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守门的人员看过两个小黑本本后,他们就被允许进入到关押“小偷”的地方去了。
阿言和祝觉进入这板房内,就见到了昨晚跑到工地偷东西反而遭殃的贼。
根据他们目前了解的情况,这个小团伙一共有三个人,目前被分开关着,这个板房里的就是那个像是遭了“诅咒”的。
板房内放着一张单人床,对面的位置还有一把椅子,这看起来有些岁数的贼人被铐在了床边,眼神呆滞。
似乎是因为担心他做出别的过激举动,室内只有这么两件家具。
“你还好吗?”阿言和祝觉缓缓靠近,但距离被拷住的小贼还有半米左右的距离。
只见他摇着头,嘴唇翕动,浑身抖动。
“报,报告政府,我什么都没干,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听着这贼人的话,阿言皱了皱眉。
听这口吻和熟悉的交代,显然不是第一回进局子,她想开口再问,却见眼前人重复了几句,眼神渐渐呆滞,像是整个人失去神思,张着嘴巴,眼白突出,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状态明显不对!
阿言看了觉觉一眼,祝觉点着头,他手里的手机已经把刚才进来后的一切都拍摄下来。
“他这个情况多久了?”阿言问着。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这样,昨晚被发现的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磕头,我们拽都拽不动,像是被定住了。”
“是高老师当场大声表示,一定会严格处罚,之后他才停下磕头,我们就能带走了。”
一位警卫员说道。
“从昨晚到现在,我们也试过很多方法,但都没办法让他的精神恢复正常。”
接下来,阿言又连续问了数个问题,随后将视频录像发给了丁铃。
她和觉觉能够做的只有这些了。
高老师的身后显然有国家机器,而丁铃背后的那个“特案组”显然更适合处理现在的情况。
【阿言】:……情况就是这样。
【阿言】:估计需要你带着铃铛来处理了。
丁铃秒回了阿言的微信,表示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这会儿还是上午,从滨城飞羊城的航班众多,不出意外下午丁铃就能够抵达现场,解决当前的问题。
虽然阿言不知道具体怎么解决,但她相信小铃铛可以的。
毕竟,那两个铜铃都是丁铃送的,况且之前在兰若谢臻事件也使用过,对于如今包哥家工地地下的墓地,阿言猜测丁铃应当是“知情者”。
等到两个人从板房里出来,就对上了包哥瞪大的双眼。
“什么情况你们俩,跟我说说,额,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包哥说着。
“好事。”阿言说着。
“你不用担心了,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祝觉说着。
“走走,带我们去你的宿舍待着吧。”祝觉拉上他。
“真没事?我知道了,你们是联系家里边的专家了吧,那边是不是给什么解决方案了。我就说,我们工地正常开工就要拜拜的,这肯定是惊到先人了,能解决就太好了。”包哥此刻喋喋不休。
“嗯,跟你说的差不多,我们联系了一个专家,跟这边直接对接上,解决事情就方便了。”阿言简略说道。
她已经从高老师那边了解到,事实上,在考古队这边出现情况以后,有关部门已经第一时间启动了程序。
不过很显然,阿言不清楚高老师这位光环人士背后是什么部门,但估计跟丁铃背后的特案组并非一个路子,信息的传递和速度上有偏差,还是她直接找人更快一些。
遇事不决就摇人嘛,她最在行!
尽管已经安抚了包哥,但中午在工地食堂吃饭的时候,看着对方明显减半的饭量,也知道心情不佳。
盼望着盼望着,直到下午四点多,丁铃来了!
丁铃是被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吉普车接到了工地门口,阿言和祝觉看到丁铃的时候,只见她纤瘦的身影和手里提着超大的包包。
是当初兰若送的那个包。
“高老师,这是本组总部来与您这边全权对接的铃铛同志。”来自羊城本地的特案组成员已经与双方完成了对接。
包晖的脑袋顶在阿言和觉觉的中间探头,“这就是专家?好年轻啊!”
只见这额外年轻的“专家”朝着己方走来,对着他的两位好友打招呼。
“阿言,祝觉,我就先过去了,你们……在外面?”丁铃看着小情侣说着。
“你赶紧去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阿言立刻摆手。
昨天还在学校,今天又见面,她们之间也不需要叙旧,还是赶紧解决问题。
丁铃深深地看着他们一眼,随后加快了脚步。
事实上,在她收到阿言的消息之前,特案组已经给她发来了协查的邀请,并向丁铃申请借出那两件法器。
丁铃还没想好怎么发消息,这一头阿言这边的微信就过来了。
有了阿言的允准,还有她微信发来的提醒,丁铃自然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在板房之内,丁铃查看了“受害者”兼“嫌疑人”的情况,她的眼神无声掠过现场的这位“高老师”。
说来惭愧,她只是个挂名的考古人,只不过从这位高老师的身上,他的灵魂里,丁铃能够闻到一丝莫名的味道,混杂着陈旧的泥土味。
“铃铛同志,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高老师差点咬舌头叫着这个名字。
他能看到的时空日记里,并没有记述在未来解决问题的人,但面对眼前这个额外年轻还带着神秘的女孩,高远只能选择相信。
他现在归属于国家的某个特殊部门,而眼前的年轻女同志,是经过沟通协调后由另一个保密组派出的“专业人士”。
而那两个小包的朋友,似乎也是其中下属的外围成员。
“解铃还须系铃人,带我去昨晚的现场。”丁铃说着。
“他身上缠了地下的阴怨之气,从哪里来,还哪里去,外人是解不开的。”她平静地说道,当下手指在那嫌疑人的脑袋上点了几下,当即让他睡了过去。
“卧槽,这是点穴吗?睡穴?你们俩什么时候又认识了这么牛逼的姐们儿?”包哥在阿言和祝觉身边惊诧。
尽管他说得小声,但丁铃听得清清楚楚,唇角忍不住动了动。
“不算点穴。”她抬头扫了一眼说着。
包哥瞬间噤声,片刻后感叹:“我去,这么远都能听见。”
丁铃暂且以自身的阴气压制那股阴怨之气,让他暂时处于清醒的状态,虽然之前没有去现场,但来的路上结合她接收到的资料,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高老师派人找了个轮椅带着“犯罪嫌疑人”重回昨晚的案发现场,阿言他们也跟着穿过“考古重地,禁止入内”的超大牌子。
“昨晚你是在哪里捡到陶片的?”
“领导,我……我我记不住了,天太黑,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去捡那块陶片?”丁铃继续问。
“我,我我也不知道,就鬼使神差的不知道怎么到这了,我们知道这有考古的,我们没想过来,就想整点钢筋走!”犯罪嫌疑人继续叫屈。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在轮椅上再度不受控制,直接前仰的趴在地上,脑袋匡匡往地下磕头。
“错了。我错了。”
“有罪,我有罪。”
包哥看到眼前的突变,整个人一哆嗦,隔着阿言紧紧揽住祝觉的肩膀。
他想开口安慰两人应该没事,但又怕自己张口说话容易沾染什么东西,干脆选择了闭嘴。
只见那名叫“铃铛”的同志从那个巨大的H家手提包里拿出木盒,有取出两个铜铃。
两个铜铃看起来一模一样,被她一左一右地拿在手中。
丁铃手中的“问心铃”与“惑心铃”同时一动。
在场所有人的耳边都响起了涤荡在耳边的铃音,空灵喈喈,在这一瞬间,仿佛带着思绪穿越时间,忘记了一切。
等到众人晃过神来之时,好像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几秒钟。
“好了。”这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专家的声音。
“可他还是……”那犯罪嫌疑人仍然趴在地上磕头。
丁铃只低头看了一眼,“缠在他身上的是积怨之气,可以你们的说法,可以看做是地下的阴气,换一种说法,是这墓下亡者的执念。”
“这是南越族的墓葬,南越人抱憾而终,考古工作者心怀正气,挖掘抢救属于正道,墓主不会怪罪,但心怀不轨之人的意念是会被感知到的,自然会受到惩罚。”
高老师听着她的解释愣住,他想起了未来日记上的描述。
在未来,这个地下墓葬被挖掘时,也是那些心怀不轨,企图盗走文物,毁掉墓室的人都受到了这份“怨念缠绕”。
“放心,最多再磕半天头,死不了。”丁铃看都没看一眼。
“你们后续继续工作不会问题了,正常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她语气笃定地说着。
“这就解决了?”高老师小心翼翼地问着。
“您这两个铜铃,还有南越族相关的资料……”高老师此刻眼神几乎盯在了丁铃手里的铜铃上,那上面镌刻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文字,但显然眼前的这位“专家”是懂得的!
她此时像是有些头疼,说话慢吞吞地一字一字地往外蹦,“特案组那边没有资料,我暂时留在这里配合你们。”
“这个位置,应当是烧陶的。”丁铃缓缓说着。
丁铃的脑子里浮现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遍地陶器的场景。
她以为自己这一次前来,是来了却这由她兑换出来的两个法器铃铛的因果。
但是刚刚,在铜铃撞击之时,在这片土地之上,丁铃有些恍然。
她觉得自己应当是个吊死鬼,又好像,是个铃铛。
她自己始终知道这一点。
当她被考古队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时候,丁铃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边有着陪葬品,后续也交给了国家。
她是一个鬼。
一个吊死鬼。
丁铃始终是这么认为的。
从地下重回现世,她的身体长期存在阴气逸散的情况,脖颈处总是有着拉拽感与窒息感,如影随形地缠绕在身上。
那会儿是特案组的同事告诉她,对于鬼魂而言,身体上明显的反应往往代表了生前的死状。
丁铃作为被从棺材里挖出来的生灵,她显然不是人,又有无比强大的阴气在身。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名强大的鬼王。
她拥有两百年前的记忆,自己被困在囚灵锁魂阵里,日日夜夜的煎熬,丁铃始终以为,是因为那时候的淬炼,才让她最终成了一名“鬼王”。
毕竟,鬼身的面庞与身形都代表了临死之前的状况,她死去的时候应该很年轻。
只是,只是。
一个鬼呆在这处工地为她单独准备的板房里,丁铃鬼生第一次有了一丝迷茫。
她应该是个鬼,但自己为什么会有南越族的记忆呢?
还觉得自己是个铃铛!
丁铃,叮铃。
她的脑子佛在踏上这块土地以后,看到那探方,目视那陶片,就像是触发了深层记忆的东西。
桌前的纸张上,丁铃一点点循着记忆画出了一张南越人聚居地图。
南越人信仰天地。
而在每一处聚居地的最高点,会修建祭祀之所,巫的住处也是在此。
而这两个铃铛,原本一个代表天,一个代表地。
丁铃独自呆了许久,她将自己记忆里所能想起的地带都画出来,才走出门去。
“铃铛,你没事吧?”一走出门,她就看到在门外守着的阿言两人,还有一位似乎是他们的朋友,用拘谨而敬仰的眼神看着她。
“没事。”丁铃摇了摇头。
她暂时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将自己画出来的图纸交给这里的负责人。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你们作为参考吧。”丁铃语气带了些犹豫。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沧海桑田,世事已变,如今长眠在地下的南越之城,也不知是何时被湮没在尘土之下。
高志远此刻如饥似渴地看着巨大的图纸,因为日记上获取的信息太少,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专家”是否在另一个未来也给予了如此帮助。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这地下是南越古城?”
“古城?”丁铃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一处聚居地。”
板房之外,她的眼睛看着此刻的夕阳,声音缥缈。
“真正的南越城早就毁灭了。天灾之后,南越族分为两支,分地迁徙。”
“这里,只是其中一支迁徙后的聚居地。”
丁铃没有再多说,她脑子里的东西,时而有印象,时而又断片,像是断断续续的在苏醒。
丁铃揉了揉太阳穴,跟着阿言他们在这个工地的食堂里简单吃口饭,但并没有多少胃口。
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阿言,有心想问,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阿言他们肯定是知道她真正的情况的。
丁铃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炒米粉。
那两个铃铛暂时她还没有还给阿言,她的心底也有很多疑问。
问心铃是早在百年前就被发现,后纳入特案组宝库里封印并改名的。
这么多年里,并非没有其他人想要以高功兑换,但都无法兑换成功。
原因嘛,是因为他们驱使不了,也无法使用问心铃,拿在手里也摇不出声音来。
但丁铃可以。
在今天之前,丁铃自己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那铃铛她拿在手里,就能够引动催发。
特案组给她的评级是鬼王,一介鬼王能够催动这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现在,丁铃有了不同的想法。
当初丁铃在选择送给阿言的礼物时,在特案组的兑换列表里翻了许久,其他东西都不入眼,只一眼看中了问心铃,就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再后来,是阿言他们在古玩街截住了那贩子,惑心铃也被她收下。
虽然这两个铃铛都被她送给了阿言,但阿言一直宣称“暂时放在我这里”,并不真正接受这两个铃铛。
想到这里,丁铃眉头一跳。
阿言不接受这两个铃铛,就是知道自己和它们有关联。
还有……
丁铃此刻无声地掠过坐在祝觉身旁的男青年。
这个被阿言和祝觉叫“包哥”的哥们是两人的好朋友,偏偏还是这片工地的主人。
两人昨天从滨城飞过来,就赶上了这边的事件。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分明是阿言和祝觉算准了时间才来的。
想来,在更早的时候,连这片土地被包晖的家里拿下,都是受到他们无声的引导。
刚才,她从板房里出来的时候,阿言唤她“铃铛”。
但更早的时候,在被深深埋葬的记忆底部,好像有人叫她“小铃铛”。
当晚,那一直跪在地上磕头的贼人磕到满头流血,终于停了下来,被送去医疗。
丁铃没有跟随阿言祝觉两人去住酒店,她一个人呆在一间板房里,摩挲着颈间的玉佩。
这玉佩是顾嘉岁送的,之前被她暂时借给了谢瑾,谢瑾如今情况已经稳定,有了更合适温养鬼体的东西,玉佩就还了回来。
丁铃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无睡意,她推开门,站在月色之下,拿着两个铃铛缓缓走向了考古的工地。
明月何皎皎,千载依然照。
冰冰凉凉的玉佩绕在颈间,丁铃席地而坐,她看着茫茫夜空,晃了晃手里的铃铛。
和铃央央,声声入耳,铃音似乎带着丁铃的心也雀跃起来。
她做了一个额外漫长的梦。
丁铃原本没有自己的名字。
如果非要给一个称呼的话,那么就是“巫铃”。
南越族群的巫会在祭天地的时候摇铃发声,沟通天地。
在各式各样的大事发生时,晃动铃,世界就会安静下来。
所以,即便是还在蒙昧之中的铃,也见过很多场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直到陨星降临,南越族遭到大创,外出的年轻族人又发现了外面的王朝,意欲带着闭塞的族群走出山岭。
保守的老人们难离故土,见过外界的少年偏要出走,一分为二。
但巫铃却只有一个。
无论是老人还是年青人,从出生到死亡,他们能够听到无数次巫铃的声音。
铃音一响,便是安心。
巫铃的归属几乎爆发战争,在一位外乡人的帮助下,原本的巫铃就此重新熔铸,一分为二,问心铃与惑心铃由此而生。
而那时的巫铃,早已诞生了灵智。
又或者说,灵。
外乡人带走了“灵”,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把失去了寄身之所的灵带走。
丁铃就是那个灵。
之后的记忆,便是在那囚灵锁魂阵里了。
在未觉醒这深埋的记忆之前,丁铃以为自己是被锁住的魂。
但实际上,她是被囚禁的灵。
被锁住的魂另有其鬼,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是个被勒死的吊死鬼。
吊死鬼八字全阴,又死在四绝之日,怨气冲天。
囚灵锁魂阵布置在阴气浓郁的聚阴养鬼地里,给予她无尽的折磨,又不断淬炼吊死鬼的鬼体。
那人并不时常来看她们,最开始是一年几次,后来是几年一次,只有灵与吊死鬼作伴。
她早能听懂人话,只是很多东西不明白,吊死鬼年纪小,但人间的东西比她知道的多一些。
吊死鬼管那人叫妖人,说妖人是要把她炼成手下,所以绝对不会让妖人得逞,让灵和她多说话,保持脑子的灵智,不会被阴气控制冲刷成没脑子的傀儡。
但吊死鬼的确是妖人嘴里百年难遇的鬼王之材,她不清醒不能控制自己,失去理智的时候越来越多,浓郁的阴气硬满灌,也将她灌成鬼王。
吊死鬼察觉到自身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更抓紧机会与灵交流。
吊死鬼说自己死后也不知道自己的棺材和墓地是什么样,自己心爱的东西有没有被放进棺材里,她的家在松江府的哪哪哪,可惜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吊死鬼成鬼王的那天,狂风大作,阴风不断。
束缚她们许久的大阵被她破开,趁着吊死鬼跟妖人战在一团的时候,灵自由了。
她朝着吊死鬼嘱咐的方向跑,一遍一遍地记着吊死鬼的交代。
“我叫丁灵,松江府人士,年方十六,家有一兄一妹。”
“小铃铛,你是铃铛的灵,灵通铃,按照话本里的故事,我们是何等修来的缘分。”
“你说我是个吊死鬼,你一个铃铛,放在那铜铃里,是不是也像被吊着一样?”
“我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丁铃吧。”
丁铃在松江府最终找到了丁灵的墓地,钻进了她的棺材。
丁铃看到了丁灵念叨过的一件件东西,帮丁灵一一审视。
吊死鬼说人会带着生前喜欢的东西入葬。
于是丁铃想了想,自己彻底躺在了棺材里。
等到丁铃再醒来的时候,正有人围在棺材旁说话。
她说了一声:“好吵!”
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
丁铃摩挲着手里的这两个铃铛,从某种意义上,它们都应该是她的载体。
但丁铃早就不是铃铛了。
在巫铃被一分为二以后,依旧有一丝剩余的灵韵残留在惑心铃与问心铃上,就像是分身的眼睛。
昨日摇铃之后,两个铃铛里当初自身留下的灵韵被她这个本身重新吸纳,也正是因为如此,丁铃才能够画出这片迁徙后的聚居地图。
那时候她作为真正的“铃”早已被妖人抓走,原本是不知道这一片聚居地的。
现在丁铃,早已并非是原来的“灵”。
在那囚灵锁魂阵里,大量阴气不仅冲刷了丁灵,也洗涤了她的灵体。
吊死鬼从一介阴鬼逐渐蜕变成鬼王,而她,原本纯粹的灵体也吸纳越来越多的阴气,发生着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变化。
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气与灵气又是完全不同的。
而作为一个被阴气淬炼,在鬼王身旁长大的灵,到了现在,丁铃能够操控阴气,拥有鬼王威压,出手修理小鬼轻轻松松,显然成了一朵奇葩。
她是鬼吗?答案是否定的。
那她现在还算是一个“灵”吗?丁铃也不知道。
只不过,如今丁铃对某一件事却有了更深的理解。
当初她从棺材里出来后,身上一直存在大量阴气逸散的情况,特案组将丁铃评估为鬼王。
鬼存于现世,阴气逸散,不容于阳间,这是正常的情况。
丁铃如今想来,她既然并非是鬼,那么阴气逸散,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灵体本身的排斥。
她在囚灵锁魂阵里呆了那么久,之后更是钻进了地下,灵气没有补充,阴气在体内占据上风,半阴半灵体。
而当她被挖出来,人在太阳底下,重回现世,灵体占据上风,自然会排斥阴气,道理就是这般简单。
很长的一段时间,丁铃白日出门都需要打黑伞,因为体内始终是阴气占据上风,她也将自己当成了鬼王。
而在今年除夕之时,天地之气的加持,让丁铃的身体完成了彻底的蜕变。
日光下无需打伞,甚至是手指掌间见了血色……此时此刻,丁铃终于明白,半年前那一场造化的真正含义。
她早就不是“鬼”。
也不是纯粹的灵。
阴气与灵气至此在她体内达成平衡,经过天地之气的洗刷,重塑的身体,已经被天道认可。
她是一个能够操控阴气,掌控鬼魂的灵,一个能够看到众生灵魂的阴灵。
天边渐白,丁铃提着两个铃铛起身。
再塑灵身,重还记忆,丁铃深深吐了一口气,欠着阿言的,真是如何如何都还不完。
看着脚下的这片土地,丁铃心想。
曾经她作为南越族巫铃的灵,受了无数年许多代人的侍奉与敬拜。
如今,两个铃铛都已经安全寻回,让地下的这份聚居地被完好的发掘,不知算不算一份因果的了结。
丁铃提着铃铛回到板房,她打开手机,看着广阔的山川地貌图,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随后,她又进入特案组的隐秘论坛,开始搜索起百年前的地图。
一夜平安无事,阿言和祝觉大早上起来看着手机上也没有什么未接来电,只有包哥发来的茶楼定位。
工地上没有发生什么新的大事,两人松了口气。
“今天终于能吃正宗早茶了。”本想再赖个几分钟床的阿言直接坐了起来。
她兴冲冲地去洗漱,拉着觉觉赶紧出发。
这茶楼距离酒店和工地所在的位置都有一定距离,所以还是分头出发比较好。
两个人先挤地铁,再骑单车,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他们才抵达位于老城区社区里的茶楼,顺利汇合。
一进这茶楼阿言就意识到了不同,阿爷阿奶阿婆阿妈坐在圆桌,耳边都是听不大懂的粤语,小年轻的面孔无比少见。
四人找了位置坐下,靓姐过来开了茶位和点心卡,之后就有阿姨推着车过来,推车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点心,看得人眼花缭乱。
虾饺,凤爪,叉烧包,金钱肚,红米肠……这些经典的点心都是必选的,还有很多阿言他们不熟悉的,什么椒盐九肚鱼,蒸粉果,鸡扎,鸭脚扎等等。
本着看到的都不放过的原则,几人卡卡往桌上端,四个人的桌子上很快就满满当当。
“这么大的盘子,一人夹一筷子就没了,我看一会儿还得再来一桌。”阿言说着。
“放心点,反正有我们兜底。”包哥豪气地说着。
“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能吃。”
年轻的身体本来就很能吃,自从来工地干体力活以后,包晖的食量可以说是与日俱增。
一大早经历了早高峰和堵车,大伙都饿了,一块开吃。
虎皮凤爪入口即化,舌尖一转已然脱骨,滋味满满,虾饺晶莹剔透,大颗扎实,吃到嘴里满满的幸福。
虽然茶水很廉价,但吃早茶,更多的是大家一块吃的热气腾腾。
“下午我们去喝糖水,晚上去粥档,过两天工地没什么事,我们还可以去山里的山庄吃走地鸡。”包哥报了一串安排和菜名。
“我要是没空,区里的你们俩就自己去,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小店就都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祝觉说着。
阿言吃着烧麦点着头,这一次她和觉觉来羊城,本身也没有特意的什么安排,只是来逛吃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言和祝觉在羊城度过了快乐的吃喝时光,这边的旅游地不多,天气又热,他们出门就是为了觅食,吃完就找商场逛街消食。
直到两人结束假期重返校园,丁铃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七月份,滨大的小学期课程开始,校内依然人流如织。
不光是选择了这个暑假作为小学期的本校生,小学期的一些课程对校外开放,还有暑期的夏令营学员,更别说还有大批留校的研究生博士生们。
但总得来说,各个食堂好吃的窗口没有学期间那么难抢了,小学期的课程也不多,压力不大,更多的是文娱课外活动。
如果这是平时的学习周,阿言只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好爽。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是占用了暑假,心里就没那么爽快了。
农学生的小学期都是实践课,易知跟着秦教授又跑去了琼海城那头,顾嘉岁进了某个剧组,何幸学姐尚在国外,丁铃去了羊城一直未归,寝室里只剩下阿言和楚冰冰。
当然,还有编外人员大安安,作为旁听生,她偶尔也会出现。
楚冰冰有什么模拟实训的课程,人在寝室,一双大眼睛总是在也盯着大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