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是个街头混混,同时也?是个很年轻的人,大概和佩斯利的学生差不多大。他很别扭地摸着脖子,眼睛止不住地乱瞟:“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不是做好事?……有点怪,而且搞破坏的人很多……你觉得我?们的努力会有结果吗?”
在巷子深处,恐怖镭射枪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明灭不定的橙红色香烟。
佩斯利低下头,神色平静而温和:“拉拉,我?很想说?一点更积极的话……但事?实就?是,我?不知道。我?们的势力很小,而且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因为盼望着蝙蝠侠能?够拯救他们才选择了这个信仰。你们愿意付出行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拉拉耸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没什么顾虑,只不过是换了个老大而已。干好事?有个最大的优点——蝙蝠侠不会过来?打断我?的腿了。”
一阵细密的刺痛戳中了佩斯利。她再一次严峻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她越是想回忆就?越没有头绪,就?好像她怀揣着恶作剧的情绪刻意丢掉了那段记忆——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事?。但是今晚要做的事?情太多,她满腹思绪,实在没力气重新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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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冰山餐厅很热闹。
光是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围观,佩斯利就?已经?推测出了红头罩的行踪。她和恐怖镭射枪站在一起,等待对方抽完最后一根烟,同时也?目睹了不远处的餐厅里枪声大作、电闪雷鸣、人声鼎沸的盛况。
“哇哦。”镭射枪平淡地点评,“这都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动静?你确定我?们两个能?把那家伙摁倒吗?我?可不想挨打。”
一扇巨大的窗户被打碎了。几个企鹅人的手?下被顺势扔了出来?,在马路上滚了两圈。佩斯利一直沉默不语。她静静地看着即将?坍塌的冰山餐厅,联想起上一次与?红头罩的不欢而散。她还记得那张愤怒中夹杂着一点失望的脸庞。
“我?改变主意了。”她轻声说?道。
镭射枪看向她:“什么?”
“我?不打算拿走灵魂之刃。”
一只体型不太健康的企鹅被扔了出来?。它在地上旋转着滑行了一段距离,随后肚皮朝上,再也?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翻身,只能?躺在那里发出高亢的鸣叫。
“请让我?再重复一遍。”镭射枪没精打采地叹气,“没有坐标,你永远也?找不到人,因为这件事?的难度会变成?像在太平洋里找一只浮游生物……”
“我?明白。”佩斯利看着那只企鹅顽强地挣扎,“但是无?所谓。我?有的是时间。”
“……”
恐怖镭射枪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惊讶的色彩:“原来?如此?……你根本就?不是去找人的。”
佩斯利冷漠地收回视线:“我?当?然是要去找人。”
“不,那只是个借口。你只是单纯不想留在这个破地方,对不对?……你不会回来?了。”镭射枪感同身受地点头,“这不奇怪,我?也?经?常有这种想法,但是我?会给自己找个精神病院,住上五六个月我?就?后悔了。”
他开始用那种不怎么真诚的语调劝解佩斯利:“你要想清楚,你去的那个地方可没有好心的医生开出院证明——你后悔的那天会很痛苦的。”
佩斯利倦怠地垂着头:“等我?后悔了再说?吧。”
“干嘛要这么极端?”恐怖镭射枪把烟头塞进口袋,“这个世界的确很烂,但是还是有点好玩的东西的……比如,呃、比如……”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比如菠萝披萨?”
佩斯利笑着看向他:“不,康斯坦丁,这个世界很美好。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把她变得更好。但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沉静的绿眼睛像两座深潭:“我?们都是在太平洋里游泳的浮游生物。我?之所以?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因为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起码还有一个人在等待我?。这就?是我?的坐标。”
康斯坦丁与?被流放的人类对视。最后他转过头,又变成?了冷漠颓废的模样:“好吧,你说?了算。但我?们还差一样东西。”
冰山餐厅的第二扇窗户也?碎了,亮晶晶的玻璃渣撒了一地。
“我?要一栋闹鬼的房子。”他继续说?道,“是那种真的有灵异现象的房子。以?前很好找,但现在非常稀有——如果你不打算自己造一个的话,我?们或许得等待一段时间……”
“不需要等待。”佩斯利打断了他,“我?知道哪里有闹鬼的房子。”
“那就?都齐了……还有什么问题吗?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因为我?真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佩斯利觉得自己的后脑勺隐隐作痛,“我?确定,如果我?没有把它解决掉,可能?会留下一个非常糟糕的烂摊子……”
“所以?……我?们要去解决这个‘重要的事?’吗?”
佩斯利纠结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释然了:“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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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头绪了。”
扎坦娜激动地站起来?:“这一次绝对能?成?功……怎么了?”
达米安严肃地抱着松鼠慢慢远离法师:“现在不行,马上就?到父亲睡觉的时间了。”
提姆捧着咖啡杯一脸麻木:“他不是刚刚睡醒吗?”
“作为一只松鼠,他需要至少十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红罗宾已经?神智不清了:“真羡慕啊……能?分我?两个小时吗?”
“德雷克,再睡两个小时也?无?法挽回你猝死的命运,所以?不必了。”
“最后一次实验。”法师自信地看着众人,“相信我?,我?是有经?验的,这个咒语绝对有用。”
达米安疑虑地眯起眼睛:“我?怀疑你的专业性。”
“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良心——起码我?不会把人变成?松鼠后直接失联。”扎坦娜冷笑道,“随便?怎么怀疑,反正我?现在是你们唯一能?信任的法师……”
“安静!”达米安压低声音提醒。不知何时他怀里的松鼠渐渐耷拉着脑袋睡着了。他抱着自己的尾巴,整只松鼠都缩成?一团,正剩下两只警觉的耳朵歪歪扭扭地立着,像一只黑色的毛线球。
“……”
提姆·德雷克睡眼惺忪,思维迟钝。但他仍然习惯性地举起手?机,拍下了或许是第两万张关于松鼠的高清照片。
而在被遗忘的松鼠的头顶,韦恩宅最高的房顶上,毛毛正用相同的姿势蜷缩着。孤独的怪物抬起脑袋,望向深沉的夜空。远方的主人即将?启程。它不会思考,不会说?话,能?安静地呆一会儿,就?已经?算是告别了。
第105章
一条被扯断的警戒线被风吹起, 在半空中软绵绵地转了?个?圈,最后飘落进道路边缘的排水口。
大门?上的铁锁被剪断。时隔不久,曼哈顿的这栋废弃公寓又迎来了?新的访客。他们?推开地下室的门?, 沿着水泥筑成的台阶向下走, 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阵灰尘。尘埃在昏暗的房间里起舞, 像老式摄像机拍照时留下的像素点。破烂的塑料袋、碎酒瓶和来历不明的衣物堆满了?整间地下室。墙壁上方有两扇装着铁栏杆的狭窄小窗, 几缕聊胜于无的光线透过栏杆的缝隙无精打采地照进来。
法师一踏进地下室就开始打喷嚏, 随后是剧烈的咳嗽,仿佛顷刻间就换上了?肺炎。他弯下腰捂住鼻子, 把扑到眼前?的灰尘赶走, 然后虚弱地竖起大拇指:“没错,就是这里。这地方绝对闹鬼——你是怎么找到的?”
佩斯利越过地上的垃圾走到墙边, 抬起头盯着那两扇窗户:“我来过这里。”
康斯坦丁小心翼翼地来到房间中央, 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似乎不愿惊动此处的亡灵:“一个?新鲜的鬼屋……你可以买下这里, 然后租给我?这种人。那群家?伙会为了?得到使用权大打出手的。”
他凑到一张铁桌旁边, 像是鉴赏古董一样珍惜地抚摸上面的锈斑:“非常好?……这里死了?不少人。”
“准确的说是九个?。”佩斯利迎着光伸出手, “九个?年轻的女人,在这里遭到大概为期一周的监禁、折磨,最后被杀害,尸体被抛进海底。”
法师摸着铁锈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掏出匕首放在桌上, 开始为仪式做准备工作:“你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吗?”
“一部分是假名, 我?没有跟进相关的调查。如果你需要的话——”
“也不是特别需要。”康斯坦丁脱下旧抹布一样的外套扔在脚下, 口中念念有词, “说到底,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闹鬼的?这年头的鬼魂从来不会主动找上人类——除了?我?偶尔遇到的几个?特别想弄死我?的。”
佩斯利靠着墙缓缓闭上眼睛。她太过疲倦, 几乎是站着就能睡过去。等到发了?一阵呆,她才慢吞吞地回答:“我?给其?中一个?受害者打过电话。”
“你是说其?中一个?鬼魂?”
“是的,鬼魂……”佩斯利努力?抬起头,“她指引我?来到这里。我?头顶的窗户……站在下面可以看到太阳。”
法师摇了?摇头:“那窗户是朝北的,永远也不可能看到太阳。”
佩斯利露出虚幻的微笑:“是啊,那是个?假太阳,对面楼上的一个?涂鸦。红色的……很漂亮。”
康斯坦丁走到她身边弯下腰,透过窗户往外看,过了?很久才从某个?艰难的角度看到了?一块红色,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闪闪发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这里为什么闹鬼了?。”
“闹鬼的房子有什么用?”
“磁场……不稳定能量之类的。无聊的原理?,没必要听。”法师十分随意?地摆了?摆手,“魔法这种东西?没什么需要追根究底的地方,反正你也用不着——我?们?开始吧。”
佩斯利歪着脑袋旁观这场仪式。大部分时候她都没看清楚对面的人在干什么,因为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即使努力?撑起眼皮也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色块。法师似乎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一股很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随后是仿佛安魂曲一般的奇怪咒语。佩斯利越听越觉得头昏脑胀,只觉得脚下的水泥地变成了?全世界最柔软的床铺,正在朝她发出充满诱惑力?的呢喃。为了?防止自己直接倒地昏迷,她只能强撑着找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说话时仿佛在梦游:“为什么……她们?死在了?海里,海里却没有闹鬼呢?”
“她们?没有死在海里,大海只是个?抛尸的地方。”法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而且海里早就开始闹鬼了?,那是个?超级大的坟场,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尸体,从三叶虫到外星生命……这个?地球上整整百分之七十的区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鬼屋,九条人命根本填不满……”
某种冰凉的气息轻轻覆盖在佩斯利的肩膀上。隐约中,她仿佛听见?了?一些女孩在自己的耳边窃窃私语,但?声音隔着厚重的幕帘听不清楚。这让她回想起给维多利亚打电话的那天,那个?失去知觉的亡灵在海中沉浮,将自己恍惚的记忆透过海水与手机信号传到佩斯利耳边,固执地重复着死前?最后的一段时光。等到佩斯利离开,这些女孩的名字大概就会被全世界遗忘了?。
有那么一瞬间,佩斯利突然生出了?一股留下来的冲动,哪怕只是为了?记住九个?没有归属的字符串。但?转念一想,她迟早会用这些名字交换另外的知识,把它们?再一次变成权衡利弊下被抛弃的那一部分,这样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那些亡魂的低语声很快就远去,最后消失在尘埃中,只剩下越来越低的室内气温——像西?伯利亚那么冷。在那张生锈的铁桌上方,传来了?某种类似于气球爆炸的声音,空气被挤压后又?继续膨胀,比黑夜更加深邃的黑暗久违地登场了?。
法师用最快的速度向门?口退去:“搞定了?——我?现在得立刻逃跑,被那些东西?抓住就完蛋了?……这绝对是我?开过的最刺激的传送门?。”
佩斯利留在原地,目送对方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台阶,把自己扔在身后。等到摸上门?把手,康斯坦丁难得地犹豫了?一下,随后转过头:“……你还得等半个?小时,到整点才能出发。”
他揉了?一把凌乱的头发,试图活跃一下现场的气氛:“嗯……或许我?们?可以抽根烟?你还有最后的半个?小时改变主意?。”
那个?闪烁着法阵的传送门?缓缓扩张开来,像一只正在睁开的眼睛。佩斯利与它对视着,只觉得暗光刺得自己眼眶酸涩:“谢谢,但?是不用了?——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我?不知道……把我?卖掉的名字赎回来?”法师慢慢打开门?,“说实话,我?挺喜欢恐怖镭射枪的,但?是拿到我?原来那个?名字的人可能会用它干点讨人厌的事。”
佩斯利点点头:“那只想要杀死你的猫,大概很快就会发现我?们?骗了?它……到时候它会来找你麻烦。”
法师十分张狂地笑了?:“唉……女士,想杀我?的东西?能一路从地狱排着队走到天堂,我?会想办法从它们?手里保住性命的。”
“——一路顺风,忧郁镭射枪。”
恐怖镭射枪带着他多姿多彩的人生阅历离开了?——或者说逃跑了?。在地下室中央,一些扭曲的肢体的幻影正从被打开的入口处慢慢伸出来。佩斯利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准备在剩下的三十分钟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她抬起头,透过地下室的窗户看见?远方的太阳涂鸦,隔壁的另一栋楼房将路灯照出的阴影投射在上面,将整个?太阳切成了?一半。
“……”
佩斯利突然有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猜想——非常不合时宜,因为这是关于马西?亚·沃克和她的邪-教组织的。尽管她很不愿意?在这种时刻思考这些烦心事,但?她疲惫的大脑仍在尽忠职守地运转着,帮助她把之前?遇见?的各种线索勉强串联在一起。
“啊……”她在迷迷糊糊的意?识中自言自语,“她崇拜的不是月亮。”
十分钟后,佩斯利睁开眼睛。
大半个?地下室已经被黑暗吞噬,窗户外面的光线也已消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黑色海洋渐渐吞噬了?这片空间。她歪歪扭扭地站起来,看着门?口的台阶,有些苦恼地叹气:“我?现在觉得你有点烦人了?。”
马特·默多克轻轻关上门?,随后平静地站在阴影中:“没办法,我?是律师——律师是世界上最烦人的东西?。”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佩斯利有些好?奇,“我?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没人知道我?在曼哈顿。”
“是啊,但?是我?的眼睛本来就没什么用……而且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哇……隔那么远都能听到?”
她看见?对方的笑容:“因为我?会对你格外关注一点。”
“……我?就知道。”佩斯利十分严肃地皱起眉头,“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出现问?题……你变成兔子之后我?就该注意?的,是我?太乐观了?,自以为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马特走下台阶,一点一点地靠近佩斯利:“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样的问?题?”
佩斯利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就是这样的问?题。”
“你得说出来,佩斯利,因为我?看不见?你的动作。”
“如果你看不见?,就不可能知道我?在做动作。”
“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所设想的,我?和你之间可能会有的亲密关系,其?实是一种错觉。”佩斯利往后退了?两步,余光看着逐渐敞开的入口,“因为我?们?之前?的主宠关系,为你打开了?一个?习得性无助心理?得以缓解的出口——但?这是错误的,马特,我?不是神父,更不是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的兔子主人——起码现在不是了?。我?们?都得走出来,回到该死的成年人的世界,认真、而且要独立地思考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问?题。然后你就会发现这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马特没有再逼近。他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外停了?下来,来自异世界的触肢蔓延到他的脚下:“佩斯利,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你的那个?……关于镜子的理?论。”他看上去仿佛身在法庭,“他者是自我?的镜子——我?可以这么概括吗?这是非常有效的行为分析方法,我?很佩服。最有趣的一点在于,它在所有人身上都是适用的,包括分析者本人。
“我?不是什么侧写专家?,毕竟我?连人类的表情都看不见?,所以我?得出来的结论非常浅显,或许你早就发现了?……”他空洞的眼睛被黑暗笼罩,“你对任何一个?个?体的了?解,都可以用来了?解你自己——特别是当你引用一大堆心理?学术语的时候。”
佩斯利的后背贴在墙上,突然产生了?微妙的被挑衅的危机感。
“但?我?不是过来和你讨论感情问?题的,佩斯利。”他轻声说道,“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现在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而我?想要阻止你——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你要怎么阻止我??”佩斯利露出冷淡的笑容,“我?记得我?之前?好?像问?过另一个?人相同的问?题——你打算诉诸暴力?吗?”
“我?不会对你使用暴力?。”
“那真可惜。”她十分确信自己被挑衅了?,“因为我?正打算这么干呢。”
“看来我?必须修改一下我?的措辞。”马特或许也意?识到自己正在挑衅对方,“——我?不会主动对你使用暴力?。”
佩斯利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眼睛。短暂的停顿过后,她迅速出手,把藏在腰间的短刀扔了?过去。刀尖划破空气,被对方侧身躲过。下一刻佩斯利欺身向前?,顺势把人摁在墙角。
她最开始揪住了?马特的衣领,但?很快就松开手,用一种暧昧的速度轻轻抚过他的胸膛。趁着对方愣神的间隙,她已经摁住他腰间尚未愈合的伤口,鲜血很快渗透衣料,浸湿了?她的手指。
“你什么都不知道,默多克。”佩斯利的声音仍然十分淡漠,“……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我?承认我?的无知。”律师喘了?口气,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但?是我?至少知道,你现在就可以开个?传送门?扔掉我?,或者把我?变成兔子之类的动物,但?是你没有——你不能这么干了?吗?”
佩斯利立刻就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她没办法从这人的手底下挣脱出来,反而会被他咬住不放。此刻,异世的入口已经渐渐敞开,某种灰色的粘稠物质像菌丝一样沿着墙壁和地面肆意?生长,风声或者是邪恶生物的嚎啕回荡在耳边。马特·默多克带着那种令人讨厌的无辜的表情发问?:“佩斯利,那是什么?”
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地下室的另一个?角落,重重地摔在一起。佩斯利的两只手都被死死地扣住,怎么也甩不开。她用膝盖抵住马特流血的伤口,但?对方的力?道似乎更大了?。与此同时他烦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为什么不想离开这个?房间?”
“因为要离开的是你。”佩斯利毫不犹豫地向前?翻滚,在马特的钳制下即将扭断两只手臂,这让律师不得不松开手。但?她刚跑了?没两步就被拖住脚踝摔了?下去。
“放开!”佩斯利越来越暴躁,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但?很快她的态度就软化下来:“让我?走吧,马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马特摁住她的小腿向下压,缓慢地向她施加骨折的危机感:“告诉我?——你还会回来吗?”
前?所未有的疲惫压在佩斯利的心头。她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昼夜奔波带来的身体上的疲劳,而是一种很糟糕的无力?感——直到目前?为止,她已经说了?太多的谎言,已经多到超过她的阈值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思考另一个?谎言,只能僵硬地回答:“……我?不会回来。”
“……”
“但?是你不能阻止我?。”
佩斯利揽住马特的手臂贴近他,用沾血的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他颤抖着松开了?手。
马特·默多克拥有异于常人的感官能力?,足够让他隔着一座城市听见?另一个?人的心跳——因此,只要简单地混淆他脑内的感知,让更加脆弱的部分承受更多信息量,就可以轻松地制服他。
这一次,佩斯利用不了?多少力?气就把他摁倒在地。马特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的脸色惨白,喉咙里发出细弱的抽气声。佩斯利感受到他的皮肤变得冰凉。大门?将要打开,现在她可以站起来,不受任何阻碍地走向她的命运。
但?是佩斯利做出了?今天的第二个?错误的决定。她跪在律师的胸膛上,虚弱地发问?:“为什么,默多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最开始,马特没能辨认出佩斯利的语言,错乱的感知让他失去了?现实的意?义。他停顿了?很久,最后艰难地出声:“我?需要你,佩斯利……对不起,但?是我?需要你。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应该走出来……但?是我?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要离开我?……”
“……”
佩斯利的手指开始颤抖。她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警告他:“我?不需要你。”
“我?知道……我?很抱歉。”
她摁住他双眼的那只手突然触碰到滚烫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哭?”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佩斯利?”
佩斯利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下来,落在另一个?人狼狈的脸上。
他们?都不再说话。或许因为哭泣实在过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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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真正的太阳升起时,佩斯利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她花了?两秒钟回忆这东西?的来历,然后慢吞吞地点燃了?其?中一根。
在她发呆的时间里,坐在她身边的人把香烟从她指尖拿走。他咬住滤嘴,但?很快就被烟雾呛到,开始痛苦地咳嗽,同时捂住腰间的伤口。
“我?做了?一个?糟糕的选择。”佩斯利说道。
马特把烟还给她:“有多糟糕?”
“如果我?走了?,总会有其?他人解决剩下的麻烦。但?我?留了?下来,意?味着我?只能自己解决麻烦。”
“你能解决吗?”
佩斯利没有回答。律师等了?很久,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佩斯利举着烟的手轻轻落在台阶上,微弱的火星逐渐熄灭。她靠着同伴,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
终于——佩斯利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第106章
对于治安环境比较糟糕的?区域来说, 一栋隔音差的?房子所创造的痛苦等同于连环杀人犯。
从早到晚,二?十四个小时,永远都有警笛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它们从遥远的方向飞过来, 在耳边扔下?令人心慌的?高分贝炸弹, 再义无反顾地飞向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确保自己在抓捕一个罪犯的同时震慑那些暂时还没轮到的?罪犯——并叫醒所有试图在工作日的早晨睡个好觉的?人。
在第三?辆警车隔着薄薄的墙板火急火燎地路过时, 佩斯利烦躁地睁开眼睛。
随后, 她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床上。薰衣草和酒精的?气味从枕头里钻出来,轻轻包裹住她。佩斯利翻了个身, 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入睡, 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隔壁房间里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她撑起上半身,努力从床垫上滑到地板上, 顺便把毛毯也带了下?去。
等到警笛带来的?糟糕的?耳鸣声?渐渐退去, 佩斯利勉强听?见?了隔壁的?对话。
“我的?建议是, 拒绝庭前和解, 继续上诉。”这是马特的?声?音, 语速很?快, “检方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只要你态度坚决,他们就会做出更大的?让步。”
“那另外两个小混蛋呢?”这是格雷在问?话,听?起来很?认真,“他们坚持自己是被教唆的?。”
“教唆犯罪很?容易成立, 也很?容易推翻, 只要能证明对方事实上参与其中并获利……‘共同犯罪’更加适合这种情况, 而且是在证据链充足的?前提下?。唯一的?阻碍是他们未成年的?身份——除非你的?律师知道怎么说服, 或者说威胁对方。”
“……”格雷若有所思地点头,“忘了问?了, 法律咨询是按小时收费的?吗?”
律师谦逊地摇头:“这次是免费的?——我可以?把我律所的?联系方式留给你。”
“啊哈!我就知道,多?交点朋友肯定有好处。”
此时,给格雷带来好处的?朋友摇摇晃晃地从卧室走了出来。佩斯利裹着毯子,径直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大盒有机豆奶,并挑剔地皱眉:“拉斐尔女士,你家里不提供真正的?奶制品吗?”
格雷送给她一个标准的?中指:“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起,我早就该想到伟大的?连恩博士会在今天凌晨像个尸体一样光临寒舍,并且为?她准备全脂牛奶当早餐的?——不准碰我的?冰箱!而且我是严格素食主义你这个小混蛋!”
佩斯利已经拎着豆奶倒进了沙发里:“乳糖有助于身体与精神健康,严格素食主义会让你死在轮椅上的?。”
“放心吧——我会死得很?快,但你比我死得更快。”
在佩斯利拧开盖子时,马特已经站了起来:“佩斯利,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困,但是还不错?”
律师松了口气:“那很?好。”
佩斯利看着他不说话。在一阵短暂且尴尬的?沉默过后,马特拿起了搭在一边的?外套:“那么,我该走了,十点还要开庭……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