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弯腰凑过来,碧绿色的双眼警惕地四处张望,自以为远离了窥探,殊不知最危险的存在就在自己面前。
说起来,她好像一直就没有怕过他。
温热的气息若隐若现地喷洒在他的胸前,让人感觉那一块儿好像融化了一样。
“想多了。”甚尔绕过晓,径直往别墅走去,“谁动手脚还会被你发现啊,那也太失败了。”
晓眯了眯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嘲讽了。
就不能说句好话嘛?
第12章 眼睛的颜色
晓发现甚尔不是不会赞美他人,只是就算是赞美,语气听上去也无端带着讥讽,让人听着就觉得被针对了。
在又一次获得了“没想到能吃”的厨艺肯定之后,晓沉思片刻。
“你这样真的能招揽客户吗?”
她指的自然是牛郎的客户。
莫不是在他身边待着,只会听一耳朵嘲讽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回忆起了那日他坐在她身边时娴熟的调情技巧,觉得他想要哄女人开心的时候应该还是很会的。
如果没成,那大概是他不想。
对此甚尔冷哼一声,三下二除五就把面前的烤肉吃了个精光。
“谁知道,搞不懂那些女人怎么想的。”
「能看上我这种烂人,眼光差成这样,不是蠢是什么?」
晓手下一顿,“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做牛郎的?”
闻言,甚尔又露出了他那个标志性的一看就不友好的讥讽微笑。
“怎么?对我很好奇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就是喜欢拿她喜欢过他的这件事调侃,搞得晓都快脱敏了。
“是啊。”晓干脆承认了,夹了块烤肉放进嘴里。
甚尔却反而怔了一下。
“……顺路。”顿了一下,甚尔才道,“有酒有钱,没什么不好。”
晓没在意他那句“顺路”是什么意思,“原来你喜欢喝酒啊。”
怪不得当时那一瓶酒喝得那么快,酒量还好。
说完她随口补充道:“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但甚尔却反而否定道:“不,喝酒还是很烦的。”
“那你还喝?”晓越来越搞不懂了。
“牛郎店里的酒可不是酒。”甚尔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那是功绩。”
晓:“……”
甚尔:“女人懂什么。”
晓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服气,“功绩可不是论酒算的。”
“我知道。你是个有名的医生。”甚尔不以为意地笑道,那笑容里还是带着一丝抹不掉的讥讽,仿佛已经烙印太深,刻进了他的皮肉里,“但这里你可没啥用了。”
这就是在质疑她的专业水准了——晓自从能够独立主刀以来,还从没听过谁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不起她的医术。
就算是年长的导师们,都对她称赞有加。
“我会把匠海君治好的。”晓抬眼瞥了甚尔一眼,将面前的最后一块烤肉夹走,语气平淡而坚定。
多说无益,事实自会证明。
甚尔显然并没有对此放心上,模棱两可道:“没死就成。”
“……你就不能说个好话吗?”
甚尔惊奇,“我刚刚说的难道还不是好话吗?”
晓死鱼眼托腮。
又来了,那种我说铅笔你说虫的感觉。
但两个星期过去了,匠海的病也没有任何变化。
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晓不断翻看着之前的治疗记录,这里面不仅有她的记载,还有前几次的医生留下来的笔记。
虽然药方内容和剂量略有偏差,但是所有医生对匠海的诊断都是一致的。
难道是剂量不够?晓沉思。
于是到了第二天,她尝试加大了剂量。
“试着下床走走?”她劝道,“我扶着你。”
但匠海却摇头宛如拨浪鼓,“不行不行,我……我,疼。”圆润的双眼里满是惊慌与害怕。
之前晓也曾劝说过匠海到外头走走,但每当到这个时候,乖巧听话的匠海却怎么都不愿意,只说怕疼,门外的侍女也总是顺着他,让晓不要强迫小少爷。
晓只觉得这是家里人溺爱,可为了治好疾病,哪有事事由着病人的道理?
“那不然我让禅院抱你起来?”晓力气不够,但外头正好有个人高马大的呢,“没事,不会疼的。”
匠海的病根在腿部,总是这么躺着,肌肉机能也会退化的,就算是借助外力,浅浅走一下也比一直不动好。
但匠海却依旧摇头,眼眶里渐渐溢出朵朵泪花,“不了不了……不要,医生姐姐,求你了……”
好像看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孩子脸上的表情惊惧异常,晓心中一紧,正要说什么,这时身后突然一条手臂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掌宽大,如果用来打篮球一定是一把握球好手,此时擒住晓纤细的手腕,就像是黑熊捻着一束花。
晓猛然回头,就见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正低头沉沉地望着她。
匠海顿时大惊失色,连眼泪都快被吓了回去,大叫道:“你不能进来!”
“啧。”甚尔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匠海,“所以说小屁孩真麻烦。”
说完,他顺势就将晓从椅子上拽了起来,直往门外走。
房间外,往常冷淡的侍女们此时竟都惊慌失措地围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甚尔将晓带离了顶楼,才连忙将房间门关上,战战兢兢地不敢多说一句。
“放开我!”被甚尔拽着,晓连医疗箱都没拿,跌跌撞撞地勉强才跟上他的步伐,“治疗时间还没结束呢!”
“结束了。”甚尔冷声道。
一直到走到二楼,甚尔才放开她。
晓当即甩开甚尔的手,忍痛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你突然这是做什么呢?!”
“你做了无关的事情。”甚尔回头,说完后一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晓发红的手腕。
“怎么无关了?”莫名其妙被粗鲁对待了一番,晓很气愤,“我这是在进行正常的疗养流程。”
“别打让那小子移动的主意。”甚尔面色冷硬,“乖乖地打你的针,涂你的药,别想着别的事情。”
晓闻言心里更觉怪异,眉头一蹙,压着火道:“为什么?让匠海君移动有什么问题吗?”
太奇怪了,这真的太奇怪了。
卧床生病却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的男孩儿,从不下楼的侍女们,规定严苛的治疗时间,不见好转的病情……现在连让孩子下床走走都不可以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晓直直望向甚尔的眼底,想讨要个说法。
很明显,面前这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甚尔却面露不耐,“你是不是很喜欢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晓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甚尔说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你觉得我这样就叫做多管闲事了吗?”
“难道不是吗?”甚尔眼眸中亮起夺目的光亮,“你就只是个医生,干好你医生的活儿,时间到了就拿钱走人,那病治不治好你钱也不会少一分,守好你的本分!”
当最后一句话喝出的时候,甚尔却突然面色一僵,眼眸中慑人的光亮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沉入墨汁的烈火,悄然熄灭,又淹没在冰冷的黑暗中。
听了甚尔的话,晓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禅院,那只是个孩子。”她抬眼看了一眼甚尔,低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救死扶伤就是我的本分。”
最后那句话,声音轻得仿佛空气中的羽绒,语气却如磐石般坚定,随着响起的关门声,消失在沉默者的耳边。
就在这时,窗外的天空忽然响起一片雷鸣,大片的乌云从远方疾驰而来,转眼间就将春日的阳光尽数劫持,很快,又是一声轰隆,震耳欲聋的沙沙声顿时响起。
下雨了。
当孔时雨冒着大雨冲进别墅的时候,就看见甚尔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客厅的落地窗旁,望着外头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别告诉我你对着大雨多愁善感起来。”孔时雨甩甩外套上的雨珠,把雨伞放到一边,在玄关处换上室内鞋,“情况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甚尔背对着他,看不见神情,“这雨不平常。”
孔时雨一愣,“这只还能操纵气象不成?”
没这么强吧。
甚尔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去。
孔时雨不明所以,只好跟上。
“你这次比我想象中的要慢了不少。”孔时雨说道,“区区二级是哪儿拖住了我们的天与暴君啊?”
说到最后,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甚尔听出了孔时雨在揶揄自己,要是平常他一定会回敬回去,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情。
“情况大概摸清楚了,过两天就下手。”
“为何要过两天?”孔时雨看着甚尔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过两天是那小屁孩的生日。”甚尔蹲下身子,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瓶药酒,“赌一把。”
孔时雨:“……”
孔时雨:“你没进赌场真是谢天谢地。”
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也拿来赌。
虽然这只咒灵对于甚尔来说并不算强,但绝对是他们遇到的束缚最清晰,也是最多的咒灵。
束缚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等价交换,相当于斗地主中的明牌,通过一定条件地示弱,将优势转移,最后换来同等条件下的加倍实力。
以前他们俩遇到的束缚最多也就是空间上的,而眼前这一只,不仅空间有束缚,时间有束缚,还角色扮演似的需要个医生走过场,以至于平时弱得好像跟豆芽一样随时都能被掐死。
但相对的,一旦这些束缚同时爆发,凝聚的力量也会非常恐怖,一瞬间将咒灵直接从二级突破到一级也不无可能。
问题就是这玩意,还真是会藏,就连经验丰富的甚尔也是找了许久才有头绪。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只束缚多得简直要把自己捆得密不透风的咒灵,似乎是真心想让那倒霉的小孩宿主快乐。
诅咒这种东西……真是扭曲。
“拜托你稍微珍视一下自己的性命好吗,我也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好使的搭档呢。”孔时雨无奈。
“这方面我们是一样的。”甚尔站起身,“死不了。”
“没事就走吧,跟那边说很快就解决了。”
“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喂,你去哪?”孔时雨一转头,就发现甚尔已经走远了。
见甚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孔时雨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今天的搭档状态有些不对。
像是在……生闷气?
而这一头,晓正坐在房间里对着泛红的手腕发愁。
她的医疗箱落在了顶楼,可手腕这情况,如果不处理的话,明天可能会有些肿。
那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啊……晓嘴角委屈地向下撇。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刚一打开门,有什么东西就被怼进了她怀里。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瓶药酒,“你从哪里找来的?”
“厨房。”甚尔垂眸,“剩下的你自己能搞定吧。”
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既然是来道歉的,起码态度要好一点吧。”晓佯装冷声道。
甚尔面色漠然,略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挠了挠头。
“行吧。”片刻后,他忽然从晓手中又把药酒抢了过去,又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步一跨,竟是这么直接走进了她的房间。
晓惊讶,“你做什么?”
“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擦药吗?”甚尔随手掰过一个椅子坐下来,对晓招了招手,“真是娇气。”
只是想要一句道歉的晓:“……”
“不用了,给我吧,我自己来。”晓走上前。
然而甚尔一抬手,不让晓够到药酒,“别墨迹,坐下。”
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床铺。
晓只好无奈在床边坐下。
“疼疼疼……别那么用力啊!”
“……你怎么这么脆呢。”
“是你太用力了!”
“啧。”
草药与醇酒的清香在空气中和谐地混合交织,窗外的大雨稀里哗啦,击打在玻璃窗上,像弹珠跳跃,击打着人的心扉。
间隙里,晓悄悄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
他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捏着她的手,仿佛那是什么麻烦的瓷器,面上漫不经心,力道却控制地恰到好处。
晓:“原来你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啊。”
甚尔眉毛一抬,一脸莫名其妙,似是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提这个干什么,“那又如何?”
“不如何。”晓笑眯眯,“就是说一下。”
甚尔顿了一下,低下头嘁了一声。
“蠢女人。”
第13章 钥匙
这场大雨来得气势汹汹,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勉强剩下淅淅沥沥的雨点,天空依旧乌云密布,不见阳光。
“今天不去了?”
“为什么?”晓皱眉不解。
甚尔指了指天,“天气不好。”
理由莫名其妙,但没有顶楼的钥匙,晓也只能听从甚尔的安排。
这么些天她也明白了,这一件件奇怪的事情,问甚尔,他也只会顾左右而言他,不会给她答案,想要搞明白所有疑点,还需要她自己行动。
她怀疑匠海的病,问题并不在医疗方面。
明明是个小到无论哪家医院都能够解决的小病症,甚至可以说是软组织损伤这样的小问题,却偏偏在这样远离人烟的地方休养,不可移动,甚至治了那么久都没有好转……
前几天她跟甚尔说,她怀疑有人并不想让匠海的病治好。
现在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不是医疗问题,那么就是有人对她的治疗手段动了手脚。
自从第一次诊断之后,晓就给匠海开了一份药,大多是外伤涂抹药,还有一份口服药,都是需要每天坚持使用的。
要是有人要动手脚的话,这是最容易接触的地方。
而最有嫌疑的,就是日日跟在匠海身边,平时她又无法接触的侍女们。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不想让匠海的病好起来呢?匠海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思来想去,晓拿起手机,拨通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院长吗?我是夏烧。”
“啊,夏烧啊,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什么困难,只是我现在在这里只看到病患孩子,没看到他父母。”晓语气为难,“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星期了,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跟孩子的监护人直接报告一下进展。院长那边有他们的电话吗?”
“孩子的父母不在?”院长也很惊讶,“你等一下,我找找。”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应该是院长正在寻找相关文件。
趁着这个间隙,晓若无其事地问道:“孩子父母当初跟院长联系时说了什么吗?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啊。”
这种有钱人家的事情,她想来想去也不过就那几个原因。
总不可能是父母不想着孩子好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中,晓身体一震。
恰在这时,院长回话道:“联系我的应该是孩子的继母,听上去对孩子的病还是挺着急的。唉,那孩子也不容易,小的时候需要母亲的时候,生母病重,好不容易长大了母亲又过世了,夏烧你可得好好帮他治啊……”
“当然。”晓愣愣地应道。
该不会是碰上恶毒后妈只手遮天了吧?!
“啊,找到了,但这个应该只是她秘书的联系方式,我待会儿发给你。”
拿到了联系方式后,晓当即拨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再来一次。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
半个小时后再来一次。
“您拨打的……”
好,这情况她熟。
晓盖上手机,神情不明。
她被拉黑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甚尔的那位“哥哥”,他自称是雇主的传话人,但是如今想起来,为什么需要特地一名传话人,而不是直接联系她或者甚尔呢?
问题越来越多,但匠海继母特地拉黑她号码的行为,太过于显眼了。
眼下这个情况,晓的第一个反应是找甚尔。
她想甚尔应该也是不知道内情的,要是能有他的钥匙,平时不在中午的时候也可以偷偷上楼去,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这么想着,她当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病治不治好你钱也不会少一分,守好你的本分!」
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渐停。
晓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
小雨连绵不绝,后院的草坪刚被修剪了一番,放眼望去嫩绿整洁,不远处的森林依旧高大阴森,落在草坪背后,仿佛一张深渊大口,要将新生的春意绞杀。
虽然昨天他们算是互相缓和的气氛,但是实际上,两人之间最重要的争执点并没有和解。
也许是第一印象使然,晓内心深处总觉得甚尔不是个无情的人,虽然他人高马大,还总是喜欢摆出一副自己是恶魔的模样,但这些日子里的相处,晓觉得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就像昨天她突然之间被他拽走,还被呵斥了一番,可晓却没有从甚尔的神情中察觉到怨怼,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关照。
这么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又重新回到了晓的脑海中。
为什么甚尔那个时候要这么着急地把她拉走?
她感觉好像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想要劝说匠海下床,如果只是想要阻止她,说一声不就可以了?
那种感觉,更像是当时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难道匠海的房间里有他继母的监控?
这么想着,晓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里,甚尔正面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他右手搁着沙发背,左脚懒懒散散地搭在右腿上,侧头看着电视,神情隐晦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左手还握着一把纤细的匕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匕首锋利,被天花板的水晶灯一照,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而那尖薄的刀锋就这么在甚尔的皮肉之间来回晃荡,堪堪滑过割裂肌肤的底线。
晓顿时吓得不轻,“你在做什么?!”
“嗯?”晓的一声大喊瞬间让甚尔回过了神,他回头,一脸懵逼,“什么?”
话音刚落,晓已经小跑到了甚尔面前。
“快把刀放下!”
“啊?”甚尔眨了眨眼,明白了过来,然后立马把手上的匕首举高。
“干什么啊?想要空手夺白刃吗?”甚尔低头看着晓一脸惊恐的样子,似乎是觉得好玩,还特地捏着匕首尖晃了晃,咧嘴笑道,“哦吼,你要来试试吗?还没人能从我手下夺刀呢。”
“危险啊!”晓瞪大了眼睛,唯恐看到那刀刃割开皮肉,鲜血横流,不知不觉间脚下又往前走了一步,“你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可以拿这么危险的东西来玩啊?”
“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怎么就不能玩了?”甚尔故意逗她,“这不刚刚好?”
说完他还特意让匕首在自己指尖转了一圈,直把晓看得心惊胆战。
“快放下!甩出去怎么办!”
“不会甩出去的。”甚尔气定神闲,甚至单手托腮,稍有兴致地笑看着晓,仿佛找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游戏,“想要来抢啊。”
晓想上手抓又不敢,“快放下!会受伤的!”
欣赏了一会儿晓着急的样子,甚尔才放过她,“行了,就这点小刀,伤不了我。”
但晓却会错了意,“小伤口也不能大意,我这里可没有准备破伤风!”
说着她抬手,甚尔便也没再跟她争,手上一转就把匕首的手柄递到了她手边。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两人同时扭头向门口看去。
“禅院,这回带的足够了吧。真是的,真会使唤人……”
声音戛然而止。
又再次冒雨而来的孔时雨,提着个大袋子,与大厅内的两人面面相觑。
“……”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举着雨伞踏入雨中。
“失礼了。”
甚尔:“……”
晓:“……”
莫名其妙地回头,两人同时一惊。
呼吸近在咫尺,晓瞪大了双眼,几乎能看见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斑驳的纹路。
原来就在刚才那番一来一回的戏弄中,两人的距离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拉近,晓只战战兢兢地盯着甚尔手中的刀刃,一看到他要将匕首递出,想都没想,当即就趴到了他身旁,伸手就要够。
本来只是一瞬间的动作,若是她就这么将匕首拿走也就罢了,却没想孔时雨的突然闯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一念之差,两人竟就这么定格在此。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此时的晓依偎在甚尔的怀里,小鸟依人,两人的鼻尖极近相抵,几乎就要拥吻缠绵。
甚尔眉头一皱,神色间露出几分懊恼。
晓表情一片空白,身体当即就要向后仰,却没想到惊慌之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向沙发外头摔去。
甚尔一惊,反应迅速地将欺身上前,右臂迅速一捞,环住了晓的腰。
与此同时,孔时雨又探头走了进来。
“……”
“……”
“……你们快点。”
然后又摇头叹气地走了。
这回晓直接蹦出了沙发。
“你、我……先把刀放下!”晓惊慌失措。
甚尔愣了一下,猛然惊醒,慌忙左右寻找,然后抬起手上的匕首,近乎恭敬地把它轻轻搁在了一旁的桌上。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你……”晓满脸通红,看了看甚尔,又看了看门外,“你跟你哥解释!”
“我哥?”甚尔大脑转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草。”
他妈的!
迅速找到发泄对象的甚尔当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到玄关就一把揪住了又再次探头进来的孔时雨,拽着他的衣领直冲楼梯口。
“等等等!啊,手劲儿,手劲儿!”快被勒死的孔时雨伸手疯狂拍打。
“你他妈无聊来这里做什么!”
“不是你他妈让我来的吗!”
眼见着“兄弟俩”打打闹闹地上了楼,晓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身体一倾坐倒在沙发上,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一低头,突然看到沙发夹缝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晓伸手一掏,发现那竟然是顶楼的钥匙。
以往每天她都看着甚尔拿着这把钥匙打开顶楼的门,不会认错的。
想到心中的疑虑,晓抬头瞅了瞅楼梯口的方向,连忙把钥匙塞进口袋里,跑回了房间。
机会难得,等到明天中午时,甚尔必然会发现钥匙丢失,而若要抓到侍女对药动手脚的证据,还需要找一个匠海用药的时间点才行。
等到晚上就上去看看,看完马上就下来,不会被发现的。晓心想。
却没想到了傍晚时分,房间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仿佛是什么爆炸的声音,整个别墅也随之一震。
晓吓得从床上坐起,连忙滚到一旁的书桌下躲避,直到震动平息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是顶楼出事了!晓心中一急,就要跑出房间,却不小心磕到了桌脚,顿时痛呼出声。
她下意识回头,顿时注意到了被她放在桌上的东西。
——那是她爸爸给她的护身符。
晓眸光一动,心有所引,连忙抓过护身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对于倒霉这件事,甚尔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的一生都在倒霉,倒霉地出生在世家名门却被耻笑抛弃,倒霉地天生无咒却依旧被诅咒环绕,倒霉地厌烦这个世界却连酒都无法带他逃离……
现在,他又倒霉地输了一场赌博。
别墅顶楼的走廊上,侍女们的尖叫声刺破天空,匠海的房间门口此时已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整层楼烟雾弥漫,甚尔缓步其中,仿佛只是不小心迷路于此的路人,毫不相干地漠然路过。
在他的眼里,世界已在刹那间陷入了昏暗,夕阳的霞光被隔绝在黑蒙蒙的天幕之外,那是爆裂开的诅咒,是世间负能量的集合。
——顶楼的钥匙不只有一把,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把牢笼做完,猎物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呵,这么急着送死啊。”甚尔懒散地笑了笑,忽然作呕吐状,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紫色的肉球。
肉球落在他的手上,迅速膨胀成一只肥硕的虫子,虫子外貌丑陋,仰头看了眼甚尔,便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盘了起来。
有侍女从他身边飞奔而过,他双手插兜,不忘提醒,“走之前把门锁了。”
侍女们忙着逃命,但好在之前对此早有预案,一个个排着队从楼梯口的木门逃出,并顺势带上门,狠狠上了锁。
随着锁扣合闭,门扉表面的奇异花纹连成一片,仿佛被抛光的铁片,闪过一层光亮。
这几天孔时雨的往来都是为了这一层禁锢的咒文,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小心地运送材料,却还是被这只休眠的咒灵发现了去。
不过无所谓,画了一半也有画了一半的用处,虽然并没有将整层楼都包裹,但至少他无需担心门口的方向了。
甚尔抬手,肩膀上的蚕虫会意张嘴,竟是吐出了一把长长的大刀。
握着大刀甩了甩,甚尔一矮身,下一秒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空气中,铁器相撞的铿锵声,嚓嚓响起。
【我的孩子——!】
不似人声的嚎叫声如海浪般涌入人的耳畔,仿佛连人的口鼻都堵了去,带来一股窒息感。
【不可以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