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索斯心平气和地说:“不久,才几天时间。”
崔西挑了挑眉,祂跳下高台,来到几位邪神面前。
“尤娜,多亏你回来了。”祂说这一句就当是道了谢。
但尤娜却眯了眯眼,盯着祂的耳朵。
“崔西,你的耳坠去哪里了?”
崔西抬手摸了摸空空的耳坠,“呀”了一声。
“可能出去玩的时候弄不见了。”祂不甚在意地说。
尤娜眉心蹙紧,祂深知对方秉性:“你最好不是拿来拈花惹草,那耳坠可是承载你一半气息。”
崔西摆手。
“安啦安啦,快说说尤娜你这么快回来的原因,还有Forune呢?祂死哪里去了?没祂阴森森地躲在角落盯着我们,真不习惯啊……”
崔西一开口就是熟悉的损人。
克勒斯指了指远处被泥浆覆盖的雕像。
“喏,死了。”祂坦诚道。
崔西顿时发出夸张的大笑声,丝毫不见怜悯。
笑声响亮地在万神殿内回响着。
欧律眼神阴森:“阿贝斯和Forune都被那叫韦棠野的女孩净化了,上帝能附着她的身体,已经可以确定她是神使。”
崔西夸张的笑声像被突然按下暂停键,随后发出轻轻的“呀”声。
“神使竟然是她,所以末日审判要开始了是吧……”祂无所谓道。
尤娜插话:“这次回来,顺便告诉你们,回到过去的夜风诗人回来了,驿站也有一些关于这位新晋神使的资料情报,你们可以听听。”
崔西却在这时摆了一个“嘘”的动作。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神沿着祂的目光,望向发出细微动静声的深处。
一尊比诸位殿内邪神石像更加高大数倍的石像,迅速清晰地出现。
数张狰狞的熟悉的脸长在它的身上各处,看起来想要冲破桎梏,然而这些脸都只能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石像的头颅正被一团灰浊浮动的沙雾笼罩着。
崔西和尤娜祂们看见石像成型的一刻,眉头紧紧锁起。
祂们不约而同地认出石像里那些狰狞的脸蛋,全是来自于殿内消失的诸位邪神。
尼索斯呐呐地张开口器,发出嘶哑的声音,应命运之召说出这个石像的称号。
“无头之神,万神之神……”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可惜无人能回答尼索斯的问题。
祂们仅剩有意识在殿内活动的5位神明,都不知道这容纳了诸位邪神的混合物是什么。
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矗立在殿内纵深最大的地方,但下一秒,石像固化,暂时没有邪神苏醒过来的气息。
然而,这个大家伙光矗立在这里,就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压迫感,这让比它小了许多的尼索斯祂们都产生淡淡的不爽感。
崔西故作夸张地抬手遮了遮额头。
“哎呀,太大只了,挡到我阳光了。”
尼索斯白祂一眼,被崔西的造作恶心到。
“行了,这里不可能有阳光照进来的。”
崔西笑眯眯地放下手。
但有了祂的打岔, 大家内心的诧异消减了不少。
欧律道:“这是什么东西……无缘无故消失的主神们,怎么都会跑到这樽玩意儿中,人类究竟怀揣了怎样的恶,才会造成这个东西出来……”
克勒斯急匆匆地说:“尤娜、崔西,这里就只有你们两个还可以出去,你们两个赶紧调查外边出了什么事!”
崔西耸肩,拒绝:“我不行哦,我被曼戈拉禁锢了,再出去,很容易被削的。”
其余邪神立即望向尤娜。
尤娜放下玩弄自己长发的手,也学崔西耸了耸肩, 但祂却是答应。
“行吧。”
“你们既然说起曼戈拉, 那一定要听听我这次打听回来的故事。”
尤娜话音刚落,一行穿着麻布长袍的旅者从过去的方向返回,它们行走的身影在半空中出现,并逐步放大接近。
直至它们落地在殿内, 作疲乏状肆意瘫坐在地面上。
几位邪神留意到这批旅者身上的长袍多了许多破损,像是在过去遇到了众多波折危险。
尤娜朝它们轻轻拂了手,夜风诗人身上的脏污和伤口都恢复当初,它们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被风息抬起身体,站立起来。
诗人们向尤娜行了一个标准朴素的致谢礼。
“行了,你们说吧。”尤娜道。
夜风诗人们变出乐器,空灵的音乐弹奏起来,让向来阴森诡秘的大殿,都有了一丝神圣的味道。
它们正以诗歌的形式述说过去的故事。
“夜风既起,时光在风息中流转,
我们行走在月光洒满的大地上,一路远行,一路远行,
林野在斗转星移间换了千载的绿,
我们从新生走到了陈旧的星空下,一路远行,一路远行。 ”
这是旅行之歌的楔子,讲述夜风诗人因为什么而返回到过去中。
第一节 诗歌结束后,风息以这群吟游诗人为中心,往周围扩散开,它们逆转走往时光深处的画面,正呈柱型在周围动态环绕播放。
由科技搭建的联邦城市与国家迅速后退,世界逐渐逆走到它本来朴素的模样——
霓虹灯结合全息的科技大厦倒退回普通的高楼,空中电车回到地上,世界各地的文明遗址逐个从堆填的泥土中回归,大路被复原的绿野和森林从泥土中冲破而出……
时光继续往深处走。
国家与国家之间持续数十年的战争,和平之前到处是废土残垣,炮烟下是模糊的血肉。
“砰”一声炮响,异国的音乐伴随着钢琴键落下的瞬间,砸入金碧辉煌的大厅中,音乐厅外蒸汽火车的轰鸣声拉长,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在每一辆旧式汽车中响起……
钨丝点燃了光亮,又在眨眼间晃闪,回到了烛火照明的时代。
艺术家们凝神地涂画着一幅幅跨时代的画作,英俊的画家举着烛火,皱眉盯着自己为修道院勾勒的壁画,呢喃“犹大是谁”。
他再次落笔,画笔落下在蒙娜丽莎左眼上,幽长的通道通往一个个受阴霾笼罩的城市中……
人们捂紧口鼻,谨慎地关上大门,他们找来德高望重的神父布下祝福,入夜后,神父与病人的尸体一并运出城外,风雨掀起担架上两具病死发绀的尸体。
瘟疫在愚弄讥笑上帝的无能。
画面到此停止流转,显然夜风诗人最后回到的时代就是大瘟疫时期。
它们继续吟唱第二节 诗歌。
“乌云低垂,晚风见证腐烂,泥土盛满悲泣的眼泪与蔷薇,
十字架闪耀锋利,呼吸的身体痛苦颤栗,
鲜血从脊梁流下,洁白的花瓣染成艳红,
荒野晦暝,灵魂献祭给光明,廓落之境,微光从身躯内绽放。 ”
伴随着第二节 诗歌的结束,风息勾勒出韦棠野将磨利的十字架,用力摁在脊梁中部的一幕。
她痛到趴在地上,血液从她脊梁处往两边滑落,一滴滴打落在两侧的泥土里、花瓣上。
她伏在泥泞上,在家人的坟墓前,亲自选择了刺入印记。
“我父,十字架已钉入我的血肉,我甘愿受罪,只求你为我的家人投下怜悯的注视。”
韦棠野昂起头颅,痛极的身体也伸出颤栗的手,弯曲的十指努力合十,维持僵硬的姿势仰望星空,神情卑微悯怜。
崔西祂们神色凝重地盯着神使选择上帝的前因,祂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使徒愿意用这种形式,成为神使。
自创世而来,带上现在的韦棠野,一共只出现了2个神使,伴随创世而生的邪神们,祂们自然知道神使就是上帝认可的孩子,能继承祂意志的人。
第一位神使就是耶稣,也称为圣子,卑微的救世主出生在肮脏的馬廄中,至死亡之前的一生中都以上帝的名义,传播福音。
后来犹大背叛耶稣,致使圣子被钉死在十字架中,那一刻,他替愚昧无知的世人受罪,纯白无暇的羔羊替人们清洗了罪孽。
耶稣死后回到天国,等待下一次再来。
邪神们知道耶稣自出生以后,就已经有预备神使的资格,但命运需要预备神使承受某些东西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神使。
钉入十字架受难,是耶稣成为神使的标志事件。
但那一次可以理解为命运推动耶稣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是当着世人的面做出这个决定。
然而,韦棠野在画面里的举动,是隐晦的,是受个人情绪驱动的,她仅仅是为了救那么的一些人,而选择成为神使,这多少让其他邪神觉得太疯狂。
祂们知道这位曾被祂们认为是最后的使徒的人,就像圣子一样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具备成为神使的资格。
如果她坚定地往上帝的方向走,那么命运会一次次推动她,往成为神使的关键事件中走去。
“她是疯了吗?”克勒斯呢喃道。
“成为神使的命运会让她越来越痛苦的。她如果只是像耶稣那样,痛苦还只是痛苦大众是愚昧无知,难以洗清罪孽。但她的动机出发点是为了家人,那命运必定会在她在意的人中,予以重击。”
崔西收起懒散的表情,道:“但就算她放弃成为神使,很多事仍会发生,只不过伤害没有那么猛烈。”
“圣经预言恩典时代结束,就是已经在铺了一场极大的棋盘,往后千百年,无数人都会在这场棋盘中行走,推动末日审判的开启。”
“这个神使本身也是一环,她不接受,也会有下一个神使承担这个审判任务,可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件也不会落下。”
崔西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怪不得……我沉睡前总有种风雨袭来的感觉,原来是命运将至的前奏,那曼戈拉估计比我们更早能察觉出这一切了吧。”
尤娜点头。
“没错,夜风诗人窥探了祂沉睡之前的动作。”
诗人们继续弹奏音乐,乐曲声从悲怆慢慢转换成一种阴郁的、哑沉的、缓慢的曲调中。
“湿润的风卷入荒原,离线的筝沉皱污泥,
亡灵于身后伫立,
绝望吞入灵魂腹中,
黑暗蒙蔽前方,孑影背离人间之道。 ”
第三节 诗歌只有寥寥几句,但让邪神们窥见曼戈拉沉睡前的景象。
风息卷走韦棠野受罪的画面,狂风肆意卷起,眼球高挂天空,荒原在邪神们的四周出现。
祂们犹如回到了过去生活的地方。
只见一道沉默高大的身影,站在一颗坠落的硕大眼球前方。
他缓缓地跪在地上,似是与眼球同归于尽,又似是在静默忏悔些什么。
风息吹动他身后唯一一棵枯木,数十道缥缈的亡灵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银色披散的长发也随风轻轻拂起又垂落,周而复始。
高挂天空的眼球们逐一被卷起的风尘遮挡,祂们已然看不见底下的无声画面。
邪神们的神情比刚才更加凝重,祂们终于知道自己因什么而沉睡,而沉睡之前,有人类来到祂们的世界,做出何等惊世骇俗的举动。
“疯了……”
欧律呐呐说话,眼底闪过震惊和不可置信。
崔西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跟着说话:“原来如此,事情才因为这样变得有意思起来的……”
夜风诗人延续第三节 的曲风,低沉的曲调拉到最尽头,仿佛恶魔的低语声,第四节诗歌唱起。
“夜风亦跟着哭泣,
过去成了腐朽,随风散入时光,
光明熄灭,
不循未来。 ”
第四节 诗歌简略地收尾了叙事。
夜风凛凛,让绝望的气息吹刮在整座万神殿中,直至最后一个音调落地,夜风诗人的身影湮灭,风息才停止吹刮,过去的影像也随之消失。
尼索斯祂们久久不说话。
直到尤娜轻柔的声音响起:“大家看完过去的事情,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尼索斯深深地呼吸数下,口器微微抖动,最后吐出一声怒骂。
“靠!我要灭了曼戈拉!”
第208章
尼索斯的怒骂似乎激不起多少同类的共鸣, 崔西祂们都在思索刚才的叙事诗所透露出来的事情。
过了会儿,欧律道:“看样子,我们要抓紧速度发展自己的信徒, 要不然真等末日审判来到我们身上,我们能往哪里躲?”
“曼戈拉已经将我们困在游戏里,我可不想被一锅端……”
崔西又打了个哈欠,随之说:“滞留在这里,真就像一把双刃剑了。”
“不过……”祂顿了顿,忽然笑眯眯地看着尼索斯祂们,“准确来说,是你们三个无处可逃,我和尤娜还是能到处乱跑的。”
尤娜白了祂一眼,祂不想跟崔西归为同一类。
因为掉价。
尼索斯发出痛苦的声音,祂扑向崔西, 高大的蛛脚疯狂挠祂脸。
“你不能跑, 你必须留在这里!”
崔西抬手挡住对方刺啦啦的蜘蛛脑袋。
“苦恼”地摇头拒绝:“不行不行呢, 我可不像你们没有多少信仰之力~”
“这里困不住我自由不羁的灵魂呢。”
欧律用泥浆封住崔西的双脚,神情阴郁:“你不是说你出去会被曼戈拉削吗?”
崔西扑哧一笑。
“怎么说呢,我感觉某个时机到了,我还是能出去的~”
克勒斯:“什么时机?!”
“想要告诉你可以啊, 把你的力量之息赠与我一分,我愿意告诉你。”
“做梦!”
尤娜觉得吵得脑袋疼, 祂按了按太阳穴, 身影化作风息, 往殿外穿梭而去。
“你们慢慢吵, 我出去调查资料……”
“还有,崔西, 别整天拿我的夜风之息出去玩!不然放不过你!”
尤娜嗔怒的声音随着夜风流走而渐渐消散。
崔西耸耸肩,一副“我还会继续干”的无赖模样,时不时折一下尼索斯的蛛脚。
一时间,万神殿都是尼索斯追着崔西挠的的吵闹声。
灵魂重归身体的韦棠野并不知道万神殿内发生的一切,她现在所有的感知都落在沉重的四肢中。
刚才头痛欲裂的感觉消失,她意识清醒,睁开眼的瞬间,便是看到蒲白那张担忧沉郁的脸。
韦棠野正以窝进去的姿势,伏在蒲白的怀中。
“神父……”她呢喃呼唤蒲白。
然而蒲白依旧死死握住她的腰侧。
“我差一点以为你死了。”他哑声说。
“刚才在我说完关于你的分析后,你有一瞬间身体停止颤栗,呼吸俱无。”
韦棠野没有丢失刚才的记忆,反而将那些画面记得十分深刻,自然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你的手还好吗?”
可她先是问了这句话,低头拾起蒲白被她咬损的手臂,
那里已经缺了一整块血肉,骇人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她眼下,血液还在以迅猛的速度流淌在四周,淅沥沥地滑落到地上。
韦棠野十分内疚,她想了想,俯下身体轻柔地吻了吻蒲白的伤口,像是赠予祝福。
很快,伤口被一种温水般的感觉冲刷着,剧疼消失,血肉正快速地复原。
蒲白微微移动视线,凝神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而血肉修复是短短数十秒的事,很快,韦棠野直起身体,长长地舒了口气。
“神父,没事了,抱歉让你受那么严重的……”
那个“伤”字还未说出来,韦棠野的身体就被拉了过去,紧紧正对贴着蒲白。
她的后脑勺被扣住,蒲白以一种凶猛的力度吻向她。
唇瓣不再是单纯地贴着,而是深入腹地,犹如将对方拆入腹中,死死埋在自己的血肉中。
——即使他死了,也要逐一剔开血肉才能将二人分离。
韦棠野怔忡。
她睁大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对眼睛里闪过后怕、不安、忐忑种种复杂情绪。
触及那些情绪,她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像安抚一般回应对方。
蒲白缓慢闭上双眼,眼睫毛颤抖,渗出微湿。
韦棠野环抱起他,如同他前不久安抚她背脊一般,轻柔地抚摸。
不知过了多久,湿润的双唇分离,韦棠野趴在蒲白的肩头。
她看着边上的血圈,呢喃:“不要怕,我还在啊。”
蒲白深呼吸一口气,死死箍住韦棠野的身体。
“我差点以为你就要死了。”他再次重复。
韦棠野道:“我也以为自己死了,但是我看到我的父,祂跟我说了许多话……”
韦棠野将她与上帝的对话毫无保留地告知给蒲白,完了,她直起身体,指着蒲白复原的手臂。
“其实直到那一刻,我才成为神使,我可以让你生,证明了我已经拥有更多不可思议的力量。”
蒲白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历经太多艰辛,才走到这一步。”
“太痛苦了,不是吗?”
韦棠野神情平静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浑身散发出一种柔和的神圣感,就似随时要离开人间,回到她的天国中。
蒲白扶着她腰侧的手紧了紧。
韦棠野敏锐地感受那些幽微的情绪,她熟练地俯身拥抱着对方。
“末日审判开始了,我的宿命也走到最重要的一环。”
“神父,我为了家人才走到这一步,加诺……我必须要找到,他成为曼戈拉的原因我仍是忘记,但你的身体在一次次召唤中破损到近乎死亡,我不能再让你尝试下去。”
“现在拥有这些力量,是我寻找他的最好时机。”
“我已经感觉到自己即将遇见他。”
“所有事情都行将结束,他一定会出现……”
韦棠野说出惊人的直觉。
然而韦棠野只能治疗蒲白缺损的血肉,却不能减轻信奉曼戈拉后破损的身体。
蒲白体内依旧反噬着汹涌的剧痛,他感觉自己无论是因为身体,还是情感,都已经离不开韦棠野。
而韦棠野似乎是感受到他内里的损伤,她只能一直守在他的边上。
二人简单清理完犹如凶案现场的密室,才离开回到楼上的火锅店。
一直等候的韩群看到神色苍白复杂的二人出来时,吓得弹出椅子。
“你们……还好吗?”他磕磕绊绊地问。
蒲白轻声道:“还行。”
可韩群脸皱起来,他一点也不觉得蒲白这是还行的样子啊。
感觉像是离死不远倒是真的……
韩群觉得那番话不吉利,连忙转移话题,问:“那这次小野妹妹记忆恢复得如何?”
韦棠野看了眼蒲白,蒲白替她回答。
“都是对副本露出来的一些问题的补充,可以确定曼戈拉是她过去的一位家人。”
“是谁?!”韩群追问。
“加诺。”
蒲白没有隐瞒这件事,选择告知加诺的存在。
加诺所在的时代太遥远,不是轻易就能找到他的消息。
他的事,也只能通过韦棠野的记忆拼凑出来。
“加诺……?”韩群重复念出这个名字,“这不就是上次记忆里,出现的高大男人吗?看起来他还是所有人的大哥……”
韩群没有忘记那时候在小石镜里看到的那几个戴着面具,身穿黑色长袍的放逐者。
他随口一说:“所以这个大家长一般的人,是为了小野妹妹他们而变成曼戈拉的吗?”
韦棠野神色一顿,她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这样。”
韩群“啊”了一声。
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东西来安慰,只能说:“小野妹妹,没关系的,他能变成曼戈拉,不就说明他还活着吗。他肯定还是向着你的,说不定蒲白会和曼戈拉扯上关系,也是和你有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蒲白皱了下眉头,他内心不否认这种猜测。
他家会流传召唤曼戈拉仪式的手札,他会在家破人亡之际使用了这个仪式,完成了与曼戈拉的交易;小英因此死而复生,获得眼鬼的印记。
他在小英将近被精神污染而无法取舍杀死她的时候,韦棠野就从副本神殿里凭空出现……
后来的他就像成为了联系韦棠野和过去的桥梁,他能通过召唤仪式,辅助韦棠野寻找过去的记忆。
起初蒲白觉得这是曼戈拉故意设下的局。
但现在听完韦棠野与神的对话后,加上他在这些事中的主观能动性那么强,倒不太像曼戈拉能掌控的事。
他现在更认为是一种更缥缈的力量在推动每一个人走往一个方向。
世人更多愿意用“命运”一词来形容。
圣经中一直有末日审判的说法,家人离世的事推动韦棠野接受印记。那加诺失踪,成为曼戈拉这事,就推动了她到达未来,也就是现在这个时空。
眼下邪神复苏,AIR财团有意调查神迹地事,神秘实验只能从韩群家发生的爆炸案和赛尔街献祭事件中,窥探一角。
与过去的大瘟疫时期相比,蒲白更感觉现在的时空,是末日来临的时期。
毕竟上帝已经亲自对韦棠野认证末日已至,毕竟千年之前的瘟疫过去后,人类还继续繁衍生息千年,直至现在还存活着。
所以……加诺成为曼戈拉这件事,反倒像是末日审判成立的必不可少的一环。
换个角度理解,的确和成为神使的韦棠野脱不了干系。
想明白这件事后,蒲白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他第一次感觉到命运的推动力是那样的强大、野蛮。
根本无情理可言。
人类作为渺小的个体,在神明面前、在命运面前,如蝼蚁一般渺小。
他们是极致复杂棋盘上的棋子,被命运推动这场审判发生……
“蒲白……蒲白……”韩群的呼唤声传来。
蒲白回神。
他问:“怎么了?”
韩群有些担忧:“我叫你许多遍都没反应,你是想什么事情那么入迷?”
蒲白隐下对这盘棋局的分析,他只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而已。”
韩群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
“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找到我妹妹,以及了解加诺变化的真相。”蒲白回答。
韩群露出犹豫的神情。
“那你还有空余心神管我家的事吗?”
蒲白揉了揉眉心,淡淡说:“没什么影响,本来AIR的事就像一把剑悬在我们头上,他们已经开始调查韦棠野,接下来很可能伤害她,我们要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蒲白在内心补充一句:'而且末日审判会在这个时空到来,总感觉和AIR的实验脱不了干系。 '
韩群听到蒲白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生怕蒲白没有精力管他家的事了。
“那行,你不是说看完记忆后,就问我家的事吗,那干脆坐下来聊聊,顺便让小野妹妹填饱肚子。”韩群提出贴心的建议。
蒲白和韦棠野没有拒绝这个建议。
三人来到餐桌坐下。
韩群一边吩咐机械人小绿去厨房拿菜,一边开好火锅机。
蒲白目光盯着离开的小绿,意味不明说:“韩群,说起来人家小红小绿从梅医生那里送来你这边时,模样还挺正常的,怎么现在被你荼毒成这样… …”
韩群一愣,笑了起来:“啊?我觉得很有意思呀,我姐以前弄出来的东西更丑,我还达不到她那些丑东西的十分之一呢。”
蒲白见对方主动提起自己的姐姐,心想也不用绕那么大的圈子了。
“你姐姐韩枫很厉害,她设计的机械人骨架成为AIR第三代仿生人的模型,毕业后她就进入AIR工作……”
“之前一直在调查你父母失踪的事,我现在倒是好奇你姐姐,以前有没有透露出她为AIR服务哪些工作?”
韩群皱了下眉头,他原以为蒲白这次会询问他父母的细节,但没想到会聊起他姐姐。
可他姐韩枫都被炸成碎渣了,他早就坦然接受对方死去的事实,耿耿于怀的始终是失踪的父母。
因而,他以为蒲白问起韩枫,只是想为了辅助查他父母。
他坦白道:“我姐不会说自己干了什么事。更应该说,我们家三个大人都为AIR做事,但他们回家后很少交流工作的事,起码在我面前不会讨论工作。”
“不过,我想我姐不是干我爸妈的工作,她历史学差得像坨狗屎,要不是动手能力强,被AIR授意学院加分,她肯定毕不了业的……”
蒲白和韦棠野对视一眼。
韦棠野佯装不了解韩枫,问:“那你姐姐平常会在家练习组装机械人吗?”
韩群道:“会啊,要不然我怎么学会改装小红小绿,都是我姐教我玩的。”
蒲白追问:“用的是材料钛钢二化来教你的?”
“嗯,是不是使用真材实料,摸起来手感都不一样的。我爸妈以前要经常带队伍去异地考察,我几乎是我姐带大的,我姐虽然平日理经常欺负我,但是对待我的练习,一向愿意花心思。”
聊起死去的姐姐,韩群神情都柔和了许多,眉眼间冲忙缅怀。
蒲白听到这个答复,心却定了下来,他之前跟梅医生说起的猜想是正确的。
韩枫这个人,的确有拿过钛钢二化私下练习。
而她很有可能还活着,甚至换了一副躯壳。
蒲英的事,跟韩枫脱不了干系。
韩群顺口一问:“小红开启密令了吗?”
他只是随便问问,也做好思想准备,认为小红这次还是没有触发密令,说出韦棠野之前储存在它系统里的记忆数据。
但韦棠野却点头:“开启了,我们补全了这段时间缺失的记忆。”
“就是……小红被我干坏了。”
韩群和蒲白不约而同顿住筷子。
韩群目瞪口呆,蒲白则是轻轻咳嗽,终于从这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中,感受到韦棠野过去的影子。
“咳,文明用词,不是干坏,是被弄坏了。”蒲白提醒。
韦棠野眨巴好几下眼睛,忽然转头问蒲白:“是像我上次反复进入你身体, 那种弄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