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已经做出了一个比那个故事更好的策划。”
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冷酷的野心:“等着瞧吧,我会把整个快追都踩在脚下的。”
亓越阳顿了一下,又说:“一岚,你是怎么写出的那个故事呢?”
它……是否有某种隐喻或暗示,又在某个阶段映射着某个现实?
林一岚愣了一下:“就……用笔写?”
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亓越阳的意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是我大学时候写的了。”
林一岚眼中难得露出点柔和的怀念:“那个时候,抱着笔和本子,一个人坐在楼顶。”
“总觉得脑子里有数不清的好点子,”她笑笑,“好像随便写写,就会写出世界上最棒的剧本。”
“只是……”
只是后来,发现在现实里,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实力好像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好点子,而人们总是更愿意把时间花在那些更猎奇,更博眼球的画面上。”
她为她的野心和欲望付出的数不清的努力,在真正的、庞大的、嘈杂的欲望面前,也只像混入大海的一粒砂砾。
“……纪立群是踩着你上去的吗?”
“踩着我?”
林一岚嗤笑:“他只是拿走了我的一个剧本,还没能到那个地步。”
“不过,”她说,“他确实是踩着别人走上去的。他曾经对我说,只有他人的尸体和血肉之躯,才能堆积出真正的荣光。”
亓越阳终于在监控画面里看到了纪立群。
他没有出现在小楼的片场或者悬崖,而是小宾馆的电梯中。
纪立群抬头,直直盯着正上方的摄像头。
林一岚皱眉:“他怎么来了。”
“亓越阳,快走。”
见亓越阳还站在原地,她索性要推着他出去,但林一岚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你现在出去,很有可能跟他正面撞上。”
短暂的迟疑后,林一岚把亓越阳推到了柜子里头,叮嘱他:“不要发出声音。”
她转身要走,关上了柜门,亓越阳在最后一刻伸出手来打断这个动作。
柜门还剩下最后一点小缝,林一岚弯腰,搭在肩上的大衣因为这个动作落了下来。
她一边拉住外衣,一边安抚地拍了拍亓越阳的肩:“听话。”
亓越阳小声说:“一岚,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身后传来敲门声。
林一岚的声音又轻又快:“情况特殊,是我的问题。”
“嗑嗒。”
门被拧开了。
纪立群笑着说:“阿林。”
同一瞬间,林一岚正好直起身来,彻底关上了衣柜。
她肩上搭着那件长外衣,懒懒地回头,看见身后的纪立群,勾起嘴角:“纪大导演……不,老师,有什么事情么?”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纪立群说,“我有点不放心。”
林一岚轻笑:“是吗?可是我觉得我做事,要比你们都靠谱得多。”
纪立群和蔼地笑着:“当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
纪立群坐在了沙发上,对林一岚比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又给林一岚倒了杯茶,态度自然得好像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纪立群说:“听说昨天,有人办事不小心,差点伤到了你……是这样吗?”
林一岚笑得无懈可击,反问纪立群:“有这回事吗?”
纪立群看了她一会,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阿林,我知道你年轻气盛,有些东西,你还不懂。”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总把情绪带进工作里面。”
他说:“你看,我们还是得亲密无间的合作,才能把这个项目做到最好,不是吗?”
纪立群说话的时候,手伸到了桌子上方,想翻看林一岚写下的笔记。
但那些笔记又被林一岚不动声色地夺走。
纪立群和蔼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阿林,你进组的第一天我就教过你,团结是很重要的。”
“一个人再有能力,面对繁重的工作,”纪立群慢慢道,“也需要和别人团结协作。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林一岚说:“当然,老师。”
她一字一句道:“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可是每一句,都记在心里头呢。”
片刻的对视后,纪立群意识到了林一岚的固执。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没有再想方设法强求那些笔记和思路,而是笑容和蔼地转移了话题,像个真正的普通的良师益友。
林一岚耷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应和着,脑子里一会在想纪立群来这里做什么,一会在想亓越阳在柜子里怎么样了。
而柜子里的亓越阳,感觉其实很……微妙。
透过柜门的缝隙,他能看见两人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木柜中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如烟如雾地包裹着亓越阳。
亓越阳的思维凝滞了几瞬,才忽然想到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一岚……
他垂下的指尖碰到了柔软的衣物,冷峭峭的眉眼没泄露出什么情绪,耳朵尖却红了。
林一岚一边应付着纪立群,一边想她让亓越阳在柜子里待那么久,亓越阳会不会心生怨言。
林一岚只想快点把纪立群打发走。
两人闲聊间,纪立群提到林一岚之前的助理:“哎,真没想到小王家里突然出事了,他不得不赶回家去。这两天你很忙吧?”
“我已经在给你物色新的助理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林一岚冷笑:“那先谢谢纪导了。”
她在剧组里被架空了。
纪立群肆意散播着她好逸恶劳的传言,并且设法夺走了她的大部分实权。
而如果亓越阳知道了她其实无人可用,比起亓越阳对她的需要,是她更依赖亓越阳。
那他会不会借此,反过来拿捏她……
林一岚目光微冷。
柜子里,亓越阳隐忍地吐出一口气,眉眼间隐隐透出些躁来。
这老家伙怎么还不走?
再待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亓越阳长眉下的乌眼明明是冷静又冷淡的,脑子里却迷迷瞪瞪地想着林一岚。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小梨涡像盛着蜜。
她弯腰时发丝勾勾缠缠地拂过他的手心。
她凑近低声细语时身上的气味。
亓越阳的手轻轻覆盖在了柜门上。
他甚至开始谨慎地想,如果现在就出去把纪立群打晕,能有几分把握从容地离开这里?
沙发那边,纪立群忽然开口:“你看。”
“今天的素材,”纪立群和蔼地说,“一早就录够了。”
林一岚先是一愣:“可是现在只有小岚在化妆间引导他们做出的场景。”
纪立群指着监控画面:“是吗?其实我也有安排呢。”
悬崖下,薰衣草花田中。
又排了几遍走位的众人正站在薰衣草田中休息,各自说着话。
初升的太阳光芒并不刺眼,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得让人眯起眼睛。
但意外突生。
悬崖上的威亚装置毫无征兆地断裂,巨大的钢筋顺着泥地直直砸了下来!
两侧的大棚和巨灯也被什么牵引着,乱七八糟地砸了一地。
众人尖叫着抱头逃窜。
纪立群拿起遥控器,调整了监控,放大了那些惊恐的尖叫声。
刺耳的人声让林一岚皱起眉,他却眯起眼睛靠在沙发上,好像那是什么优雅惬意的奏乐。
“天哪,发生什么了?”
“断了!都断了!”
“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检查过东西的!”
“快来人啊!”有人喊,“这里有人被钢筋压住了!”
巨大的破碎的装置和道具被抬了起来。
没能反应过来,及时逃走的几人暴露在摄像头前。
有人生生被砸断了腿骨,有人直接陷入昏迷,有人浑身是血,呆滞地抬头。
林一岚表情微变。
“那是女主角!”
她不可置信:“你疯了?女主角受伤了,这部戏还怎么拍?”
纪立群露出些许惊讶:“不应该啊。”
“我明明告诉过他们按照我说的位置走位,”纪立群敲了敲桌面,“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有人把邓茜扶了起来,慌乱地为她处理伤口。
纪立群松了口气:“还好,没伤到脸。”
林一岚看着邓茜呆呆地盯着自己扭曲的指节,沉默不语。
纪立群说:“给他们点特写吧。”
“这有什么好拍的?”
毫无悬疑和惊悚,只是血淋淋的混乱场面而已。
纪立群也没有继续要求林一岚做什么,只是笑而不语。
而小楼里的片场,也发生了意外。
“他……他死了!”
“什么?”
阿珠害怕地躲在毕琪后面:“谁,谁死了?”
是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小演员。
牧时和丁羽已经赶到了小楼。
他们刚进门,就看到巨大的幕布毫无征兆地落下,伴随着木桩砸地声,二楼的外置建筑被牵连着掉了些杂物,正正撞在了一楼恰好路过的小演员身上。
丁羽检查了一下还散着热气的尸体:“内脏出血,但是从瞳孔反应来看,更像是猝死……可能是被吓死的。”
牧时看着这一地狼籍,眉头紧缩。
幕布落下,将他罩住的瞬间,他看到了什么?能让他一动不动被砸到,又让他心跳急促被吓死?
“天啊!你怎么了?”
几乎是同时,角落里一个女生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着咳着跪坐到了地上,掀翻了桌上的水杯,泄露出的茶水流了一地。
丁羽和牧时很快反应过来,对她采取了急救措施。
女生剧烈地喘着气,似乎有所好转。
她躺在地上,目光越过了围着她的众人,落到了远处。
牧时敏锐地回头,而在那一瞬间女生也瞪大了眼,呼吸急促起来。
“她她她到底怎么了?”
“天啊!”
阿珠尖叫:“她,她眼睛里流血了!”
阿珠仓皇地起身,想要远离那个女生,拉着牧时:“她是不是感染了什么东西,我们快走……”
牧时捕捉到二楼一闪而逝的白影。
他又低头,注视着已经毫无气息的女生。
阿珠惊恐的说话声,周围人的恐惧和窃窃私语,不知何处投来的几道古怪的目光……全然被牧时抛到了脑后。
他忽然明白这个副本恐怖在哪里了。
没有源头的恶意,无处不在的杀机。
无法使用道具,他们与这里的其他普通人几乎没什么不同。
而唯一的登出条件,是需要他们的名字登上金榜……
可他们甚至没有办法知道金榜在哪,需要做什么,已经有哪些人的名字。
牧时沉声道:“去找导演,还有医生。纪立群人呢?”
阿珠祈求着他说:“牧时,离她远一点……她身上可能有什么毒……”
“……好。”
牧时顺从地让阿珠拉着他,远离了人群。
房间里,除了被放大的监控对话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纪立群眼中含笑,甚至有些兴奋。
林一岚则是面无表情。
过了几分钟,纪立群叹口气,无奈地笑笑:“该我出场了。”
“这些都是小岚想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说:“你自己再回看几遍,看看怎么剪吧……他们说希望我们交稿交早一点。”
“这样可以给我们安排更好的时段,得到更高的播放率。”
“……我知道了。”林一岚说。
亓越阳推开柜门,林一岚依然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独。
监控画面经过调试,现在只是分为几个屏,不断地循环播放刚才的几个画面。
不同的机位,近或远的镜头,一遍遍展示着那些血腥的,死气的事实。
林一岚轻笑出声:“亓越阳,你觉得这些东西,比我拍的那些更有意思吗?”
被巨大的道具砸到的男人哀嚎求救着,手忙脚乱的人们将道具搬起来时,插入他大腿的钢钉也因此牵扯着血肉离开。
“真恶心。”
林一岚说:“全是血……真恶心。”
好像一切又开始不按照她的构思发展了,就像那个被别人改了的剧本。
最好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
“纪导!为什么还不报警?”
尸体横陈在打光灯下,有人已经要崩溃了:“你们都看到了吧?那么多人都在场,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林一岚和亓越阳走进小楼时,纪立群正在温声安抚着众人。
“我已经报警了。”
纪立群叹了口气:“但是,出了些意外。”
“前两天下雨,外头出现泥石流,把路给封了。”纪立群无奈地说,“我们得等几天。”
他又补充:“车子也没油了。”
丁羽问:“那我们吃什么?”
纪立群看了他一眼:“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药物,足够我们支撑到外头的路被疏通。”
小岚正在安抚几个受惊的女生,她们紧紧贴着小岚,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些依靠。
而小岚则是一边对她们说着什么话,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林一岚身后的亓越阳。
亓越阳看过去时,她勾起嘴角,笑得一派天真单纯。
但那双眼,仿佛在说:“找到你了。”
林一岚似乎并不怕死人。
她径直走到被白布盖着的女尸旁边,检查她身上是否具有伤口。
几分钟前回到小楼的北长逸,身上也有伤,他低头站在林一岚身边。
林一岚已经从监控里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北长逸显然在等着她亲自开口问。
林一岚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受伤了?”
北长逸说:“阿林姐,悬崖那边的道具出了问题。”
“绳索断了。”
“对,我们好多人都被砸伤了。”
女主角邓茜眼睛还是红的,正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
林一岚说:“那些东西是谁负责的?”
一个男人怯懦地站了出来:“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望去。
“你怎么做事的?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人的?”
“他自己也受伤了,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应该?”有人不满地说,“那个钢材,那么大一个东西,直接从悬崖上砸下来,你们知道有多危险吗?”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害人!”
“我没有!”
男人仓皇摇头,脸色惨白:“真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吊威亚的整套装置也都是才运过来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那个绳子,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根被用了很久的,磨损很严重的绳子!”
“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男人很着急,“我也是才发现这件事的。”
丁羽说:“所以,是你把绳子换了,对吗?”
男人紧张得话都要说不清了:“不是!没有!怎么可能!”
“那个道具那么大!那么重!”他比划着,为自己辩解,“一运送过来就给装上去了!里头的小零件,就算我想调换,我一个人也干不了啊。”
另一个疑似同为玩家的小演员眼神一冷:“你有同伙?”
“我没有!”
“这件事我真是说不清了……”
他们的争执,林一岚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轻轻盖好了女尸身上的白布。
牧时低声问亓越阳:“怎么回事,真有鬼啊?”
亓越阳摇了摇头,他看着笑而不语的纪立群。
如果那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局,应该从一开始就已经布下了。
悬崖上的绳索一开始就是旧的。
相关的工作人员可能受到他们的授意……或者,连这个正在仓皇为自己辩解的男人,本身也是那个地下室项目组的成员之一。
而林一岚……
亓越阳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女孩身上。
她好像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她对整个7号影视城的掌握,远远不及纪立群,甚至比不上小岚。
而这也是她,迫切需要一个帮手的原因。
午餐前,下了很大的雨。
纪立群叫了几个人去拿来了午饭。他不希望演员们身上的戏服沾到雨水和泥水。
牧时抱着冷飕飕的盒饭,趴在二楼栏杆上,觉得很不是种滋味。
身边的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甚至一楼还躺着具新鲜的尸体。
牧时叹气:“真是越想越恶心。”
丁羽吃得很香。
盒饭冷了以后,里头的猪肉成了肥腻腻的一块块油坨,还有股说不出来的酸味。
牧时忍耐着用炒青菜拌饭吃。
牧时说:“你们怎么吃得下去的啊……”
亓越阳说:“我也吃不下去。”
亓越阳扫视着身边的几人,想到什么,轻声对牧时说:“为什么他们可以忍耐下去?”
有几人怨声载道地扔掉了盒饭,脾气大的甚至扬言要离开剧组。
更多人却默不作声的,吃着难以下咽的盒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林一岚说:“他们可以加餐。”
她没有吃午餐,只是倚在栏杆上发呆,偶尔伸手去接外头的雨水。
牧时眼睛一亮:“去哪里加餐呀?”
丁羽也看了过来。
亓越阳懂了她的意思。林一岚想说的,是那些人也是“项目”里的人。
他们有不得不继续忍耐下去,待在剧组里的理由。
丁羽说吃不饱,牧时把自己盒饭里的菜扒拉给他。
他一点也不嫌弃,端着饭盒接着那些菜,还很认真地说谢谢。
栏杆边只剩下林一岚和亓越阳。
雨已经停了,偶尔屋檐上的水会滴落下来。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灰蒙蒙的天色下,7号影视城很像一个被抛弃的古镇,不同时代的建筑各自矗立着,有的依稀可见曾经的光鲜,有的却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林一岚轻声说:“你看那边。”
“那一片,曾经是一个综艺的常驻拍摄点。”林一岚慢慢道,“你知道他们在上面花了多少钱吗?”
她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当然,他们也从它身上赚回了更多。”
“可是那又怎样呢?”
“曾经那个综艺是所有从业者的教科书,每一个想获得成功的人,都听过它的成名史。”
“可是它后来也被抛弃了,”她轻笑,“被比它更奢侈,更惹眼的节目抛弃了。”
亓越阳静静地听着,林一岚顿了顿,又说:“你肯定已经看出来了。”
“亓越阳,”她说,“我不想被抛弃。”
纪立群在瞒着她做什么。
剧组里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与其说是为了拍摄和节目效果,不如说是为了某种更隐秘,更恶劣的阴谋。
而林一岚不在知情者之中。
她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和冷淡,但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死去,她也会开始惊惧。
她会是被排斥在利益之外的人吗?
还是说……纪立群本身就在计划着,让她也成为受害者之一?
她垂眼,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笑:“你可能,已经没办法拒绝我了。”
“纪立群,和那个小岚,已经认定了我们是一起的。”
她明明可以不留破绽,但她一次又一次地故意让亓越阳跟在她身后。
“亓越阳,生气吗?”她说,“我就是故意的。”
亓越阳摇头:“不生气。”
他想了想:“一岚,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有点开心。”
林一岚有点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可靠的,有时候又觉得你好像脑子不太好。”
“我确实很可靠。”
“那么,很可靠的亓越阳,”她耸肩,又说,“开始吧,向我证明,你能找出这个地方的阴谋。”
亓越阳垂眼。
他说:“一岚,你看下面。”
一楼的扶栏下方,是几个围在一起吃饭的人。
林一岚探身看了看:“不用管北长逸,他也算我的人。”
“……你的人?”
亓越阳看上去忽然有些危险。
林一岚觉得自己应该实话实说,坦诚相待,否则也许亓越阳会心有芥蒂不肯和她好好合作。
“出于一些原因,”她说,“我答应过北长逸,会把他捧红。”
她压低声音:“北长逸原本不是快追的人选,是我动用关系加塞进来的。我还会帮他登上金榜。”
亓越阳抿嘴:“第一次见面,你说过希望我当你的男主角。”
“你外在条件很好,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可是那个时候,男主角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亓越阳直勾勾地看着林一岚,林一岚在那样的目光下竟然有些心虚地别过头。
“一岚,你是想选我,然后踢掉他吗?”
林一岚心想,我是想要你当北长逸的替身,有几个镜头有替身会更好处理。
但她显然不能这么说,因为亓越阳的脸越来越黑,沉沉的目光先是落在林一岚身上,而后又转向下头一无所察,正在扒饭的北长逸。
林一岚赶紧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亓越阳阴恻恻地问:“真的吗?”
“真的。”
林一岚只差举手发誓了:“亓越阳,你是我心里头唯一的男主角。”
她还想给亓越阳再画几个饼,但没想到亓越阳就这么看着她,耳朵尖慢慢红了。
“一岚,”他小声说,“我对你也是。”
林一岚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里浮现出熟悉的噎住感:“我没有别的意思,是字面意思的男主,戏里的男主。”
亓越阳敷衍地应着,才不听。
亓越阳问:“你觉得他们中,有哪些人比较奇怪?”
林一岚俯视着一楼的几人,轻声说了几个:“他们应该都是纪立群的人。”
亓越阳点头:“还有两个人。”
林一岚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阿珠?”
林一岚说:“她之前是我的小助理,后来被纪立群要走,跟着纪立群做事。但也只是打杂。”
“阿珠挺内向的,所以才不爱看人,说话也很费劲。”林一岚不解,“跟人打交道简直像要了她的命。她能有什么问题?”
亓越阳说:“之前剧组里出现的几次的意外,基本都可以说是纪立群的人在捣鬼。”
“但刚才,死在一楼的那个演员,”他说,“能动手脚的,只能是那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
亓越阳慢慢道:“一岚,你刚才也指出了里头纪立群的人。”
“纪立群杀人,似乎更偏爱直接的,以意外形式作掩护的手法。”
“但那个女孩,她是中毒……先中毒,然后看到了什么,在惊吓和毒药的双重作用下而死。”
林一岚盯着一个人默默吃饭的阿珠:“你觉得是她做的?”
“只是有这个嫌疑。”
“可是,为什么呢?”林一岚说,“据我所知,纪立群确实不会让阿珠做一些核心的事情,她也必然不会接触到那个项目。”
“她和那个女孩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怨吧?”
林一岚说:“我想不到她做这些的理由。”
亓越阳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怀疑她。实际上,阿珠有一点,确实挺可疑的。”
“她总是穿得很厚。”
林一岚目光微冷,回忆着,似乎她每一次见到阿珠,不仅她的脸被藏在厚厚的头发之间,她的身体也总是被沉重的衣服包裹着。
“最热的时候,她也会穿着高领毛衣。”亓越阳说,“这一点,真的很难让人忽视。”
亓越阳又补充道:“当然,这里面也有矛盾的地方。如果她是想做什么坏事,那么她应该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更不引人注意些。”
林一岚说:“除非……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个理由,甚至比她想做的那件坏事,更重要。”
亓越阳颔首。
亓越阳又说:“除了阿珠,还有一个人嫌疑也很大。”
“你说那个毕琪?”林一岚眯起眼睛,看着下方的女孩,“我之前也发现了,她明明不是纪立群手下的人,但她在一些时候,表现得很刻意和活跃。”
亓越阳点头,又说:“一岚,你看她的手。”
毕琪正在吃饭。
“她是左撇子?”
亓越阳摇头。
亓越阳对身后的牧时说:“借一下你的面具。”
牧时把自己戏服上的面具递过去:“你要戴啊?”
亓越阳直接把面具朝楼下毕琪的方向扔过去。
毕琪正在跟人说话,被吓了一跳。
面具滚到了她脚边。
亓越阳说:“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牧时趴在栏杆边,表情惊恐:“亓越阳,纪立群说这个弄坏了要赔钱的!”
亓越阳说:“没关系,我帮你赔。”
毕琪应了声,放下饭盒,随手捡起了面具扔回给了亓越阳——用的右手。
林一岚若有所思:“她在装左撇子吗?有什么必要呢。”
牧时打量着面具,确定没有什么破损:“亓越阳,你哪来的钱?”
林一岚的目光不冷不热地扫过来。
牧时敬佩地说:“亓越阳,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富婆,真了不起。”
亓越阳说:“嗯。”
林一岚:“……”
牧时拉着丁羽去扔垃圾。
亓越阳说:“我想,她可能不是在刻意装左撇子。”
“她似乎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右手,或者说,不希望别人看到?”
“所以很多时候,她会刻意地用左手做事。”
林一岚问:“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去看她的右手?”
亓越阳点头。
林一岚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