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他却很快将架子上的食物几乎扫光。
“这上面摆的东西这么少,本来就不够几个人吃。也许就是要你们去别处找找呢!”
女生走过去想拿几样东西,但石旺一个眼色,方一和卢泽就挡在那个女生前面,女生气得脸有些白,“你们!”
“先来后到嘛,小丫头片子。”石旺怀里塞得满满的,准备将东西都囤到房间里,“喏,该你们了。”
最后两个女生只拿到一个小面包。
亓越阳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牧时有些不满,“他们囤那么多东西干嘛?”
“可能是想保证六天都有食物。”
石双双有点紧张了,架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包小零食,“那我们吃什么啊?”
亓越阳看向前台后面那扇紧闭的小门,“等一等,会有吃的。”
其他人都去外面摸索了。
亓越阳三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偶尔会闪过几个画面,像是新闻,但很快又回到花屏的样子。
八点半,那扇小门终于打开。
林一岚打着哈欠慢吞吞走出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点住客们都是在外溜达的,很少有人会呆在什么也没有的三层。
但今天林一岚刚出来就撞上三束目光。
好像不一样。
林一岚模糊地察觉到,这一次的客人们好像有很多的不同。
亓越阳推出了石双双。
石双双先是懵逼,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林姐姐,我们好饿啊,有什么吃的嘛?”
林一岚说:“都在那边架子上。”
“架子空了,都被人拿走了。”石双双真的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副本里饥饿感这么真实,“……还有什么零食吗?”
林一岚出去一看,还真空了。
“哎呀,又要找小王给我搬东西了……”她自言自语。
一个客人拿走所有的食物,这样的事情总在发生。
“谁是小王?”亓越阳问。
“就是一楼的保安。”林一岚随口道,“那,那你们今早上先跟我随便吃点吧。还有人没吃饭的吗,我可以送上去。”
话虽如此,林一岚也只是说说。她知道更多人是忙于在这个楼里走来走去的。
林一岚打开那扇上了锁却没有扣上的门。
里面似乎是个厨房。
牧时听到油滋滋的响声,躺在沙发上,舒了口气,“总算有吃的了。”又觉得奇怪,“亓越阳,你站门口干啥?”
“……随便看看。”亓越阳说,却微微皱眉。
里头,林一岚很快端出几个盘子,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盘子里有几块面包,几个煎鸡蛋,和几片火腿。
全是糊的。牧时夹起一片煎蛋,蛋的底面甚至全是炭色。
“怎么又糊又生的。”牧时有些震惊。
石双双找补:“其实,也还可以啦……”
亓越阳也沉默。他第一次见有人能把食物弄成这副被糟蹋过的凄惨模样。
林一岚有点心虚:“我尽力了。”
“你平常就吃这个?”亓越阳问她。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亓越阳挽起袖子,“算了,我能进去吗?”
“……可以。”
亓越阳走进厨房,看到两个大冰柜和一个冰箱。他打开冰箱,空空的,没放多少东西。亓越阳挑了几样东西出来。
林一岚跟在他后头,探出头来看他的动作。
亓越阳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随意地说:“昨晚我们屋里进人了。”
“滋滋……”油光在锅里跳动。
“嗯?怎么会呢。”林一岚心不在焉地说。
亓越阳单手打了几个蛋,蛋液很快凝出了形状。
林一岚想,怎么没有蛋壳掉进去?
“真的有人,他站在窗户那边。一岚,”林一岚抬头,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外面,有没有什么路,能让人爬到四层?”
清晨的阳光透过折窗,他年轻的眉眼在光下显得很生动。
林一岚愣了一下:“可能……可能顺着管道和水箱可以吧?”
“嗯,”亓越阳又问,“要溏心蛋吗?”
林一岚的注意力又回到锅里的鸡蛋上。
煎蛋已经成型,白色的蛋边微焦,黄色的蛋心看上去暖融融的。
油光在四周滋滋动着,鼻尖已经能闻到香气。
林一岚没有出声,亓越阳就煎了四个溏心蛋。
他身后,林一岚模模糊糊地想,原来这个叫溏心蛋。
他又拿出一个小奶锅,往里头倒了牛奶加热。而后把面包蘸了一点奶液煎得金黄,夹好了生菜和培根,又撒上胡椒粉和盐粒,四份简单的早餐就这么出锅了。
“去倒牛奶。”
亓越阳端着盘子,随口道,说完自己也怔了下。
可牛奶不多,倒出来以后只有一杯。
亓越阳把餐盘端出去,小小的茶几一下变得拥挤。
他煎出来的面包和鸡蛋都特别好看,漫画一样的配色。
林一岚那几片黑乎乎的煎蛋在一旁看上去就更悲惨了。
林一岚以为是亓越阳要喝牛奶,默默把杯子放在他那里。
她咬了一口面包,亓越阳随手把牛奶递回给她,又偏头对牧时说:“我们待会去花坛那看看。”
“好。”
林一岚喝了一小口牛奶,奶香味在鼻尖徘徊。
后来,她想,可能就是那点诱人的甜香气,才唬得她在不需要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开口。
“你们……你们出不去的。”
“小王不会开门的。”
以往的几批住客全是在楼里晃来晃去。
“为什么?”石双双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开。
亓越阳吃得快,三两下就解决了早餐,坐在那,看到林一岚抱着牛奶一口口喝着,又磨磨蹭蹭地拿起面包吃,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吃得很秀气。
牧时正和石双双说副本的事情。
“不好吃吗?”亓越阳忽然问。
林一岚抬头,三个人一起望着她。
她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好吃的。”
“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亓越阳给林一岚递去纸。
林一岚犹犹豫豫地接过去,“那我等会告诉小王,让他拿点上来。”
“嗯。”亓越阳张口说了好几样食材,不止是林一岚,牧时和石双双听得都有些愣,“对了,牛奶买小盒的,只有你喝的话,买多了会放坏。”
林一岚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本来应该对她恭恭敬敬避之不及的客人,现在让她埋头写他们报出的采购单。
写好以后,亓越阳检查了一下,又不经意似的问:“东西什么时候送上来?那么多,小王一个人不好弄吧,我们去帮他搬。”
“……也行。”林一岚接过采购单,埋头整理桌面,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被套了话。
“那你记得带上钥匙串。没有那个电梯钥匙,小王不会让你们进保安室的。”
牧时和亓越阳对视一眼,“我们只有一个电梯钥匙。”
“嗯……那就去一个人啊。”
林一岚说得很随意,她忙着收拾小茶几上的盘子,“小王特别敬业的,但如果你不是业主的话,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亓越阳像在思考什么,石双双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
牧时惦记着昨晚系统没加载出来的通关奖励,打开面板看了看,发现右下角他的属性状态栏里多了一句话。
【过期的吐真剂-叮咚!我只说实话~】
“……?”
牧时震惊抬头:“你啥时候给我吃的吐真剂?”
“我们的队友情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你甚至不走一走流程就开始进入互相猜忌吗?”
亓越阳随口道:“放在牛奶里的,没注意顺手蘸面包上了。”
牧时吃到的吐真剂不多,他的状态栏很快就清空了。
“你给这个npc吃这个干嘛?”牧时问,他觉得这么重要的道具应该留到后期。
亓越阳面上也浮现出疑惑,“她……她真的一直在说实话。”
“这有什么的?”牧时说,“我还遇到有些npc专门会帮玩家的。这个游戏里的角色设定都挺复杂的。”
不一样。
亓越阳在心里默默地想,他总觉得林一岚有些不一样。
收拾了一下后,三个人走出三层,决定从下往上探查一下这栋楼。
他们走楼梯来到一层,空旷的大厅里什么也没有,大门紧闭着,左侧的保安室窗户有些脏了。
亓越阳和牧时站在窗户外边,看到里头是个监控室,往里还有一个小房间,应该是保安休息的。
这个点,监控室里没有人,不好说保安是在外面还是在小房间里。
监控有一半是坏的,另一半要么闪过几个玩家的影子,要么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
亓越阳试着晃了晃监控室的门把手,很紧,他弄不开。
“试试这个?”牧时拿出一个道具【万能钥匙】。
【万能钥匙-用我打开任何你想打开的门,除了爱人的心门~】
这个道具只剩很少的使用次数,亓越阳想了想,“还是算了,先去别处看看。”
反正如果保安不在,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线索。
他们又来到第二层,有相对着的两间房门,都上着锁。
楼道里异常的干净,像是每一块地砖都被人精心擦拭过。但空气里总有种闷闷潮潮的味道,像附近有什么垃圾场。
三层和四层就是民宿,他们没有再看,直接到了五层。
在五层楼梯口,亓越阳他们遇到了正要往下走的豪哥和小水,几人打了招呼。
豪哥虽然看上去很警惕,但还是比较友善的,“你们也来查啊。”
亓越阳点点头。
豪哥忧愁地叹口气,“我和小水昨晚今早把这个楼走了个遍了,除了那扫地的大爷,谁也没遇到!”
“每层的房门都是闭着的,咋敲都敲不开,都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住人。”
“那扫地大爷除了骂我们踩脏他的地板就啥也不说,可急死我了。”豪哥叹气,“这个本乍一看还挺简单的,就活过六天嘛,但什么线索都没有,连危险在哪都找不到。真烦。”
“也许再过一会就有线索了。”亓越阳安慰他,“说不定马上就死人了,死人就知道哪有危险了。”
“……兄弟,谢谢你啊。”豪哥拍拍亓越阳的肩,“不跟你们说了,我和小水要回去了。”
“哎!屋子里有个入住笔记你们看见了吗?”
亓越阳点头,“看见了。”
“哎,早点写吧,字可多了。”豪哥又叹气,突发奇想,“莫非这个本是个文本,其实考验的是我们的写作水平?”
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义,拉着小水嘀嘀咕咕地下楼了。
和豪哥说的一样,五层,六层,七层楼道里都只有两扇对着的门,看不到什么住户。
但是……林一岚说过,让他们晚上不要吵,因为有“邻居”。
“哥,接下来怎么办?”
石双双也觉得摸不着头脑,看起来,无论他们在这个楼里走多少遍,都不能找到什么有意义的线索。
牧时说:“看来非撬门不可了。”他又拿出【万能钥匙】。
“等等,”亓越阳阻止他,“别急,这才第一天。”
“哥,我知道你抠。”牧时握着【万能钥匙】的手很坚定,“但现在不是抠的时候,咱们得早点摸出什么线索,才能避开死亡条件。”
“这个道具还能用三次,来,我们先开哪个门?”
亓越阳说:“不是抠。你知道恐怖游戏里总会有追逐战的时候,这个道具还是得用在保命的关键时刻。”
“你也不想躲着躲着因为打不开一扇门被鬼抓住吧?”
牧时挠挠头,“那怎么办?”
亓越阳说:“这样,石双双你先回房间,把那个入住笔记写了。五千字不简单的,你要是写的快还可以多写点存着,最后几天用。”
“好。”石双双就要走楼梯下去,被亓越阳拦住,“坐电梯吧。”
“……哥,我不想一个人坐电梯。”石双双很怂。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她还是不想在灵异游戏里坐电梯。
“那我们先送你回去。”
三个人走进电梯,用电梯钥匙到了四层。
目送石双双回到房间以后,亓越阳和牧时回到了六层。
“咱们就在这守着,只要屋子里住了人,他们总不可能一天都不出来。”
“行。”牧时点头,又问,“为啥是六层?”
亓越阳指了指地上,老旧昏黄的地板砖乍一看与其他层的没什么两样,但牧时蹲下来以后,发现那些印子不仅是老旧的缘故,还是因为有杂乱的划痕。
看划痕长度,像什么滚来滚去的小轮子。
“六层是生活痕迹最明显的一层。”亓越阳说,“起码,这一层的住户,有在外面活动的习惯。”
三层,民宿前台,木架子上很快又堆满了食物。
假如有人留意,会发现它们好像是凭空刷新冒出。
林一岚依旧坐在前台里头,冷色的屏幕光照亮她面无表情的脸。
两个住一起的女生正在沙发里说着什么,见石双双来了,拘谨地打了招呼。
石双双在架子上找到了面包和泡面,心想给亓越阳他们拿上去当午餐。
但她一人不好拿两桶泡面。石双双试探着去找林一岚:“姐姐,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她年纪小,嘴又甜,惯会求人的。林一岚果真从前台里走出来,被她塞了桶热乎乎的泡面,稀里糊涂地跟着石双双上了六层。
亓越阳和牧时正坐在楼梯口,宽肩长腿的,一下占据了狭小的楼梯间大部分空间。
牧时没见到人就闻到泡面的香气了,从楼梯上探下脑袋,笑眯眯的,“双双!有没有加蛋加肠!”
石双双仰头答:“都加了!”
亓越阳从林一岚手里接过泡面桶,“谢谢。”
两人也饿了,就坐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石双双等着把垃圾带走,就在一旁等他们。
林一岚不知道该去哪,就也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亓越阳发呆。
亓越阳长得白,发色浓黑,在阴暗的楼梯间里对比感也很强烈,叫人忍不住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偷看我?”
亓越阳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林一岚:“那我也要收费了。”
“……”
林一岚揉揉眼,“你们在这干什么啊?”
这个问题,她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好奇了。
她的小旅馆里来来往往住了太多客人。
有些人整天在外面,分明出不去这栋楼,却不知在消遣什么,很少能看见人影。
有些人会从第二天,第三天开始整日整夜地窝在房间,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也不知道没什么娱乐设施怎么呆的住的。
牧时本来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亓越阳回答道:“我们在等人。”
“等谁?”
亓越阳微扬下巴,“屋里的人。等他们出来。”
“你们认识程先生和程太太啊?”
牧时正咕噜咕噜喝着泡面汤,舒服地打了个嗝,被亓越阳一推。
“程先生?”亓越阳目光微动,“你和他们很熟吗?”
“还好吧,大家都是邻居。”
牧时眼睛一亮,“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他们?就,敲个门让他们开一下,说几句话?”
林一岚有点犹豫,但还是点点头。
她径直走向六层的屋门,“咚咚”敲了两下,楼道里只有她轻轻的声音,“程太太,你在吗?我是一岚。”
“嗑哒——”
一早上几波人轮番敲也敲不开的门传来锁动的声音。
门后面走出一个中年女人,戴着眼镜,看上去古板严肃,“一岚啊,有什么事情吗?”
她看向林一岚后面的三人,“你们是……”
亓越阳刚想介绍自己,就听见林一岚说话。
“他们是我朋友。”
楼道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很快,一切又恢复如常,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古怪发生。
林一岚抿着嘴笑了一下,“他们好像有点事找你们?”
她转头看石双双,石双双两只手赶紧把亓越阳和牧时拽到前面。
“什么事啊?”程太太表情不怎么好。
牧时还在想怎么开口呢,亓越阳就说话了。
“是这样的,我们今早遇到打扫卫生的大爷,他发现楼梯间里有很多泥脚印,很生气,让我们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泥脚印的主人石双双尴尬地笑:“哈哈,是啊,怎么回事呢。”
“泥脚印?”
程太太脸色一垮,往屋里喊:“程实!程实!你怎么回事?你昨晚上去哪里野了?”
“你是不是又给我去惹二楼那个老张了!”她皱着眉骂骂咧咧,“你个小兔崽子,就是随了你爹的贱性子,一天到晚给我惹是生非!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了,程实,你给我滚出来!”
屋子里传来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一天天的没完没了了是吧?叫个屁啊臭婆娘?”
“什么?”程太太将门往墙上狠狠一摔,就往屋里走,“你是不是讨骂?一天不骂你你心里头不舒服是不是?我真是造了孽跟了你这种没良心的狗东西……”
中年男女的骂声里夹杂起了摔东西的声音。
很快,有个保姆打扮的女人推着一辆小婴儿车出来了,婴儿车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她边推边说:“宝宝不怕,宝宝不怕。”
“李姐。”林一岚喊她。她笑眯眯地点点头。
李姐推着婴儿车在楼道上来来回回地走,说:“一岚,你找小实吗?他不在家,可能又去老张那了。”
“好。”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李姐和婴儿车身上,这时身后的门忽然“砰”一声关了。
上一秒还震耳欲聋的骂声顿时消失不见。
整个六层只剩下李姐轻轻的哼唱声,和婴儿车上摇晃的铃铛声。
亓越阳忽然抬头。
刚才有一瞬间,他觉得有人在看他们。
但是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楼道尽头的灯坏了,偶尔闪烁几下亮起来,也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墙壁,和另一侧黑洞洞的楼梯口。
亓越阳又对石双双道:“你先回去吧,把笔记写完。”石双双应声。
林一岚直接来到电梯前,等电梯上来后走进去,按了四层和二层。
“你有电梯的万能钥匙?”
林一岚把钥匙往手心里缩了缩,“嗯。”
以前也有房客看到了她的钥匙,他们会想方设法抢过去。
亓越阳看向林一岚的目光也多了别的意味,却不像她熟悉的贪婪。
林一岚只要一抬头就能通过电梯的镜子发觉,但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楼,还是阴潮潮的,空气里散发着古怪的臭味。
林一岚照旧是轻轻地敲门,“张大爷,老张?你在里面吗?”
“什么事?”
老人拉开门,露出一条缝。
“小实在吗?”
“不在。”老张说,“刚刚在的,把我的一沓报纸给踩翻了!然后就溜走了!我正要去找他呢!”
“臭小子!真是讨人厌啊……昨天晚上他还踩了一脚泥巴,把地板弄得乱七八糟……他真的是很讨人厌啊!”
亓越阳扬眉。他随口编的话没想到自己圆了起来。
林一岚前后听了个大概,也没细想,温声劝了老张几句就回身,“他不喜欢别人进他家,这样可以了吗?”
“……嗯。”
“那回去了?”
“好。”
林一岚又走到电梯前面,才按下按键,电梯门就打开了,里头有个女人勾唇一笑,“一岚啊。”
连牧时都被吓了一跳。
林一岚浑然不觉那个女人出现得有多突然似的,“谭蕊姐,你回来了。”
谭蕊往后退了退,帮林一岚按了四层,“是啊,外头风真大。”
“你去买菜吗?”
亓越阳注意到她住在五层。
电梯走得很慢。
“买什么菜呀!我是去做指甲。”谭蕊伸出手,红艳艳的指尖仿佛涂了血一样,“比不得你们天天要干活,不能养养手呢。”
她瞥一眼有些黑的牧时,“这小伙子看着年轻,皮肤真糙,一看就是在外面干体力活的。”
牧时来不及说什么,四层就到了。
他们出去以后,谭蕊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嫌恶地皱着眉。
“她是谁啊?”亓越阳问林一岚。
林一岚说:“是住在五层的谭蕊姐。”
“她一个人住吗?做什么的?”
“嗯……谭蕊姐前不久好像离婚了,现在是一个人住。”林一岚说,“至于做什么的……我也不太知道。但是她很有钱。”
亓越阳又问这栋楼里实际上住了多少人。
林一岚用手数着,“一层是小王,二层是老张,三四层是我们……”那声“我们”让亓越阳一怔。
“五层就是谭蕊姐和林先生了,六层是程先生一家。七层……没有人。”
“林先生?他是做什么的?”
“你还想去找林先生吗?”林一岚睁大眼,“算了吧……他从来不跟邻居讲话的,是个很怪的人。”
这时,四层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是双双!”
牧时和亓越阳赶忙往房间里跑。
石双双当过文字工作者,对每天写五千字的任务很有信心。
比起在外头一头雾水地找线索,或者干脆惹到哪个鬼怪追来跑去,她对这个坐在桌子前就能完成的任务,感到非常满意。
那是五千字吗?那是稳稳的幸福。
石双双拿着笔,构思着语句,很快进入了状态。
但没过半小时,她就觉得脖子酸得离谱。石双双揉着脖子扭了扭脑袋,觉得还是一口气坚持下去比较好。
写了三分之一时,石双双忽然觉得屋里太暗了。白天没有灯,她想拉开窗帘。
但石双双的腿动不了了。
她好像被什么固定在了凳子上。她左右扭着,各种使劲,但就是站不起来。
石双双背上又起了冷汗,但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眼前的纸白得有些晃眼。她打起精神,逼自己看清纸上的字。
“哒……哒……”
是风吹起窗帘打在窗户上吗?
“哒……”
石双双拿着笔,不敢动脑袋,斜着眼睛往窗户那边看,什么也没有。
书桌靠着的墙上,挂着一面梳妆镜,照着她发白的脸。
石双双猛地抬头,镜子里的她也抬头。
书桌后面是衣柜,衣柜上也有一面长长的穿衣镜。
石双双挪了下屁股,坐得偏了一点。
面前的镜子,映出身后的全身镜中,她的背影,僵硬着,低着头,伏在桌面上。
左上角有一双白鞋子,垂着,随着风还是什么不断摇晃。
“哒……哒……”
那是鞋子打在她肩上,或擦过脖子的声音。
亓越阳和牧时飞快跑到房间门口,但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
“怎么回事?”亓越阳贴近门,问里头的石双双。
好一会,石双双颤抖的声音才传来,“我,我在写入住笔记!”带着哭腔。
“是发生什么了吗?”亓越阳的声音很稳,“石双双,别怕,我们就在外面。”
屋子里,那双穿着白鞋子的脚忽然动了。它们不在是无知觉垂落着,随着风摇晃的模样,而是慢慢变平,像踩在空气上。
“我,我……”
石双双埋着头不敢看镜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敢说自己肩上正踩着一双脚。
屋里屋外像两个空间,石双双觉得周边很冷,是那种阴沉沉的冷。
而亓越阳和牧时两个人在外面怎么扭动门锁,门都丝毫不动,像是和墙融为一体。
牧时着急地问林一岚:“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
林一岚站在两人身后,愣了一下,“我们小区很老的,可能,是卡住了吧。”
“不是卡住。”亓越阳说,“你能不能把这个门打开?”
林一岚上手扭了扭门锁,眼神微动。
但是她说她也打不开。
她试图安慰两个人,“没事的,这个情况还是挺常见的。以前也经常出现房门打不开的情况,但是最后它们都会自己好了……”
“经常?”
牧时几乎是在冷笑了,“那那些打不开的房门,最后好了以后,里面的人还活着吗?”
林一岚张了张口,说不出来话,又避开牧时带着质疑的视线。
“……不会有事的。”
林一岚小声说:“这里很安全的,真的。”
亓越阳忽然想到什么,“石双双,继续写,不要想别的,快点写完。我们会一直呆在外面。”
“好。”石双双哭着说。
林一岚看着他们的脸,生动的情绪难以掩盖,也难以模仿。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老板和客人,实在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低下头,想回三层,但牧时一下拽住她的手腕:“你不许走。”
“这扇门没开,你就不能离开。”
林一岚觉得有点委屈。她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敢这么对她的房客。
今天外头阴沉沉的,或者说,这栋楼上方的天空永远是一片阴霾。
窗帘半拢着,屋子里有些昏暗。石双双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自己在写什么。
但她越是低头,脖子和肩膀的重量感就越是明显。好像上面有个人正踩得越来越低。
石双双连呼吸都在颤抖。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白纸和黑字晃得她眼前一阵发虚。
她趴得太久了,颈椎开始针刺一样的痛,胃部因为阴冷和恐惧也开始隐隐作痛。石双双甚至想吐。
她的视线从桌上的纸移开,想让眼睛缓一缓。但她一下瞥到梳妆镜里,大片的血红影子。
那双穿着白鞋子的脚勾起,脚尖一晃一晃地擦过她面前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