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张悬素陡然升起了一种仿佛被学生侵犯的异样滋味。
“好啦,先生允我啦。”她语气更加轻快,好像浑然不知自己亵玩师长的行径,还?冲着他行了一个庄重弟子?礼。
“瑶笙替这仙朝万阙的女?郎,拜拜师恩!”
张悬素掠过行刑台,几乎是落荒而逃。
“尊师?……尊师?!”
罔象刚被剥了半张皮,头发披散,一副可怖之态,“李瑶笙,你个妖殿,你对我尊师做了什么?!”
张悬素脚步顿了一顿。
阴萝摇动?着指环的星斗,“我哪能做什么呀,很快我便要同姐妹们一同拜师授道,你师就是我师,我要勤业侍奉师长的。”
“啊,难道你们社稷学宫不是我想的那种正派学宫吗?”
“李瑶笙。”
张悬素还?是唤她伪装女?身之名,他水镜眸一片清灑,“你如此造学宫恶业,是想女?徒有样学样吗?”依她如此行事?,往后社稷学宫师长不像师长,弟子?不遵弟子?本分,那学宫又?有何存在意义?
阴萝眨了眨猫瞳,师长生气了呢,像奓毛的大?奶猫嘻嘻。
她见好就收,双手叠过头顶,“是,是瑶笙越矩了,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她突然乖巧,收敛利爪,帝师张悬素反而有一些无所?适从?,他滞了滞,只是轻轻颔首,“望你不要失约。”
便飘然而去。
当日,一纸开恩令传遍仙朝万阙,声势滔天。
这也是阴萝第一次以掌事?公主的身份在天下登台。
她选的时机恰恰好,社稷学宫被爆妖魔成群,祭酒们急需洗清干系。
而能压得住阴萝气焰的皇兄们,不是被她搞去了北道镇守,就是遭受了文会宴的牵连,被李谋派去了降妖除魔,正严密监察呢,哪里还?敢做一些多余的手脚,他们留守穹灵顶的信官根本不是阴萝这条阴险小蛇的对手,被她一推二扯地堵了回去。
仙朝主人对于阴萝削弱党争学派的举动?,是乐见其成,甚至还?推波助澜。
于是众生明白——
开恩推学令势在必行。
而那一位韩姬公主,同样从?籍籍无名,跃为?炙手可热。
在哥哥面前,小蛇得意昂起了小脑袋,“这就叫水中无真龙,小蛇称大?王,我那一百九十八鞭可算不得白挨。”
“噼啪。”
哥哥往她的硬脑壳磕了一颗核桃,“是没白挨,屁股险些开花花。”
“什么屁股开花花,说得真难听?。”
阴萝嘟囔着,趁人不注意,嗷呜一口,夺走他指边还?没剥衣的核桃仁。
李瑶功见状,端起腿边一青碟瓜子?儿,飒飒发射暗器。
“看招。”
阴萝溅起马尾,张嘴就叼中一颗瓜子?儿,她嚼了嚼,呸,带壳的。
小蛇抱怨,“哥,你好歹剥一下嘛,刺到我喉咙了,怎么当哥的呢,一点都不爱护妹妹的肠胃!”
回廊近旁栽种了几树鹅掌,澄澄碎金流淌一地,李瑶功懒懒靠住那一段红漆丝滑的美?人小鹅颈,刀袖是丝光紫蜜蜡色,系着一支万邪辟易的剑穗,脚边则是趴着一只哼叽叽刨着落叶的小肥臀。
他整个人松散得像是云中的水影,随手捞起椅旁的一片金鹅掌,指尖唰唰几下,镂空出一行字。
‘李瑶笙喝奶去。’
那光影透过镂空的空间,筛到兄长的脸上,银亮如一脉水星子?,细细碎碎闪着光,连他那向来淡漠的猫儿眼都闪烁得异样多情诱人。
似乎还?嫌不够,李瑶功又?夹起一张薄鹅掌,别烦哥还?没写完,就被妹妹抓了过去。
“快剥!”
她挤着他那片紫仙刀袖,见他手指捏开瓜子?壳,她娇娇指使他,“用嘴,心诚!”
李瑶功叹了口气,“我昨日去了皇史库,发现?了一则震惊五百年的轶闻!”
蛇蛇兴奋:“公主跟皇兄私奔啦?!”
“……”
李瑶功:“不,是当哥的都短命。所?以有生之年,好好供着你哥,别往死里折腾。”
蛇蛇插腰,“我让你给我剥个瓜子?怎么就折腾你啦?你剥不剥,不剥我——”
“不剥如何?”
“不剥我就招驸马,我给你招一屋子?的驸马,长得还?都像你!天天给我剥瓜子?!天天烦死你!”
兄长声音轻飘飘的,捉摸不透。
“这么想招驸马?是毛都长齐了,不需要撑腰的,就迫不及待要离开皇兄?”
“喵呜!喵呜!”
昆仑小妲己使劲跳起来,抓他鹅掌里的光。
“一个两个都不老实。”
李瑶功一只手盖住小肥臀,把它倔强的小脑袋摁了下去,转动?一把金鹅掌,丝光淋在妹妹的鼻尖。
剑穗熏染着一缕清心静神的柏子?香,鹅掌拨着她一扇耳骨,镂空透着光,兄妹眉睫浓密,都染上一点厚碎金,璨亮得过分,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细微模样。
阴萝双眼被鹅掌盖住,隐约听?见。
“驸马长得都像哥哥,就不怕做噩梦?”
当宴享与六皇子?李降戾前后脚进了玄辞宫,就看到这样一副秋日溜蛇图——
兄长指腹压出瓜子?仁儿,随手就是往上下左右一抛,凭空出现?一张嘴,精准吞掉。
他们:“……”
赤无伤自从?被阴萝放了联姻的狠话之后,这些时日都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高兴,一肚子?话要倾诉,可少年人又?爱面子?,不肯低下头,就这么一直纠结了好些日,他实在憋不住了,铆着劲儿,闷头往这边赶。
结果今日不是黄道吉日,偏让他中途遇上了宴享,对方?还?是从?紫腰殿出来的。
他都蒙了。
因而他见阴萝的第一句就是,“你让这死太监到你寝宫留宿了?!”
阴萝烦他,语气也很冲,“关你鸟事?!”
她才不会说自己去黑市买了销恨散,被这个死太监截了胡,把紫腰殿给抵出去了。
对于公主皇子?来说,这行宫是他们的私产,不犯禁忌,可随意处置,但一个太监购买公主的行宫,也的确让人浮想联翩,阴萝手持恶刀,不怎么在乎圣名清誉,那宫殿给他也就给了,她这些日都在玄辞宫,跟李瑶功同吃同睡。
赤无伤自知理亏,嗓子?的火气冒了一圈,没撒出去,生生忍了下来。
李瑶功就把那一碟冬瓜子?交给他。
少年皇子?:“?”
他想了半天,自以为?参透兄长的心思,然后捻起一枚白胖的瓜子?儿,“来!小爷溜你!”
阴萝:“???”
她抓起一把带壳的瓜子?粒糊他满脸,你什么胆子?,我哥当前你还?敢遛蛇,去死吧臭鸟!
“你疯了你!”
赤无伤躲闪不及,劈她的掌心。
蛇蛇那一只胳膊刚被帝师张悬素卸过,还?隐隐作疼呢,更加对他不依不饶,俩人闹着干着,动?了真火,从?长廊滚进了庭中。
阴萝还?是小时候的打法,薅他的头发,骑他的小狗腰,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还?溜不溜啊?!”
少年恼怒不已?,双掌去推开她的膝盖,“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都这么大?了,上来就骑小爷,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马驹!我不要你,也是我的!我坐的天经?地义!”
很是恬不知耻的霸道模样。
然而他这撑起手肘,发现?腰段被嵌在那小蛇尾里,她披着一条鸡油黄琉璃裙,又?嫩又?俏,偏生小腰还?挂一两圈碧青色的小佛珠,把他的配饰也缠了进去。
他的俊脸渐渐漫出花水。
赤无伤的哥哥都是一群雄鸟,虽只束了两根长生辫,还?没有娶嫂嫂,但他们懂得可比小雏鸟要多得很了,他有一次就不经?意看到他们围着赏玩一卷画轴,他只是匆匆一瞥,哥哥们就眼疾手快收了起来。
但半扇画面他还?是记得的,就面前好似这般,小观音唇儿咧开,提起金裙,笑坐青莲台。
他如同被她的佛珠烫到,慌忙要爬起来,阴萝把他给死命摁住了,还?给他传了一道心音。
‘怎么样?你想好让哪个哥哥填我的欲壑了吗?“
她的恶劣不加掩饰,‘以后我就是你嫂嫂,我天天欺负你,让你秃到没毛!’
赤无伤噎了一瞬,也回击道。
‘我兄长们才看不上你这种没毛蛇呢!’
‘我管他们呢!我叼回窝里!我让他们怀蛇蛋蛋!’
‘你!你无耻!不许玷辱我兄长!’
他们心声骂得正劲儿,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阴萝扭头看去,最显目的就是宴享那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剥着核桃,把半面指甲给剥裂了,渗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谁让他是个脆弱的凡人呢?
李瑶功吩咐随侍,拿了药膏跟纱布,正要缠上去。
我哥背着我给野男人包扎?这还?得了!!!
蛇蛇占有欲爆开,当场丢下小马驹,冲到俩人面前,她虎视眈眈,“我来弄!不许碰我哥!”
宴享眸光闪烁,“那就有劳公主了。”
他主动?将那一根残破的手指交到阴萝面前,漆黑锋利的甲面瞧着就不像好人,手背也不够丰厚宽大?,薄得很狭窄,节节棱骨如硬石一样突出,却?以万分柔情又?不经?意的姿态,触过阴萝的手背。
她尾椎骨酥麻一瞬。
扈从?则是扶起了他们的六殿下,惆怅无比,“您又?输了。”
可恶!他押注又?输了一筹!早知道他就压宴貂寺了,谁知道他虽然是太监,还?是个凡人,可撩起女?孩儿那是毫不含糊的啊,他要是公主,没两日也得拜倒在这内相的蟒袍边!不像他们这个,脑壳都没开窍,全是一堆硬刺,扎手得很!
赤无伤扭头,涨红脸辩驳,“小爷,小爷才没输!再来一次!小爷定能压她一头!”
他又?不满,“你站哪一边儿的?!搞清楚,是小爷给你发的俸禄,以后不许站她唱衰我!”
扈从?:“……”
我服了你个老六,你不仅没开窍,刺儿还?带弯钩,天生刺向自己人的是吧。
宴享一边享受着公主至尊的温香软玉,一边还?不忘禀告公事?,“开恩令已?推至二十八仙道台,明日您就能领着新学子?,一同去拜见圣师了,拜师礼奴婢都给您准备好了,定能让圣师开怀。”
阴萝并不是很在意,“行,你送去吧!”
这黑心家伙,就因为?那一小瓶销恨散,可是吃了她一整座紫腰宫,替她办点事?儿不是很应当的吗?
阴萝是得寸就要进尺的小坏蛇,一旦当她发现?身边有人爱慕她,憧憬她,她是绝对能踩着对方?心里头那一条线儿,攻城掠地,满仓而归。
拜师当天,社稷学宫万众瞩目。
众女?弟子?焚香,沐浴,趋步,献礼,她们难掩兴奋,意味着她们从?此也是张宫门弟子?,可以立在朝政学堂之下。
仙皇并未到场,主持贽礼的是内相宴享,照例是那一身坐蟒红袍,尊贵无极,阴丽无边。
阴萝作为?领头弟子?,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这家伙竟然簪了一朵极艳的茑萝,又?称锦屏封,娉娉袅袅,好似仙角儿。
仙朝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嫁娶方?可簪花,但今日可是她的拜师之日,他涂脂搽粉还?戴花儿,那阵仗搞得跟她拜堂成亲似的。
众学子?面上不显,内心则是流露出几分轻蔑。
这妖人果真不懂礼数,听?说他对这李瑶笙很是热切,又?是鞍前马后,又?是送人送礼,就恨不得把心肝儿喂给她嚼了,不过又?有什么用呢,一个是全白天乾,一个是无能中庸,纵然一时风头无两,也好比那枝上的纸花,抖一抖就下来了。
社稷学宫并不欢迎阴萝,在他们看来,这中庸公主定是用乖巧面貌哄骗大?庭,又?以他们同窗性命挟持帝师,不得不为?她破例。
天家公主如此傲慢!迟早自取灭亡!
宴享并不在意他人的视线,他瞧见他的公主披着一身太虚归元服,日月就伏在她的袖边,发辫则是束了起来,宛如坠环,缠了俩根红绳,颈后绒毛被发绳吊得干干净净,偶然跳出一缕兔毫,少女?的纯真与妙曼映入他的眼帘。
“吉时已?到!行贽礼!”
他尖着一道阴柔嗓子?,将阴萝这个拜师代表,推进了竹屏之后的拜师殿。
众弟子?皆是垂首,不敢多看冒犯。
“先生,弟子?来——”
阴萝戛然而止。
那一具魁星踢斗之下,放着一把周正权重的太师椅,但椅子?里的师长早就失去了端正坐姿,他被迫换上了喜服,又?被一段厚实的红绸从?头绑到脚,双手则是系在了椅背之后,一张盖头被折成条儿,直接粗暴勒住了他的唇口,阴萝眼力好,甚至能看到边缘的濡湿。
蛇蛇懵了。
谁啊,玩这么大?,是要她蛇命啊?!
她捧着贽礼,猛地回头,而在竹屏之外,宴享的侧脸隐隐约约勾勒,他似乎察觉到阴萝的目光,眼珠缓缓移到眼尾,唇形无声开阖。
‘殿下慢用。’
张悬素不断挣扎着手绳,听?见响动?后,冰寒的目光陡然射落,有一丝震惊,但更多的是恍然跟厌恶。
原来跟那内相狼狈为?奸的是她!
他修道多年,仍避不开权势的倾轧跟肮脏的人心,被宦官摆弄,被学生享用。
阴萝快步走去,勾出他埋在嘴里很深的盖头,几乎就在刹那,唇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她手快,赶紧扯了一扇衣衫,接住了张悬素吐出来的桂圆,红枣,花生,圆莲,都是新婚撒床帐用的,也许被塞得久了,吉祥小物都挂着一层粘稠的透明糖浆,甚至还?掺着一两缕血丝。
阴萝内心将那死太监骂得狗血淋头,要你送拜师礼,你给我送个上师礼,是嫌我驸马不够多了是吗?
她小声地说,“先生,您忍忍,等下我放您出来。”
张悬素冷冷看着她,她用他的妖魔弟子?性命要挟他,内相则是用他全宫弟子?胁迫他,他根本不信她嘴里的话儿!
阴萝放下贽礼,仗着外头看不见,低头作揖。
“这第一拜,愿先生千秋万载,日月光辉。”
帝师歪倒在太师椅里,露出一段圆婉素白的肩头。
“这第二拜,愿弟子?昼耕夜诵,勤勉今朝。”
他勉力难支,半张脸都压在扶手边上,那一头雪发垂得满地都是,腰间的云芝碎叶发出轻响。
“这第三拜,愿师徒荣枯相续,不负大?道!”
嘭的一声,他连带着太师椅,一起摔在阴萝的面前,撑了半天,双腿颤得根本立不起来,见他这个弟子?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猫瞳,饶是帝师心怀万阙弟子?,此时也有一丝讥嘲。
“别念了,外面都听?不到,你还?装什么?你早设好了今天的局。”
蛇蛇表示,我才不背着这个黑锅,“都是死太监自作主张!”
张悬素缓缓睁开一双水镜眸,里边被水色侵透。
“你敢说,你当真,没有一丝一缕,欺师的念头?你敢说,你不想压着吾的背来亵玩?”
阴萝突然想起, 这座仙朝以真言为法决,言出即法随。
所以这位至圣帝师,是怕她毁了他的贞洁, 故意对她激将?法的?
蛇蛇不高?兴了。
她像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坏蛇吗?那当然是啦嘻嘻。
张悬素本想用言语激怒这傲慢的小韩姬, 哪想得是自己作茧自缚, 她非但没有显露出一丝的羞耻神色,似乎被他说得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兴趣,原本是跪在他的双膝之前, 行拜师礼, 忽然朝前一个迅疾膝行,仿佛某种恶蛇的狩猎习性。
他勃然心?悸。
她要?来了!!!
只见那一道纤细窈窕的影子, 四肢落地, 蛇行匍伏而来,阴影越爬越快,甚至蔓上他的脚背, 张悬素颈后陡然激起一阵敏感皮粒。
很快, 这条皎白小?蛇爬到他的膝头,她把倾倒的太师椅扶了起来。
张悬素的视线又是一个颠倒, 归正。
阴萝却没急着起来,她仍保持着拜师的礼仪。
她双手是交叠着的,一副乖巧学生的姿态, 放在他的膝前, 除了有些逾越, 没什么不妥。
张悬素微松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 她双臂往里头一锲, 手肘顶住侧骨,猛然岔开了师长谨守的规矩。
张悬素脚踝被如山河分流般拨开, 中?间则是缀着一张圆润饱满的猫儿脸,她正从下至上好奇瞧着他,猫瞳晶灿灿的,嘴唇幼嫩窄小?,微微咧开,偶尔能窥见一两粒尖尖的犬牙,他浑身寒毛直立,窜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放肆你?放肆!!!”
“先生好像只会说,荒唐,放肆,真的是一点?威慑都没有。”
阴萝下颌抵在手肘上,略微歪了一下脸儿。
“先生不会骂别?的脏话了吗?还是先生肚子里装着都是仁义道德呢?”
张悬素被接连戏弄,处境又难堪,不免焦躁难忍,他冷肃道,“似你?这等?恶业,又岂会知晓什么仁义道德?”
她恶意恐吓,“说得对,等?我撞开先生的肚子,就能吃掉里头的仁义道德了!”
……撞开?
他还没理?解,她整颗脑袋都淹进鲜红的喜服里。
轰!!!
血浆冲顶头颅,张悬素肝胆俱裂,几乎是竭力高?喊,“……不可!!!”
当阴萝只是叼了一片云芝碎叶出来,帝师张悬素仿佛死了一回,整个人?发着冷汗,都是一副将?碎欲碎的样子,脖颈青筋还顶着没消退下去,他全身无力,瘫软在太师椅上,眼尾溢出的泪光若隐若现。
阴萝撇了撇嘴,“先生这么胆小?,日?后怎么传唤弟子服侍?”
张悬素惊惧颤栗,尚且没有余力回应她。
哪家的弟子会似她这般荒唐,敢把脑袋埋进来!
阴萝不再戏弄这一位仿佛快要?升天的尊者,她掐算着时辰,走出了竹屏,殿外跟她出来的那样,没有多?余的异样,显然是被宴享做了手脚。
社稷学宫的拜师大典有惊无险结束。
而女弟子们迟迟不肯散去,坚持要?当面拜谢尊师。
许久,那竹屏传来一道微哑的男声,“明日?寅时,再来明经殿拜见吾。”
众弟子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商讨一阵后,又向着阴萝施了一礼,这才三三两两散开。
宴享并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当即走到阴萝身边,“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赏玩一下?”他遗憾道,“毕竟下次奴婢的威胁就不好用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姑奶奶我有几条蛇命可以交代?的啊?
阴萝瞪他,秋后算账,“我让你?准备拜师礼,你?准备的是什么?”
这厮扶着鬓边的锦屏封,竟厚颜无耻道,“您三番两次对帝师下手,都是无关痛痒的,何年何月才能得手呢?不如就让奴婢做一回恶人?,早日?全了公主的心?愿!”
“……哈!心?愿!”
阴萝都被他气笑了,她虎口掐捏这位督公的脸颊,他面相稠丽如少女,颇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易碎美感,脸肌肉却很薄,根本溢不出指缝,“那督公的心?愿是什么?做的这个恶人?,就是把自己喜欢的,给送到她家师长的床榻啊?”
阴萝都恨不得撬他脑壳看?一看?了。
宴享眷恋般蹭了一蹭她的手心?,后来又觉得不满足,他又举起手,贴上她的手背,阴萝被这阴森冷意一触,当即就要?收回去,他急忙道,“不要?!公主!再摸摸我!再摸摸您的家猫!”
他说得又急又快,那年少就定了形的嗓子又薄又凉,也像是一条少女的嗓子,喊得阴萝都差点?炸鳞。
“别?捏着嗓子了!恶不恶心?啊!”
她惯来是直白的,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宴享僵硬一瞬,又缓缓低下头,神情晦暗,“是啊,奴婢的确是恶心?的,奴婢不仅声音恶心?,伤刀处也恶心?,不怕公主笑话,奴婢这辈子,只能像女子一样蹲着更衣洗浴,更不能正常行男子人?事,奴婢只是想让公主更快活一些,这样也不行吗?”
“……”
蛇蛇哪里吃得下这一套,她撅嘴了嘴,把他的手扶上自己的脸,恶声恶气。
“快摸!摸个够!”
烦死了!最讨厌比她还能装可怜的!
宴享扫视四周,有些学子并没有走,见到这一幕,还很恶寒抖了抖肩。显然在他们眼里,阉奴与公主,假天乾与中?庸,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偏偏做出这般亲热姿态,不是阴谋就是为了恶心?他们。
“你?看?他们干什么?”阴萝顶他,气焰嚣张,“都是一群发情的小?畜生,比你?也好不了哪里去。”
众学子:“……”
敢怒不敢言。
怎么会有这么刁蛮的天家公主,偏偏她又掌了事,他们一时之间,都对她无可奈何。
阴萝对那一次魁星大殿的事情同?样耿耿在怀,明面上一个个都是体面的天乾,结果只是闻了一下李燕嫣的坤血,就发疯得不成样子,害得她也被那臭鸟抓了真身,他又生涩又笨拙,本能还很强烈,差点?没捏爆,送她升天!
她是绝不会让这头臭鸟再近身的!
因而在阴萝眼里,这些天乾就跟小?种猪们差不多?,情热时候随便狩猎一个地坤,就能疯狂盲目耕耘生子,等?发泄完了,又将?这一切罪恶推到本能之上。
蛇蛇:我呕呕呕。
阴萝很怀疑以天乾地坤中?庸作为立国根基的用心?,就好像全仙朝的天乾都是李燕嫣的,她只要?来了坤血与信香,就能让全仙朝天乾为她神魂颠倒。
很明显,这种畸形的吸引力,让李燕嫣轻松就能靠生子成为最后赢家,毕竟她的坤血可是全仙朝都魂牵梦绕的顶配春/药。
如果她这个假货闯关模式是地狱噩梦级别?,那么天尊天后早就为他们的亲女儿手动调到蠢货模式,长得丑也没关系,偷了她的脸就是,什么都不会那更没关系啦,只要?流一流桃花癸水,雄性们就会自动闻着味儿,做她的裙下之臣。
简单得闭眼就会!
谁躺都能赢!
不过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美事儿?天尊天后这样培养出来的幸运儿,只是个除了救赎跟捡男人?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若她感觉不错,那个所谓的系统跟弹幕,都随着女主气运的下落,陷入了沉睡,自从第二世佛女郁罗死后,阴萝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弹幕。
这对她来说可是好消息。
阴萝闪烁着乌瞳,如今李燕嫣怀了那么多?邪念的胎儿,等?她生产那日?,坤血定然更是浓厚,以她这种特殊吸引雄躯的体质,不会招惹来妖魔围城吧?
若是那样,那她能下手的地方?可就又多?了!
最好是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妖魔争夺,把她气运都掐死,让她再无来世!
至于天尊天后的责罚?
阴萝想,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是真假帝姬的真相曝光,她拆了日?月珠,叛出神洲,再把她哥拐走,让他们群龙无首!
蛇蛇想得脑壳擦起了火花,宴享还沉浸在软玉温香中?。
哪里能摸得够呢?
宴享贪婪地抚摸着这小?公主的脸颊,在他无数次地,将?脸陷进泥沼里,就是这张面皮下的神女,把他从地狱唤回了人?间,他曾露骨地恨她高?高?在上,又想高?高?在上的神女为他坠入凡世。
他从她耳骨挪到鼻尖,再落到唇珠,他难掩躁动,想钻进去,想被她的温暖牢笼彻底包裹。
“哗棱。”
青青的竹屏后又响起了一阵脆声。
宴享眸光微陷,“他快到了。”
谁?谁到了?
蛇蛇瞪圆了猫瞳,宴享还不忘贴心?解释,“奴婢给您准备的拜师礼,除了那一套可轻易撕开的金铃婚服,还让帝师喝了一瓶春事玉林里,若半个时辰之内不能疏解,他就会像奴婢一样,做一个哑天乾。啊,对了,这玉林里跟销恨散一样,没有解药。”
他笑吟吟掸着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阴萝脱口而出,“你?怎么比我还毒呢?!”
宴享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做公主的狸奴,得有几分看?家本领。”
阴萝跟他四目相对,“那现在怎么办?我刚入社稷学宫,权都没摸着呢,你?把我先生废了,回头他不得把我废了?”
张宫门徒可是以千万来计,待在她仪鸾司里的,不过是千万之一!
说着,她又摆出阴晴莫测的孩儿脸,踹了宴享一脚,“都是你?这个混账干的好事儿!”
宴享并不生气,他细细瞧她,缕她颊边碎发,阴萝被家里两大爹伺候惯了,他慢慢地捻,她习惯之后也没有任何抗拒,随他怎么摆弄,这让宴享又窃喜又失落,这小?神女定被服侍惯了,他辗转多?夜想做的,有人?早就做了。
“这有何难?奴婢岂会没有后手?”
宴享轻笑,领着阴萝又进了主殿,那些被她衣衫捧过的桂圆枣儿被她丢在一旁,涎水还在闪烁着银亮,有几颗滚到帝师的脚边,被他痛苦碾碎。
宴享轻轻拍着掌。
很快出现了一队带着鸩面具的黑衣,他们手里各自挟着一名聋哑少女,蒙着眼稠。
“……谁。”
张悬素朦胧睁开了眼,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浑身发寒,“走!快走!”
哪怕身为鱼肉这一刻,那张菩萨美人?唇都没有吐出阴毒辱骂的字眼,他闭了闭眼,像是认命,又像是哀求,“……李,李瑶功,带她们,走,吾,吾不能,呃啊,毁了她们!”
阴萝捏着下颌,“看?来女子不行。”
难道是对她男装留下来的阴影?雏鸟情结吗?这么大的一个帝师,真的没吃过荤吗?
阴萝将?信将?疑,思索片刻,“去!再找几个干净的少年!”
?!!!
张悬素被她生生气得呕了一口血,他嘶声得厉害,那张太师椅都震下了无数木屑,“李瑶功!你?,你?非要?,作践吾吗?”
阴萝不解,她怎么作践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