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茸兔  发于:2024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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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没办法,只能强忍着恶心日复一日的陪着过去,听兰才人和那僧人在竹林里颠鸾倒凤不知日月,那件被刮破的里衣是奴婢缝起来的,奴婢今日也带过来了,还请陛下看在奴婢也是受人胁迫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吧!”
人证、物证,一字一句说的再没那么清晰明白了。
他此生最厌恶遭人背叛,沈璋寒恨不得现在就将兰才人这个□□千刀万剐,托盘上的碎布和里衣缝起来的缺口一般无二,这熟悉的蓝色,如今只让他觉得无比嫌恶。
他微微合了合眸强忍住火气,抬手便将那托盘打翻老远,冰冷吐字道:“不知廉耻的贱人。”
姜雪漪抬眼,柔声道:“陛下消消气,实在不值当因为这样一个女人动肝火,您的龙体才是最要紧的。”
“眼下如何处置兰才人才是最要紧的,万不可让她污了皇室血脉,辱了皇家名声才是。”
所有的罪名都已经敲定,兰才人自己做的事,她自知罪无可恕,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可如今看着淑妃和陛下一唱一和的模样,兰才人突然觉得可笑极了。
她也不知是怎么甩掉了嘴里的破布,被反扭着身子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廉耻?当初周郎为了救你性命而死,死前将我托付给你,你是如何答应他的?你说会荣华富贵待我一辈子,定不会辜负周郎以命相托,如今呢?陛下,你都忘了吗?”
“我若是□□,那陛下岂不也成了淫夫吗?当初我是如何爬上你的床榻的,难道陛下你自己不清楚吗?你将我养在外头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我曾为别人的妻吗?我是什么人你向来清楚,如今明明是你先弃我不顾,现在反倒来说我不知廉耻了。”
“你以为是我想走到这一步的吗?还不是因为你为了淑妃冷落我,抛弃我,让我一个弱女子无人可依吗!”
兰才人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笑的越来越大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全世界最好笑的话,连眼泪都出来了。
兰才人一人大笑,可事关陛下,庭院内的其余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因为听到皇室密辛惹了陛下不悦。
姜雪漪不曾想过她和陛下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难怪宫里人只知她曾是陛下的外室,无人知道她原来还曾嫁为人妇。
在自己的夫君死后转头就爬上了陛下的龙床,她一口一个周郎,究竟真的是没有依靠不得为之还是蓄谋已久,外人一听就能分明。
若她安分守己,她还是能一辈子做她尊贵体面的兰妃,可如今分明是她心思不正,还要反过来将一切都怪罪到别人头上。
不过再怎么样,她与人私通秽乱后宫,还怀上孽种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这会儿死前又言语无状,触怒龙颜,兰才人必然不能善了了。
帝王尊严被兰才人当众挑衅,沈璋寒脸色铁青,已经忍无可忍。
看着兰才人笑道近乎疯癫的模样,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拖出去喂狗,只要听见她的名字,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捂住她的嘴,拖出去即刻杖毙。”
沈璋寒的眼神从未如此的冰冷厌恶,看着她的样子,好像在看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除去傅氏在宫中所有的记档、名册,尸身扔去犬舍,让猎犬分食。”
“对外只说兰才人谋害淑妃被赐了毒酒,已经连夜处置,剩下的闲话,朕不希望听到一句。”
“若哪日朕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今日之事,你们的下场,便和她一样。”

此事一出陛下震怒, 未央宫内所有人皆不敢高声,疾步下去奉行皇命。
沈璋寒冷眼看着她被御前侍卫拖走行刑,只觉心中怒火难消, 即便是微冷的晚风也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登基数年, 后宫风波再起也不曾出过这样的事,他自认为自己和父皇不同, 从未想过自己身边也会有这样胆大包天,秽乱后宫的女人,甚至怀上了僧人的孽种。
若只是寻常嫔妃兴许他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可傅幽怜, 却最没资格做这般事情。
当初周卿为他挡刀,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要沈璋寒善待他的老母寡妻, 让他们不至于失了支柱, 孤苦无依。沈璋寒感念他的忠心,命人为她们添置宅院,买奴买仆, 又给不少金银傍身所用。
谁知傅幽怜会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楚楚可怜的出现在他的寝屋,扯着他的衣袖说自己夫君早亡,无依无靠,虽有钱财却无人可依,难以平安生活, 但求他行好, 不求名分,只求如一个婢女般留在身边。
傅幽怜家世零落, 向来楚楚可怜,周卿还活着时除了跟着他出入各种场合,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妻。
她如此言辞,又如此主动,说得自己柔弱不堪,沈璋寒这才没有拒绝,因着周卿对她格外看顾。久而久之,她更是温柔小意,柔媚善侍。
他知道傅幽怜不是什么没有心机的柔弱女子,她善于筹谋,心机深重,不惜借着一切往上爬,若不然当初就不会拼命把握着周卿,又在周卿刚死不久就主动上了他的床。
只是因为一个小小女子,纵使有些心机他也懒得说破而已。
可这么多年来,他自问待她不错,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甚至一入宫就让她做了主位。若不是她心机太甚,想要的越来越多惹他不耐,后头又太不安分,屡屡生事,她完全可以一生平安富贵到老,哪怕不得宠,也能一直做他的兰妃。
但她偏偏不知足,偏偏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不仅搅乱后宫安宁,陷害淑妃,更是不知好歹,胆大包天,堂而皇之的挑衅帝王尊严,污了皇室血脉。
沈璋寒早该知道一个水性杨花以身养位的女人不能宠,是他看走了眼,更是高估了自己。
浓浓夜色下,耳边隐约只听得到穿堂而过的风声,女子被塞住嘴发出的低低呜咽渐渐停歇,外头的动静很快就小了起来。
林威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躬身道:“陛下,都处理干净了。”
沈璋寒冷冷凝视着宫门外的方向,宫外的夜色漆黑如墨,似一汪深渊。
他一动不动的盯了许久,终于动了动手指,淡嗯了声。
姜雪漪打量着陛下的脸色,见他终于情绪稍缓,这才上前福身,温声道:“陛下,外头风冷,您注意身子。”
“今日之事本是臣妾疑心有人暗中利用太后的病情来陷害臣妾,这才展开调查,不想内情竟是如此不堪。今日让陛下污了眼睛,是臣妾思量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沈璋寒转眸看向她,语气和缓了几分:“若你不查,朕岂非要一直被蒙在鼓里,若你不查,那荒谬的相撞之说就不会彻底大白于天下。”
“只是今日朕罚得重,难免吓着你。你还怀着身子就让你亲眼见了这一幕,是朕思虑不周,岂会怪你。”
他伸手把姜雪漪扶起来,偏头示意宫女过来伺候:“你家娘娘身子弱,今晚吹了这么久的风必然损伤身子,还不快些扶她进去歇息。”
姜雪漪欠身道:“臣妾多谢陛下关怀。”
“听闻最近陛下忙于朝政,时常废寝忘食,还望陛下看在江山子民的份上珍重自身,万不可损了龙体才好。”
沈璋寒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替她系上,淡淡道:“朕知道。你如今好好养胎才是正理,即便是朕,你也不用操心。”
“了尘之事朕本打算年后再处理,如此便不会碍了你的名声和朕对太后的孝心,如今看来是要即刻处置了。”
“傅氏已死,朕会亲自命人善后。你放心,朕必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姜雪漪颔首躬身:“多谢陛下,臣妾不胜感激。”
说罢,沈璋寒又垂眸抚了抚她在风中略显凌乱的鬓发,不发一言,转身乘上御辇回了太极殿。
看着陛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道上,直到长长的帝王仪仗都悉数不见,姜雪漪始终站在庭院内没动。
段殷凝过来搀扶她的手,轻声道:“傅氏已死,奴婢怎么看娘娘好像并没有松快的样子,反而心事重重呢?”
姜雪漪深深吸了口微冷的空气,向来轻柔婉转的嗓音罕见的有些许淡沉:“说不上心事重重,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本以为傅氏死了我应当松口气的,可听着她死前控诉的那些话,却觉得高兴不起来。”
“世人皆歌颂专一,赞美从一而终的美德,可两者之间,也该是这个忠贞,那个也忠贞。可为何只歌颂女子的忠贞而对男子万分包容?女子若心灰意冷另寻他人为不贞洁,男子却可以光明正大迎为妾室。”
“兰才人秽乱后宫怀上了尘的孩子固然是大罪,可陛下三宫六院,外头的那么多男子三妻四妾,却好像从未有不忠的字眼。”
这话是离经叛道,大逆之言,段殷凝听着只觉得心惊。
在所有人眼里,淑妃娘娘圣宠优渥,宠眷不衰,更有姜氏满门荣耀,膝下有新生的皇子,如今腹中又怀有身孕,乃是最有福气之人。
满长安多少名门贵族盼着生女如淑妃,能庇佑一族飞黄腾达,可谁能想到娘娘从不觉得自己幸运,更不觉得这是泼天的富贵?
段殷凝轻轻拍拍娘娘的手以示提醒:“陛下妃妾成群,三宫六院,如此才能绵延子嗣,皇室昌盛,这是老祖宗时就定下来的规矩。宫里的女人身为陛下的女人,自然不能心有旁骛。”
“傅氏自寻死路是她活该,娘娘何须可怜这样的人?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是宫里人人敬仰的淑妃,您该高兴才是。”
姜雪漪搭着她的手缓缓转身:“是啊。”
“身为女子,入宫侍君就是我最好的出路了,早在一开始我就明白。”
从小饱读诗书,善于思考,姜雪漪可以说是姜氏一族骨子里最离经叛道的人,比谁都清楚她知书达理的表面下总有一颗反问的心。
可碍于教条礼仪,大家规矩,她不得不成为一个温柔贤淑,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做一个所有人眼中貌美温良的好姑娘。
她有野心,可只能藏起来;她有太多疑问,却只能咽回肚子里;她有许多思考,可只能循规蹈矩的走下去。
哪怕锦衣玉食的出生,做高门大户的小姐,她的一生到顶也只能是个顺遂富贵的侯爵夫人,一辈子相夫教子的过下去。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饱读诗书,都不过是为她的美貌增色的工具,而不能改变任何。
她正因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无力,厌恶自己身为女子的无能,才不想嫁与一个富贵人家了此一生,想为了起码家族荣耀,亲人安康进宫搏一搏。
若结局都是嫁人,那她为何不做权势最盛的那个。
出身卑微可怜,身为女子能走的路太窄也可怜,可若细想下来,陛下为了权势挣扎的那些年,就不可怜?
权势洪流之下,仿佛人人都是可怜人。
入宫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这深宫寂寥,她只能时刻保持沉着,守住本心,不让自己被任何人或事冲昏头脑。
如此,也算不忘却初心了。
次日一早,兰才人因为陷害淑妃腹中皇嗣一事而被陛下连夜处置,甚至愤怒到撤去了她在宫中所有记载的事传遍了全宫,惹阖宫震惊。
淑妃虽得宠,可兰才人究竟做了什么才会罚的这么重?此事蹊跷,私下难免猜测良多,议论纷纷。可越是蹊跷,底下的人越是三缄其口,沉默不语,这模样就更是让人不敢多问多说,只能守着这个疑问日复一日的过下去。
三日后,宫外名声大噪的了尘高僧等人因为贿赂官员,强辱民女被下了大狱,口碑一落千丈,当晚就暴毙在狱中。
又是六日,重阳佳节至,宫中添红挂彩,金菊飘香,四处可见清秀的宫娥端着茶点走动。
马上就是陛下、皇后带着高官夫人们赏菊赏景的时辰了,今日是大节庆,丝毫马虎不得。
宫中四处热热闹闹,再度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谁也不会把前几天的事放在心上。
姜雪漪不必早起陪着陛下去接待王公大臣,亲眷夫人,因此睡到了早膳时分才起身盥洗梳妆。
旎春端着温热的净水进来侍奉着娘娘起身,段殷凝则选了几套合适的衣服过来,姜雪漪偏头择了件藕荷色的宫裙,问道:“给太后的礼都送去了吗?”
扶霜回着:“送去了,太后那时正醒着,知道您的心意很高兴,去的时候奴婢还瞧见皇后了。”
“皇后今日事忙,可给太后请安却如此勤勉,竟连一日都不落下。不过奴婢看着皇后的脸色不算很好,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第182章
傅氏和了尘的事已经了结, 虽说在外人眼里死的蹊跷骇人,可到底事不关己,宫里私下传了几日也就被重阳佳节给冲淡了。
宫里蹊跷的事多了去了, 哪儿能事事都被他们掌握的一清二楚, 私下揣测也不过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
但旁人就算了,皇后的心里却一定比谁都不舒坦。
只因她是国母, 是这后宫之主,是堂堂中宫皇后,底下谁不知道全貌都无妨, 可她得知道。
但偏偏这次之事, 姜雪漪知道,杨修媛知道,她这个执掌凤印的皇后不知道。
事情闹得这么大, 皇后却一头雾水, 只知道傅氏连夜没了,了尘等人又出事暴毙在狱中,陛下更一连几日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这么多事一块来, 她心里岂能安宁?恐怕心中多番揣测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惴惴难安才是。
身后的段殷凝替她梳着头发,姜雪漪坐在楹窗前身沐阳光,缓缓喝了半盏暖身的牛乳茶:“在皇后眼里,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只是按着规矩做好她的皇后之位罢了。可陛下疏远, 底下的嫔妃也不齐心,出事甚至将她这个皇后都隔开了, 她心里自然不好受。”
“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是傅氏主导,了尘办事, 的确与皇后无关。可一想到是她派人去请了尘等人进宫为太后做法,我总是难免多心。再加上这个孩子那段日子怀得艰难,身为人母,我做不到这么大方。”
段殷凝一边为娘娘挽发一边柔声说:“其实娘娘何须想这么多?您本就不欠皇后什么,从前也是她暗中百般与您为难。何况傅氏一事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谁知道皇后若在场,当时会不会如此顺利,后头又会不会再因此生出事端来?”
“总归事情已经了了,您就安安心心养着身子,养着腹中的皇嗣,其余的事都与您不相干。”
姜雪漪垂睫淡淡笑了起来:“我也想不相干啊。”
“可在宫里生活,哪有真的不相干又能过得好的日子?即便身为皇后也要时刻警醒,底下的嫔妃们就更别提了。”
“只是经此一事,皇后对我恐怕又要戒备不安,虽说皇后已经许久不曾找你,可我怀着身子,如今又生事,难免她会不会再起什么歪心思来。当初皇后派人盯着你祖母来要挟你,为了不打草惊蛇,加上你祖母年纪已高不便挪动,我一直让姜氏派稳妥的人在你祖母身侧照顾着,保证她的安危。但只要你祖母仍在,皇后就会觉得你仍在她的掌控之中。”
姜雪漪回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再次怀嗣本就让许多人暗中不满,殷凝,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我失望。”
段殷凝忙低头福身道:“是,奴婢明白,还请娘娘放心。”
闻言,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了楹窗外安谧雅致的秋景。
有句古语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姜雪漪身处后宫洪流之中,既是树,却也是风。
她不是善人,周全不了所有人,更不可能要所有人都对她满意。
既如此,那就只让自己满意。
重阳大宴都是在正午,若去的早,正午前都可以随意走动。或是见一见自己的家人,或是赏赏太液池精心布置的秋景。
父亲和母亲今日都会进宫,他们随陛下逛一圈后会有自由的时间,这段时间见面最合适不过了。
当初刚一爆出有孕后母亲立刻着人送信进来嘘寒问暖,如今能让她亲眼见一见自己也好安心些。
重阳大宴都是在太液池附近举办,沿着水边摆满了各色珍贵秋菊供人赏玩,姜雪漪坐上步辇从未央宫一路往北,路途实在不算近。
加之她怀着身孕,辇夫们倍加小心,因此走的就更缓些。等到了的时候,湖边已经不少人在赏景谈话,父亲和母亲就在不远处清净的角落。
姜雪漪忙下去和他们说话,母亲见她如今气色好起来,不禁泪流满面,牵着手又说了好些关切的话,连父亲也眼中含泪,连连叮嘱。
入宫多年,盼着的无非就是家族顺遂,亲人安康,每次能看到他们好好的,心中总是格外安慰。
只是每年再见,父亲和母亲鬓旁白发都会增添,眼见他们逐年老去,为人子女不免伤感。
这般说了好一会儿话,姜雪漪也眼圈泛红,父亲才说着,眼下姜家势盛,她风头太旺,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所以会面时间不宜太久,免得遭人话柄。若真想见,等她孕中到八个月母亲依旧能入宫照顾,这才朝她行礼后退得远了些。
姜雪漪站在原地看着父亲母亲渐渐走远,也难忍心中不舍,默默不语。
旎春在身边搀扶着娘娘,小声说:“若是当初听了大人和夫人的话,向陛下请求不参选就好了。以咱们姜家的身份地位,您的品貌德行,什么好人家嫁不过去?若不入宫,您也就可以常常回家了。”
姜雪漪不说话,直到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越走越远,才轻声说:“世人要求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是我嫁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家,我也不过是一个靠着母族地位才能有体面生活的夫人罢了。母族兴,我地位高,母族衰败,我在夫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即便是姜氏一直红红火火,我何时出门,何时归家,不一样需要夫君点头,难道我就自由吗?”
“所谓女子,终其一生也就只有这么几条路可走,我早看透了。如今在宫里是比宫外拘束,可我已经熬出头,随之而来的好处却比宫外要多得多。凡事有失才有得,如今我是能稍微庇护父亲母亲而非靠他们庇护的人,我心里很踏实。”
说话的时候,姜雪漪一直悬在眼眶的眼泪如珠子般滚落下来,段殷凝忙抽出帕子为娘娘拭泪,柔声道:“娘娘,今天是好日子不宜落泪,不如咱们去远一些的地方赏赏景吧。心情开阔,对您腹中的皇嗣也有好处。”
姜雪漪点点头,搭着段殷凝和旎春往前安静些的地方走,让自己的仪仗别跟着来,停留在不远处。
今日是君臣同乐之日,正四品以上的高官都可带正妻入宫,觥筹交错互相攀谈才是主流,因此热闹都集中在宴席周围不远处,甚少有人会特意往远了走。
她本是因为心中伤感,又不想人前失仪才走到无人处好好调整自己,谁知刚走一会儿,就听见了前头的凉亭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太液池周边繁花盛开,树木丰茂,风景极佳,十分幽静,既是赏景的好地方,也是说话的好地方。
此处偏僻,今日大宴按理说不会有人过来,姜雪漪停步,示意段殷凝和旎春别出声,前头的谈话声愈发清晰的传进了耳朵里。
“主子,您不知道,甘泉宫现在被允黛管得愈发严了,她乌眼鸡似的日日防着奴婢,奴婢实在是没机会凑到贵妃身边。您就看在奴婢曾经做得尚可的份上,今年想法子放奴婢出宫吧!”
“奴婢不求您能如当初说的那般尽数兑现,哪怕能给一半,再不济稍稍给些傍身钱也是好的。甘泉宫如今真的呆不下去了,那些宫女知道允黛厌恶奴婢,提防奴婢,为了不被连累,都离奴婢远远的。她们还暗中使许多绊子,奴婢是吃尽了苦头……”
落霞跪在一旁哭啼道:“还请主子心善,行行好吧。”
刘嫔坐在亭中淡淡觑了她一眼,翡云则站在身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先前做的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怎么这几日好端端便到这步了。允黛不过有疑心罢了,还能不眨眼睛的盯着你不成?再说了,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宫女,又不是贵妃,说什么都不作数的。”
“你就安安分分的回去继续做你该做的差事,主子答应你的一分不少,一定会悉数给你的。”
翡云叹气道:“你啊,办事本是极伶俐的,就是心急了些。今日这么急吼吼的要见主子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原就是说这些,想得也太不周全了。”
落霞急忙道:“翡云姐姐,不是我想的少,实在是这几日一点空隙都找不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允黛发觉了什么,还是她抓住了我的把柄,我总觉得连贵妃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好像……好像带着恨,透过我在看别人一般!”
她可怜巴巴去摇晃刘嫔的小腿,哭泣道:“贵妃现在整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奴婢实在是怕极了,怕贵妃知道奴婢女不安分会一怒之下打死奴婢,求求主子,求求您放奴婢出宫吧,奴婢出宫后一定会整日为您和大公主祈福烧香,保佑您一生顺遂的!”
刘嫔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心软,她让落霞留在贵妃身边有大用,岂能因为她一点畏惧就坏事。
谁知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身后的琼花小径突然急匆匆走过人来:“娘娘您如今亲眼瞧瞧!奴婢就说了这蹄子不安分,今日抓个正着,您就知道最该恨的人是谁,再也不必自己伤心了!”
刘嫔心中一骇,忙睁大了眼睛转身,正看见允黛扶着韶贵妃一步步走过来。

第183章
多日不见贵妃真容, 如今这情形下乍一见人,只觉得她形同枯槁,眼窝深陷, 竟好似恶鬼附身一般, 足足吓了刘嫔一跳。
太液池这边如此偏僻之处,怎么可能有人能轻易摸到这处来?允黛此时搀扶着贵妃过来, 摆明是抓了机会一路跟着落霞来的。
早知允黛忠心,不想一个宫女还有这份魄力带着病中的贵妃过来当面抓包,刘嫔是真不曾想过自己也有被人暗算了的时候。
此情此景下翡云也明白过来了, 顿时蹙眉瞪了落霞一眼, 站在主子身后不说话了。
落霞原本跪在地上,一见允黛扶着贵妃走过来,顿时吓破了胆, 死命摇着刘嫔的衣角哭喊:“主子救救奴婢!奴婢可都是听您的才这么做的啊!”
刘嫔垂眸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立刻换了副温和面色,说:“好落霞,你怕什么?我不过是让你没事的时候好好开解安抚贵妃, 何曾让你做过别的?虽说是背着贵妃做的,可到底是我从前和贵妃姐妹一场的情谊,这才让你偷偷去劝,如今就算被贵妃知道了也无妨,你快起来吧。”
说罢, 她挣开落霞的手迎上前笑道:”妹妹, 你身子不好还病着,怎么这会儿吹着风就出来了?”
“你身边的允黛原本是最稳妥不过的人, 今日怎么这样不懂事,竟这样带着你出门。若你身子更弱了, 我定要禀明了陛下和皇后,将她狠狠罚出去,给你换个更贴心的人来。”
允黛冷笑了声,直言道:“将奴婢支开,您恐怕要想法子换个您的人进来吧?没了奴婢在娘娘身边碍事,您想干什么不就更容易了?届时还不知怎么折腾贵妃娘,把她当枪使!”
刘嫔的心事被人戳穿,倏然脸色一变,可碍于贵妃还在跟前,她只能强压下去,做出一副为贵妃好的样子规劝着:“本嫔和贵妃说话,几时轮到你一个婢子插嘴了?贵妃体弱不便管着下人,你更该时刻警醒着些,约束好你们甘泉宫众人的一言一行,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如今什么话都挂在嘴边乱说,可见岁数越发反而越毛躁了,贵妃惯着你,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允黛早看透了刘嫔阴险刻薄的嘴脸,今日既陪着娘娘来对峙就不可能畏惧她,当下嗤了声,冷冷道:“凡事在您嘴里,黑的也是白的,白的也是黑的,这样颠倒黑白的好本事,怪不得教出落霞那样是非不分挑拨离间的东西来。可惜了,您以为这还是几年前,你和娘娘姐妹相称,娘娘对您的话深信不疑的时候吗?”
“况且娘娘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您区区嫔位算个什么?见了娘娘不卑躬屈膝,反而认起姐妹来。”
“落霞是甘泉宫的内侍宫女,这会儿跪在你跟前卑躬屈膝,坐实了被您收买背叛。您都教了落霞什么您心里有数,索□□婢今日就替娘娘将话说明白了。”
她扶着贵妃,一字一句道:“您恨极了淑妃,教落霞在娘娘身边日夜挑唆,无非是抱着借刀杀人,您手不沾血的念头。可我们娘娘固然因为失去了孩子日夜伤心,自责不已,却也不是不分是非之人。现在您的目的已经败露,还请不要在娘娘跟前装什么温柔娴雅了,没得让人恶心。”
“你!”
被一个宫女长篇大论,刘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明显是挂不住了。可她知道,自己让落霞在贵妃身边挑唆,意图让贵妃谋害淑妃的事是瞒不下去了,更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可同往日而语。允黛固然以下犯上,可她说的就是贵妃要说的,她不过是替主子开口罢了。
好好的一盘棋毁在了落霞和允黛的手上不可谓不可惜,可眼下更要紧的是安抚住贵妃,别让她情绪一激动再把事情闹大了。
尤其是不能让淑妃知道,不然自己的往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刘嫔脸色变了又变,不过几个呼吸后便硬生生咬牙将情绪忍了回去,再次装出副无辜的样子道:“仅凭猜测便可断定我用心吗?允黛,我念在你是雪妙的陪嫁不与你争辩,可你也该尊重些。”
她一幅心疼的模样转身说:“既然今日是非得找我要个说话,那我便给你个说法,只是你家娘娘身子不好,还是去前头坐着说吧。”
允黛看了眼娘娘,顾惜着她的身子,还是扶着她往前头凉亭里去坐了。等一坐下,刘嫔便坐到了对面去,温声说:“雪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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