文化的符号。
但温塔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
甚至于,她觉得,上课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群孩子相较于其他天天泡在少年宫和文化馆里的孩子,不应该有任何的分别。
他们能听懂的东西,那么他们也应该要有机会去学习。
既然设备已经资助到位了,既然资金什么的都不缺,那就给予他们文化自由的空间,给予他们无穷发挥的空间。
那堂课上的并不长,只有正常的四十分钟不到。
但是叫温塔见识到了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孤儿院。
她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关于艺术的别开生面的大门;
他们也给她打开了一扇关于刻板印象的别开生面的大门。
原本那天温塔走的时候,还想仔细和那儿的院长问一下,为什么这里的孩子能一个个都培养的这么活泼。
可惜最后因为搬运物资和分发营养餐的问题,时间耽搁了一些,她就没有机会去问。
后来在回去的车上,她倒是有问过对接的经理人,她问她,为什么那里的孩子那么不一样。
经理人笑笑:“听说就是因为那个考上民大的孩子,他在的时候,整个院里气氛比现在还嗨,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王,自己活泼,而且也很会照顾到别人,考上大学之后,他也每年都回来送钱送物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也都想学习他,和他一样考个好大学。”
温塔点点头。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经理人的嘴里听到这个人了。
她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创业怎么样?”
“听说还不错,刚刚得到了一笔很大的投资。”经理人说道。
温塔复又点点头。
觉得这种从小就具有领袖意识的人,成功也只会是必然的事情。
这些就是温塔关于那一次的孤儿院慈善活动,所有的记忆了。
所以当初那个孤儿院里考上民大的孩子,就是萧厉吧?
她站在墙壁的这一侧,忍不住再稍稍往前了一点,探出边角的身体,想要去看看坐在院子里的两个人。
而院子里的萧厉还在和温劭之说着那一天自己的视角:
“那天我就站在楼顶,看着你姐在底下忙来忙去的,其实我当时应该下去帮点忙,或许你姐还会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为什么没上去呢?
因为他也知道,孤儿院的慈善活动,一直都是很多人沽名钓誉的工具,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长得美若天仙的女孩子,是不是同样也只是把样子做给他们身后的摄像机看。
当然了,最后萧厉也知道了,她不是。
或许他们的慈善机构是有这个目的,但在温塔向这群孩子们讲解草间弥生的时候,在温塔带领着这群孩子们,进行波点艺术创作的时候,在温塔告诉他们,南瓜代表的能量的时候,萧厉能感受到,她是真诚的。
那天他靠在教室外面的墙壁上,偷偷地听温塔讲完了一整堂的美术课。
一如今天站在客厅里的温塔一样。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萧厉觉得,自己能看见温塔在做自己热爱的事业时,眼神里所散发出来的光彩。
他喜欢这样的温塔。
“……大概这就是一眼定终身吧,总之,我这辈子是栽在你姐的身上了。”
凉风吹拂起温塔的裙摆。
温塔听见萧厉最后的总结。
她默默地又抱紧了一点手中的西装外套。
明明她是来下来找萧厉的,明明她已经找到了萧厉,但温塔现在站在原地,却突然觉得,自己暂时好像不太好上前。
她就这么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儿。
院子里不断有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响起。
温劭之在风声中又笑着揶揄了萧厉两句,这才终于坐不住起身,道:“好了,那故事我也已经听完了,姐夫你要是今晚不想回去找我姐,就先去我房里睡呗,反正我今晚是不回家的,我要出去嗨了~”
他的声音很是荡漾,身体也跟着摇摆了起来。
将近凌晨十二点。
温塔听着温劭之的话,知道这混小子如果待会儿马上要出门的话,她现在应该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他们就会发现她在偷听的事情。
可是她好像也有点期待萧厉的回答。
怎么样?
他真的要和她生气,今晚不回房间睡觉了吗?
萧厉还懒懒地躺在藤椅里,听完温劭之的话,他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就是下来坐坐,待会儿肯定要回去睡觉的,你姐还等我回去哄她呢!”
“……”
好像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这不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温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答案,但是在听萧厉认真地说出这句回复后,她的身体还是下意识放松了一下。
她的肩膀微微松弛。
西服却仍旧牢牢地贴在她的身前。
后续温劭之和萧厉又说了些什么,温塔并不知道。
她也懒得再知道。
她只是在听完萧厉的那些回答之后,就自己抱着他的西装外套,又直接回到了楼上。
是的,她最终也没有把外套给萧厉送去。
她回到房间后,就把外套丢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然后褪去自己为了下楼才穿上的外衣,掀开被子,上床关灯,睡觉,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她安静得仿佛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在另一侧床头留的那盏夜灯,隐晦地亮在角落里,叫人知道,她今晚其实下过楼,而且明了,在过一会儿的深夜,她的身边,会有一个男人躺下。
一定,会有。
夜晚就这么过去。
因为温麟元的事情, 所以温塔和萧厉不止一天晚上需要住在温家,后续还得在温家再多待几天。
堂春云女士听说是昨晚在家里哭过后,就直接坐车回了堂家。
一大清早, 温彰荣老爷子就打算亲自去堂家登门道歉。
但他毕竟一把年纪了, 一个人去,家里有些不放心,所以再三商量过后, 大家决定叫温祝华女士陪着老父亲一起去。
毕竟温祝华女士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一旦道歉谈崩了之后要谈利益, 有她在, 温家也不会太吃亏。
不过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错, 不到万一, 大家还是希望温祝华女士可以不开口。
温塔一大清早就起床,听家里人商量了几个来回之后, 一起把温彰荣和温祝华给送上了车。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 现在还早, 她可以慢慢悠悠地吃个早饭,再去上班。
她回到餐桌边上坐下, 恰好,昨晚熬到很晚才回房间的萧厉终于睡醒了,睁着惺忪睡眼从楼梯上下来。
昨晚萧厉回来的晚, 具体几点回来的,温塔也不知道,总之, 今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 萧厉的的确确是睡在她的身边的。
“妈和外公都去堂家了?”
萧厉向屋外张望了两眼,便稀松平常地问道。
他刚刚在楼上听到了些动静。
“嗯。”
温塔朝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 叫萧厉突然顿了一下自己的脚步,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他立马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抬手故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到了餐桌边上坐下。
昨晚萧厉和温劭之聊完话之后,已经彻底过零点了,等到他回房间的时候,温塔都已经睡着了,所以昨晚上的事情,他们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
他有些不知道,温塔现在是怎么想的。
还是想和他商量协议的事情吗?还是就算这么过去了?
萧厉心底里实在没有底。
关于温塔的担心,他当然是知道,毕竟家里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但他实在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和温塔都结婚这么久了,她提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会一点情面也不留,义正言辞得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一样。
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滋味,萧厉在结婚的这几个月以来,算是彻底地尝够了。
他安静地在温塔的面前坐下,想着既然温塔不主动说话,那他也先把早餐吃完再说。
他捻起一根油条,拉了一杯豆浆到自己的面前。
温家是个大家族,人多,每次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早餐总是各种形式的都有,从西式的蛋糕牛奶三明治,到中式的鸡蛋油条和营养粥。
在有豆浆和油条的前提下,萧厉还是习惯吃这些正常的中式早餐。
而温塔早上喝的是养胃的红豆紫米粥。
相比起萧厉的狼吞虎咽,温塔吃饭的动作永远都是那样的慢条斯理,不疾不缓。
萧厉一口气吃完了两根油条,见温塔坐在自己的对面,才刚刚喝完了两口粥,现在正想要伸手去剥个鸡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只剩三分之一杯不到的豆浆,终于,吞咽油条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慢得十分得刻意。
他在缓缓转动自己的喉结。
试图学习着温塔的速度,能和她在吃饭上,也保持着同步。
温塔原本自顾自剥着鸡蛋,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萧厉这些小动作的。
但是他的喉结转动的实在是太慢了,叫她眼角余光瞥到,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终于饶有兴致地撑着眼皮,偷偷地观察了两眼萧厉。
而后,莫名其妙的笑声便迸发出来,清晰地传进到萧厉的耳朵里。
萧厉茫然地抬起头来,见到温塔正盯着自己发笑的样子。
他挑了下眉,似乎想问温塔在笑什么。
而温塔当然不会说。
萧厉便只能带着一丝清晨刚睡醒的懵懂,一边继续缓慢地学习着她的吞咽,小口喝了点豆浆。
这副四肢不协调的样子,简直是更加好笑了。
温塔剥完鸡蛋,一边将小块的蛋白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才能堵住自己不断增添的笑意。
萧厉一头雾水,听着那点滔滔不绝的闷笑,顿时更加不明白,温塔到底在笑什么。
他慢慢慢慢地吃完了早饭,终于,在他喝下最后一口豆浆的时候,他听见温塔的笑声止住了。
她问道:“你今天早上要着急去开早会吗?”
“嗯?”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叫萧厉顿了一顿。
他抬头四下环顾一圈,确认餐厅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温塔现在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之后,才摇摇头,道:“不用。”
“那你送我去美术馆吧。”
温塔自然地仿佛他们昨晚根本没有吵过架一样。
这叫萧厉又是茫然了好一阵子。
但他反应过来之后,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我在车里等你。”
温塔率先擦完手,整理好裙摆,起身离开餐桌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压制不住的笑意。
她走向了停在外面的昨晚由司机开回来的商务车。
萧厉望着她的身影,难得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紧随其后地起身,充当起了商务车司机的角色。
在开车去往美术馆的路上,夫妻俩人还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缄默。
其实主要是萧厉在缄默。
他实在有些搞不懂温塔在想什么。
她今天早上的举动反常得有些可怕。
因为平时的话,温塔基本是不会主动叫萧厉送她去上班的。
下班也是一样。
几乎每次都是萧厉主动,他们之间才会有故事。
而每次当温塔主动提出要他接送上下班的时候……嗯,她都是有事情要说。
而且她早上盯着他,还那样莫名其妙地发笑。
这叫萧厉一时更加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只能单方面地一边开车,一边不断从后视镜里观察了温塔好几次。
温塔原本还没当回事,但是注意到萧厉偷看自己的频次越来越频繁之后,她终于板起脸,认真地告诉他:“萧厉,你要是再看我,我们俩今天早晚得一起进医院!”
“……”
萧厉听到这里,才总算是老实了。
等到车子彻底停在了美术馆的门前,他呼出一口气,才终于再度转头,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温塔。
昨晚他们是在温家老宅睡的,所以温塔今天穿的又是自己从前的旧衣服。
不过她的衣服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旧衣服,基本也都是只穿过一次两次就挂在衣柜里再也没动过的,保存的很好,几乎不会叫人看出什么。
车子停下,温塔又检查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衣着过后,却并没有急着下车。
她只是解开安全带,放松地靠在座椅里,朝着外面美术馆的喷泉看了两眼后,便扭头转向了萧厉。
“萧厉,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再说一下……”
温塔缓缓开口道。
萧厉眉心跳了一下。
他就知道。
温塔这么主动地找他,肯定还是要和他谈那件事情的。
不过昨晚萧厉其实也想的差不多了。
在和温劭之回顾了一遍他和温塔的相遇过程后,他自己心底里就清楚地知道,只要他还爱着温塔,只要他的心脏还会因为温塔的存在而跳动,只要他还永永远远都想和温塔在一起,那么在一些事情上,他就注定只有妥协的份。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没有一纸协议来的叫温塔安心。
车子已经停下很久了,但萧厉双手仍旧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他只是将脑袋转了过去,定定地注视着温塔,宛若是已经做好了被天神降下审判的准备。
可是饶是萧厉做好了那么多的准备,他还是没想到,温塔会道:“萧厉,关于昨晚的事情,我先向你道个歉,对不起,是我态度有些问题……”
“嗯……”
“嗯……?!”
萧厉怎么会想到,温塔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工作,居然是在想怎么和他道歉?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逐渐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塔无奈道:“是,你没听错,是我错了,我昨晚说的话有点过分……”
只是过分而已嘛?
萧厉心底里默默反问了一句,但面上已经止不住笑意,微微地咧开嘴角,看着温塔。
温塔见到他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又笑了一下。
只是她旋即又正了正脸色,道:“不过我觉得我考虑的还是没有错,协议不管对于你还是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保障,或许你现在是觉得不需要,但是萧厉,没有人可以保证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对吗?”
没有人可以保证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就算是你对我的爱,你也敢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依旧如初吗?
你敢吗?萧厉?
你敢发这样的誓言吗?
萧厉不过高兴了一刹那,听完温塔后续的话之后,他很快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他听出了温塔的弦外之音。
所以她其实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宗旨并没有变,只不过是语气态度变了,变得温和了许多,变得叫萧厉都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了。
怎么办呢。
萧厉,你还想反抗一下吗?
还想告诉她,你其实可以保证,你其实可以发誓,自己十年二十年都一定不会变心的吗?
但是应该也没有用吧?说的再多,你也知道,永远没有那一纸协议来的能够叫她安心。
在温塔平静的注视下,终于,萧厉缓缓松开了自己握紧方向盘的手。
他和温塔说道:“我知道了,今天下午我会去找律师过来起草协议,塔塔,你放心,如果将来我有任何出轨的行为,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都会直接净身出户,不会叫你吃一点亏,公司、车子、房子,还有所有的基金股票,全部都归你,我不会有一点反抗。”
那倒也不必这样……
温塔稍稍拧了下眉心。
她一点儿也不想要萧厉的那些资产,她只是想要有一个足够能够威慑到他的东西,叫他在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内,不要做什么越轨的行为,那就足够了。
但是萧厉实在不知道,除了这样子能叫温塔安心之外,他还能承诺些什么来叫她满意。
他们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
终于,温塔道:“……那我回去想想,我要怎么做才好。”
她说完就想下车,不想叫别人看出来,她其实又有点落荒而逃。
没办法,萧厉的爱意实在是太刺眼了。
温塔总是在冷不丁的时候,就会被灼烧。
然而萧厉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还是沉默地看着温塔。
温塔回身,有些不明白,他这么扣住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萧厉……”
她想问他。
但是那一张绣口不过轻吐了两个字,旋即就被人攫取走了所有的呼吸。
温塔震惊地看着萧厉。
他吻得她很深,从一开始就带着一股欲求不满一般的发泄。
他啃着她的唇瓣,他咬着她的舌头,他把她所有满腔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挤压回了肚腹里,变成了清澈的水流。
温塔被他一掌托住半边脸颊,一开始还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到后来,身体便跟随着本能的反应攀上了萧厉的脖子。
她也没有管这是不是在自己美术馆的门前,只是闭上眼睛后,一切似乎都只剩下了享受。
她和萧厉的唇舌搅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只跟随着身体最原始的冲动而激动。
他们拥抱,他们深吻,他们紧紧地缠绕着对方,好像在此时此刻就恨不能要将彼此都揉碎,换进对方的骨血里。
萧厉这么激动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温塔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直到最后萧厉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她才终于想起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