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想保护你来着。”佩斯利也站直身体,“……看?来你不需要保护。”
渡鸦再次扑了过?去。它没有用以前的那些超自然的招数,反而像普通的鸟一样在斯汀的脑袋上疯狂扑腾——出乎意料的是,效果还不错,没有人类能战胜一只记仇的鸦科鸟类。斯汀咒骂着和堂吉诃德扭打在一起。佩斯利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一人一鸟看?上去打得热火朝天,但根本没多少伤害。她拿起斯汀的纸杯,发现里?面?还泡着一层烟灰,根本不能用。于?是她干脆放弃找酒杯,对着瓶口喝了点酒。
过?了五分钟,对面?还是没能分出胜负,反而越打越激动。好在酒吧本来就被破坏得很彻底,没什么另外的发挥空间?了。佩斯利回过?头,看?了眼那盏碎掉的月亮灯。
“……”
斯汀突然大声念出一串拉丁文咒语,火光闪烁,一瞬间?就烧掉了堂吉诃德的半个尾巴。
“讨厌的猫!”堂吉诃德大叫着,义愤填膺地糊住了斯汀的脸,对方摇摇晃晃地向后?倒去,砸坏了最后?一个勉强立着的桌子。
佩斯利又喝了口酒,苏格兰产的威士忌总会在口腔里?留下一股淡淡的甘草味。
她举起酒瓶,就着瓶身的反光观察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疤痕。
“……为什么我?们不能崇拜蝙蝠侠呢?”
斯汀用两?只手把渡鸦从?脸上扒下来,脑袋和脖子上布满了鸟爪子挠出来的血痕,看?上去颇为凄惨。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佩斯利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决定?了,就是蝙蝠侠。”
“佩斯利!”堂吉诃德在斯汀手里?疯狂扭动,“不可以!明明说好了崇拜我?的!”
“你在哥谭没有群众基础。没人会愿意崇拜一只渡鸦的。”
斯汀迷茫地看?着渡鸦,又看?看?佩斯利:“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连堂吉诃德也忘了挣扎:“可是,你明明讨厌蝙蝠侠!”
“我?不讨厌蝙蝠侠,我?只是不喜欢带蝙蝠面?具的那个人……没错,如果选了蝙蝠侠,连教会图腾都不需要设计,反正?他有现成的……他甚至已经有了一个粉丝网站!”佩斯利放下酒瓶,略显兴奋地看?着斯汀:“——你刚刚那句话不对。”
“什么?”
“杰克逊先生!”佩斯利兴致勃勃地走出吧台,抓着渡鸦扔到一边,然后?热切地握住了斯汀的手:“现在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们崭新的宗教偶像——跟着我?一起说,‘看?在蝙蝠侠的份上’!”
“为什么不行?”
“首先?, 我承认,你的提议非常搞笑,以至于我现在正在努力不让自己笑场。”斯汀的脸庞比蝙蝠侠更严肃, “然后, 如果蝙蝠侠知道了这件事……天啊, 我真期待。”他立刻低下头, 控制嘴角不要上扬得太明显。等调整好气息, 他又面无表情地说道:“总之,我很欣赏这个主意, 真的, 如果换个情景的话我一定双手赞成。但是蝙蝠是让我过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让问题变得更糟糕。”
“没?关系, 新兴宗教的开头总是充满艰难险阻的——而且我也不在乎你同不同意。”佩斯利冷漠地?松开斯汀的手, “你有什么把柄在蝙蝠侠手上吗?”
斯汀慢吞吞地?擦掉脸上的血:“没?有。但是讨厌的黑色苦瓜还找上了我的前女友——在这之前我躲了她三?年。如果我没?有解决你, 那姑娘就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让我的日子变得非常难过……好了女士, 你可以让开了, 我得继续和那只鸟打架。等我捉住它或者杀了它,咱们再去讨论你那些关于蝙蝠的鬼点子。”
“这没?有意义。”佩斯利站在对方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你要怎么做?像刚刚那样和它搏斗吗?再过一会儿它就能把你的眼睛啄出来。”
“那是因为刚才没?动真格,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对付这种东西的招数。”
“……哪种东西?”
斯汀扶着膝盖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玻璃渣。经?过刚才的一番战斗, 他那件本来就不太体面的衬衫看?上去更糟糕了。他开始活动手指:“使?魔。我见过一百只和它一模一样的……”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一个瘦长高大的黑影从佩斯利的身后慢慢爬过来, 三?对巨大的翅膀一一伸展开。像野生动物威胁侵略者一般, 堂吉诃德的羽毛倒竖, 翅膀下面藏着的上百只眼睛凶险地?盯着敌人。它长而有力的手脚上都?生着尖锐的指甲,前进时摩擦着地?上的碎玻璃,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湿润的泥土气息盖过了原先?的酒味和烟味,一股沉重而悲伤的感觉笼罩着斯汀的心灵,仿佛高烧不退时光怪陆离又模糊不清的梦境。
“……”
堂吉诃德用长尾巴虚虚圈住佩斯利,冲着斯汀咧开嘴:“猫不准进我的地?盘。”
“我们休战!”斯汀突然高高地?举起双手,“休战!——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我又被坑了!”
“后悔已经?晚了,小猫崽子。”堂吉诃德发出一阵古怪且得意的笑声,“我要撬开你的脑袋,然后把这些玻璃渣全部灌进去。你在急诊室里会很出名的,因为他们清理颅腔的时候都?不敢用麻醉……”
“天呐!等一下!我记得我一开始才是扮演反派的那个人啊!”
佩斯利抱住堂吉诃德坚硬的尾巴,拽着它使?劲往后拖:“我都?说了让你三?思了!”
“你没?说!你根本就没?有真心阻挠我!我看?你那副样子还以为是在虚张声势呢!”
堂吉诃德不满地?回过头:“佩斯利!快点放手,我的尾巴好痒!”
“他已经?投降了,老爷。”佩斯利无可奈何地?说道,“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不行吗?”
“谁都?可以,就它不行!”堂吉诃德把佩斯利扫到一边,“这是猫!猫会咬我!”
“谁是猫啊!”充满求生欲的斯汀一闪身跑到立柱后面,朝这边探出一个头,“反正我不是!”
“好吧!”佩斯利闭上眼睛大喊,“——你在楼上可以有一个储藏室!”
堂吉诃德一下子就冷静了。它合拢翅膀,乖巧地?蹲坐下来,把猫和斯汀都?扔到了一边:“真的吗佩斯利?你保证!”
“我保证。”佩斯利虚弱地?笑了一下,“你可以把自己收集的东西全放进去——只有两个要求:不要活的,也不要会腐烂的。”
“那真不错。”堂吉诃德满足地?转过身,“行,我暂时放过他。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养猫,佩斯利,不然我会发疯的,这是我的底线。”
“都?说了我不是猫……”
堂吉诃德不再理会斯汀。它蹦蹦跳跳地?跑上楼梯,一路上它的翅膀兴奋地?扇动着,扫断了一大截被烧焦的扶手。很快,楼上传来爪子的敲击声,大概是堂吉诃德在挑选房间?。
佩斯利盯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又看?了眼一脸震惊的斯汀,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我开始后悔了……”
“不是使?魔……那是什么东西!”斯汀惊魂未定地?压低声音,“哪有委托刚开始就来这种大惊喜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蝙蝠侠到底有什么毛病要跑过来招惹你们?”
“别这么说,先?生。我们是和平主义者。”佩斯利敷衍了一下,“堂吉诃德一般不会在别人面前露面的……它可能格外?地?讨厌你吧。”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生物都?讨厌我——确认一下,它是外?星人吗?如果它是外?星人就不归我管了……快说它是外?星人!”
佩斯利强硬地?挽住斯汀,把他重新带回了吧台前面:“不。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渡鸦,可能稍微聪明一点、体型大了一点,但没?别的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样?”
斯汀死死盯着佩斯利,试图通过眼神让对方?生出一点愧疚之心,但佩斯利显然没?有接收到。她给他倒了点酒,看?着他喝下去。酒精让斯汀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他吐出一口气,又从身上的某个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夹着烟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刚才的惊吓过后,他身上的最后一点能量似乎也消失殆尽了,上半身歪歪扭扭地?垮了下去。
“……你知道吗,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佩斯利看?着他不说话。
“我也有解决的办法。”他像所有劫后余生的人一样开始复盘,“——我本来可以献祭你,召唤某个地?狱里的高阶恶魔,让那两个家伙自相?残杀……但是我不确定地?狱的火能不能对那只鸟起作用——”
“还真有地?狱吗?”佩斯利有些惊讶,“……也就是说,上帝也是存在的?”
“相?信我,那群家伙和恶魔也差不了多少。”
“……”
佩斯利并?不纠结天使?和恶魔之间?的差异,她立刻联想?到另一件和她息息相?关的事?:没?错,光有蝙蝠侠是不够的。完整的宗教需要庞大的神话体系,而成熟的神话体系就离不开其中的各种相?互敌对的势力——特别是信仰高度集中的一神教。蝙蝠侠需要一个和他地?位相?当的敌人,毕竟有恶魔就有天使?,有罪犯就有警察。事?物有相?反的两面,信徒才会有选择的空间?……
佩斯利沉思片刻:“……如果你献祭了我,我就会去地?狱。是这个意思吗?”
“……”斯汀的太阳穴开始狂跳。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开启了某个禁忌的话题。
“为什么你听?上去很期待?”
“怎么会?现在不是去考察的时候。”
“……考察什么?”
佩斯利在自己未来的科研计划里又添了一项行程,随后因为繁重的任务而叹了口气:“没?什么。”
“说清楚啊!你这样让我觉得很焦虑……”
佩斯利微笑着安慰他:“别想?太多。你该焦虑的是楼上的鸟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然后跑下来咬掉你的脑袋。”
堂吉诃德十?分适时地?在二楼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
“……我明白了。”斯汀摊开双手,干笑了两声,“你在威胁我,是不是?你想?知道什么?”
“那件凶杀案。”佩斯利微微凑近他,“你还没?说完呢。追查毒品的去向,然后呢?”
“呃……没?有然后了。”斯汀皱起眉头,“这都?是为了套你话的借口。不过蝙蝠侠的确有很厚的一叠档案。那家伙查得很深。”
佩斯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斯汀叼着烟冷笑:“怎么,你觉得我能从那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小气鬼手里拿到档案?我就是个二流魔法师,连恩小姐,你高看?我了。”
“我有一根堂吉诃德的羽毛。”
“……他所有的信息都?存在电脑里,我怎么偷?”
“蝙蝠侠的精神出问题了,这正是他虚弱的时候。我相?信你。”
“……一根羽毛不够。”斯汀把尚未熄灭的烟头攥在手心,“我不做亏本买卖,还要点别的。”
“要什么?”
“可以交差的东西。”他把烟头扔进纸杯里,“——那块肉到底是什么来头?”
佩斯利把纸杯摆正:“你知道印斯茅斯吗?如果我没?弄错,那地?方?已经?空了——猜猜居民们都?跑到哪儿去了?”
斯汀闭上眼睛咒骂了一句:“怪不得……”他站起身,手指在衣摆上蹭了蹭,“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佩斯利眯起眼睛,“当然,或许我也能再想?起一点有用的东西——前提是拿到蝙蝠侠的调查报告。”
“等着吧。”斯汀指着她,“别忘了我的羽毛。”
他刚要抬脚离开,佩斯利突然叫住了他:“……你觉得蝙蝠侠可信吗?”
斯汀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才是最不值得相?信的那个人好吗?你对我的信任让我感到很挫败!”
佩斯利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我不信任你。而且上帝告诉我你没?有威胁。”
“拉倒吧!上帝都?觉得我是个威胁!你都?没?见过那个老东西生气的样子……”
“等蝙蝠侠情况好转了,请帮我转告他,”佩斯利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她的眼睛看?着某扇被打破的窗户,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敲了敲。
“——我想?和他谈谈。”
“谈什么?谈你打算盗用他的形象建立新宗教?”
“等我的教团成立,谁盗用谁就不一定了。”佩斯利低着头笑,“信仰是十?分强大的集体意志,我很期待它无中生有的能力……”
斯汀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也笑了起来:“行吧,你说服我了——我也很期待。在你成事?之前,我不会告诉他的。给那家伙找点乐子也没?什么,反正他对所有好玩儿的事?情都?过敏。”
“佩斯利!”堂吉诃德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过来,“我可以有个柜子吗?就是那种很大的展示柜!”
佩斯利回应道:“我们明天一起去定做一个!”
“太好了!”
等到佩斯利再次回头,那个神秘的斯汀·杰克逊已经?消失了。
她喝掉最后一点威士忌,看?向四?周的狼藉。今天尚未结束,她还有一小段时间?用来思考,要怎么把这堆废墟变成合格的住所。佩斯利常年在各地?旅行,算是居无定所,自己全部的家当都?能装进一个手提包里——除了罗西南多。这是她第?一次定居在某个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虽然是栋危楼,还时刻有被抵押出去的风险。
在规划未来时,佩斯利的心底还保留着一个淡淡的疑问。关于堂吉诃德,也关于自称被上帝讨厌的斯汀。出于一些直觉,她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它会觉得你是猫呢?”
佩斯利在她的新房子里醒来。
窗外照进来一片模糊的蓝紫色光辉, 细小的灰尘在半空中舞动着。她躺在崭新的弹簧床垫上?,身上?胡乱地盖着一件外套。佩斯利疲倦地翻了个身,看着昏暗空旷的房间。一觉醒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
守在一旁的罗西南多?听到动静, 慢吞吞地爬到佩斯利身边。佩斯利随手摸了摸鳄鱼的嘴巴。新装上?的落地窗玻璃还没来得及擦, 看上?去灰蒙蒙的。窗外犯罪巷的街道上霓虹闪烁, 那片蓝紫色的流动的光穿过蒙尘的玻璃, 洒在罗西南多莹白色的鳞片上?,让刚睡醒的佩斯利有些恍惚。
她抱起鳄鱼的上?半身, 额头摩挲着对方的脑袋:“唉……罗西, 你?太好看了。”
鳄鱼不会因为长得好看而高兴,但?罗西南多?喜欢和主人亲近。她眯着眼睛攀上?佩斯利的肩膀, 试图整个缩进对方的怀抱中。但?她的幼年期太过短暂, 现?在已经不是可以被?捧在手?心里的体型了。
佩斯利努力揽住罗西南多?, 但?对方的重量压得她起不了身, 反而被?推到了地上?。佩斯利不得不把鳄鱼又放回去:“……吃那么少, 为什么长了这么多??”
鳄鱼四脚朝天躺在床垫上?, 笨拙地翻了个身。加上?尾巴,她几?乎能占据这张两米的床垫了。佩斯利困惑地看着罗西南多?,开始对她的种族产生一些疑问?:“……这是美?洲鳄吗?”
罗西南多?不明所以地摇尾巴。
佩斯利慢慢起身,光着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酒吧的二楼打扫干净。因为经历过爆炸,这里一开始比一楼看上?去更糟糕。佩斯利扔掉烧焦的木头地板, 把除了承重墙之外?所有的墙体都敲碎, 打通剩下的房间, 再清理?掉所有占地方的东西。做完这些后?, 她彻底失去干劲了。
现?在,她站在一无所有的毛坯房中, 家具只有一张床垫,一盏台灯,一块巨大的圆形地毯,以及给堂吉诃德订制的置物架。佩斯利丝毫没有装饰新家的热情,只有连续几?天昼夜颠倒进行体力劳动的疲倦。
或许还有点别的——她的工作暂停了。无所事事带来的空虚感比身体的虚弱更让人难受。
但?佩斯利暂时不急着工作,人生总要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她去洗了把脸,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堂吉诃德不在这里,但?它一定?在佩斯利睡觉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短短几?个小时,它的置物架就摆上?了一堆流光溢彩的宝石、缺胳膊断腿的麦当劳儿童套餐塑料玩具以及颜色鲜亮的零食包装袋。佩斯利在架子的角落里拎出一个保温箱,里面?用密封袋装着几?块鲜红的牛肉,是罗西南多?的口粮。
……还得去买个冰柜。佩斯利一想到那些大件家具就头痛。她拆开密封袋,鳄鱼已经闻着味道爬了过来。佩斯利用水果刀把牛肉切成小片,一点一点放进罗西南多?的嘴巴里。真空包装的鲜肉让佩斯利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会蠕动的怪物的肉,又比如装在行李箱里的人类残肢。
罗西南多?刚吃了一半就失去了进食的兴趣。在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后?,她不情愿地扭头,又慢悠悠地爬走了。几?磅肉对她的体型来说远远不够,但?她最?近变成了一个挑食的小姑娘,每次吃饭都只吃几?口。
佩斯利忧心忡忡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罗西,你?是因为搬家才没胃口吗?”
罗西南多?爬上?床垫打了个哈切。她看上?去很健康,不算瘦,也没得常常折磨白化动物的皮肤病,但?不吃饭就是最?大的问?题。为此?佩斯利已经预约了兽医——这是全哥谭唯一一个愿意给鳄鱼看病的人。
夜色渐深,犯罪巷也渐渐热闹起来。佩斯利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响动,大概又是喝醉或者想要喝醉的人在外?面?敲门。佩斯利已经厌倦了朝他们一遍遍解释为什么酒吧会关门,她没有理?会,只是把外?套捡起来盖在罗西南多?身上?。
她把手?洗干净,走到房间中央打开台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了白色的地毯,地毯上?面?用马克笔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乍一看像是黑色的漩涡。
这是佩斯利连续几?天压缩睡眠时间得来的学习成果。
她打开录音笔,看着被?油墨渗透的地毯:“……第四次实验。”
“针对之前的三次失败,目前已经改正了十六处计算错误,但?数列明显变多?了。”佩斯利走到地毯中央,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维卡,我承认,我是白痴——你?是怎么做到把这堆东西浓缩成短短一小截公式的?”
房间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但?很快,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半开的窗户中飞了进来。堂吉诃德抓着一个小包裹,气喘吁吁地落在佩斯利身前:“马上?……马上?就运完了!”
佩斯利放下录音笔:“你?到底偷了多?少东西?”
“别这么说!不全是偷的——有些是我在路边捡的。”渡鸦张开翅膀躺在地上?,胸脯止不住地起伏,“唉,佩斯利,你?都不知道。我把这些收藏放在外?面?有多?担惊受怕!”
“是啊,毕竟都是赃物——大部分是。”佩斯利随手?挑开堂吉诃德的包裹,几?块拳头大的石头滚了出来。它们散发着幽暗的绿光,看上?去很像廉价的手?工艺品。
但?佩斯利还是往后?面?挪了一点:“……堂吉诃德,你?知道有些发光的石头会带着放射性吗?”
“放心吧佩斯利,这些都是陨石。”堂吉诃德把石头一块一块地放在架子的最?上?层,“好像对特定?的外?星人有害吧,我不记得了。但?人类接触这么一点是没影响的——我又不会把危险的东西带进来!说到这个,我以前的确有过一个会发光的头骨。”
渡鸦在架子上?上?蹿下跳,把自己的藏品整齐地排列开,顺便不忘喋喋不休:“因为有个蠢姑娘把镭涂在牙齿和指甲上?。那块骨头很漂亮,真的,佩斯利。它很小巧,眼眶像蝴蝶一样,更不用说已经发了几?百年的光。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你?怎么拿到它的?有放射性元素的尸体不都应该密封在地下吗?”
“那不重要……反正我已经失去它了。”
佩斯利松了口气:“你?怎么失去它的?”
渡鸦立刻愤怒地扇动翅膀:“它被?猫抢走了!”
佩斯利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下子就充满了好奇:“我一直想问?问?,你?说的猫,是和你?一样的东西吗?”
“猫就是猫!讨厌的长毛小怪兽!”堂吉诃德背上?的羽毛都炸开了,“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咒语——你?见?过猫的头骨吗?毫无美?感可言,简直就是三流恐怖片里的拍摄道具!就是因为它们会喵喵叫,把自己可怕的一面?掩藏起来,人类喜欢它就多?过喜欢我!”
“啊……因为你?没有掩藏自己的可怕,所以大家不喜欢你??”
“才不是!因为我不会喵喵叫!”堂吉诃德骄傲地扬起脑袋,“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猫只会说别人想听的话——真虚伪!”
佩斯利摆弄着手?上?的录音笔:“那么,前几?天来找我的那个男人,你?为什么把他当成猫?”
渡鸦突然闭上?了嘴巴。它警惕地转动眼珠,然后?故作天真地歪着脑袋:“我说过他是猫吗?你?一定?听错了,佩斯利。”
佩斯利看着它笑。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罗西南多?最?近没什么食欲,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为了彻底摆脱猫的话题,堂吉诃德十分积极地飞到了罗西南多?身上?,假惺惺地看了两眼。鳄鱼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透明的瞳孔里倒映着渡鸦的小影子。
“没什么大毛病。罗西南多?比石头还好养,它不会死的——倒是你?,佩斯利,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佩斯利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二十个小时?”
“二十个小时!”渡鸦大叫一声,“二十个小时不吃东西,人会饿死的!”
“不,还早着呢。”佩斯利敲了敲酸胀的肩膀,“等把这个问?题解决我再吃——你?想看看我的第四次实验吗?”
“我才不看。”堂吉诃德飞到窗台上?,赌气似的背对着她,“佩斯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这些知识的,这不仅需要代价,还需要天赋。你?得及时止损。”
佩斯利抬眉:“你?这话让我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同门。她一直觉得我的智商比她高一截,而且对此?耿耿于怀。”
“这是正常的,佩斯利。人类会嫉妒自己所有没有的天赋——正如我所说的。”
“不……我想她不是嫉妒我。”佩斯利轻轻抚摸着地毯上?油墨的痕迹,“她只是不相信‘天赋’这个假设,也不接受智商高一点的人会更优秀。”
“然后?呢?”渡鸦蹲在窗户边上?看着佩斯利,“她努力超过了你?,变成了比你?更厉害的人?”
佩斯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毕业后?,我成为FBI,染上?毒瘾,然后?死了;她进入□□,在升职的前一天晚上?自杀了……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厉害。”
“那看来还是你?厉害点。”渡鸦点点头,“因为你?遇见?了我,是不是?”
佩斯利露出很浅的微笑:“我想是这样。总之——我们没必要纠结天赋,只要关注结果就好。”
“唉……佩斯利,我真希望有时候你?没那么聪明。”渡鸦老成地叹口气,“算了吧,等你?失败了,我会来安慰你?的。”它张开翅膀一跃而下,又忙着去转移自己珍贵的收藏品了。
佩斯利再一次打开录音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干脆放弃了那些繁琐的实验记录,单腿跪在地毯中央,手?掌摁在黑色的符号上?。
在最?开始的几?秒,什么也没有发生。窗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敲门的醉鬼大概已经离开了。
随后?,从佩斯利的手?心开始,一阵淡淡的、乳白色的光像水中涟漪般扩散开来。冰冷僵硬的触感包裹住佩斯利的手?指,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流沙中缓缓下陷。
光芒愈盛。佩斯利笑了起来。
“看样子,已经没有算错的公式了。”
————————————
佩斯利在买下新月酒吧时并?没有想到,哥谭的土地购置规则比表现?出来的更加复杂,尤其是在犯罪巷。
比起合同和法律,这地方崇尚的是更加原始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食肉动物标记地盘的那一套。其他人想在地盘上?活动就得给这里的主人提供充足的食物。
新月酒吧就属于黑面?具的地盘。出于某些神秘的原因,黑面?具现?在正和十几?个手?下粘在一起难舍难分,仿佛捕蝇贴上?的一群虫子,警局甚至要腾出一个足够大的牢房装他们。在这段尴尬的时期,新月酒吧暂时失去了庇护。这里地段不错,自然成为了一些人眼中的肥肉。
今晚,几?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敲响了酒吧刚刚装好的大门。楼上?的佩斯利忙着照顾鳄鱼没有回应,他们干脆撬开门锁冲了进去。
经过数个日夜的打扫,一楼已经焕然一新,连地砖都被?擦得反光。但?打手?们显然不会尊重佩斯利的劳动成果。他们一言不发地散布到各个角落,把带来的汽油洒在墙上?和地上?。他们准备把这栋房子烧成空壳,算是给随便买房子的人一个下马威。
刺鼻的汽油味很快蔓延开来。众人打算退到门口点火,那扇被?撬坏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门外?的路灯光照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站在门口。打手?们看见?来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聚在一起向?屋内退去。
红头罩缓步走了进来,站定?在他们面?前,手?上?拿着两把改装过的枪。
“先生们,这地方早就关门了。”他随意地说道,“要喝酒还是另找家酒吧比较好。”
对面?的一个男人站出来,压低了声音威胁他:“红头罩,不要多?管闲事。”
“真对不起,我就喜欢管闲事。”
“你?知道我们替谁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