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两千公里外by吃栗子的喵哥
吃栗子的喵哥  发于:2024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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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门禁卡,只好跟在一家三口的身后进了大门,那妈妈回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在她进来之前把大门关上,但她的女儿看到赵小柔眼睛都亮了,甩着两个小羊角辫儿折回来,笑嘻嘻地帮赵小柔抵着门,等她进来了才把门关上,
“谢谢。”赵小柔有些腼腆地冲那小女孩笑笑,小女孩更开心了,咧着缺了门牙的嘴爽朗地喊了句:“阿姨不客气!”
她妈妈这时候也只好顺坡下驴,对赵小柔微微一笑,拉起女儿的手,跟着老公从另一条林荫小路走了。
夜晚这里到处弥漫着幽幽的花香,喷泉和小溪水声潺潺,赵小柔走过木桥,穿过一片茂密的树丛,借着庭院灯柔和的光晕仔细辨别着楼栋号,C 区,他住在 C 区,她以前住的是 A 区,所以对 C 区她有些陌生,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找到他住的那栋楼,是一栋独楼,隐匿于园林深处。
原来他也喜欢僻静啊,她这样想着,站在原地喘一口气,虽然西北的秋天很风凉,但这么大一个圈子兜下来,她呼吸多少有些急促,背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她推开门走进楼道,乘上电梯,按下 13 楼的按钮,电梯里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灰尘,比上海很多电梯房都要干净得多,但她没心思想这些,她紧张得心咚咚直跳,
她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电梯上升得很平缓,她摸一摸手里的保温饭盒,还是温的,可这并不能缓解她的忧虑,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着等一下怎么样跟他把话说清楚,也在担心万一他又像那天一样怎么办,但无论如何,她觉得今天还是必须走这一遭。
到了,1301,1301,她默念着门牌号走出电梯,这里都是一梯两户,就是傻子也不会敲错门,可她还是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按响门铃。
叮咚,她隔着门听到悠扬的门铃声,声音很小,还没她心跳的声音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觉得一世纪都没有这么漫长,到最后她甚至想算了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可是来不及了,她听到一串拖沓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下,过了一秒,门猛地打开了,那个人背着光,楼道昏黄的感应灯又照不清他的脸,这让他本就很强的压迫感变得更强,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口先损她两句,或者像上次那样强硬地把她拽进去,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让出位子请她进去。
她迟疑着迈进去,听到门在自己身后轻轻合上,客厅只开了几盏橘黄色的小顶灯,她看到檀木茶几和牛皮沙发,电视墙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液晶屏电视,旁边是一株繁茂的巴西木,除此之外偌大的客厅没有任何装饰,
崽崽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跳下来,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兴奋地冲过来用毛茸茸的胖脑袋蹭她的腿,发出拖拉机般呼噜呼噜的声音,
“嗨,好久不见!”她蹲下来撸一撸崽崽翻开的肚皮,玩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云南白药气雾剂的味道,很浓郁,但还是盖不住他特有的味道,
“你受伤了?”赵小柔疑惑地回头看他,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周荣?”赵小柔起身四下环顾一圈,目之所及的客厅没人,她犹豫了一下,穿过客厅走到书房门口往里张望,可除了堆积如山的电脑桌和两个满满当当的大书柜,没有人的影子。
“周荣?你在哪儿?”
她又拔高嗓门喊了几声,可都喊出回音了也没听到男人的应答。
她干脆先把包和保温饭盒放进厨房的餐桌上,自己一路顺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路过敞着门的客卧时她往里瞧了瞧,黑漆漆的,但看得出床单铺得很整齐,枕头上还摆着几只毛绒玩具,看不出是什么卡通人物,床边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
咦?人呢?她带着一脑门问号走进主卧,这是最后一间房了,再没有可就真的见鬼了,她啪嗒一声打开灯,看到双人床上躺着一个人,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头都蒙住了。
“周荣你怎么了?”她担忧地走上前,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只看到身体随着呼吸起伏。
赵小柔都有点害怕了,他那张机关枪一样的嘴是被弹壳卡住了吗?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试探着伸出手摇一摇他,可他竟然裹着被子蠕动着躲开了。
“你到底怎么了嘛?你同事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受伤了?我闻到云南白药的味道。”
她又往床里面挪了挪,跪在床垫上趴过去探一探他的额头,可刚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用手拂开了,不过她还是摸出来他额头烫得可以煎鸡蛋。
“你发烧了,”她如实得出结论,“药吃过了吗?我帮你烧点粥喝好不好?你还要多喝水,我先帮你倒点水。”
她絮絮叨叨地爬下床去厨房倒水,顺便在厨房里兜了一圈,流理台上除了一个咖啡机和几个马克杯啥都没有,打开冰箱看看,还好,还有点青菜和鸡蛋,橱柜里还有米和挂面,可以可以,能做顿病号餐。
她倒了一杯温开水,他病得比她想的严重,今天就先别说那件事了,看在他帮助小宝的份上,先照顾他,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她一边想一边走到卧室门口,却发现卧室门紧闭。
嗯?什么情况?卧室窗户也没开啊,哪儿来的风把门关上了?她这样想着一把推开门就走进去了,“来,起来喝水!”
他还是没反应,
“被子捂着头多难受啊,”她说着一把扯开他捂在头上的被子,“快点,起来喝水了。”
她去扳他的肩膀,可怎么扳都扳不过来。
咦?他这是啥意思?好奇怪啊他,她干脆把水放在床头柜上,用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扯,可算是把他扳过来了,
“叫你没听见啊?”她皱着眉头去拿水,可就一转头的工夫他又缩回去了。
……“周荣你什么意思?”
赵小柔总算反应过来了,啪的一下把水拍在床头柜上,一杯水溅出来小半杯。
“不想看到我就直说,我还不想看到你呢!”
她吼完,转念一想不值得为这种狗男人发火,他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来道谢的吗?顺便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于是她深呼吸一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那天我都看到了,谢谢你帮助小宝克服困难,他现在不怕小虎他们了,也敢一个人下去玩了,而且……”
她感觉耳根发烫,但还是用很小的声音说:“也不缠着我喝奶了,虽然有时候晚上还是会闹一下,但只要跟他说大灰狼来了,他马上就不闹了,总之……我来就是想谢谢你的。”
她说着回头看一眼鼓起来的被子包,
“那天晚上我也有错,再怎么样也不该打你,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们的关系你一开始就跟我说好了的,就是……就是那种朋友关系,是我太贪心了,但现在我想通了,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一样,所以选择也不一样,你只是在当时当地没有选择我,你没有做错什么。”
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掌心,犹豫了一下,继续说:
“你委托小宝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心意我领了,但是五十万实在太多了,我不能要,你离开 XX 医院也三年了吧?这里不比上海,你肯定也攒不下什么钱,五十万给我了你会过得不好,这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于情于理都不该给我。”
她说完这些又笑了,轻轻戳一下被子里的人,
“你说咱俩是不是很可笑,十八岁就认识了,现在都快三十八岁了还纠缠不清,二十年啦,我平时也刷刷抖音什么的,与时俱进嘛,那天我看到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说两个人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如果一直不能在一起,那就不是对的人,我感觉说的挺有道理,你觉得呢?
有时候想想也挺难过的,一辈子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都快四十岁了,要是这二十年是咱俩一起过的,没有骆平年,我也没有受那么多伤,该多好?
但后来一想也不对,就算这些都实现了,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也不会轻松,你想要闪闪发光的女人,我知道的,但我不是,不过你好像还挺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唉……谁知道你咋想的。
你真怪,你和骆平年都怪,你们在挣扎些什么呢?爱难道不应该是很简单,很纯粹,也很坚定的吗?
好啦,你看我,真是年纪大了话也多,我知道你懒得听,我说话你一直不好好听,你是不是睡着了?嗯,你好好休息吧,我做了绿豆汤带过来,放在厨房冰箱里了,你记得喝,再见。”
她说完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了卧室门,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周荣站在她身后,正一脸悲愤地俯视着她,
刚才进来没看清,这会儿她才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惨白的消瘦的脸,干裂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胡子拉碴,眼睛红红的,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指指墙上的日历,9 月 12 日,再翻到 8 月份那一页,指指 8 月 28 日那一天,然后比划了一个十,一个五,
8 月 28 日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他去给她送钱,到今天已经十五天过去了,她才来关心他的死活,
更过分的是她进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去跟猫玩,合着他还不如一只猫好看呗!
其实那天他已经很不舒服了,她踢伤了他的膝关节和小腿骨,可他还是忍着痛拿着钱贱兮兮地跑到她家去,结果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他身体素质不错,很少生病,可突然就大病一场,连话都说不出来,请了两个礼拜病假,天天像在床上等死一样等她,
他特地跟同事说如果她来医院找他,一定要把他的地址告诉她,还要告诉她,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有变过,还是上海联通的那个手机号。
可他连个短信都没收到过。
他也看过抖音直播,她要是女主播,他就是榜一大哥,有她这么对榜一大哥的吗?他又没想干嘛,就想让她别生气了,想让她再对他笑一笑,就这么难!
赵小柔看他激愤地比比划划半天,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男性家暴互助会的宣传折页,威胁似的在她面前挥一挥,指指上面的求助热线,然后撩起睡裤给她看他的伤,好不容易才领会了他的意思,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尴尬地笑笑,有些歉疚,她当时这么使劲儿踢他了吗?她也记不清了。
都半个月了,其实大部分淤青都退了,只有膝盖上还有一大块乌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手里就多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他理直气壮地躺回床上,把裤子卷起来,腿搭在床边上,仰起脸挑衅地盯着她看。
赵小柔僵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但看他的伤确实很严重,那块乌紫周围还带着一圈血痕,好吓人,他应该真的很疼,于是她走过去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晃一晃手里的喷雾瓶,在他膝盖上喷了几下,看他完全没有要自己揉开的意思,也只好自己上手帮他按摩均匀。
一条腿好了,还没等她说一句“好了”,他另一条腿已经架在她膝盖上了,
“你……”她气急败坏地回头,正对上他无辜而困惑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在说:“你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小柔回过头叹一口气,盯着架在她膝盖上的腿看了一会儿,还是抬起手往上面喷了药,再一点点按摩均匀,一用力,束在裤子里的衣摆跑了出来,露出一小截白嫩纤细的后腰,她自己倒是没发觉,坐在她身后的男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腰窝,他记得的,像一对小酒窝,那可真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一下那片裸露的肌肤,
“别碰我!”她猛地顿住动作,回头冲他大吼,
老谢说的没错,母老虎,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是母老虎!她以前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凶过?以前她那对水汪汪的杏眼总是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媚眼如丝,勾魂摄魄,现在老夫老妻了摸一下都不行了呗?那眼睛像刀一样锋利,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把一个中年男人脆弱的心灵捅了个稀巴烂!
还是说她还惦记着她那个奸夫?等他能说话了可得好好问问!
他虎着脸帮她把衣服拉好,双手抱胸别过脸去,而赵小柔看他老实了,便继续低头帮他涂药去了。
“好了,药涂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小宝还在我朋友家,我要去接他。”
赵小柔板着脸把药抹完,背对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湿巾纸擦擦手就准备起身离开,可屁股还没抬起来就被他从背后抱住了,他抓着她的手往他额头上放,滚烫,又用脸蹭她的脖子,还是滚烫,最后他闭起眼睛把脸搭在她肩膀上,用奄奄一息的气音说:“饿。”
而他的肚子也是十分争气,咕噜噜的叫了一声,不仅划破了这死寂的气氛,还划破了赵小柔罩在心房外那不堪一击的脆弱的壳。
“你想吃什么?面?还是粥?”她任由他把烫呼呼的脸架在她肩膀上,没了方才的怒意,她又变成了软软糯糯的赵小柔,
但周荣不大想马上回答她,她好香,他想就这么趴一会儿。
赵小柔的眼角余光看到肩膀上的男人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的侧脸看,睫毛又密又长,忽闪间扫过她的皮肤,痒酥酥的,她顿时觉得脸好烫,又羞又恼,声音也拔高了一大截:“啧,说话呀!”
母老虎啊母老虎,真是母老虎,还没领证呢就对他大呼小叫的,领证了还了得?那娘们儿唧唧的臭小子可以搂着她的脖子撒娇耍赖,亲她一脸口水她还傻呵呵的乐,怎么,他趴一会儿就不行了?
她到底搞不搞得清主次?臭小子正是需要学会独立自主的时候,而他才是历尽磨难、千疮百孔、需要治愈的那一个!
但他又不敢惹她,只好老老实实用口型回答她:
“面。”
“好,我去做。”
赵小柔腾得一下弹射起步,周荣嘴巴还没合起来呢,她这一下子直接让他强行闭嘴,还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他捂着嘴趴在床上,想嚎也嚎不出来。
赵小柔哪儿知道卧室里的男人现在满嘴是血,她在厨房切菜呢,只隐隐约约听到主卧旁边的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水声,还有男人来来回回拖沓的脚步声,
他又在作什么妖?她狐疑地回头张望两眼,厨房外就是客厅,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
她稍稍放下心来,只要他没走到客厅来就行,管他在卧室里面干嘛。
她切好青菜和肉丁,等水开的工夫坐在餐桌边向窗外眺望,都说高端楼盘的显著特征就是视野的开阔性,此刻她看到黄河水在夜色下奔涌而过,遥远的两栋欧式建筑亮着优雅的灯光,对,那就是她曾住过的 A 区,楼与楼之间疏离的布局也是高端楼盘的特征之一。
“你很会买啊周荣,我也住过这里,好多年前了,真的很不错,房型啊物业管理啊,都没得挑,你看,我以前就住那里!”
她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娇俏地笑着指一指对面,“你说,巧不巧?巧得不得了!”
她说着缓缓收起笑容,一股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咱俩之间的巧合可真多啊,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我都说不清楚对你是什么感情了,就像好多东西黏在一起,提起这一块,别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提起来了,你知道我笨嘛,搞不清楚太复杂的东西,但我还是想说有你真好啊,这辈子再没那么喜欢过谁,但有时候想想,还是没你比较好,会活得轻松一些。”
站在门口的男人现在是个哑巴,他说了太多伤人的话,可到了表白的时候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承认他们之间有很多巧合,但他想说至少这一次不是巧合,他是听她初中班主任说的她以前住在这里,他请她翻出来当年登记的在校学生住址,又跑到这里千挑万选了这套房,可以让她看到曾经风光灿烂的地方,但看看就行了,他想带着她往前走,不回头。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赵小柔蹭的一下跳起来,水早就烧开了,她赶紧把菜和面放进去煮,时不时警惕地看一眼站在她背后的男人,“我警告你别乱动啊!”一不小心就多放了好几勺盐。
男人趁她背过身去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想回头得把院里几个小姑娘写给他的情书念给她听听,她眼里的剩菜剩饭在人家眼里可香着呢!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他扶着餐桌坐下,心想岁月的痕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有那么几个瞬间连赵小柔的神情也不可避免地显出了老态,
他在她身后凝望着她,她穿着白色长袖开衫,里面是一件黑色短袖 T 恤,紧身束腰的那种设计,从他的角度看腰部曲线也不似从前那般玲珑,甚至有些紧绷,回想她第一次在浦东别墅里给他做煎蛋的时候,那小腰,盈盈可握,
性欲一直是他对她行动力的源头,他承认,但他从不觉得羞耻,喜欢一个女人不想跟她睡觉还算什么喜欢?
可性欲的源头又是什么呢?这对他来说倒是个新颖的问题,他从不思考类似于“爱的由来”这种毫无逻辑可循的无聊问题,
他现在也不想思考,因为这个腰粗脾气爆的中年母老虎让他无法思考,
她让他觉得每一滴血液都在血管里燃烧,他只想回到二十几岁威风八面的时候,攻城略地,气吞山河,让她在他身下哭着求饶,
求饶也没用!他得在彻底老去前把所有性欲,爱欲,和死欲都发泄在她身上,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死在她身上。
“周荣?周荣你没事吧!你怎么流鼻血了?”
所以人不服老还是不行,三十七岁的周荣不仅没把心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反被心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先是劈头盖脸挨了她一顿臭骂,什么“鼻血弄得到处都是自己不知道”啊,什么“麻烦死了都几点了我还要回去接儿子”啊,还有“你要不要脸啊脱裤子滚去卧室脱”啊,
然后是鼻子里被她塞了两大团海绵,垂头丧气像孙子似的坐在餐桌前吃她随便糊弄出来的一碗面糊糊,他吃了一口就全喷出来了,还得在她又惊又怒的眼神下低三下四地用口型跟她解释:“好吃的,就是有点咸。”
“咸?”赵小柔把面端过来尝了一口,脸顿时红了个通透,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我,我去看看洗衣机洗好了没有!”
她说完就往阳台走,把流鼻血流得头晕目眩的周荣一个人扔在了厨房里,等她衣服晾好弄好回来,他还是一个人定定地坐在那里,头垂得低低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掌心早已干涸的血迹。
“我再帮你烧碗粥。”她打开冰箱重新取一把菠菜出来,语气还是谈不上温柔,但也没了刚才大呼小叫的气势。
坐在餐桌边的男人默默地摇摇头,抬起胳膊指一指腕上的手表,意思是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指完就站起来拖着腿往卧室走,
习惯照顾别人的赵小柔觉得愧疚,因为周荣现在的样子比她进来的时候还惨,鼻子里的棉花是她随便撕下来堵进去的,一团大一团小,大的那团还露了一大截在外面,
衣服裤子是她给硬套上去的,套得太急,还套反了,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把带血的裤子脱了,就剩个内裤,那傻呆呆的表情好像在说“又不是没在你面前脱过裤子!”
还有他的气色也很差,过高的体温让他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眼下的乌青也比她刚来的时候更重,都发黑了。
“我扶你进去。”她小声嘟囔着跟在他身后,扶住他的胳膊把他送进卧室躺好,盖好被子。
“别侧睡啊,要平躺。”她坐在床边,轻轻摇一摇他,可他还是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轻轻叹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冯欢欢发一条微信:“欢欢,今晚我回不去了,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宝,麻烦麻烦,拜托了。”
对面很快回信:“没问题!注意身体,悠着点哦~”,还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赵小柔哭笑不得,回头对蒙着被子躺尸的男人说:“太晚了,借你客房凑合一晚,你有事喊我。”
她说完起身往外走,却又被勾住了衣服,她都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了,
“周荣,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仰头深吸一口气,任由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扯着她的衣角,都快把她的开衫扯变形了。
男人披着被子坐起来,从身后把她一起裹进被子里,脸埋在她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肩膀湿湿的,他毛茸茸的睫毛在她肩上颤抖。
还是心酸的,周荣这样想,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当天晚上就吃了她两记耳光和一顿痛殴,外加一个“绿帽子王”的荣誉称号,他无数次梦到他们的久别重逢,可即便是噩梦里也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他进入她干涩的身体时也很痛,她的身体在抗拒他,这让他感到浓烈的恨意,可这恨意一个晚上就没了,他想起在甘孜的废墟里自己的心情,只要她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可上天不仅让她活着,还让她活着回到他身边,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小挂件,但这还是值得感恩的天大的好事,
可今天他还是好失望,她对他一点都不好,骂骂咧咧呼来喝去的,还说什么“没你比较好”,他都快病死了她还说这些!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周荣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扯着痛得冒烟的破锣嗓子挤出这么一句话,听得赵小柔心碎了一地。
她伸手揉一揉他粗砺的发根,叹一口气,再次做出妥协:
“就陪你睡一个晚上,但你不可以动手动脚!”
趴在她肩膀上的男人拼命点头,
“还说我儿子恶心,你才恶心!”
她气鼓鼓地嘟囔一句,男人更加拼命地点头,鼻涕眼泪全抹在她衣服上。
可她刚要和衣躺下,就被男人拽起来,
“你又要干嘛?”她一脸茫然,看到他拉开衣橱,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真丝睡裙,在她身上比比划划的,意思让她换上,
“你是不是又想干坏事?”她怀疑地盯着他的脸,可男人头摇得像要把脑干甩出去似的,双手合十贴在脸上,做出一个安睡的动作,意思是她这样睡不舒服,换睡衣睡才舒服。
“烦死了你!”女人骂骂咧咧地去卫生间换好回来,发现男人已经挪到最里面的位置去了,看到她穿着睡衣的样子愣了一下,把被子掀开,拍拍他身边的位置,张开怀抱示意她快点过去。
虽然严重怀疑他不怀好意,但她还是在他身边躺下,像婴儿那样蜷着身体,而他从身后圈住她,两颗心脏紧密相依,
他滚烫的嘴唇亲吻着她的发顶,大手摩挲她光裸的肩膀和手臂,窗外有风徘徊,两颗不再年轻的彷徨的心却在此刻享有安宁。
他看着疲惫的她熟睡,呼吸沉重而均匀,这一晚他终于甩开那个讨人厌的小子,独自占有了她,让她可以有一晚的安眠,
他握住她不再柔嫩的略显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蝴蝶婚戒戴在她右手无名指上。
那一晚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抱着她那个讨厌的小挂件,笑着晃着催促他:“叫爸爸,快叫爸爸!”而那个小挂件竟然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去,搂着她的脖子趴在她胸前,嘟囔了一句“大灰狼”
梦里他的眉头慢慢皱起,又舒展,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美梦,他沉浸在这个梦里,没有发觉怀里的女人已经醒来,小心翼翼钻出他的怀抱,帮他盖好被子走出卧室,换好衣服,将包里的银行卡和手上只戴了一晚的婚戒放在厨房的咖啡机旁,又到客厅给崽崽喂了猫粮和水,在晨曦中打开门独自离开。

“诶,小婷调走啦?”
办公室里几个人趁周荣还在手术室,全拉着椅子围到老谢身旁,压低嗓门窃窃私语:“老谢你说,是不是荣哥弄的?”
老谢被一众信徒簇拥,顿感威信十足,只见他眉头紧锁,扶一扶眼镜,抱起玻璃杯呼呼呼吹散热气,抿一口滚烫的浓茶,在众人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
“哼,就你们这洞察力,亏得一个个念了那么多年书!小婷这丫头片子,当老周媳妇儿的面说她是老女人,老周多疼老婆啊,不得狠狠收拾她?还有,我就说老周不好惹吧?你们几个看人家平时笑嘻嘻的,那是给你们脸呐!”
老谢说着不由得想起那个姓赵的女人,他那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确实没照片里年轻,也不漂亮,一头飘逸的长发本来是她的加分项,但现在也没了,只留着短到下巴的童花头,眼睛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她当时怯生生地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他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热情洋溢地叫了一声弟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给她吓得不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在叫自己,
这俩人关系真怪啊,当时老谢是这么想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老公住在哪里,跟她说老周生病了吧,她也没显出很着急的样子,她甚至对自己的身份也很模糊,几个新来的规培生管她叫嫂子,她也只红着脸笑,感觉很别扭又不好意思否认,
唉……要是小婷那丫头片子没跑进来,这次会面还是非常愉快的,
她带了自己做的点心和绿豆汤,说话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听谁说话都很认真,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像对方是这世界上最博学多才的人,
因为足够关心他人,所以任何人的需要她都注意得到:“小陈你嘴巴好干,多喝点绿豆汤,”,“杨哥你胳膊好像破了点皮,我这里有创可贴”……
一个钟头不到的时间,办公室里几个雄性生物就像蜜蜂看见鲜花似的围着她嗡嗡嗡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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