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平?我们……怎么扯平?我易感期,易感期那次后,你,你为什么要再让我找到!”裴丛隶急得又犯起口吃的毛病,拉住她的胳膊推推搡搡地和她摔进温泉池中,游到最深处努着劲把她往温泉池底按。
突如其来的操作让于万脑袋发懵。
她人形时的闭气能力有限,必须切换成本体才能在水下呼吸。
裴丛隶手腕硬的像铁,她怎么掰也掰不开,在水下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闭气到极限,于万看到他眼睛翻了两次白眼,嘴里不断吐出泡泡,可仍是执着地不松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于万也受不住了。
她一条水下生物要是在一个小池子里淹死得多可笑。
于万单手解开裤子,双腿在温泉中变成玉石一样半通透的白色尾巴,长长的尾巴卷住裴丛隶,连同触手拖住他的手臂一使劲把他带出水面。
在温泉蒸腾的雾气中,水池里露出两个人头。
于万坐在温泉池边缘,手腕还被裴丛隶死死攥着。
他吐了好几口水,在看到尾巴和触手时瞳孔惊讶地放大。
他很快又恢复如常,在于万挣手腕时,紧盯着她的脸用力吻下去。
一个急不可耐接近暴力的吻,他如同饥饿的狼疯狂地啃噬到嘴的肉,手臂锁紧猎物,用牙齿狠狠地咬,释放出信息素沾上她的皮肤和发丝。
于万推着他的脸躲开些,“裴丛隶!你眼瞎了!看不出来我不是人吗!”
“是,我眼瞎。”
裴丛隶眼神炙热得要吃了她一样,“我眼瞎没有早点认出你!我眼瞎才会让你一次又一次丢下我!”
他钳住她的手腕,“应该用铁链穿起来,把你和我穿在一起,你休想再离开我一步。”
“……你没吃饭低血糖了?先冷静冷静?”于万见他嘴唇发白不住颤唞,口吻放缓让他平复下情绪:“你易感期那次确实是我冲动了,但我绝对没有强迫,你当时也挺主动,而且我没有丢下你,是你醒来自己走的。”
“我说的,不是那次。”
他遏制住喉间的哽咽,哑声道:“九年前,日瑞拉星区,你问过,我的名字。”
于万愣了两秒。
裴丛隶说的三个条件让她迅速想到一种可能,“你……认错了。”
“没有。”
“你再想想,九年时间,你记不清很正常。”
“我记得清。”
“我没有去过你说的地方,更没见过你。”
“你又骗我。”
裴丛隶握住她湿漉漉的长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
于万:“……”
她正想扭正裴丛隶诡异的想法,突然地,有人推门而入。
看到抱着包的任勉进来,于万不可置信地瞪过去。
这老酒鬼不可能听不出让他赶紧带着蛋走的暗示,现在返回来做什么!添乱吗!
任勉眉头紧皱,朝她眨眨眼。
紧接着,一道穿红裙的身影走进来,任勉狗腿地开门,等人进门又迅速关门候在一侧。
容玥双手抱臂看向温泉中的他们,“玩够了,该跟我回家了吧。”
裴丛隶认得出这个Omega。
她在N003星区给了他一杯有问题的水,在摔倒时,于万冲过来抱住了她,两人一起亲亲热热地上车离开。
他敏锐地升起不同寻常的危机感,和面对秦屿林灿不同,这是一种令他严阵以待每个毛孔都加强戒备的危机。
他和于万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几个月,只是几个月,他知道和她有情感纠葛的对象已经有一手之多。
在她脖颈上留下吻痕的林灿、求婚的秦屿、亲过她的闫铎、为她注射性别转化剂的Beta 、这间旅店里的长发Alpha……他曾经真的相信于万,相信她只是人好,不会冷硬地拒绝惹人伤心,都是别人不要脸地在纠缠她勾引她,于万会保持好距离,她只有自己一个。
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
于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闫铎亲过嘴,跑到这里和才认识几天的Alpha搂搂抱抱,甚至很可能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人做过更越界的事,自己在她眼中和其他人没有区别,都是骗够了利用完了就能抛弃的工具。
于万丢下他和这个Omega走了。
现在,这个Omega说让于万和她回家。
于万看向Omega的眼神温柔如水,裴丛隶感觉到她当真松开缠住他的尾巴要走。
他双手如利爪般抓住两条触手,不顾于万的错愕绕在自己的腰上打了个紧紧的死结,凶恶的双眸注视着温泉池旁的Omega ,占有欲昭然若揭。
于万头一遭被人拉住触手打结,还是个越往回抽越紧的死结,一时间哭笑不得,把手伸到裴丛隶腰后要解开。
裴丛隶抓住她的两个手腕,周身迸发出阴翳、疯魔、甚至毁灭性的决然之势,突如其来且如狼似虎地凑上前噙住她的唇。
这一口极其霸道,与其说吻不如说啃嗜,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掉一般,唇舌海啸般侵袭过来,牙齿咬住她的唇猛力吮xī 。
被吻住的于万觉得她好像根昨晚吃的羊棒骨,被裴丛隶死死按住掰开吸去骨髓,一下就让她整个嘴都麻了。
“哎哎!这怎么亲上了?!”任勉惊得目瞪口呆,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门上。
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于万用尾巴抽他,薅着他的头发把咬在唇上的脑袋拔起来,疼得皱起眉擦擦嘴,“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了,我没去过你说的地方,没有见过你,咱们俩恩怨两清再没有任何关系,你要么抓我走,要么滚出去,你发疯发狂还是易感期发骚都离我越远越好。”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裴丛隶眼中迅速布满血丝,胸膛急速起伏着,“你休想离开一步!”
于万: “你聋了?没听见我要回家?你不想走自己在这泡吧。”
裴丛隶不为所动,双手死死掐住她的手,恨不得把手指穿进她的肉里:“你去哪,我去哪。”
他执拗的样子让于万感觉头疼,闭眼深吸一口气,指着温泉上漂浮的布料道:“我去哪?我把裤子拿回来行不行?!”
裴丛隶顺着目光转头,看见水上漂着一条浅灰色长裤,和一条很小的女士内裤。
他脸有些热,转回头往水里看,这才仔细看到尾巴的全貌。
不像鱼尾,没有鳞片,是非常滑腻的一长条,纯白色带一点布丁似的透明感,边缘延展开轻纱细雾般的尾鳍,在水中飘飘荡荡流光溢彩。
形容不出来的漂亮。
他回忆起易感期被缠住标记的感觉,碎片化的记忆浮上脑海。
当时身体被无比柔软的东西紧紧缠住,脑子稀里糊涂,像陷进没有支点的沼泽,湿湿的,滑滑的,异样的触感让他愈发昏沉,他在沼泽中融化成了一滩任其摆布的软泥。
很痛,可仔细回想也不完全是痛。
被不明生物标记这件事曾经让他觉得分外肮脏恶心,过程中的隐秘筷感更是不能直视的罪恶,他隐藏着,逃避着,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搓洗被碰过的身体。
他万万想不到,那次让他羞愤难堪的经历,居然是和于万。
裴丛隶百感交集,松开胳膊改去抱尾巴。
“别乱动!”于万拍他的手,弯下腰七拐八绕地解触手。
裴丛隶抱住尾巴咬牙,双眼猩红
犹如护食的狗:“你是,我的。”
顶级Alpha气势不同凡响,每个字说出口都带着强大的压迫力,任勉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这时,站在旁边的容玥笑了一下,“你的?”
容玥穿了一件修身的及膝长裙,腰线收得非常紧,完美勾勒出一截纤细的腰肢和饱满诱惑的胸,耳垂戴着复古玫瑰金耳链,胸`前有一枚同色系流苏胸针,从头到脚精致华丽。
她手指勾着小巧的稀有皮包包手挽,迈着极其优雅的步伐靠近,头颅扬起的角度和摆动的腰胯堪称贵族仪态的典范。
“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自然会挑好了洗干净送到你面前,哪里犯得上去吃垃圾食品?”
容玥走到池边压着裙摆蹲下`身,用嫌弃夹杂讥讽的目光扫了裴丛隶一眼,从包里拿出一方真丝手帕,轻柔地擦掉于万脸上的水,“得知你在N003星区没有杀掉他时,我就猜到你想利用他带你去见你在找的人,但你看,他只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对我们没有任何能利用的价值。 ”
容玥指甲保养得犹如艺术品,甲形修得尖长,左手拇指上镶嵌了个红宝石转盘,半透乳白与水红过渡的猫眼甲油拥有能媲美碎钻的绚丽效果,一看便知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此刻,她仔细着指甲,小心翼翼地去梳理于万湿漉漉的长发,声音又柔又娇:“于万呀……”
容玥的语气像一位贤惠懂事的女主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浪够了的渣A回家,对外面的“野花”鄙夷不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这世界再没有任何人是能相信的,我们回家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就像……处理掉其他那些缠着你的人一样,我很有经验。 ”
话音刚落,于万感觉抱住尾巴的手紧得要把她勒断。
裴丛隶脸色森寒如恶鬼,容玥温和的表象也透露着不寻常。
一个是开刃见血的铡刀,一个是割皮削肉的刀片,于万夹在中间顿感冷飕飕的。
她拍拍容玥的手:“你在外面等我几分钟,我和他谈谈,其他事我们回家再说。”
于万打算先稳住两人一个个解决,奈何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弹的引线,两个人立刻对立上了。
容玥握住她的手冷哼:“伺候人都不会的Alpha,没脸没身材更没脑子,也配浪费我们的时间?”
裴丛隶扣住尾巴上的软肉:“不自量力,找死。”
于万:“……”
两人爆发出汹涌的敌对气场,如同时出现针锋相对的龙卷风,但凡谁沾上边都必然被搅得粉身碎骨。
于万朝门口的任勉使眼色,让他先把容玥带出去。
任勉背过脸,装聋作哑独善其身。
于万又抽抽尾巴示意裴丛隶松手,再怎么说也得先让她去把裤子捡回来穿上吧。
裴丛隶低头看了眼未着寸缕的尾巴,双手交替脱下外衣,把腰下的部分裹上继续抱住。
他宽大的手紧紧抱着白色的尾巴,容玥眼角抽[dòng] 。
“裴上将,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掐着指甲将给于万擦脸的帕子叠起放进包包,眼睛眯着看向裴丛隶,突然以迅雷之势从包里掏出一把袖珍手枪,对着他的眼球轻蔑地笑,“这双眼睛真是难看的让人反胃!”
“小玥!”
一声枪响,任勉张大了嘴巴回头看,水池边上,三个人已经抱作一团。
容玥的一枪被于万扯着手臂打偏,袖珍手枪掉进水里,她亮起指甲朝裴丛隶抓过去,像个捉奸在床杀气腾腾的正宫,非得要抠出这个敢和她挣所有权的贱人一双眼珠子。
裴丛隶也憋着气,在占有欲面前什么AO有别都被抛之脑后,他盛怒地如同要撕碎一切的凶兽,伸开五指去抓容玥的脖子。
于万夹在两人中间,极其偏心地抱着容玥用后背阻挡裴丛隶,忙不叠的用触手去捉两人在眼前乱晃的胳膊。
容玥手上不消停,眼睛却涌上水雾,可怜巴巴地努嘴:“你拦我……你居然拦我……你舍不得了吗!”
于万叹口气:“没有,我不拦他也会躲,你不可能打得过了他。”
容玥:“我打不过还有你在啊!他看到了你的样子不该死吗!”
于万又叹了口气:“好孩子不要把死挂嘴边,这事我心里有数。”
容玥: “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可你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就要离开我!你还让他碰你尾巴!”
“这都哪跟哪,别乱猜我回去和你说。”于万头很大,背后的裴丛隶还不省心地回击:“尾巴我碰过,任何地方都碰过,我们夜夜抱在一起早碰过了。”
“……你闭嘴!”于万对裴丛隶道。
这大冰山平时闷声不语的现在发哪门子疯!一句句地往上顶,当辩论赛正反方发言吗!
于万上身在地上,大半尾巴泡在温泉里,尾巴在两人的争斗间被池子沿卡得生疼。
一个不留神,裴丛隶的手越了过来,容玥恰好偏头,他的手指戳到了容玥眼眶。
容玥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疼得咬住牙捂住眼睛,受了天大委屈似地抽噎了一下。
于万很多年没见她掉眼泪了。
她小时候被绑架,生病高烧,容荇之葬礼,继承权遭到质疑,再大的事她都没掉过泪,这把金豆子掉的实在稀罕,委屈可怜的皱着小脸,让于万心疼得紧,一尾巴把裴丛隶拍出半米远,回头绷着脸冷声道:“你要杀我就算了,连我身边的人也不能放过?”
裴丛隶没想到于万会对自己动手,而且尾巴拍过来的劲毫不含糊。
他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俯身去哄容玥。
他嫉恨得肝胆欲裂,手臂不断发抖,一口浓重的血腥气从喉咙反上口腔。
他捂住嘴把血咽下去,“我呢……”
心脏如同被一柄剑贯穿,四肢百骸都是冷的,裴丛隶握住一截触手,“我算你,什么人?”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和我,没有关系。”于万声音冷漠的没有丝毫感情,连看都不看他,哄着容玥要看她眼睛的情况,向门边的任勉道:“过来帮忙,看看碰没碰到眼球。”
“哦哦……”任勉过来蹲在旁边,“小容容,听叔叔话把手拿开,手上都是细菌。”
他配合于万哄劝两句,将背包拉链拉开一点伸手进去掏:“包里有纸巾,我找找。”
任勉很快在背包夹层找到纸巾,不料在他刚抽出手时,一颗巴掌大的蛋迅速跟在他手后从开口处钻出来,“吧嗒”一声落到地上。
蛋迅速滚到裴丛隶跟前晃两下。
它认不出裴丛隶的样子,又因奇妙的血缘而感觉熟悉亲切,停在他身旁好奇地左摇右摆。
几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容玥“腾”地坐起盯着蛋。
于万扭头盯着蛋。
任勉实属没料到蛋已经机灵到了会钻空子的程度,紧忙敞开包夹着嗓子小声召唤:“快回来!”
蛋每次挨打都是任勉叫它过去护起来,听到声音的它下意识以为又要被触手教训,晃悠着要往包里滚。
却突然被一只手抓起来了。
裴丛隶面如寒冰眸色阴冷:“和我没关系?”
◎裴上将,你自爱点好吗? ◎
生物为了生存繁衍不断进化,人类在男女之上分化出ABO性别,不同性别对应不同的能力特征,于万的种族生活在深水区,在危机四伏的水下世界进化出更强大的精神力,依靠精神力辨别对方是敌是友,更敏锐地察觉四周的安全性。
精神力也是繁衍的种子,精神力更强者能侵入精神力稍弱者的精神领域,将自己的精神力植入对方身体,慢慢地,一团朦胧的精神力会发育卵化成包裹着血肉的蛋。
精神力具有警戒排他性,因此,寻求快活的单纯交媾很容易,让对方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精神力的繁衍却很难,在她的印象中,种族的生育率一直非常低,如果想找个同类孕育后代,需要先和陌生的它接触一段时间,展示健康的身体和捕猎效率,证明拥有能养育后代的实力,这样才能和对方建立精神连接孕育一颗蛋。
人类拥有其他异兽无法匹及的心智,他们应当更谨慎才对,不会像裴丛隶似的初见就迫不及待地往身上扑,扯都扯不开地抱着,触手深得疼了也不躲,搂着她断断续续地说“别走”,精神力一点都不抗拒地打开接受侵入。
这不符合生物戒备的生存本能。
于万当然也疑惑过,当时裴丛隶不清醒,她猜测可能是易感期加精神力紊乱导致的特殊症状,或者他是个本性放荡谁都可以搞的货色,易感期放大了他索取的欲望。
她分析过很多原因,唯独没想过,裴丛隶的精神力可能认出了她,并且还有可能……喜欢她。
容玥十岁时被星盗绑架过,自此每年会去参加一段时间的防身训练课,课程强度不大,就是教小孩子增强防范意识,再有点射击和用工具捅要害的技巧,主打能防就防,防不住就跑,跑不了就捅人一刀想办法跑。
九年前是容玥被绑架后的第二年,她们约好了先去度假再送她去参加训练课,度假的地点定在了离训练地很近的日瑞拉星区。
日瑞拉星区位置偏远发展相对落后,不过环境非常好,一片带有原生态森林和湖泊的山头都是容家的私人领地,于万喜欢湖泊里天然干净的水,泡起来比地下室水池中的过滤水舒服百倍。
容玥白天有大量的课程作业要完成,她自己无聊便常去湖里游泳睡觉。
有天,她在湖水中捡到了一个人,这人戴着看不清脸的头盔,身着特殊材料的纯黑色紧身服,衣服从质感到设计都很眼熟。
他穿的衣服,和照片里yan穿在身上的一样。
她把人捞上来,观察他的衣服,问他从哪来,希望能得到些关于yan的信息。
可惜那人是个小哑巴,问了半天一句话不说,反应也呆呆愣愣的,估计是溺水时间太久伤了脑子。
于万什么也没问出来有些失望,随即起身离开,没想到小哑巴也跟在她身后走,她以为对方分不清方向,就顺手给他指了条路。
回去后她立刻联系容荇之,将衣服的特征描绘给他调查,过了大概两天还是三天,度假结束,容荇之来接她和容玥离开。
容荇之通过衣服查到联盟军校却查不到条件符合的人,他们决定做一份能引出当年人的诱饵,认识了负责药剂研发的任勉。
再后来,她要去医学院上课,隔三差五和任勉跑出去喝酒,容荇之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她再没去过日瑞拉星区,更没想过,时隔九年还能遇到当年的小哑巴。
而且……裴丛隶九年后变化特别大,他戴着头盔看不清脸,又
过了这么些年,于万记住的就是个瘦瘦长长木讷呆愣的小哑巴,哪里是威严冷峻气势慑人的裴上将,这谁能认出来?
她开始以为裴丛隶拿她当替身,后来发现他掺和进触手拍卖的事情,又以为他看到了她作为实验体时期的资料怀疑她的身份。
在N003星区,他晕倒后,容玥的意思是生下蛋杀掉裴丛隶,她的身份不能有一丝泄露,死人的嘴才是最保险的。
于万没对裴丛隶动手。
他是上将,出了事必然招致麻烦,万一蛛丝马迹被查到很容易牵连容玥和任勉。
她给医院邮件发了辞呈说家里有事要离开很久,断掉了全部通讯,若是幸运,裴丛隶什么都没发现,怀疑不了了之,对他来说不过是走了个没公开过的床伴,他再换一个就好了,长卷发的人找不到买顶假发总行吧。
若是不幸,裴丛隶对易感期睡过他的怪物恨之入骨,对她的怀疑已经到了不能罢休的程度,甚至当年可能留下了她的观察视频档案被他看见,怀疑变成确定,他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如果逃不掉,于万想,不如顺水推舟被他捉去,到时候见到当年的人,也好问一问她心里想了十七年的答案。
人类的世界很大,全联盟有上百个星区,但再广阔的天地又能如何?她是异类,去哪都是异乡,好玩的好吃的已经不再是诱惑,现在蛋也生了,有了后代,她想获得的只剩一个答案。
然而,裴丛隶是超出她所有计划的意外。
容玥被戳到的眼睛很红,眼眶外肿起来半厘米高,好在眼球没受伤,滴了点消炎的眼药水后开始念叨裴丛隶是个卑鄙无耻的贱A,她要投气体毒药把蛋宝夺回来。
这一天折腾到现在于万体会了把身心俱疲,裴丛隶抢了她的蛋不放手,容玥又惦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一个两个的不省心。
于万低头在容玥额头上落下一吻,哄孩子似地拍拍她:“他一个Alpha拿我的蛋有什么用,不过是想威胁我罢了,我和他谈谈,有话说明白自然就会还回来,再说那颗蛋调皮得很,没准趁他睡着自己就滚回来了。”
容玥瘪瘪嘴。
她虽年轻却眼光毒辣,当初知道裴丛隶怀蛋就感觉他不会是善茬,刚才见他强势的占有姿态更确定了想法。
他要的不是一颗蛋,他根本是想霸占她的鱼!
于万有漂亮的尾巴和动人的声音,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当年受人敬仰的父亲照样要跪在水池边给她解颈环,容玥第一次通过地下室的门缝偷看就想从父亲手中把她抢过来。
容玥从不怀疑自家鱼蛊惑人的能力,任何人来和她挣,她都不会意外。
所以于万说裴丛隶不过是情绪上头,容玥却坚信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是杀掉才能安心。
她在于万房间,躺在于万的被窝里,自然而然地抱住于万的腰,仰着脸问:“尾巴怎么样?”
于万刚才被水池沿卡得尾巴疼,现在已经好多了,笑着回她:“什么事都没有,快点睡吧,眼睛要多休息。”
容玥不放心被裴丛隶夺走的蛋,又不想继续惹她烦心,把到嘴的话咽回去,撒着娇往她怀里拱,“我马上睡,你也和我一起睡。”
于万答应得痛快:“好,和你一起睡。”
夜色深沉,窗外飘起了雪花,室内温暖如春,于万躺在容玥旁边搂着她的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
曾经没桌子高的小萝卜丁长成了大姑娘,圆滚滚的小脸变得越发明媚娇艳。
时间过得很快,收留她的容荇之死了,容玥长大了,裴丛隶也从小哑巴变成了裴上将。
而于万的样子几乎没变化。
她是异类。
窗外隐隐有风声响起,怀里的容玥呼吸平稳。
于万给她掖掖被子,又撩开她额前的碎发看了看眼眶,确认无事后轻手轻脚地出去。
这间房是套间,除了容玥睡觉的卧室,还有一个客厅和一间小一些的卧室,原本小一些的卧室是任勉住,后来为了让他孵蛋并防止蛋乱滚,任勉也和她睡一个屋。
今天闹闹腾腾的十分对不起费迩,任勉出面赔偿损失和负责编故事解释,左右他对编故事已经有了经验,今天编得再曲折离奇也不可能比骗白副官和秦屿的更扯淡。
于万关上卧室的门,客厅里,任勉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裴丛隶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蛋嗑瓜子。
看到于万过来,任勉耸肩给了她个没辙的表情,拿着瓜子回小卧室。
裴丛隶和她掉进温泉里衣服尽湿,于万有得换,他没有,任勉和费迩的衣服他穿着不是紧就是短,只能穿着浴袍等衣服干了再换上。
他坐在窗下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向后倒,头靠着沙发背,下巴微微仰着露出几分疲态,浴袍带子他系得很紧,领口以下全部被遮挡,但这样也掩饰不住结实性感的身形,胸膛鼓鼓的,腰细细的,凸起的喉结明晃晃地暴露在她眼下。
于万走近他,手刚碰到他怀里的蛋,裴丛隶立即警惕地搂紧了防止被抢走。
“裴丛隶,你现在没有帮手和武器,和我赤手空拳的打起来不一定谁生谁死,我没有闲心和你做对,不如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今夜下雪了,雪花从零星飘落变成鹅毛大雪,白雪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漫天飞舞,眼前犹如仅剩黑白二色。
非黑即白,没有模棱两可。
人,异类,本来就泾渭分明。
于万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画了一个椭圆形的蛋,歪着头看了几秒又用手涂掉了。
她坐在沙发扶手上垂眸:“你大老远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位置两人挨得很近,感受着她的气息,裴丛隶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点。
他将蛋放在身侧,炙热的手掌捉住于万的手,“我……我向你开过枪,弄伤过你,我很后悔。”
于万皱眉:“所以,你是来道歉的?”
“不。”裴丛隶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用脸去贴她的手背,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开枪时不知道是你,我……我找了你很多年,一直,一直都在找,你可以生气,骂我,打我,我随你惩罚,但是不能走,如果不解气,以后可以用刀用枪处置我。”
“为什么是以后?”
裴丛隶凝视她的眼睛,手指攥得更紧:“我现在不能死,我死了,你会有别人。”
于万愣了愣,轻笑一声:“你说得不错,我们没有关系,我更没义务为你拒绝其他人,我接近你本来就是为了我的蛋。”
和被他记了九年比起来,于万更希望裴丛隶是单纯想杀她。
单纯的恨比复杂的感情更清晰。
大家各取所需目标明确,你情我愿时可以玩一玩,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分开时好聚好散谁都不必太在意,如果和人类发生更多纠缠,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不会有好结果的。
yan带她逃走,虽然没确定生死,但从她的伤情判断,于万心里清楚恐怕凶多吉少。
容荇之给她提供容身之所教她识文断字,于万从他二十六岁看到四十岁,最后看他闭眼死在病床上。
人类太脆弱,会受伤,有生老病死,和她不一样。
有一有二不能再有三。
她低头叹笑一声:“我不是人,和你执行任务围剿的异兽没区别,你不如把我交给让你捉我回去的人更有价值。”
裴丛隶顿了顿,突然搂住她的腰,哑声道:“没有人派我来,我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于万并不相信他的话。
她总结过和裴丛隶的相处,自认伪装得小心仔细,他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连问都不问直接断定她的身份。
怀疑的情况下,他不会说出“因为我伤过你”这样肯定的话。
能让他知晓身份的原因,于万只能想到作为实验体时期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