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乌黑的眼睛望着明铮,看到他挣扎的样子,她唇边露出哂意:“池潇父亲答应和您合作什么了?您就这么听他的话,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心情?”
明铮眉心紧攥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我也不想听。”明灿深吸一口气,“反正以后你们也合作不成了。”
她收回目光,一眼也不再多看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男人,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
走在楼梯上,四周明明门窗紧闭,明灿却感到冷风肆虐,遍体生寒,手脚末端好像没知觉了一样麻木。
窗外夜色昏沉,浓云遮蔽了天空,没有一寸星光能落下。
本来以为回家这一趟,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听说父亲和姜宜初已经交往,没想到真正的大礼在这儿等着她。
慢腾腾地走到二楼,明灿扶着楼梯扶手,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另一个时空里她和池潇的关系会那么差。
今天听到的这些事,何止触碰到她的底线,简直要把她的底线切开,在里面满满地填上污泥秽土。
明灿很了解自己。
在另一个时空,在她还没有喜欢上池潇的时候,如果她经历了现在经历的这些事情。
何止不可能再喜欢上他。
她一定,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只希望他能离她的人生远远的。
永远,永远也别再来烦她了。
北城的深秋, 气温已逼近零下,宿舍落地窗上蒙了一层雾,往外只见模糊的夜色。
熄灯后, 池潇走到落地窗边, 将窗帘拉紧, 不漏一丝光。
摸黑打开一盏台灯, 他干脆地坐在地上,捯饬起了一个方正硬挺的纸箱。
床上的舍友探出头来:“直接送给她不行吗?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她到最后也不会知道是你送的。”
“知道了她就不会收了。”池潇将纸箱立起来, 测试了一遍里面的机关, 很流畅,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对舍友说,“轩哥,明天拜托你了。”
“小事。”舍友不禁感叹了句,“那些被你拒绝的妹子要是知道你暗恋一个学妹几个月都不敢表白, 不知道会有多崩溃,哈哈。”
另一舍友插嘴道:“老池, 说真的,你这条件主动追谁追不到啊?你都这样,整得我都不敢追我女神了。”
池潇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 垂眼看着完工的抽奖箱, 低声说:“再等等。”
他很清醒地知道,她不会为任何人动心。
所有接近她的行为, 都是飞蛾扑火。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冲动, 少年人的心动就像春天旷野上萌生的青草,蛮横又富有生命力,也许某一天这片野草疯长得接天连地,到时候就算再理智也控制不住。
次日,傍晚放学后,社团巡礼日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社团联合会的抽奖活动在食堂门口举办,抽奖桌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明灿手里捏着一张抽奖券,站在队伍最末排队等候抽奖。
她的目标是奖品中最容易抽到的、由书法社提供的“金榜题名”折扇。
排了快十分钟才轮到她,明灿走到抽奖桌前,桌后站着一名社团联合会的学长,好像认识她似的冲她扬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明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然后就无视了他莫名其妙的注视,抬起胳膊,将手伸进了抽奖箱的洞口。
箱子比想象中浅,她一下就摸到了底,随意挑了一张两折的纸片,拿出来。
在旁边等明灿抽奖的芮以晴挤过来,两个人一起看到纸片上遒劲有力的字样:“特、特等奖!”
监督抽奖的学长带头鼓起了掌,下意识转眸望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高挑少年,然后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条酒红色羊毛围巾,说是手工社提供的特别奖品。
“什么嘛……”明灿接过围巾,嘟囔了句,“我想要扇子的。”
芮以晴在旁边比她还激动:“扇子是三等奖,这个可是特等奖啊!而且一看就比扇子厉害多了。”
说着,她顺手把围巾展开,围到了明灿脖子上,笑道:“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明灿摸了摸柔软的围巾面料,戴着确实挺舒服的,她就没有立刻拿下来。
转身离开抽奖桌,把位置让给后面排队的同学,明灿几步走到食堂门口,站在玻璃门前,把玻璃当做镜子,照了照自己戴这条围巾的样子。
刚才站在这里的池潇见明灿过来了,便走到了食堂里头。
最后一抹霞光消逝在天际,校道上的路灯同时亮了起来,明灿投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也变得更清晰。
她理了理围巾,半张脸埋进去,对着玻璃门左转右转,从各个角度欣赏,唇角翘起浅浅的弧度:“确实挺好看的。”
一门之隔,食堂里光线稍暗,池潇就站在门后不远,望着门外的少女照镜子。
她眼里只有她自己,他的眼里也只有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试戴他亲手织的围巾,酒红色衬得少女肤白若雪,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忽然像月牙似的弯起来,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听见心脏在胸腔里不知疲倦地狂跳。
点开照片的一瞬间,池潇好像回到了高二社团巡礼的那天。
只不过,这次不再隔着食堂的玻璃门。
对面的少女,也不再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女孩明艳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脖子上围着熟悉的酒红色围巾,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发自拍,还让他点评一下这条“新买”的围巾,但没有点明围巾的秘密,像是等着他来说。
和十六岁那年一样,池潇一瞬不瞬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很久,直到小小的狗绳缠住了他的腿,他才回过神,将照片保存,收藏,回复了两条消息。
池潇这会儿正陪淼淼在宠物友好公园里遛狗,几分钟后,没等到明灿的回复,他又拍了几张淼淼和小小的照片发给她,接着给她拨去视频电话。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嗡嗡声持续了很久。
明灿从浴室里走出来,拿毛巾缓慢揉搓着头发,没有立时接起电话。
直到震动停止。
她在浴缸里泡得身上都发皱了,窗外夜色深重,淼淼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明灿还是没有看手机,又去把头发吹干,换上干净的睡衣,咚的一声躺倒在了床上。
心脏被难以名状的愤怒和烦躁包裹住了,即便洗了这么久的澡,也根本无法缓解。
她转身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好看】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让我猜猜,是抽奖抽到的吗?】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淼淼在遛狗[图片][图片]】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在吗?】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日月火山:【有点累】
日月火山:【睡觉了】
发完这两条消息,明灿将手机关机丢到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虽然知道一切都和池潇没关系。
但是,明灿现在真的不想和他结婚了。
他们这样的出身,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无论如何都抛不开家族。
明灿从不是习惯逃避的人。
除非碰到了真的无解的事情,又不能用斧头决绝地将其劈开,斩断一切相连的血肉。
一旦开口,她可能会控制不住对他说出很难听的话。
所以,在她没有冷静下来之前,还是拉开距离比较好。
一整个周末,池潇都没看见明灿,微信消息她也不怎么回。
周日晚上,池潇从公司忙完回来,和阿姨交接班。
淼淼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他床头放着一个新玩偶,池潇看着眼生,问了句哪里来的。
淼淼:“上完兴趣班回来的路上,妈妈给我买的。”
池潇愣住:“不是阿姨去接你的吗?”
“是妈妈呀。”淼淼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池潇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公司,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他的行程明灿是知道的,所以她是特意选他不在的时候代替阿姨去接淼淼,然后在他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吗?
“我没事。”池潇摸了摸淼淼的头,“快点睡吧。”
淼淼仍坐着不肯躺下去,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妈妈今天也怪怪的,你们真的闹别扭了?”
池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淼淼清澈的眼睛,他勉力笑了下,温声说:“不会的。”
顿了顿,他声音放轻些,接着说道:“至少我,肯定不会。”
小朋友心思单纯,即便有些担心,脑袋靠到枕头上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池潇倚坐在他床头,拿出手机给明灿发了条消息:【明天回来吗?】
这一次,明灿回得很快。
日月火山:【明天再说】
发完消息,明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这么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要么继续在一起,要么分开,就两个选择,非此即彼。
经过这两天,她多少冷静了一些,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了。
等明天,明天忙完,就找时间和池潇谈一谈。
翌日,星期一。
明灿下午的课结束后,来到A大,在能源动力系的实验室和创业团队的伙伴开会。
两个小时的会开完,明灿感觉脑子被僵尸吸走了似的,走出电梯的时候头重脚轻,差点栽倒。
好在身旁的男生及时扶了她一下,稳住了她的重心。
“没事吧?”陈奕骁温声问,“你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儿。”明灿不着痕迹地将被他握住的胳膊抽回来,“晚上没睡好而已。”
他们即将成立一个初创公司,届时会有很多注册和管理方面的工作,于是明灿把她在B大认识的最靠谱的学长,同时也是学生会主席的陈奕骁拉进了创业团队,成为核心的创业伙伴之一。
踏出实验楼大门,夕阳正对着眼睛照射过来,明灿不由得眯起眼,望见乌压压的下课队伍从校道上经过,骑车的占了大部分。
其中有个骑着辆墨绿色越野自行车的男生,瞧着还有点眼熟。
应该不是他。
他这会儿在家带娃呢。
收回目光,明灿和关凌思等人告别,陈奕骁问她要不要回学校一起吃晚饭。
“我不饿。”明灿说,“我就不回学校了吧。”
陈奕骁:“那你去哪?回家吗?”
明灿:“我想想……”
她犹豫着,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目光呆呆地向前瞭着,望见一辆墨绿色在前面拐角绕了一个大弯,径直开上了实验楼下的广场。
夕阳为车身镀上一层金,男生的额发在风中飞扬,下一瞬,自行车倏地停在明灿面前,骑车的人长腿斜支着地,目光在她和陈奕骁脸上转了转。
明灿怔然:“你怎么在这……”
“这儿是我学校。”池潇神色淡淡地,瞧不出什么情绪,“又不看我的消息?”
明灿慢半拍地拿出手机,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池潇发消息说送淼淼去同学家了,问她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不仅没看见他的消息,还出现在了他学校里,也不去找他。
“我刚刚在开会。”明灿说,“手机调静音了。”
“嗯。”池潇点头,接着问她,“回去吗?”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明灿抬眼望着他,脸上透着莫名的生分:“怎么走?”
她视线不由得落在他的自行车后座。
这辆车的牌子她认识,很出名的越野自行车品牌,原车肯定不带后座,显然是后来安上去的。
陈奕骁:“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这话是对池潇说的,暗示明灿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坐这么餐风宿露的交通工具。
“劳烦陈主席关心了。”
说罢,池潇长腿一跨,径直下了车,从书包里掏出一件防风的薄外套,打开披在明灿肩上。
明灿后退了一步:“我不冷。”
看见她下意识的戒备,池潇心脏抽动了下,手上动作没停,只是变得小心翼翼,帮她披好衣服,低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过来。”
“算了。”明灿瞥一眼他的自行车,“就这个吧。”
她走到自行车旁边,拍了拍后座,背对着两个男生,侧身坐了上去。
池潇很快绕到她面前来。
垂眼瞅见她白生生的脸蛋,没有在看他,眼睛发直地望着前面熙熙攘攘的道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弯腰握住明灿身上披的外套的衣角,池潇将拉链头两端对齐,忽然听见明灿喊了声“学长”,他抬起眼睛,才发现她喊的不是他。
“拜拜。”明灿朝陈奕骁挥了挥手。
池潇指尖捏着拉链,一下子从最底端拉到了最上面,领子竖起来,包住了女孩瓷白的下巴。
明灿不得不收回目光,下唇碰到冰凉的拉链,她伸长脖子把下巴解放出来,没好气地看着池潇说:“快走吧。”
池潇将书包反背到前面,载着她往校门的方向骑去。
明灿这辈子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双手紧张地抓着屁股下面的坐垫。
校道上有不少减速带,她被颠了好几下,终于舍得抬起手,轻轻攥住了池潇的衣服。
暮色四合,随着金乌沉入地平线,气温降得很快,明灿却丝毫不觉得冷,忍不住仰起头,望见池潇的头发在风中放肆地飞扬,平直宽阔的肩连着劲瘦腰身,像座峻拔的、让人仰望的山峰,能够抵挡住前方袭来的所有风雨。
微风送来熟悉的薄荷清香,余晖流淌在男生微微鼓动的白色卫衣上,像随风而起的金色河流。
明灿不自觉攥紧了他腰际的卫衣布料,手指时而隔着衣服,触到温热紧绷的皮肤。
两公里的路,明灿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没有靠得太近,耳边充斥着道路的喧嚣,还有她自己规律而又快速的心跳声。
池潇骑得并不快,二十多分钟才骑到家楼下,明灿全程只是抓着他衣服,没有靠过来一下,也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他问她想吃什么。
“不饿,开会的时候吃过东西了。”明灿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转身回了主卧。
房门关上,她背贴着门,猛地出了一口气。
实在是。
说不出分手。
和他分开,绝不是她可以办到的事情。
明灿走进衣帽间,换身了轻便的居家服,又来到卫生间,捧起凉水扑到脸上,一遍又一遍,直到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灿戴上束发带,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擦干净脸,对着镜子摆了个平静淡然的表情,这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怎么了?”
“喝果汁吗?”男人站在门外,左手递过来一杯鲜榨果汁,是她最喜欢喝的青瓜雪梨。
明灿淡定地朝他伸手:“给我吧。”
池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果汁仍握在手里,低声问:“我能进去吗?”
“你进来干嘛?”
“随便看看。”池潇说,“来这儿这么久了,都没进你房间坐一坐过。”
明灿仰眸看着他,目光像被火星子点着了,突然变得滚烫。
“可以。”明灿咬了咬牙,不等池潇动作,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拽进了她的房间。
房门在身后砰地阖上,池潇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做,手上的玻璃杯轻轻晃动了下,青绿色的果汁飞溅了几滴出来。
明灿手按在他胸口,仰起素净的脸,脸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他,像锁定了一件她的所有物,艳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进来了就永远不要再想出去。”
仿佛想把他永远囚禁在这里,抛却一切身份,只属于她一个人。
池潇忽然弓下身,像是忍耐已久,终于受不了了似的,用尽全力抱住了她,低哑的声音沿着骨骼传进她肺腑:“你再不理我,我真的要死了。”
明灿怔怔地闷进了他怀里, 不知为何,眼眶涌上来一股酸涩。
身体被修长的臂膀紧紧箍住,力劲之大, 好像要将她揉进骨血, 与他合为一体。
男人下巴埋在她颈窝, 凌乱的短发轻蹭在她脸侧, 明灿被动地踮起了脚,紧贴的胸腔隔着衣物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这一瞬间,明灿意识到池潇肯定知道他家里对这场联姻有怎样的要求。
他很清楚她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 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能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
说出来有什么用呢。
思及此, 明灿小幅度挣扎了下,手抵在池潇胸前,将他推开一些。
她眼眶有些红,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明亮,镇定地直视着池潇说道:“我没有不理你, 只是……不想和你们家联姻了。”
她语气还算平静,忽然话锋一转, 抵在他胸口手攥住他的衣服,整个人凑上前去,告诫似的说:“就算不联姻,你也是我的人。我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她看中的人, 长这么大唯一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池潇手臂环在她腰后,胸口微微起伏着, 冷白的皮肤染上一层微醺似的绯色,琥珀色眼睛凝视着她, 像个忽然得到宽赦的犯人,从绞刑架上释放下来,蒙在头上的黑布被扯下,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让人觉得生命是如此不可思议。
他缓慢地呼吸,将紧张的情绪收敛起来,眼底渐渐浮上笑意:“是要我入赘的意思吗?”
“没错。”明灿不客气地揪紧他的衣领,眯眼,“你有什么意见吗?”
语气带着掌控者的意味,不容抗拒,好似他要是敢有意见,她就会立刻找根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关在这里永不见天日。
“没有意见。”池潇回答得很干脆,罩在她腰际的手贴近了些,隔着轻薄的家居服抚摸她腰窝的折角,低声说,“我就是,还想再挣扎一下。”
明灿被他摸得几乎立刻就腿软了,攀在他胸前借力,声音发颤:“挣扎什么?和你爸谈判吗?”
“嗯。”
“怎么谈?”
明灿对池潇父亲的印象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封建上位者,顺他者生逆他者亡。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她说,“你打算用父子亲情威胁你爸吗?”
不管怎么说,池潇都是池延鹏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也是他一直以来培养的继承人,如果池潇真的拿这个去威胁他爸,或许会管点用。
毕竟再冷血的人,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直以来寄予厚望的长子抛却一切,连他这个老父亲都不认。
池潇语焉不详地“嗯”了声。
其实并不是。
用父子亲情威胁他爸这招,他之前已经用过了,在向父亲表明他喜欢明灿,不管不顾地讨要和明家这门婚事的时候。
当时,他愿意放弃池家给予的一切,只要能和明灿在一起。
那一次父亲妥协了,同意推掉和楚家联姻的计划,转而联系上了明家。
但是同一招不能用两次。
父亲那样独断的人,被逼狠了,说不定真的会让他滚出去,随便和谁在一起,从此和池家再也没有关系。
池潇从前确实是个物欲很低的人,不在乎金钱权势,正所谓无欲则刚,他并不介意被扫地出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明灿不是因为他家里的条件才喜欢上他,可是她也说了,那些是锦上添花,是有了就会更好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和她并肩而立,一起站在高处。
纯靠卖肉的话,能绑住女人的心多久?
别看明灿个性非常强势,喜欢所有人都听她掌控,其实她骨子里还是个非常慕强的人。
她只看得上最好的。
所以,池家继承人的位置,他想继续抓住。
不想失去一切,变成和她差距太大的废物。
至于该怎么和父亲谈判,池潇虽然还没想好,但是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他也不是只有血缘关系这么一张牌。
他还有脑子,有能创造新的财富的,真正的价值。
“你在想什么?”明灿踮起脚,将池潇整个人壁咚在墙上,“干嘛半天不说话?”
她现在暴躁得像根浸了火油的引线,本来就因为池潇家里的事儿看他非常不爽,现在他稍微有点心不在焉,她就像点着了似的噼里啪啦,要炸开了。
“没干嘛。”池潇被她挤得后背贴紧了墙,垂眼温柔地看着她,无奈道,“能不能先让我把果汁放下来?”
明灿一愣,才想起他左手一直抓着杯青瓜雪梨汁,是刚榨好拿给她喝的。
“哦。”明灿退开一步,松开了一直揪着池潇衣领的手,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顺着他胸膛一路滑了下去,不轻不重地刮过男人结实的胸肌和腹部,直到在他衣摆那儿离开。
池潇神色未变,敛眸淡淡睨着她,身上肌肉却像是属于她指尖的臣民,在她撩拨的一瞬,立刻绷紧了。
卧室门内是一条短短的走道,天花板上两排无主灯投下暖黄的光芒,照得人眼睛都要融化。
就着这旖旎的灯光,池潇看见明灿细白的脖颈下,锁骨上面一点的地方沾了滴浅绿色的汁水。
想来应该是他刚被她拽进来的时候,没拿稳杯子,不小心溅上去的。
她的体温似乎挺高的,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那一滴果汁似乎都要被烘干了。
明灿正欲转身,让池潇往里走。
下一瞬,她刚退开的身体又被搂近,池潇忽然俯身凑向她的脖颈,温热的嘴唇贴在她锁骨上方,似乎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明灿全身过电似的一颤,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胳膊,免得腿软栽下去。
“你、你干嘛?”
池潇很快直起腰,云淡风轻地说:“你那儿沾果汁了。”
话落,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眼睑半敛着,冷淡的眸子变得幽暗深邃,像只勾人的狐狸。
明灿看到他眸底映出的她的脸,被晚霞晒透了似的艳丽。
她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有点干渴,忙不迭双手拿走池潇手里那杯果汁,捧到唇边。
池潇:“太凉了,慢点喝。”
明灿不搭理他,一大口冰甜灌入喉咙,舒服极了。
手腕忽地被捉住,池潇将她的手连同杯子拿开些,俯身去吻她的唇角。
尝到果汁的甜味,他眸底颜色更深,却没有深入她唇缝,只是浅尝辄止。
明灿被他搅得心痒,刚想亲他他又走了,忍不住发起脾气:“要喝拿去。”
“不用。”池潇堂而皇之道,“只喝你流出来的。”
明灿登时想捂住耳朵,止不住想起上回在车里弄了他一脸,整个车厢里尽是咕叽的吞咽声……这话太下流了,肯定不是她脑子长歪刻意要误解。
她双手抓紧了杯子,又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眼睛却不受控地向上仰,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什么时候去接淼淼?”明灿突然问。
“八点。”
“噢。那还早。”
明灿刚才看过时间,差不多六点一刻。
主卧的全景窗户窗帘敞开着,西天的绮霞还未彻底散尽,空气像被染了色的实体胶质,朦朦胧胧,半个城市都笼罩在昏昧的粉紫调光晕中。
“怎么不接着喝?”池潇问。
说完又低头亲她,还是只亲唇角,好像那儿还沾染着没被舔舐干净的汁水。
“不是你说太凉的吗?”明灿抓着杯子,轻声细语地说,“我也觉得太凉,喝不下去了。”
“那岂不是浪费了。”
“不浪费。”明灿咬了咬唇,乌黑的眸底隐隐摇曳着火光,将她本就明艳的脸庞点缀得更为妩媚。她单手举起杯子,杯沿抵着唇,却没有张唇喝,手握着杯子慢慢倾倒,碧绿的果汁混着晶莹细小的果肉从唇角,顺着唇角淌下来,沿着白净细腻的下颌,坠落到脖颈,锁骨,接着滑过柔白的胸口,直至隐没在丝质家居服下面,渐渐把布料也染成了浅绿色。
明灿轻轻地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地战栗。
果汁黏腻的感觉好似能钻到皮肤底下,顺着血管缠糊住了她的心脏。
但心脏还是不顾一切地剧烈地跳动着。
女孩的眼睛是世上最明亮的宝石,此刻像蒙了厚重的水雾,光芒穿过雾气变得荡漾,却依然有着与世无双的骄矜和高贵。
她仰头看着池潇,慢慢放下杯子。
“你喝吧。”她说。
命令的口吻,声音却是娇脆,尾音微微颤抖着。
一杯果汁有几百毫升,大半杯都浇到身上,明灿的腿都被淋湿了,丝绸质地的裤子贴紧了大腿,黏得不行,丝丝缕缕的冰凉很快就被她的体温熨热,淌到脚上的时候,都不觉得冷了。
池潇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惊讶于她的大胆。
“只能用嘴?”
“别的地方能用喝这个字吗?”明灿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学老师,不允许错误的词语搭配。
“那正好。”他低眸,“我喉咙干得要冒火了。”
说完便欺身吻住了她被果汁浸得湿润的嘴唇,沿着她下唇的轮廓描摹,舌尖将沾染在她唇角的果肉卷进口中。
“好甜。”
“你……别说话。”
“那不行。我亲手榨的果汁,我自己不能夸?”
“再说了。”池潇漫不经心道,“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我天生话多。”
“……”
明灿被他呛得脸更红,双手泄愤似的掐他肩后鼓胀的肌肉。
男人滚烫的唇舌很快行进到她下颌,舌尖细致地舔她漂亮的脸蛋轮廓,接着又沿青绿的路径,虔诚又迷乱地吻下去。
第89章 挨着
明灿洗澡一直以来都很细致, 要花很长时间,这一次更是破天荒的漫长,蓄意倒在身上的果汁的浅碧色好像染进了皮肤里, 轻易冲洗不掉, 偏要反复地拂拭, 甚至搓碾研磨, 才能彻底得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