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保姆说,“你进屋去吧。”
一进门,亓越阳环顾四周,家具摆放都很正常。
程太太躺在沙发上,“一岚来了啊。”
程先生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这不是眼睛能看见的吗,还要你来多嘴讲一句。”
亓越阳额角一跳。
果然,两个人又吵闹了起来。程太太摔了茶几上的马克杯,程先生把沙发上的枕头扔在地上。
林一岚站在两个人中间,干笑着,“消消气,两位有话好好说……”
“这个,这个点心你们要吃吗?很好吃的。程太太,你,你尝尝……”
亓越阳走到昨晚他和牧时躲避的那个房间。
第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当他走到角落那架电子琴旁边时,他看到了,电子琴下的地砖上有一个小小的血点,应该是昨天晚上牧时身上的伤口滴落的。
看起来,白天的住户不会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
但晚间的痕迹,有一部分可以保留到第二天。
“谁爱吃那玩意!”
“你不爱吃,儿子爱吃啊!哈,不过看你整天躺在沙发上那个呆样,你肯定连儿子爱吃啥都不知道吧?”
“这些东西又不是我管!”
“我管我管!一天到晚,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管!我活该当你们家的保姆!”
“你有完没完?你一天天的不找点事跟我吵就不舒服是不是?”
亓越阳拉着林一岚往外走。他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来佐证。
“一岚,你去哪一岚?”程太太发现他们要走。
“我……”
“我们去找小实,把这个点心给他吃。”
程太太收回视线,又抓起一个水果往程先生那边砸过去。
保姆推着婴儿车,“要走了啊。”
“嗯。”亓越阳点头,“告辞了。”
他们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保姆见他们没有关门,就停下推婴儿车,往门那边走。
走进电梯前,亓越阳忽然伸手拨了下婴儿车上的铃铛。
保姆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他们。
亓越阳笑笑,“再见。”
程实果然在二层的张大爷家中。老张家里很乱,堆着很多他收拾来的破铜烂铁。
好像不管什么垃圾他都会捡来家里堆着,也许正因此整个二层才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程实撅着屁股,背对着他们在门边掏什么东西。林一岚走过去问他在做什么,他从一堆杂物中摸出一节小小的炮竹,“这个!”
他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一个打火机,高兴得尖叫,“可以响!”
在二人反应过来前,程实点燃了那个小炮竹,往楼道里一扔。
“噗——”
是个哑炮。
程实失望地“吁”一口气,又换了个地方撅着屁股翻东西。
林一岚说:“小实,你不要那么调皮。”她的声音很僵硬,像在说什么干巴巴的台词。
程实尖叫:“你少管我!”
亓越阳看到角落里有沓旧报纸,心神一动,“一岚,今天是几号?”
林一岚一怔,“二月十号。”
亓越阳背对着她,拿起几张报纸。
不知道为什么,林一岚觉得他周身的气势变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心里生出了好奇。但她最后还是停在原地,默默看着亓越阳的动作。
在老张回来之前,亓越阳和林一岚出了屋子。程实仍在里面翻来翻去地闹腾着。
“现在,除了保安小王,所有的人我都见过了。”亓越阳淡淡道,“一岚,你说现在去找那个小王,他在吗?”
“我……我去找小王的时候,他都在的。”林一岚觉得亓越阳说话的语气很怪,“小王很负责的,不巡逻的时候就一直呆在监控室里。”
只是玩家去找他的时候,他就躲到里头的小房间里。
二人走楼梯来到一层,透过监控室的玻璃窗,能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坐在监控室前面。
“小王。”亓越阳敲敲玻璃窗。
小王没有回头,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监控们,尽管没有几个亮着,“不好意思,我在工作。”
连林一岚说了几句话,小王都没有出来。林一岚无奈地说:“小王就是这样的。”
差不多快中午时,两个人才回到三层。
自从第一天以后,三层从来没有同时聚集过那么多人。林一岚默默坐回了前台那里。
石双双靠在牧时肩上打盹,听见亓越阳回来了,才醒过来。
豪哥坐在沙发中间,神色悲伤。
“这是怎么了?”
豪哥沉默了一会,“小水死了。”他痛苦地把脸埋到手后,“昨晚……应该是昨晚我不在,她自己写那个入住笔记的时候,没有控制住恐惧……”
“越来越难了。”牧时告诉亓越阳石双双昨晚经历的事情,“看来屋里的东西,很考验人的意志力。”
方一缩在角落里听他们讲话,但目光一直放在和亓越阳一起进来的林一岚身上。他身边坐着的是卢泽,那是个看上去畏畏缩缩的男人,自从第一天就一直缩在房间,现在也是脸色虚白。
小陈,那个不太有存在感的女生,怯生生地说:“我们,我们住一起好吗?互相有个照应……”
说着说着,她想到什么,崩溃似的哭出来,“我真的害怕,我太害怕了……每天晚上,我的床边都有一个人看着我!每一天!”
“我只是第二次进游戏啊,为什么就遇到A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豪哥叹了口气,“我虽然经验比你丰富点,但也对这个本没什么办法。这都第四天了,我可以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知道在三层四层的生存规则。”
“什么规则?”卢泽插嘴。
豪哥看他一眼,“三层四层出现的鬼怪不会主动攻击人。遇到了装作没发现就行。”
“就行?”小陈流着泪,“怎么可能装作没发现?昨天晚上,我甚至感觉到了那个人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牧时平静地说:“但这是生存的唯一办法,我们只能接受。”
都第四天了。
只要在三层和四层熬过六天,就能结束这份折磨。
几人又商量了几句,最后还是决定就苟在四层中。连豪哥都不想再去外面找线索了,他脚步沉重地上楼,背影看上去充满了疲倦。
但方一走之前,刻意绕去林一岚那里,“小老板,林老板,你们刚才去哪了?”
林一岚的目光空荡荡的,好像看着他,又好像没看着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方一狐疑地离开了。
林一岚在玩蜘蛛纸牌。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因为要超越亓越阳的积分,觉得很有压力。
沙发上,亓越阳对牧时和石双双说了刚才遇到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
“……报纸上的东西写得很模糊,有些东西不知道被什么盖住了,看不到字。”亓越阳说,“但我觉得,我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这栋楼里显然发生过什么事,才让二层,五层和六层的住户会在夜晚变成鬼怪。”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亓越阳说,“看来只有晚上的大楼,才能给我们答案。”
他们敲定了晚上的行事计划。石双双既害怕出去拖了他们后腿,又不敢一个人再留在房间里。最后,亓越阳说:“晚上你去找一岚吧。她会给你开门的。”
林一岚听见自己的名字,看过来。
定下计划后,亓越阳就挽起袖子,去准备做饭。
石双双小声问:“这些……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啊?”
牧时嘴角惯有的笑意顿住,“嗯……上上个世界,亓越阳才失去了很重要的朋友。因为同队里有人背刺。”
“啊,”石双双愣住,“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
“没事。”牧时又笑,“他表现得很正常,对不对?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对她……”他看了一眼林一岚,声音轻轻的,“我都不会注意到,失去那个朋友让他变了那么多。”
“他对她怎么了?”石双双也放轻声音。
牧时问:“你觉得亓越阳对那个npc怎么样?”
“很好啊,”石双双想了想,“他是不是喜欢她?”
“喜欢吗……”
牧时失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石双双,“总那么天真,以后我们不带你,你怎么办?”
第12章 小老板的邻居们12
第四天晚上,熄灯以后,亓越阳在三层楼道里打开了从前台拿的手电筒。
“……你看。”他用手电筒照亮墙壁。
白天只是破旧的墙壁,夜晚覆盖了大片大片的黑色。
牧时有些惊讶,“你怎么注意到的?”前几晚上楼道里没有灯,他们又忙于逃命,怎么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昨天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
亓越阳顺着墙角走了走,“这些痕迹,到处都是。”
“像……”他的指尖拂过黑色的墙皮,“烧的。”
“你去找豪哥了吗?”亓越阳问。
牧时点点头,掏出怀里的电梯钥匙,“他把他的钥匙借给我了。”
“好,那我们去二层。”
两人放轻呼吸,小心翼翼走进楼梯间,听到拖把拖地的声音。
角落里,老张阴恻恻的目光探寻过来。亓越阳和牧时镇定自若地从他旁边走过去。
“嗑哒……”
四层楼梯口传来罐头落地声。是他们之前做好的装置,罐头掀翻落地会弄脏地板,吸引老张上去。
两人顺着墙角往前走,来到了二层老张的屋前。
亓越阳拿出手电,又用铁丝在门锁里撬了几下。锁舌特别滑,亓越阳一下就弄开了门。
牧时拍拍他:“又学会了一门手艺是吧,以后出去了哥几个跟你混。”
“六层那个小孩很皮,经常溜进来玩。”亓越阳说,“不是我有手艺,是前辈铺了路。”
“前辈等会来找你捉迷藏。”
“是有可能,我们动作快点。”亓越阳拿着手电筒左右照照,在白天看到的角落里发现那沓报纸。
堆得太多了,牧时甚至能坐在其中一沓上面抖腿。
“白天我问了一岚,她说今天是二月十号。那么我们来的那天应该是二月六号晚上。”亓越阳说,“翻翻这几天的报纸有没有什么线索。”
旧报纸的种类很多,两人借着小小的电筒亮光飞快查阅。
“看起来没有什么。”牧时说。但也有可能是他们翻得太快,错过了什么消息。
“等等,”牧时捡起一张,“二月十一号……怎么会有二月十一号的报纸?”
亓越阳也怔了一瞬。
林一岚骗了他们?
牧时找出一张都市快报,“二月十一号,春暄小区……有一起凶杀案。”
两人一起去看占了块小版面的报道。
“死者被吊在客厅,内脏掏空,放完了血。”
“看起来,虽然尚未确定死亡时间,但死者确实已经死了很多天才被发现。”
“内脏掏空……”牧时顿了一下。
“怎么?”
“你不知道,”牧时轻声说,“早上回去以后,豪哥想给小水收尸,人一翻过来……腹部往上都被掏空了。”
“这件事只有我们看见。”牧时道。
这时门外传来古怪的响动。亓越阳关了手电筒。
“呜……”
有东西在门外爬行着,发出用力的鼻吸声。
那两个怪物?
亓越阳本来以为它们只会出现在楼梯间里。
“砰!”
门被狠狠摔到墙上。亓越阳拉着牧时贴在墙上,借着白天看到的家具的记忆躲避黑暗里的怪物视线。
亓越阳在牧时手上慢慢写下“1”,牧时点点头。
怪物闯进来以后四处嗅着,一路跌跌撞撞,靠近了两人藏身处。
亓越阳在心里数了几个数,最后一下,他猛地跳高,以肘作刀狠狠击下,在一片黑暗的视界里精准地打在了怪物的鼻腔上。
“呜!”
怪物发出痛苦的怒嚎,两爪往上一刺,长长的指甲穿透亓越阳的双臂,但亓越阳冲势不变,将他压在身下。
一旁的牧时拔出【系在裤带上的匕首】,往下连插数刀。
怪物有痛感,但那痛反而让它动作更加凶狠,它挣扎着想掀起身上压着的亓越阳。
浓腥的血四处溅起,牧时冷不丁吃到一口,差点吐在亓越阳身上。
亓越阳知道他们压制不了这怪物多久,连忙拿出手电照亮它的脸。是个人形。它有一张充气似的,膨胀似的人脸,但皮肤表面都是可怖的烧伤,深深浅浅的肉色随它挣扎的动作扭曲地变换着。
打斗间他们靠近了门口。怪物被手电筒的光一刺,发出长长的嘶吼声,竟将两个人都丢了出去。
亓越阳和牧时一起摔在外头的楼道上,边咳着边站起来。牧时胸腔痛得像吞了刀子,一抬头发现自己被丢到了电梯前面。牧时忍住痛按下电梯按键,边笑边咳,“因祸得福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婴儿车的轮胎往前动了动,被牧时挡住。
“卧槽是埋伏!”
亓越阳抓着牧时往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里跑。
两人身手极好,黑暗中几步就跃下楼梯。但他们明明就在二层,楼梯却怎么跑都跑不尽,而身后婴儿车的铃铛声正不紧不慢地靠过来。
屋子里的怪物没有追上,保姆虽然走得慢,看上去也不太有攻击力,但那催命一样的铃铛响时时刻刻跟在两人后头。
“这又是哪出?”牧时跑得气喘吁吁。
亓越阳用手电往后一照,蓦然出现的保姆对他们阴森森地笑了,就在身后高几级台阶的平台上。
而亓越阳和牧时再往下跑,保姆又会在他们面前低几级的平台上。
“她推着车,爬不了楼梯。”
亓越阳和牧时停下来了。
牧时说:“那怎么办?我们三在这打一晚上斗地主?”
亓越阳忽然想到什么,用手电往上一照,楼梯间的扶手一圈圈绕着,他们正上方,老张探出了脸,枯皱的面皮松松散散挂着,“脏了,又给我弄脏了……”
亓越阳和牧时身上都受了伤,刚才跑得急,伤口渗下了血,在地上落下几个小小的血点。
显然,这个时候再穿那个鞋套,也没什么用了。
牧时想到那个被拖把穿透的喉咙,和电梯上对折的人脸,脚一软。
“越阳,你还有什么办法吗?”他几乎想抱着亓越阳。
亓越阳看了看上面探头的老张,和下面阴森森笑的保姆,“选一个吧。”
“选一个突破?”
“选一个死法。”亓越阳说。
楼道里传来怪物嘶吼声。
三层,石双双和林一岚呆的房间,是整个大楼里唯一还亮着灯的一屋。
石双双趴在沙发上写入住笔记,林一岚就坐在窗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很久都没有变姿势。
石双双看过去,她在发呆。
屋子里太静了,石双双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忽然问林一岚:“林姐姐。”
“你经常让客人来你屋吗?”
林一岚摇头,又点头,“有时候会。”
“哎,你对我们真好。”石双双第一百遍感慨,“幸好啊,我遇上了你们。”
她在这个屋子里呆了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如影随形的窥视,也没有什么会踩着她的肩她的手。
石双双忽然想起来什么,“林姐姐,那你知道这个副本的存活率是多少吗?”
林一岚坐在窗边,安静地看过来。
石双双换了个说法,“就是,就是,你看,我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那你接待过那么多批客人,每一次,最后还活着的,有几个啊?”
林一岚轻轻说:“不是三个,是四个。”
今晚其他人为了安全都留在了四层,只有亓越阳和牧时出去了。
石双双的笔落在地上,她的脸一下变得死白。
“每次的客人数都不一样,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林一岚接着说,“最后一天,会剩一两个,也会一个不剩。”
“为什么!”
石双双心里的恐惧一下蹿到了极点,“怎么可能!明明只要在三层和四层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就能活下去了,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躲去一层的安全屋……这些东西很容易能被发现!”
“怎么可能一个不剩?”石双双的声音拔高,显得咄咄逼人,像在给自己底气,“怎么可能……一批玩家里,怎么可能一个意志力强的都没有!”
林一岚静静地坐在那里。
石双双重重地喘着气,好一会,慌忙捡起笔,“你刚才说,死了四个……第四个是谁?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说啊!”
林一岚开口:“在外面的冰柜里。”
“你可以自己去看。”
石双双拉开门,屋外,浓稠得能把人吞灭的黑暗里,石双双蓦地惊察到那种窥视感。
它来了……
它在三层,它就在外面!
它在等她吗?
可它为什么会在三层……石双双脑中混乱,忽然想到,是不是所有鬼怪会随着时间递进变得更强……这样一来,也许能解释林一岚说的,之前的很多团灭。
也能解释通关目标里,生存六天那么久的原因。
石双双试了几次,都不敢出去,转头求林一岚:“你陪我出去好不好?我一个人太害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出乎意料的是,从来没拒绝过他们的林一岚,摇了摇头。
“太晚了,我从来没有在那么晚出去过。”
“为什么?”石双双心急如焚,脱口而出心里话,“你,你不会受伤啊……它们不会攻击你,你陪我出去看看好不好?就一会,好不好?”
林一岚的目光落在急出眼泪的石双双身上,又望向她身后的黑暗里。
她是想帮帮她的,陪她出去,打开厨房里的冰柜,看里面的第四具尸体是谁的脸。
但不行,已经过了零点,跟之前那个晚上不一样了。
林一岚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她,恐吓她,限制她。
她不知道零点以后,走出这个房间会发生什么。
但正如她不会在九点半以后再按下前台那一排灯的开关一样,正如她从来不会探寻为何冰柜里会摆放尸体一样。
正如她从来没有问过,这一批批客人从哪里来的一样。
林一岚没有再听石双双说话,而是缩起身子,安静地呆在窗边,望向外面。
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危险逼急之际,亓越阳说。
“嗯?”亓越阳一向只靠自己单打独斗,牧时一愣,“怎么,你要自刀?”
“待会,”亓越阳说,“你往老张屋里跑,我把它们往电梯里引,试试能不能把它们困在电梯里面。”
“你认真的吗?”
“不一定能困得住。但是那个时候楼梯应该能下去了,你赶紧去一楼保安监控室那里。记得带好钥匙锁。”
“然后明早给你收尸?”
“我随后赶过去。”
“干什么,”牧时拔出匕首,“昨天谁才跟我讲的,恐怖片必死定律,分头行动?你真想我俩物理意义上分头?”
亓越阳勾起嘴角,“你不想活了?”
牧时白了亓越阳一眼,“废话,一起活。”
他把匕首递给亓越阳,被亓越阳推回来,“那你自己拿着吧。”
老张已经到了他们上方几级台阶的地方,一下挥起手中的拖把。
亓越阳和牧时侧身避过,不料那拖把半途转了方向,直直朝亓越阳那边刺。
保姆推着婴儿车靠过来,嘴里哼着童谣,“别怕……别怕……”
亓越阳用手臂挡着拖把,保姆慢慢走过来,咧开嘴一笑,亓越阳手电照过去,看到一张开到耳边的嘴。
里头牙齿碎得零零散散,但亓越阳丝毫不怀疑那张嘴可以把他的皮咬下来。
她张口就要咬下来的一瞬,被牧时一刀刺退。保姆不怕痛似的又站起来,手还放在婴儿车上,又往前探头。
亓越阳一边躲着老张的拖把,一边避开保姆的嘴,身上又落了伤。
“砰!”
突然出现的怪物直直扑上两人,亓越阳被压在他的腹下,头磕在楼梯扶手上,脑袋里嗡嗡的,鼻尖又灌进那种腐臭味。而牧时的脖子被怪物掐住,它边嚎叫着边往前探头,要去咬牧时的脸。
手电筒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四散的光模糊地照出楼梯间里混乱的景色。
保姆的手握着婴儿车,头咕咚一下掉在台阶下,左右挪动着往前移动,咧开嘴,要来咬亓越阳。
老张的拖把已经高高竖起,木制的柄上血迹斑斑,就要直接刺下——
千钧一发之际,楼梯上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声音,“亓越阳?”
是林一岚。
她没有手电,唯一的手电给了亓越阳了。所以她只能努力地睁大眼,在浓稠的黑暗和掉在地上的那一小束光里,努力去辨清眼前的情景。
亓越阳清楚地感觉到,林一岚出现的瞬间,压在他和牧时身上的怪物突兀地僵顿住。
“别过来!”亓越阳说。
但林一岚往下走了一步,“牧时呢?牧时在吗?”
牧时虚弱地回应:“还活着呢。”
林一岚慢慢地,一步步走下台阶。
手电筒的光忽然闪了闪,莫名其妙地一下灭了。
楼梯间中又陷入黑暗,除了亓越阳和牧时剧烈的喘息声,一片死寂。
有只手慢慢摸索过来,碰到亓越阳的衣角,“你们怎么了?”
那瞬间,掉在地上的手电又闪了闪。
转瞬即逝的光亮里,亓越阳看清了林一岚的脸,也看清了楼梯间里,除了他和牧时,什么也没有。
“滋滋……”
耳边有刹那的电流声,又幻觉一样地消失了。
“……消失了?”
亓越阳被林一岚扶起来,听见牧时不可置信的声音。
黑暗中,那种古怪的,粘稠的窥视感忽然生起。亓越阳回头,什么也看不见。
林一岚扶着两人,“回去吧。”她捡起手电筒摁了摁,一束光稳稳地亮起来。
他们一起慢慢往上走。
二层到三层,本应很快就爬完楼梯的,但不知为何他们一直在走,而楼梯间上的数字永远都是2。
亓越阳屏住呼吸,他浑身上下都疼,但他强行专注着去听楼梯间里的声音。
有一道脚步声……一直在刻意地和他们的脚步声重合。
牧时也注意到了。是四层的怪物。
怎么回事?难道四层的怪物并不是只呆在四层?那为什么前两天它们没有在外面出现。
林一岚一直神色如常,见亓越阳他们停下,还问:“怎么啦?”
“对了,”她说,“你们怎么受伤了,还伤得那么严重。”
亓越阳的额角在往下滴血,牧时脖子上被咬出血痕。
亓越阳笑了一下,“唔,晚上没有灯,走楼梯还是挺危险的。”
林一岚像是以为他们只是摔伤了一样,“是挺危险。”
又到了楼梯间的平台上,面前的门紧闭着。
林一岚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有一瞬间亓越阳觉得她看到了后头跟着的东西,穿过这样一片黑暗。
亓越阳目光一凝,警惕起来。
但下一秒,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铁块,递到亓越阳面前,神色如常,“这个给你。”
亓越阳没反应过来似的,站在原地看着林一岚。
林一岚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摊开手,把那个小铁块放在他手心里,又按着他的指将那铁块握紧。
彼此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这个是电梯的万能钥匙,小王之前给我的。只有两把,你要好好保管。”林一岚轻轻说,“这样的话,以后就可以不走楼梯了。”
【电梯钥匙-毫无价值的废铁,但是能让你到达电梯的任何一层~】
……是道具。
“……为什么给我?”
林一岚转过身,手中的手电往上一照,门上写着的已经是,3层。
她推开门,率先走进楼道。亓越阳跟在她身后,又问:“为什么给我?”
林一岚没有回头,“不想你再受伤了。”她的声音轻轻的,不仔细听,就要被风带过。
回到屋里,亓越阳和牧时一起在三层的沙发上处理了伤口,石双双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处理得差不多以后,石双双才凑过来,用气声将刚才跟林一岚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牧时马上拿着手电去看厨房里的冰柜,“是……卢泽。”那个总是躲在屋里的男人。
“他怎么死的?”
牧时扫了几眼,“没有明显的伤口……”
“……吓死的?”
“算了。”亓越阳疲惫闭上眼,他的后脑撞到扶手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先休息,明天再说。”
距离七点半还有三个小时,他们得抓紧睡一觉。
亓越阳总觉得明天,会是很特殊的一天。
第五天。
一大早,亓越阳和牧时就敲响了豪哥的门。他眼下一片青黑,因为昨晚一直有什么在他脸上滴水,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牧时邀请豪哥跟他们一起行动,但他拒绝得很果断,“不了。”
“我要回去休息了,趁着白天好好补补觉。”
牧时又劝了几句,豪哥都摇头。见状,牧时只能把电梯钥匙还给他,又道了谢,豪哥只是木木地点头。
今天的早餐是面条,林一岚碗里额外有两个焦香的炸蛋。牧时不满地搅面条,问亓越阳:“我昨晚那么辛苦,你就不能给我也加个蛋吗?”
“炸两个和三个有什么区别?”
亓越阳咬了口自己的炸蛋,“炸了三个。”
“炸三个和四个有什么区别?”
“只有几个蛋了。”
“昨天早上不还有两盒吗?”
林一岚小声说,“昨天我蒸蛋羹,试了好几次,把鸡蛋用完了,就剩了半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