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位?”
晓当即噤声。
完全被忘记了!
啊啊啊啊啊——果然她就不应该这么冒冒失失的……
根本没在意晓的反应,男人漫不经心地收回拳头,从指尖上撕下了什么东西塞进口袋里。
尴尬地不知所措的晓眼神四处乱瞟,忽然就注意到了什么,眼神一动,连忙低头从挎包里翻出了一个创可贴。
“你受伤了。”晓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男人左手腕上的小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不小心划开了,口子只有2mm,但深度不浅——职业病弹幕从大脑内划过,反应过来后的晓慌慌张张地把手中的创可贴递了过去。
“如,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晓猛地闭上眼。
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晓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对方回复的声音,手上递出去的创可贴也没有被拿走。
晓感觉自己把手术刀伸进病人心脏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啊啊……怎么办才好啊……晓不敢抬头看男人,只低着头一直看着他受伤的手腕,看着看着,发现对方的血管长得真好,这伤口挺深的该不会要缝针吧……
然后过了一会儿,男人却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根本没有搭理人的意思,转身就打算走了。
近处的温暖瞬间抽离,晓一急,连忙抬头,“不介意的话,要不去我办公室吧?那个,我工作的医院就在这附近,可以帮你处理一下……”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晓。
晓紧张地后退了一步,靠上了墙壁,这才注意到上面几条浅浅的裂缝。
嗯?这是本来就有的吗?
这时男人抬头想了想,嘴角忽然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
“你是那里的医生?”
“这可真是……巧了。”
“……所以你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你可真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距离小巷不过两条街的路边,停靠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与晓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男人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坐进了车里。
“喂,就算是我也知道水性杨花不是什么好词,而且你还拿来形容我——那这个词肯定烂透了。”男人健硕的身体一坐进轿车里,整辆车明显地一沉,随后他侧过身子,吊儿郎当地伸手绕过椅背,一脸嘲弄地看向一旁西装革履的驾驶员,“那个小巷,今天是第几次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真是,现在的不良怎么竟是些年轻人啊……不管怎么说,这里总算是‘打扫’干净了——尽是干些咒术师的活……”驾驶员开着窗户,低声吐槽了几句,然后抽了口烟,胡子拉碴的面容看上去更加疲惫了,“你这家伙,感谢基因送你的这张脸吧,不然就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看得上。”
“那我到宁愿没有这鬼基因。”男人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自己刚刚记上去的手机号,并备注“八,18号”。
驾驶员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什么啊,这可是第一个主动向你上交手机号的女人,你就不能备注个特别点的吗?她看上去竟然不怕你,还主动往上凑。”
平常也就只有那些拿捏着金钱的富婆敢对着这个人为所欲为了。
说完,驾驶员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别说,禅院,你要是愿意捯饬捯饬,倒也能看。”
不过如今这幅邋里邋遢的样子,也只是会把方圆几里的女人都吓跑罢了。
这家伙,还真是不出摊就不打理啊……
“谁知道她有什么毛病。”想起刚刚那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的傻样,甚尔勾了勾嘴角,却看上去并没有几分好意,“不过倒是省了我的力气了。这个女人貌似是那个医院里的医生,刚好。”
这次他的任务目标,就在那家医院里。
驾驶员无所谓地哼了一声,笑道:“你还真是个人渣啊。”
“你有这个资格说我吗?”
“这方面你可就比不过我了。不过要是能在下地狱之前都不用看见你就更好了。”
“想得美。”甚尔冷笑一声,身体往后仰,“快开车吧孔时雨,你这根烟抽得够久了。”
“唉,摊上你算我倒霉。”
引擎声响起,黑色轿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根只抽了半根的烟头,冒着微小的火光,掉落在地。
而此时,恍惚着从咖啡店里找回钥匙的晓已经到达了医院。
她将帆布包随手丢在办公桌上,然后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摔。
拿,拿到联系方式了!
晓连忙趴到桌子上,遮住自己不小心翘起的嘴角,然后翻出手机,又看了看自己通讯录里多出来的手机信息。
禅院……甚尔?好帅气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好事了?你笑得很奇怪哦,晓酱。”
晓连忙收起表情,把手机盖上,抬头向门口的同事笑着打招呼,“早上好,惠美。”
“早上好。”惠美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一边准备上班用的东西,一边揶揄道,“你这表情,难道是昨天的相亲终于成了?我就说你这条件,要美貌有美貌,要才华有才华的,肯定是眼光太高所以才拖这么久的。”
“没有啦……”晓干笑道,然后注意到了惠美的动作,“今天你坐门诊吗?”
“是啊。”惠美起身穿上白大褂,叹气道,“听说今天内藤也在,真是倒霉。”
内藤是心内科的副主任,在工作中非常苛刻,平时他们下诊早几分钟或者上诊晚几分也没什么大事,但如果被内藤发现了,就免不了被训斥几句,以至于大家对她都颇有怨言。
“晓酱,你也要小心哦。”惠美把头发扎起来,愤愤不平道,“最近主任不也快退休了嘛,内藤那家伙肯定虎视眈眈呢。但现在大家都猜测最后成为主任的人会是你,说不定她会来挑你的刺哦。”
“不会吧。”晓倒不觉得事情会发展得这么严重,“我还年轻呢。”
惠美幽幽地看了晓一眼。
“这位天才同学,你稍微意识一下自己的技术水平,好吗?”
一个在大学就提前完成学业毕业,并且年纪轻轻名声就响彻东京整个医学圈的人,如果连主任医师的竞争资格都没有,事情才奇怪了吧。
晓:“唔……”
查房的时候,晓发现自己好像突然成为了大家的话题中心。
连病人们都一副好奇的模样。
“夏烧医生。”穿着病房的老奶奶神神秘秘地扯了扯晓的衣袖,小声道,“听说你拒绝了一个大官的儿子?”
晓一脸茫然:“啊?”
“这可不行啊。”老奶奶语重心长,“以后得嫁不出去了。”
问了半天,晓才搞明白,原来是昨天自己给梶原的那几份签名,收到签名的人确认自己的好友竟然真的在跟传说中的夏烧医生相亲,转头就告诉了周围的人,等到流言传了一圈回来,就变成了她眼高于顶,连高官儿子都看不上。
嘛,不过如果是夏烧晓的话,也说得过去。
晓:……
晓:这才过去了一个晚上……
“一个人也不错啊。”隔壁病床的阿姨说道,“我们夏烧医生还得挑更好的才行。”
对这种情况莫名已经习惯的晓只好无奈地一个个跟大家解释自己并没有跟高官儿子相亲,但对方也是很好的人,她没有看不上他……
然而听完晓的解释,大家惋惜过后,却更加激动了。
“高官的儿子不行,那果然得是更大的人物吧。”小护士激动搓手,“夏烧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呢?大富翁?运动员?还是大明星?!”
不然哪配得上夏烧医生啊!
晓汗颜,“没有这么……”
说着她不由地想起了甚尔。
说起来,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愿意互换联系方式,就是愿意聊聊的意思吧……第一次搭讪的晓心中期待又忐忑。
不然,晚上发短信问问?
“夏烧医生今晚值夜班吧。”另一个护士说道,“说到大人物,昨天晚上VIP病房里还真接了一个。”
“啊,我知道!”小护士皱眉,“是那个以前上过电视的坏人,对吧。”
另一个护士连忙示意小护士噤声,“嘘,这可不能在外乱说。”
晓见她们这样,也好奇起来,“谁?”
原来就在她昨日下班以后,心内科就转来了一名病人,一进来就送进了VIP病房,听说院长还亲自去探望了,着实是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
本来VIP病人的信息是不会透露到外头的,但后来有位实习医生陪着主任一块儿去为那名病人检查身体,出来以后就被老奸巨猾的前辈们套出了话,那人的身份才暴露了。
晓听到他的名字时还没有什么想法,但一听到去年的面粉厂爆炸事故,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就是那个拒绝补偿死者家属的老板。”小护士义愤填膺,“本来出现这么大的事故就是因为他当时偷工减料,结果出事了以后还推卸责任,连受伤的工人的医药费都不愿意出……据说他现在心脏出了问题,在许多医院辗转都没有找到治疗方法,真是活该啊。”
去年的面粉厂爆炸事故,晓的印象非常深刻,不仅因为这是上了电视的大事情,更重要的是她爸爸本就在做消防相关的工作,因为这件事,那几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连家都没时间回,她还给在办公室的爸爸送过过夜衣物。
“现在他是我们的病人,还是VIP病人。”另一名护士提醒小护士小声点,但面上看上去也是赞同她的说法的,“他还要求很多呢,说是晚上不准靠近他的病房,但是出了事还不是得仗着我们?真搞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人还没有被惩罚……”
晓心中了然。
能够入住VIP病房,被院长亲自探望,还能从去年这么大的事故责任中全身而退,背后的力量已经不是她们这些小医生和护士能够明白的了。
“夏烧医生晚上查房的时候要注意啊。”
晓听那VIP病人竟是这样的人,心里也带上了几分抗拒,闻言点了点头,“好的。”
这样的“大人物”,确实不好招惹。
下午做了一个手术后,很快就到了晚上,值班查房时,晓路过VIP病房附近,还是停下来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去看看?
按照规定,她应该确认每个病人的状态,可今天她听说这位病人并不希望晚上有人靠近他的病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虽然并没有人正式通知她不用去探查VIP病床的情况,但之前就发生过有护士按照规定去为VIP病人检查身体,结果却还是被刁难以至于不得不离职的事情,这让晓觉得有些为难。
有权有势的人做事,哪里会顾及“规定”啊。
而且她也不想失去如今这份工作。
如果真的有紧急情况,他的陪护人员应该会按铃的吧……
就在晓站在走廊上犹豫的时候,忽然间,从VIP病房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叮,叮,叮……”声音清脆,好像是铁钉相碰的声音。
晓顿时吓得整个人一僵,四肢发软。
作为同龄医学圈里的佼佼者,晓面对鲜血面不改色,能手握着跳动的心脏,眼睛眨也不咋地挥动手术刀。
但是她,怕鬼。
明明灯火通明的走廊转眼间好像就变得阴暗了起来,那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宛如鬼片里引人入彀的陷阱,每敲一下,都让晓的脸色惨白几分。
最近医院里没有施工的地方啊……
晓当即转头就走。
甚至不敢跑,害怕惊动什么。
径直冲回办公室,看到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时,晓才松了口气。
要是明天主任问起来,就说她不知道来了新病人吧。
“夏烧医生,你怎么了吗?”护士站的护士见晓神情不对,关切地问道。
晓抱紧手中的文件板,左右看了看,走到护士面前。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护士茫然地摇摇头,“没有。”
晓疑神疑鬼地瞥了眼走廊对面。
难道是……错觉?
夜晚漫长,没有救治任务时的值班总是无聊的,但晓刚刚被吓得不轻,如今也不敢入睡,只好坐在办公室里找点事儿做。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鬼使神差地翻开通讯录,找到了写着“禅院甚尔”的那一页,想起了刚刚听到的奇怪声音。
正好好像有话题了……晓犹豫。
就在晓纠结着突然发短信过去会不会显得唐突之时,没想到手中的手机突然一震,一个短信框跳到了屏幕上。
发信人正是“禅院甚尔”。
晓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打开短信。
短信非常简洁,没有任何客套和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医院最近有闹鬼吗?】
晓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落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她本就惊魂未定,此时被问中害怕之处,顿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啪啪把所有事情都发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刚刚我就在走廊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短信被编辑发出,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太过于失礼了,连忙找补。
【没想到这么巧,大概是我想多了吧。你平常对鬼怪故事比较感兴趣吗?】
晓企图把话题引向正常的方向,最好离刚刚那个奇怪的声音远一点,却没想这一次短信发出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对方都没有回应。
难道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晓揉揉脸。
他该不会真对鬼怪很痴迷吧……一想到自己学生时期经过鬼怪社时被吓得一晚上没睡好觉的惨痛经历,晓顿时有些退缩了。
看来是不太合适啊……
就在这时,晓的手机又是一震,她连忙低头看去,差点尖叫出声。
【好好待着。别乱动。】
待待待着?!!这是什么意思?晓倒吸一口凉气。
真,真的有鬼??!
不对不对……难道是……晓反应过来。
他要过来?!
晓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这个时间医院门诊部早就关门了,来医院的不是急诊,就是家属探病,或者说……
他该不会真的因为她说的那个鬼怪声响就兴奋得想要来一探究竟吧?
一时之间,晓心情复杂,一方面想到自己要通过聊鬼怪话题才能了解暗恋对象就让她心有退意,一方面又因为甚尔有可能会出现在她面前而感到期待。
晓又连忙发了一个短信。
【你要来医院吗?】
还是没有回音。
这可怎么办,她应该去楼下接他吗?
就在晓一筹莫展,打算问问追人经验丰富的发小之时,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敲响了她的办公室门。
“夏烧医生……”护士趴在门框上,一脸惊慌失措。
晓神情一变,连忙收起手机,站起身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怎么了?是有病人出事了吗?”
护士却摇摇头,着急忙慌地窜进了办公室里,贴着晓站好,“刚刚你是不是问我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晓顿时一激灵,回头与护士对视了一眼。
护士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好像也听到了。”
五分钟后,放弃了在休息室里呼呼大睡的同僚,晓和护士拉上了隔壁科室值班的男医生,又再次回到了那个走廊。
之前还明亮的灯光,此时竟然都已经消失了,整个走廊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两旁的病房门紧闭着,似乎除了他们没有人发现外头有什么异样。
“灯,坏了?”晓和护士两人探头探脑地躲在男医生背后,瑟瑟发抖,“会不会是有小偷啊?”
“这里是五楼,应该不会吧。”男医生手拿着手电筒往走廊里照,看上去并不怎么害怕,“说不定是附近的野猫跑上来了,楼下的保安大叔可不会拦猫。”
医院的花园里有几只小野猫总在附近徘徊,有时也会有医生护士和病人给它们喂喂猫粮,算是跟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偶尔在住院部里也会看到它们的身影。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把灯开了吧。”灯的开关在走廊的另一边,“不是小猫关的,大概就是谁的恶作剧。”男医生抬脚向前走去,晓和护士一惊,连忙跟上,“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说不定已经走了。”
说完他回头看向两人,调侃道:“至于吓成这样吗。该不会是你们俩幻听了吧?”
护士猛地摇头,“没有!我真的听到了!叮叮叮的……对吧,夏烧医生!”
“嗯,嗯。”夏烧点点头,面上害怕得不行,“总而言之,就交给你了,小木子!”
男医生无语,“别叫我小木子啊!怎么连夏烧前辈你也这样……”
三人一拖二,磨磨唧唧走进昏暗的走廊,等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时,一团白气忽然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缓缓朝着走廊中央聚拢而来,仿佛野兽合上了颌骨,转眼就封住了三人的后路。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奇怪,这个走廊有那么长吗?”护士不时向四处张望,小木子的衣袖已经被她抓出了褶子,“这里不应该是VIP病房了吗?”
VIP病房外头会有醒目的标志,与普通病房也有一段距离,但这里两旁的景象还是跟普通的病房走廊没有什么两样。
“等等!”晓眼尖发现了什么,连忙拽住两人,指了指手边病房门口挂着的门牌,“534号病房……我们这层楼有这个病房吗?”
“……”
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快速往回走。
533、532、531……陌生的门牌从他们眼前一一掠过,直到走到第526时,下一个门牌却变成了550。
这层楼去掉特殊的三间VIP病房,只有五间单人病房和二十间多人病房,一共二十五间,门牌号从501到525。
而如今,这些门牌号都不见了。
小木子当即上前,想要推开526的房门,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即使是他用身体用力撞击,也没能让房门移动分毫。
护士害怕地尖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而晓已经完全呆住了。
真真真真的有鬼!!!
她顿时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冷静一点。”小木子神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们往回走,肯定能回到原地的。”
于是三人战战兢兢地继续往回走,这时他们才发现四周安静得吓人,甚至连平时隔着病房门都能听到的交谈声都没有。
“这是……梦吗?”晓指尖发颤。
另外两人没有回答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走廊地面上突然升起了阵阵迷雾,与此同时,宛如铁器相敲的清脆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叮、叮、叮……”一下下,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敲打在他们的心里。
“什么声音?”晓下意识地向墙边靠拢,眼睛四处张望,连声音都在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晓后退一步,却发现周围忽然一凉,她猛地回头,赫然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了小木子和护士的身影。
“小木子!渡边!”晓尖叫出声。
但没有人应答。
整个走廊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下来。
“怎,怎么办啊?”晓扶着墙壁,一动都不敢动,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我该不会……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这么快吗?死得这么毫无意义?
长长的走廊看不见尽头,铁器相敲的叮叮声从黑暗中缓缓靠近,晓抱住手臂搓了搓,试图温暖自己,但背后靠着的冰凉墙壁还在不断地抽取她身上的温暖。
“叮、叮、叮……”声音越来越近。
晓猛地蹲下身子,颤抖地闭上双眼,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恐惧无法控制地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未知的声响仿佛催命符,一点点敲散她的勇气。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超越认知与理性的状况,已经让她的大脑失去了判断能力。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懒塌塌,缓缓地朝晓的方向靠近,四周的叮叮声随即仿佛被吓到了一样,眨眼间就平息了下来。
晓紧紧地抱着自己,吓得不敢睁开双眼,心里不断祈祷着这些奇怪的东西赶快消失,没有注意到自己逐渐冰冷的身体此时已经渐渐恢复了温暖。
半晌后,脚步声停在了她面前。
晓连忙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不是让你不要动吗?蠢女人。”
低沉又带着些许嘶哑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晓当即睁开双眼,一双布满划痕的黑色拖鞋顿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连忙抬头,看见来人,身体不由地一松,眼睛却亮了起来,声音里控制不住地泄出一丝哭腔,“你,你来啦!”
好像无助的松鼠终于在暴风雨到来前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小屋子。
甚尔见此神情一顿,冷漠朝走廊尽头瞥了一眼,随即他毫不客气地抬脚用拖鞋踢了踢晓的鞋子,“快点站起来。那个什么VIP病房在哪个方向?”
晓连忙站起身,轻轻地擦了擦眼角,“VIP病房不见了!不只是这样!还有其他病房也是,小木子和……啊嘞?”
晓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的病房门牌不知何时变成了503。
病房里的病人们还没睡,听到门外的声音,高声问道:“外面是夏烧医生吗?”
仿佛潮水褪去,灯光亮起,四周窸窸窣窣的人声又重新涌回了耳边,刚刚在花园里消完食的病人从走廊经过,看到晓,跟她举手打了个招呼。
热腾腾的人气又重新填满了空气,仿佛刚刚的寂静都只是一场梦。
晓呆住了。
“嘁。”甚尔不耐烦地抬眼,“逃掉了吗。”
晓没听懂。
逃掉了?什么东西逃掉了?
但甚尔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只继续问道:“问你呢,女人。VIP病房在哪里?”
晓惊魂未定地指了一个方向,眼见着甚尔转身离开,又连忙追上去,“等等!小木子和渡边呢!他们去哪里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甚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晓一眼。
“不知道,大概死了吧。”
晓面色一僵,“你,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然而甚尔却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往VIP病房的方向走去。
晓不敢再落单,不知为何她直觉意识到跟在甚尔身边会很安全,便赶忙跟在了他后面。
此时走廊上已经一片平常,她一边走一边随手拉过路过的人问有没有看见小木子和渡边,但每个人都摇头,表示没见过他们。
怎么会……当时他们明明还在一起的。
刚才经历的事情对晓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她既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接受这种超越了她世界观的现象,心里还觉得是不是他们两个跟别人商量好了一起捉弄她呢。
但忽然冷却下来的温度和阴森的叮叮声仿佛还历历在目,尚未消散的恐惧还深植在她的心里。
就算是捉弄我,也该差不多了吧!晓有些生气,连脚步声都不由地重上了几分。
甚尔回头,不耐烦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晚上的住院部也有许多穿着睡衣准备休息的陪床家属们,此时甚尔一身黑色的居家服,再加上脚上的一双拖鞋,竟也看上去不突兀。
晓一惊,不安道:“啊那个……我只是想找我的同事,他们刚刚还跟我在一起……”
闻言甚尔又看了眼晓,没再说什么了。
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合理化超越自身认知的事情,此时的晓靠着二十多年来塑造的世界观勉强找回了感知的重心,如果再给她多一点时间,今天晚上的事情也会渐渐淡化成她记忆中不起眼的一角,最后成为模糊的不确定,变成连她自己都会发笑的谈资。
甚尔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走廊本就不长,很快VIP病房的标志就已经近在眼前,然而就在他们渐渐靠近病房时,旁边的楼梯口处突然跑上来一名穿着病患服的病人,大喊道:
“楼下的花园着火了!”
“什么?!”周围的人闻言顿时呼啦啦地凑到了大楼内侧的窗户旁,低头往下看。
花园?晓马上反应过来。
院长的神龛!
“哦?”甚尔见此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稍有兴致的弧度,“不笨嘛。”
就在晓还在反应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背后有人朝她大喊道:“夏烧医生!小心!火!”
晓连忙回头,发现挂着VIP标识的门牌竟然不知何时也着起了火!
她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四处找灭火器,“灭火器!水!谁有水?!啊,你不能过去!”
火势以近乎异常的速度迅速蔓延,转眼就将整个VIP病房包围,但却被什么东西抵挡,没能渗透进病房内,晓着急着找能灭火的东西,一回头就看见甚尔已经冲进了火场里。
“别碍事!”临走前,他回头警告地瞥了晓一眼。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发现了火情,赶忙聚集了起来,有人找来了灭火器,有人用自己的盆装来了水,纷纷试图灭火。
但奇怪的是,明明才刚燃起来不到一分钟的火,却怎么都灭不掉,反而愈烧愈烈。
眼见着情况不妙,晓连忙招呼着大家离开现场。
“大家有序离开!弯腰,捂住口鼻!”
平常医院里也会组织火灾演习,按照演习时的安排,各个医护人员各司其职,整栋楼很快就进入了有效的人员撤退程序,晓见最后一名病人跑下了楼梯,临走前,冥冥中回头朝火场看了一眼。
过去了一段时间,火势已经越来越大,近乎烧掉了半个走廊,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但甚尔还没有出来,VIP病人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