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二楼,二楼走廊呈环状,娜塔莎颇熟练地带领众人往左手边走去,没过多久,长廊一端有撒漏出些微烛光的一室出现在众人不远处。
烛光正沿着半掩的门缝里流淌出来,而那里正是屋主人维尔斯的屋子。
娜塔莎无声地往那间屋子走去,她彻底推开了木屋,只见一男一女守在床侧的一边,他们并列坐着,正看守着床上的人。
在他们面前的床上,有一个老得不像样的男人正尤其无敌地耷拉着眼皮。
娜塔莎看见男人这般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低声问边上的两位成员:“怎么会这样……”
而乔娜和河鸣声都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副会长,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娜塔莎抿了抿嘴,暂时没说什么。
跟在娜塔莎身后的人都进入屋子后,一时间显得房间十分拥挤。
而他们第一眼看到维尔斯时, 对床上的老人唯一的感受都是——“太老了”。
维尔斯整个躯体老得像干枯轻薄的树皮, 仿佛只要风轻轻一吹, 他就会变成碎屑,吹得到处都是。
这张非人却仍有口气吊着的状态,最让人联想到恐怖故事中,那些坐在阴森屋宅里无声静谧看着活人的老人。
像鬼又像人, 给人可怕的观感。
维尔斯似乎察觉不了现在有多少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在伫立打量着他自己。
他只感觉到娜塔莎的归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缝,浑浊的眼睛寻觅她的位置。
“娜塔莎……”他低哑的声音正呼唤她的名字。
“我在,父亲。”娜塔莎乖巧地应着,还主动上前握住了维尔斯的手。
维尔斯嘴角勾起,好似为娜塔莎的亲近而十分高兴,他眼睛睁开得更大了,因此,他慢慢清晰地看见眼前那么多陌生的来客。
他脸上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视线像坠着一块铁块,沉甸甸地落在命运公会的每一个成员身上,最终停在站在最边上的韦棠野身上。
他眼神凝了凝,脱口而出地低声念叨:“新生……能坏的种子,也能蒙得重生……”
韦棠野听觉灵敏,她在维尔斯说出口的瞬间就听清楚这句话,她下意识抬眼望向维尔斯。
不远处的蒲白也抬眼看过去。
二人的动作在安静中同步起来,有种不约而同的感觉在。
韦棠野不知道蒲白也留意到这句话,她只是感觉这句话太奇怪了,就像这句话的原话不应该是这样说的,但却被对方扭曲起来。
而蒲白这时留意到维尔斯的目光留意到站在角落里的韦棠野,他心里想着这句和《彼得前书》 1:23意思完全相反的句子,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正当他深思当中的逻辑关系时,维尔斯再次开声说话:“娜塔莎,这就是那些这阵子一直借居在我们村子里的商人吗?”
娜塔莎看了韦棠野等人一眼,温声说:“是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维尔斯像恢复了一些生机,他眼睛冒出道不明的亮光,众人甚至能看得出他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
“听说你们在找那些药是吗?”他声音清晰了些。
命运公会的成员对视一眼,知道这像游戏副本“ NPC”一样的老者,或许能解答他们扮演药商的困惑,能让他们更加了解到他们在寻找着什么药。
蒲英率先接过这个话头,她道:“是的,老先生,您可以告知我们在哪里能找寻这药吗?我们在这里借住了一个多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蒲白没有拦蒲英的反问,他也想尽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这样才知道这个副本的真实情况是如何的。
维尔斯示意娜塔莎和另外一个塔罗公会的成员将他扶起来,他靠在床头,像个慈祥的老者,缓慢地说起话。
“我知道药在哪里,外乡人,你们应该早点过来找我的,不过我这身体也快不行了,时好时不好,是我的问题,没有及时告诉你们……”
察觉到自己说偏离了主题,他又慢悠悠地说回正题:“你们找错时间了,白天那些药不会出现的,你们应该晚上过去,尤其是晚上零点生长出来的药,那些才新鲜…… ”
大家听着这后半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怪怪的。
“那药生长在晚上哪个地方?”蒲白接着问,忽然他意有所指地试探了一句,“对了,老先生您生病成这样,不想靠着那药治好你的病吗?”
维尔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草药生长在你们经常进去的林子里,只是你们都害怕这里的晚上,才一直错过。”
“那药我早就吃过了,所以不需要再寻找了。”
这位年迈的磨坊主,表面上完美回答了蒲白的第二个问题。
蒲白了然地点了点头。
蒲白不是好糊弄的,对方只说吃过他们这些“商人”想找寻的药,却没有说吃完药后的效,是好是坏、是有效还是无效,他都没有提及半分,明显是在模糊一些信息。
但蒲白只是颔首一下,不再提问其他问题。
而这时的韦棠野还在古怪地打量着床上的维尔斯,她交叉抱臂,脑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她突然道:“这位老爷爷,你好眼熟啊……”
维尔斯笑了一下,道:“年纪大了,哪个人不长这样?也许我像你以前的某个认识的长辈吧。”
可作为知情韦棠野事情最多的蒲白,听到韦棠野的问话,心中跳了跳。
他不会认为韦棠野是在毫无察觉下说出这句话,她肯定是遇见过维尔斯。
联想到之前他和韦棠野说过,游戏中存在的副本说不定是她在过往经历过的历险,加上总有一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她获得一些关于过往的消息。
因此韦棠野此时提出的疑问,在蒲白心中无疑是在侧面说明——这个副本也许韦棠野来过。
沿着这个逻辑推下去,那么她一进入副本,就发生那么多围绕她身上的怪事,这背后的原因也就能说得通。
而在蒲白快速思考分析时,床上的维尔斯借与韦棠野对视的机会,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他真诚地说出一个请求,从浑浊的眼睛里甚至能看出他充满着渴望。
渴望着韦棠野会答应他的要求似的。
维尔斯定定地看着她,道:“我就快死了,你们这些来自外乡的孩子,可以和我的孩子们一起参加我的葬礼吗?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希望在死亡亲吻我的生命时,能有一群如天使般纯洁可人的孩子为我祝祷……”
维尔斯在言语间表现他对天主教的信奉。
可对天主尊奉的韦棠野,这次却没有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歪了歪脑袋,没有应话。
所有人顿时都和维尔斯一样,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维尔斯,集中在韦棠野身上。
韦棠野见一时间大家都往她这边看过来,她皱了下眉头,只好诚恳地朝维尔斯问了句:“那你什么时候死?”
众人:……有你这么问候人家的吗? !
要不是大家看到韦棠野此刻提问的表情纯良,他们还真以为她是特意这么问候人家的。
但听到这句话的维尔斯显然不介意被这么问候,他咳嗽了数声,脸色因而变得有些红润。
他坦白道:“快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晚,也许是在你们出去寻找药物以后……”
韦棠野点了点头,过了数秒,才愿意回应:“好吧,那等你死的时候我会为你留一滴眼泪的。”
众人:噫!好高傲的回复。
然而,维尔斯得到这句保证后,他真像了却重要的人生大事,脸色红润慢慢褪下,他侧首问边上的娜塔莎:“孩子,现在应该快接近午夜了吧?”
娜塔莎点了点头。
维尔斯闻言一边点头,一边徐徐躺回床上,他露出干瘪的脑袋,眼睛又闭合起来,他对众人说:“听到了吧,快午夜了,外乡人,你们该要赶紧寻找药了。”
“再不找,药就要等下一个月才出现了……”
他又说出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尽可能地告诉你们,愿你们能找寻到那些草药,好了,和你们聊得很开心,但我太累了,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娜塔莎,辛苦你帮我送别客人们……”
维尔斯的声音逐渐变弱,说到后面,只剩下气音。
“好的,父亲。”娜塔莎表情平静地说。
她看着维尔斯彻底入睡,又让边上的两个成员继续看守着维尔斯,自己则是带着韦棠野他们离开房间下楼。
“没想到他愿意给你们新的信息。”走在前头的娜塔莎忽然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还有,娜塔莎会长,我觉得你们公会和这个叫维尔斯的磨坊主关系有些奇怪……”蒲英直接提出疑惑。
这时,他们已经走回一楼。
娜塔莎和她的2个成员们站在同一边,转身看着命运公会的人。
一下子分成两个鲜明的阵营。
“我们是作为维尔斯的子女回来这里,而维尔斯是这里唯一活着的人,他的身份肯定是特殊的,我们照顾他不就为了多套一些消息么,蒲英小姐,你不用把我们公会想成会与副本人物有神秘纠葛的人。”
“况且在这里,我们团结合作才更有利于大家逃出去。”
娜塔莎边说边打开游戏方屏,然而现在怪物图鉴空空如也,也就是说进副本这么久以来,他们这群玩家连一个副本怪物都没有杀死收集。
这俨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看到对面那些玩家的沉默,娜塔莎笑了笑,她收回方屏,道:“只是我们那么恭敬地服侍他,他都没有将刚才的消息告诉我们,反而你们来了后,一股脑地说出来,看来这一次我没猜错,是你们拿到比较有意思的身份……”
“副本从你们这边入手更直接。”
蒲英没再说什么,娜塔莎理由充分,她没什么好怀疑的。
这时,娜塔莎微微伸了个懒腰,又在站直时抬手小动作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眼下的确快到午夜了,虽然这林丛我们也目睹,知道它诡异得很,但听完我'父亲'上的话后,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进去闯一闯。”
“谁知道药没了,我们会变成怎样。”
“'我们'?”阿一精准地捉住这个字眼。
娜塔莎笑了笑,“啊,忘记跟你们说了,我们作为维尔斯的子女,回来后才知道我们都遗传了维尔斯的怪病,不吃药也会变成他那样,所以我们也需要找药。”
“顺便告诉你们另一件事,在我们刚来屋子时,维尔斯还没有那么的衰老,但等我带你们回来后,他老得快要死去,看来他是活不过今晚的。”
“也不知道这个异常,和副本有没有关系呢……”
“这件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蒲白眉头蹙起一下。
娜塔莎表情看起来不太在意,她道:“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当时维尔斯也不愿告诉我们药的信息,我们只知道自己继承了他的怪病而已。”
蒲白的眉头没有因此松开,他就着对方说出的信息继续道:“看来我们全部玩家应该都已经'生病'了,我们是淋了雨,你们是遗传,不知道另外3个公会的情况又是如何,但我认为能治好我们的病,应该只有藏在午夜时分里林丛里的药。”
“可我们暂时不去村外。”蒲白话音一转,和娜塔莎刚才提的建议相反。
娜塔莎似乎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她侧首看着外面的木窗,闭了闭眼感知真实的时间流逝。
外面的【隐士之灵】已经将准确的时间感知了她,娜塔莎说道:“你们还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要想试探你们刚才经历的人家,从她身上找出些东西, 你们可要抓紧时间了。”
娜塔莎没有忘记, 蒲白他们还想试探最初他们进入的屋子里的屋主人。
见对方没有反对, 蒲白眉头松开,他应了声“好。”
他带着众人从娜塔莎边上离开,就在韦棠野经过娜塔莎时,娜塔莎忽然抓住落在最后,看起来有些神游太虚的韦棠野的手腕。
韦棠野一下回神,她满脸困惑地看着抓住她手臂的娜塔莎。
她能感受到对方手心冰凉,韦棠野虽然不知道对方抓住她手又沉默无言的原因是什么,但见娜塔莎手冷,她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手背。
“美女姐姐, 你很冷吗?不怕,我给你捂捂就好了。”
娜塔莎怔忡了一瞬,她定定地看着韦棠野,蓦地前倾,像拥抱一样,脑袋来到韦棠野的耳侧,她呐呐说:“你一定要活着。”
“韦棠野,答应我,如果我不幸死在这个副本,你离开副本后也不要忘了帮我们公会……”
韦棠野听不明白娜塔莎为什么再次郑重地拜托她这件事,她只是捂紧紧娜塔莎发凉的手。
“好哦,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的。”
韦棠野笑了笑,“你不要害怕,你给我带饭吃,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似乎受韦棠野的笑容感染,娜塔莎下意识跟着抿嘴笑起来。
“好,我相信你。”
蒲白等人已经留意到韦棠野掉队,他们转身看着她和娜塔莎。
娜塔莎迅速整理好表情,直起身体又恢复平日时言笑晏晏的模样,她主动松开韦棠野温暖的手,轻轻地推了推她的后背,将她推回命运公会那边。
“不好意思呀,忍不住和小野又聊了几句,你们继续去调查,但我决定先去林丛里调查,就先不等你们了呀~”娜塔莎笑眯眯地说。
这个突然改变计划的举动,让命运公会等人都忍不住皱眉,塔罗公会才多少人,林丛那么诡异,贸然出去反而容易出事,还不如这次破例合作,等他们调查完老妇人的事再一起去查看那边的情况。
可是娜塔莎边上站着的2个成员,都没有表露出对这件事的抗拒。
他们这一群人也不好说什么。
蒲白看了眼娜塔莎,道:“随便你。”
待人一如既往地冷淡。
说完他就转身推开了门,往外面走去,韦棠野也跟上同伴,离开前不忘回头道别:“美女姐姐,你们慢慢地走,我们很快会追上你们的! ”
“待会儿见~”
门再次关上,娜塔莎对边上的成员莉莉和柯子说:“你们两个跟我出门,乔娜和河鸣声在楼上继续看守维尔斯。”
莉莉和柯子没有异议,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另一边,韦棠野被张余时和蒲英围着,蒲英说道:“小野,你为什么跟娜塔莎那么亲近?”
韦棠野理所当然地应答:“因为她对我也很好啊!”
蒲英脸色变得一言难尽,她不知道如何教韦棠野去警惕娜塔莎等人这么帮助她,或许是别有用心。
张余时插嘴一句:“小野姐姐,其实我们公会一般很少帮其他公会的,这次塔罗公会主动提供那么重要的情报,我们才不介意团体合作,但在游戏里面,公会之间是竞争关系,不是合作关系。”
“为什么啊?大家互相帮助,一起活下来不好吗?”韦棠野不理解。
张余时挠了挠头,一时间他不懂韦棠野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蒲英盯着韦棠野的侧脸,解释:“我之前没跟你说很细,其实游戏里大部分公会背后都有各个国家的力量在支持,游戏虽然上线了,但它同样能成为大国之间博弈的工具。”
“譬如也和我们一起参加这次副本的亚特兰蒂斯公会和机械公会,分别代表了欧共体和华国。”
“但我们公会从不介入这些公会的竞争中,不站任何一边,因此,对待别的公会,我们都不会主动示好,否则这样会让人误会。”
韦棠野鼻子皱起来,感叹一句:“这么复杂的吗……”
张余时跟着附和感叹:“可不是么……有人类的地方,就有争斗。”
就在蒲英跟韦棠野解释完原因后,他们一行人也回到了原先的屋子。
蒲白站定在屋前,没有主动上前推开门,而是侧首看着韦棠野。
刚才妹妹蒲英对韦棠野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默许让妹妹引导韦棠野去了解这些事,因此他全程没有阻止。
现在蒲白沉默地看着韦棠野,暗示由对方来开这个门。
韦棠野察觉到他的目光,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来开?”
“嗯,你来开。”蒲白颔首。
韦棠野看了眼周围的同伴,感觉他们好像都不太愿意推开这屋子的大门。
咋回事啊……
不了解真实情况的韦棠野脑子想不通,她只好上前当那开门者。
“好吧,那我开了啊。”
话音一落,她就利落推开了门。
只见地上一片混乱,刚才被风雨吹袭的饭桌已经乱得不成样,桌上的蜡烛吹倒,菜的酱汁溅得到处都是。
屋内黑魆魆,烛光消失,壁炉的火焰都灭了,原先那名古怪的老妇人却不知去了哪儿。
蒲白不知何时来到韦棠野的身后,轻声提醒:“打开游戏方屏,借它照明。”
韦棠野立即打开了方屏,幽蓝色的微光驱除了屋内的黑暗,她徐徐走进屋内,身后的蒲英等人对视一眼,也慢慢走进去,落在最后的张余时特意没关门,生怕待会门像先前那样关上后难以打开。
韦棠野扫视了一楼一圈,都没看见有人屋内。
然而在她搜查的时候,她的视野好像出了些问题,有时候会看到方屏灯光照耀到的地方不再是干净的家具,而是变得蛛丝遍布,灰尘积满在脚下的地板。
这种现象时而发生,但每当韦棠野照明回去时,它又变回寻常。
“奇怪……”她嘟囔一句。
就在此时,从未有玩家踏足过的二楼响起低低的咳嗽声,韦棠野一愣,她连忙回头看着蒲白他们。
显然同伴门也露出听到咳嗽声的表情。
“老太太好像在上面,我们上去看看?”韦棠野迟疑地说。
“上吧。”蒲白道。
韦棠野不紧不慢地走上木梯,楼梯顿时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声,声音在寂静中放大数倍,让屋子的诡异也放大数倍。
在他们一行人都上到2楼时,咳嗽声突然停下了。
“吱……”
一声突兀的开门声乍响,众人应声往声源处望去,只见二楼深处有一道门打开了半个人身宽的缝。
而缝中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老脸,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众人,老脸正是这里的屋主人,也是之前他们看见的老妇人。
张余时看到这一幕,心跳空了一拍。
这特么不就是鬼片里面常见的冒出来会害人的鬼么!
正常人都知道这老妇人不对劲,张余时甚至能发现边上的同伴们身体也像他一样僵硬了片刻。
然而下一秒,韦棠野朝老人走过去,担忧地问:“老太太,你身体怎么了吗?”
老妇人眼珠子转了转,可她的身体依旧藏在门后,没有移动。
“没事,被雨水弄湿身体,有些不舒服。”老妇人说着这番话时,眼神怨毒地盯着韦棠野身后跟随的蒲白,“小娃娃,你进来我屋子一下,我有些东西想给你。”
“但你们就不用跟进来了。”老妇人冷声地对着其他人说。
“只有我吗?”韦棠野皱了下眉问。
老妇人切换慈祥的神情看着韦棠野,又咳嗽一声,温和地说:“对,就只有你,我这里有你落下来的东西,你进来拿吧。”
韦棠野下意识扭头望向蒲白。
大家听到这句话,以为是韦棠野刚才急忙跑出屋子时落下什么。
但蒲白听到老妇人的话,心中想到的是在维尔斯家里他想到的一种可能——韦棠野说不定以前就来过这古怪的村子。
所以这个落下的东西,也许是上次韦棠野在村子落下的东西,这样一来,更深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想。
“你进去吧,我们在房外等你。”想通关键,蒲白对韦棠野意有所指,“你好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韦棠野听到蒲白都这样说了,她心中虽然觉得只有她一个人进去好像怪怪的,但她要是真落下东西在这里,那她得赶紧拿回来才行。
'不过,我是落下了什么呢……'韦棠野心中暗忖。
这时她还没有想到是这会和自己的过去有关。
“那我进去了哦。”韦棠野回神,对众人说了声,便快步朝屋子里走进去。
老妇人将门缝开得更大了些,但她的身体始终隐藏在暗影中,没有在韦棠野面前显露半分。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贪婪,只有眼前的女孩毫无戒备地走进来,心道:'这小娃娃可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
既然小娃娃主动进来,那她这次就不会让她轻易逃走了。
第76章
韦棠野径直地往里边走去,她身后的同伴眉头锁紧,有点不忍心看她进去,担心她单独进去后会出什么可怕的事。
可无论是蒲白,还是韦棠野本人,他们二人都对此刻自身身处在诡异环境中这件事显得尤为自在,似乎二人都不畏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另外几个玩家也就忍着没有出声阻止。
门在韦棠野进去时,“吱呀”一声彻底关上。
薄薄一层门将韦棠野和其余人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蒲英虽然比其他成员更了解韦棠野的实力,但还是再三确认:“哥哥,我们真的不进去吗?”
蒲白盯着紧闭的木门,道:“不能。”
“而且就算我们想跟着进去也不行,你没听见那老妇人根本就不同意我们进去吗?能进去的人只有韦棠野。”
“我们这儿那么多人,都没有像她这样完全接纳老妇人的异常,只有她能视老妇人为正常人,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都猜测老妇人就是副本怪物的一种,那你们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实力强劲的亚特兰蒂斯公会和机械公会都没有从各自的屋子里走出来? ”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最初我们猜测他们是躲雨,避免生病而不去屋外, 但在我们从维尔斯屋子里出来时, 也不见小道上有人。”
“他们是死光了吗?还是他们仍在挣扎着借待在屋子这个机会,想杀死副本怪物?”
蒲白的几句反问,让所有人都噤了声,他们不由得跟着思考起来。
蒲白盯着门,说:“我没猜测错的话,尚未见到的其他玩家,现在他们都困在屋子里了。”
“而他们暂时没有成功杀死副本怪物的原因是——”
“在我们已经怀疑屋主人有问题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杀死这种副本怪物了。”
蒲白提供一种全新的猜想。
“其实答案早就给出来, 我们一进入房屋,就拥有副本安排的身份,也了解到这里发生过奇怪的事,我们被动建立感知世界,去感应顺从这里的规则……我们现在的技能、行动都受感知世界的操纵。”
“那么,当我们想要杀死生活在感知世界里的怪物时……”
“是不是就要在这样一个感知世界里才能杀死?”
“所以眼下保持理智、质疑、防备的我们,真的能杀死副本怪物吗?”
蒲白继续反问。
现场落针可闻,而屋内的交谈声丝毫没有泄露出来,谁也不知道身处其中的韦棠野现在如何了。
最先跟上哥哥思路的蒲英喃喃说:“所以哥哥你是故意没让我们将小野离开后,屋里发生的怪事告诉她,因为她是在感知世界里行走最自如的人,也只有她现在有杀死副本怪物的能力。”
“我们不能从外在'唤醒'小野,要不然她会失去这次可以杀死副本怪物的机会!”
蒲英越说,眼睛越亮。
蒲白点了点头承认这件事,他继续说:“从她因为闹肚子而打开门离开这里这件事,就已经说明她的能力了。”
“因为只有小野彻底在'催眠'自己……”阿一也不禁呢喃,“太神奇了,原来这样才是完美沉浸在感知世界的状态么……”
“我猜其他公会的人还没能成功离开屋子的原因,就是杀不死副本怪物,他们也许还没想明白关键。”蒲白道。
而被蒲白提到的亚特兰蒂斯公会和机械公会的玩家们,正惊恐地坐在他们选择进入的村屋里。
这段期间,屋主人一直强迫他们留在这里,他们也知道屋主人有问题,期间有人忍不住诡异,第一次直接杀死屋主人,但对方死去的尸体竟在死去不久,又重新在屋子里的某一角落出现。
杀死屋主人这件事如同一个开关启动键,一次杀不死,玩家们就开始杀第二轮、第三轮……
可无论他们杀死对方多少遍,年迈的屋主人都会复生。
这场屠杀就像一场往复循环、永无休止的噩梦一般。
当这些快要陷入崩溃的玩家坚持不了,想要逃出屋子时,那门根本打不开。
他们就要被逼疯了,无论是在屋主人以人的形态出现,劝他们好好留下时,还是他们主动猎杀,对方被激到变成会匍匐在地的泥人蛇尸时,这些屋主人都只守着他们,没有杀死他们,只反复强调要休息好,才能去村外采药。
两个公会的人如今已经彻底没辙,他们忍着恐惧坐在屋子。
一行人不敢垂首,平视的视野里能看见对面的同伴们脸上同样惊恐的神情,可此刻所有玩家都能感知到自己脚下,正游走着一种如何可怖的怪物。
黏腻湿润的泥浆从泥人身上流下,屋主人化为泥人,如蟒蛇一般在玩家们的脚下慢慢游走,审视监督玩家们。
直到某一刻,有一名玩家忍受不了这种恐怖带来的压迫感,他暴起使用技能再一次杀死泥人。
屋主人伤口处的泥浆“吱”一声溅到他脸上、身上。
这些泥浆里都躲着无数细小的白色幼虫,它们畅快地停留在活人身上,在被寄主察觉的那一刻,被对方一边绝望大叫,一边用力地拍下落地……
泥人在玩家的尖叫声中不知何时消失了,直到一双干枯如树枝的手在疯了的玩家身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