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by云水迷踪
云水迷踪  发于:2024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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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灿盯着手腕上的新手表,眼睛发直。
身旁的男生缓缓站起来,低声说:“我得走了。”
明灿仰起头,望见他衬衫西裤,白撞黑的装束,简约又利落,身材比例完美得没话说,长腿一迈就是时装周现场。
池潇今天来参加酒会,并不是为了找明灿。
他甚至没有想要和她见面,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他在她家人面前露头,只会引来风言风语。
谁曾想,一来到酒会现场,就看到她被她哥那样对待。
真忍不了。
“我去找我爸。”池潇看了眼时间,他答应淼淼只出门两个小时,虽然淼淼已经睡着了,但他最好还是说到做到,早点回家。
明灿仰头望着他,道了句再见。
池潇点头,没多言,大步离开,身影在悠长的廊道里,像一座峻拔山峰,又像一阵冷冽的剑风。
他好忙啊。
明灿抿了抿唇,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一个童话人物——仙度瑞拉。
白天在家里洗扫做家务,晚上变身成为最夺目的贵族,来到奢华的晚宴,徜徉舞池中。
十二点钟声一响,他又要匆忙离开。
明灿低头,瞥见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有手里的黑色手机,忽地一笑。
仙度瑞拉匆忙离去,落下了水晶鞋在她手里。

刚从明灿身边站起来的时候, 池潇就发现落了手机和外套。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问她要,就让这些东西留在她手里, 径直离开了。
回到宴会大厅。
无数盏水晶吊灯和壁灯交相辉映, 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觥筹交错, 轻歌曼舞,池潇从旁走过,一身疏冷, 仿佛与这热闹红尘格格不入。
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父亲, 威严的中年男人目光早早落在他脸上, 好似正在等他。
“爸。”池潇不做寒暄,开门见山,“我们谈谈,去休息室吧。”
池延鹏早前给池潇发了这场酒会的邀请函,叫他来参加, 当时池潇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具体什么原因也懒得说明。
池延鹏深知池潇的脾性, 他从小就孤僻,不爱抛头露面,无论多重要的场合,只要他不想来, 八头牛也拉不动, 池延鹏遂没有强求。
此时此刻,他凝视着面前的长子, 这个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的年轻人。上一次见面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不知为何, 池延鹏觉得现在的池潇和一个多月前的他不太一样了,那双总是淡薄的,好似对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池延鹏:“不是说不来吗?”
池潇:“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在侍应生指引下,两人来到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侍应生退出,正欲关门,忽然被一道温柔的女声叫停。
段含烟走进房间,池延鹏看到池潇眉心攒了一下,沉声说:“她是你继母,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池潇:“没有。”
休息室里摆了一圈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可惜无人落座。
气氛仅安静了几秒,池潇似是赶时间,清冷的声线仓促地打破了平静:“爸,我深造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决定留在国内,保研A大。”
因为楚家也会参加这场晚宴,池潇知道自己一旦出席,免不了要被长辈硬凑鸳鸯,所以他坚决不赴宴,即使后来得知明灿会来,也没有改变想法。
直到今天早些时候,他偶然得知,父亲竟然正在着手送他和楚知雨一起去美国留学深造了。
他们年纪还小,联姻的事情尚未搬到台面上,池潇之前一直觉得这事儿还有很大的转圜余地,可以慢慢解决,没想到父亲突然要插手他的学业,加上淼淼的到来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池潇忽然就等不起了,脑袋里一根弦绷得极紧,催促他必须立刻和父亲摊牌说清楚。
于是,今天晚上,照顾淼淼睡着后,他回到常住的房子,找了套正式的衣服换上,然后就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
池延鹏对池潇的话不置可否,兀自说起另一件事:“你和明家最小的那个女孩子认识?”
池潇平静颔首:“你看见了?”
池延鹏神色冷了几分:“我没看见。你楚叔叔看见了,过来问我。”
池潇:“她是我的心上人。”
没有任何铺垫,池潇突然表明了心迹,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饶是池延鹏再老练沉稳,这一刻也免不了错愕。
难以置信。
这样的话居然会从池潇嘴巴里说出来。
池延鹏忽然有一种,重新认识了这个年轻人的感觉。
他很快收敛了波动的神色,拧眉道:“你应该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你二叔二婶看中的。”
池潇唇角拉平,罕见地露出放肆神色,仿佛全然不在乎旁人如何:“我也中意她。”
池延鹏:“不行。”
父子之间剑拔弩张,一直沉默的段含烟忽然软言道:“老公,你也别着急否定。难得阿潇有喜欢的女孩子,阿曜那边也还没有尘埃落定,都是可以谈的,而且我看明家那个小姑娘长相气质都很出色,性格也乖巧可亲……”
“你懂什么?”池延鹏打断她,视线冷峻,直接将段含烟的后话堵回去,徒留讪笑。
他一眼就看穿了段含烟的心思。
他想和楚家联姻,并不是因为老友情谊,而是因为楚家所从事的领域和深耕的资源,未来能给池家带来最大助益,楚知雨又是独生女,楚家的一切最后都会属于她,池潇和楚知雨结婚之后,所拥有的权力和资源将会比他这个父亲当权的时候更甚。池延鹏怎么看不出来,他的现任妻子不希望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子拥有这么强大的妻族助力,然后毫无悬念地继承家族企业。于她而言,池潇的联姻对象家世越差越好,池潇不和楚知雨结合,她是喜闻乐见的。
池潇对于父亲和继母的暗流涌动不感兴趣,兀自说道:“明家在北城的地位比楚家高,企业体量也更大,为什么不行?”
池延鹏额角跳了跳:“是,明家的体量是很大,但楚家是你楚叔叔掌权,他只有一个女儿。明家现在的掌权人有四个儿女五个孙辈,你喜欢的姑娘是他权力最小的儿子的女儿。我说到这儿,你是不是在想,明家现在继承之战胜负未分,或许明灿的爸爸会成为最终赢家,执掌整个明氏,那明灿也会变成掌权人的独生女?”
池潇没有说话。
池延鹏:“你还没进社会,看不清明家现在的局势。你以为明家还能完整地落在谁的手上吗?早在明董不满长子昏庸,使了个昏招将二子三子提拔上来,又迟迟选不出继承人,没法平衡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明家就已经走向四分五裂的不归路了。你若是和明灿结婚,你以为她大伯二伯手里的资源能为我们池家所用吗?不反过来制约我们就不错了。明家注定要分裂、要衰败,那三个继承人候选者里,哪一个有魄力和手腕能扭转乾坤?我就说到这,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别再纠结于这笔不划算的买卖。”
池潇听到这里,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的未来,他的婚姻,在父亲的眼里,就是一笔需要分斤掰两算至毫厘的买卖。
“我知道了。”池潇淡淡道,“你说的有道理,明家确实是一副大厦将倾的样子,和明家联姻比不上楚家。”
池延鹏:“你懂了就好。”
池潇扯了下唇角:“楚家这么好的姻缘,给我好像有点可惜。”
顿了顿,池潇忽然看了眼段含烟,道:“爸,你问问楚叔叔,能不能等阿珩二十年?反正都是池董事长的儿子,和谁联姻不一样。”
池延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池潇:“你眼里最划算的买卖,我想让给阿珩。我要不划算的那个就行了,做哥哥的本来就该让着弟弟,这不是你以前经常对我说的吗?”
“阿潇,你开什么玩笑?”段含烟挽住丈夫胳膊,拍了拍他气得僵直的背,温声劝道,“阿珩才几岁?别再说这种话惹你爸生气了,最近年末,他的事情本来就多,你就别添乱了。”
“提醒迟了,姨,都已经乱成这样了。”池潇唇角提着,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爸,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建议你别急着说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因为除了这个选择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意思是。
他只和自己中意的人结婚。
否则就孤独一生,不会有其他选择。
池延鹏已经很久没有听儿子说过这么多话。
印象中的他沉默寡言,像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失语者,但池延鹏一直知道,池潇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外界的一切勾不起他说话的欲望,他便保持沉默。
今天,他倒是很有说话欲望。
一字一句,像长了倒刺,深知往哪里扎最容易刮烂人的血肉。
“你以为我不敢放弃你吗?”
池潇弯腰给自己倒水喝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压抑至极的一句。
他直起腰,淡漠道:“随意。”
从小到大,池潇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重要的人。他从能听懂人话开始,耳边就充斥着父母无穷无尽的争吵,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几乎从未在他身上灌注过爱意,后来他们终于分开,池潇跟着父亲,父亲对他非常严厉,要求极高,他曾以为这也代表着重视,然而当他完成了父亲的要求,甚至比他要求得做得更好的时候,他得不到任何期待中的反馈,不对,是根本就没有反馈。
曾经有好几个瞬间,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不断运行的、没有任何情感需求的程序。
所以,对于父亲刚才那句质问,池潇很难产生什么感情起伏。
放不放弃,有区别吗?
池延鹏心脏紧缩,脸色黑得难看。
他真的不敢放弃池潇。
在他眼里,池潇就是唯一的继承人。现任妻子的两个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池延鹏已经能看出来,他们的资质非常平庸,每天在家里除了打打闹闹玩玩具,没有任何正经事做,教训两句就疯了似的大哭,和他那个从一两岁开始就是天才的长子怎么能比?
他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妥协了,缓声对池潇说:“你要知道,感情是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你今天或许非常喜欢她,但不代表你明天、后天……很久以后,还这么想。”
池潇这会儿也收敛了满身倒刺,低声说:“爸,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你和妈在家里吵架,吵得很凶,我跑去乐汀老师家里躲着,在院子里玩石头的时候,院子外边的小朋友隔着栏杆嘲笑我是爸妈不要的小孩。我假装没听见,不想理他们,但是有人非抓着我去和他们理论,逼他们向我认错。”
池延鹏闻言,狠狠愣住。
他从来不知道池潇身上曾经发生过这种事,今天之前,他也从未听池潇提起过童年。
池潇:“从那天到现在,也十四年了,是我人生的三分之二。”
池延鹏有一阵没说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旧事,他忽地自嘲地笑了下,问池潇:“她也像你这么想吗?”
一厢情愿的话。
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父子俩仿佛都很了解什么样的话最扎对方的心。
池潇:“那是她的事。我只管问心无愧。”
话落,池潇称晚上还有事,礼貌告别之后,这便打开休息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廊道里成排的射灯打出一条明晃晃的光路,照得人眼晕,厚重的地毯踩在脚底,用力点仿佛就会陷落其中。
池潇抬手捏了捏眉心,终于有时间看一眼智能手表。
日月火山:【[图片]】
日月火山:【淼淼又趴睡了!】
日月火山:【[图片]】
日月火山:【太好了,翻回来了】
日月火山:【这个监控机器人怎么操控不了啊?我想去我房间看看】
日月火山:【好的,会弄了】
日月火山:【?】
日月火山:【我发七条消息你不回???】
日月火山:【……】
日月火山:【再给你三分钟,如果你还不回复,我就要用你的手机给我发下跪求饶的表情包】
池潇点开聊天框的时候,最后一条消息刚跳出来。
明灿不久前拿来了自己的手机,下好监控软件看淼淼睡觉,没有再用池潇的手机。
她发最后那句话只是为了吓唬他。擅用别人的微信是不礼貌的行为,况且她和池潇也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刚发出去不到二十秒,明灿就后悔了,人家说不定在忙正事,她不该耍这种无聊的臭脾气。
正准备撤回的时候,聊天框里忽然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cx:【[下跪求饶.gif]】

活灵活现的简笔画小人, 在聊天框里冲着明灿头像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了。
明灿呆了呆,下意识想, 这不是我拿他手机发的呀?
这人未免太识相了。
明灿抿唇笑, 眼疾手快地截了个图, 免得他撤回。
她此刻还游荡在宴会厅外边, 肩上披着池潇的西装外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日月火山:【饶了你了,平身吧】
日月火山:【你什么时候来拿手机和衣服?】
池潇以为他走之后, 她会把他的东西随手丢给侍应生让拿给他, 然后回去宴会厅里。
没想到, 听她的口吻,似乎还在大厅外边等他。
池潇低头盯着手表,边走边回复:【马上】
他长腿阔步,穿梭在人群中,整个人仿佛和周遭的一切隔绝开了, 对热闹喧嚣视若无睹。
一道视线短暂地跟随了他几秒。
收回目光,池曜听到母亲在身旁喊他:“阿曜, 你哥在那儿呢,走过去了,你不去找他吗?”
“不了。”池曜扬了扬手机,“我要打游戏。”
“打打打, 成天就知道打游戏。”李冉白了他一眼, “阿潇就比你大一岁,现在都去星驰的算法科学院搞研发了, 你还在这儿打游戏。”
“人各有志嘛,家里有一个哥那样的就够了。”池曜说着, 吊儿郎当地从身旁侍应生手拿的托盘上,取走一杯威士忌,和李冉碰杯,“妈,cheers。”
李冉真不想搭理他,但还是拿起高脚杯,陪他喝了一口。
正宗的苏格兰威士忌,有点冲,池曜喉咙像被烟熏,猛地咳了两声,弓着身想笑,又笑不出来。
不久前,舞会时间刚刚开始的时候。
池曜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找明灿,想邀请她跳舞。
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迟了一步,亲眼看着池潇朝她走过去,挡在她和另一个年轻男人中间。
池潇带着明灿离开宴会大厅的时候,也在人群中看见他了。
兄弟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池潇只愣了一瞬,之后便坦坦荡荡与池曜对视。
没什么好遮掩的,他确实和他喜欢同一个人。
对于这个人,他不会退让半分。
很快有人从他们中间经过,隔断了视线,再然后,池潇和明灿的身影消失。
池曜从始至终站在原地,双目失神,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没什么好抱怨命运不公的。
晚宴开始后,他一直和明灿待在同一个大厅里,池潇则是刚刚过来,却能先他一步找到明灿,出现在她身边。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输得很彻底。
更何况,他对于明灿的执著,本来也是因池潇而起。
那是大学前的暑假,因父亲工作变动,池曜举家迁回国内。父母费了挺大劲儿才把他塞进顶级学府B大学金融,录取通知书到手那天,母亲不无忧虑地对他说:
“你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B大里头全是学霸,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被别人狠狠甩在后面。一定要向你哥学习,他这次期末考绩点全系第一,还拿了个据说很厉害的奖学金……”
这些话,池曜听了十几年,耳朵都要长茧了。
在爸爸妈妈眼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学习优异,性格成熟、稳重又自立,比他这个亲生儿子强了百倍。他们虽然没有因此就对池曜不好,还是很爱他宠他,但是日久天长地在池曜耳边夸他哥,让他向他哥学习,还是让池曜心里产生了一些阴影,觉得哥哥像一座压在他头上的大山,如果爸妈能选择的话,一定更希望哥哥做他们的孩子。
为了躲避长辈的唠叨,那个暑假的很长一段时间,池曜都住在池潇那儿。池潇从小独立,高中阶段就图清净搬出了池家,独自一人住在名下的房子里。那是个几百平的大平层,空荡冷清,池曜住进去之后,无法想象池潇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待得下去。
很快,他发现池潇在这里有一个秘密基地——一间巨大的手工工作室,面积比主卧还广,长长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几十种切割、雕刻、打磨用的工具,靠墙一面的壁柜通天达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材,许多光看颜色质地便知十分名贵,还有很多池曜根本不认识的材料和工具,房间里设置了专门的控温控湿系统,看上去非常专业,丝毫不像一个业余手工爱好者打发时间的地方。
和这间工作室比起来,整个大平层里的其他区域倒像是附带的,毫无乐趣可言。
后来,池曜时不时就跟着池潇在这里做点手工玩。
手工室最深处还有一道门,门上安了密码锁,池曜很好奇,池潇说那里面就是个储物间,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普普通通的储物间有必要特意安一个锁吗?
手工室里这么多工具、材料,倒是没看见多少成品,池曜心想哥哥多半是把做好的东西放在那个储物间里了,但是因为做得比较丑陋,所以不好意思展示给他看。
某天,家里只有池曜一个人在,他溜达进手工室,站在那扇门前,想着随便试一下密码,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打开。
池曜先试了池潇的生日。密码错误。
他想了想,又试了下池潇的手机密码。那串数字特好记,池曜某次无意中瞄到了,一直没忘。
只听“嘀”的一声,密码正确。
厚重的实木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门后的空间幽暗、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清香和漆料的辛辣,池曜打开灯,抬眸看见悬挂在巨大玻璃柜中的一整排小提琴。
整整九把,琴面反射着灯芒,光花流溢,仿佛下一秒就要齐齐奏出乐声。
池曜怔了怔,心想哥哥什么时候有收藏小提琴的爱好了?
忽然间,他意识到什么,凑近观察那九把琴,最左边的两把工艺很是稚嫩,越往后越精致流畅,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制琴师技术的进步……
难不成,这些是他纯手工做的?
池曜接着在旁边看见一大堆专业制琴器具、手工图纸和几把半成品、废品琴,彻底证实了猜想。
玻璃柜里九把琴,颜色造型不一,唯一相同的,是每把琴的面板下方,靠近琴尾的位置,都刻有一串精美的花体字——Seraphina Ming。
显然是某个女孩子的英文名。
池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子或许就是他哥人生里,绝无仅有的过不去的难关。
他猫在这儿积年累月地做了这么多把琴,又把这一切死守在心里成为秘密。
要么,他连追她的勇气都没有。
要么,就是追过了,却被狠狠拒绝。
难以想象,池潇这样的人,竟然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惨遭滑铁卢。
池曜非常好奇这个女生是谁,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没有向池潇打听,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大学入学后不久,他居然在中秋晚会的后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英文名,印刻在不同的小提琴的同一位置,小提琴的所有者是他的同班同学明灿。
池曜莫名非常肯定,哥哥暗恋已久的女孩子就是她。
她漂亮,聪明又干练,刚入学不久就成为学校里远近闻名的女神。班上一大票男生仰慕她,从中秋晚会之后,池曜也成为其中一员。
抱着“哥哥做不到的事情,他或许能做到”的心态,池曜开始追求明灿。
他跟个哈巴狗似的赖在明灿身边,即便天天挨白眼,他的心态也非常平和,就像在玩一场可有可无的追求游戏。
一段时间后,金融系迎来系内篮球赛,明灿和池曜所在的班级在男篮女篮上皆失利,被其他班虐得很惨。
最后还有一轮男女混合趣味赛,金融系女多男少,每个班级上三名女生和两名男生,男生必须遵守正常篮球赛规则,女生则放宽了肢体犯规的判罚,只要别做得太过分,裁判都不会吹。
池曜是他们班篮球技术最好的一个,一上场就被对手方的女生盯紧,拖拉拽抱无所不用其极,他还不能还手,整个人快被对面给撕了,裁判在一旁看得直乐呵,就是不吹哨。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身前忽然闪过来一个人,背影高挑纤瘦,乌黑的马尾高高晃荡,露出的一截脖颈白得扎眼。
女生背对着他,极认真地说:“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池曜身形一顿,呼吸乱了节拍,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保护我?”
“像这样。”
话落,明灿一边撞开一个女生,另一边又使上吃奶的劲儿重重踩上一个男生的脚,紧接着又转身死死抱住从斜刺里冲过来想抢池曜手中篮球的女生,那画面,怎一个泼辣了得。
在明灿的保护下,池曜扳回了一些比分,可惜最后还是输了。
散场时,池曜跟在明灿身边,提醒她头发乱了。
明灿抬手抓住发绳,扯下来,顺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她扭过头,美丽的面庞微微扬起,没什么力气地对他说:“这样好点了吧?”
池曜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屏住,心跳如雷动。
明灿懒得听他答复,摆摆手就走了。
从此以后,池曜心里再也没有疑惑,为什么池潇会用那么漫长的光阴死磕一个人。
明灿那样的人。
真的很难不叫人心生向往。
宴会厅外的廊道上,明灿刚给池潇发去一条消息,告诉他她还在原来那个地方,就听见身旁传来脚步声。
“抱歉,等很久了吧。”
池潇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解开了,脸色很白,整个人透出一股散漫疲沓,好像去哪儿和谁打了一架。
“还行吧。”明灿撇撇嘴,站起来,随口问,“你和你爸说什么了呀?”
“他想送我出国留学。”池潇说,“我拒绝了,告诉他我要保研。”
“哦,为什么?”明灿一边问,一边很随意地把他的手机和西装外套递过去。
池潇看着她,没有立刻接,扯唇笑了下,反问她:“你猜为什么?”

明灿刚才以为池潇在他父亲那儿被训惨了, 才会白着一张脸出来。
这会儿见他还能逗她,说明心情也不是太差。
“我管你为什么?”明灿一脸无所谓,忽然间, 她联想到什么, 目光怔了怔, 低声, “你该不会……”
像是料到她在想什么,池潇故意放慢了语速,悠悠地说:“当然是因为……学业。我觉得在国内发展更好。”
明灿白了他一眼, 心底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不希望池潇因为她或者淼淼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他的未来如何发展不应该受旁人影响, 永远都要走在最好的、最适合他的那条路上。
明灿找补了下:“我刚才想说的是,留在国内可以盯着你爸,免得继承人的位置旁落。”
对于继不继承家族企业,池潇之前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权力欲望不像明灿那么强,大部分时候, 他对一起都漠不关心,更类似于无欲无求的那种人。不过, 既然明灿提了,那么他以后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说的有道理。”池潇敛眸笑了下,“不过,我刚才以为你要说的是别的。”
明灿别开眼:“哪有什么别的。”
“有。”池潇说, “我以前挺想出国的。不是因为出国有多好, 只是因为我妈妈在国外,留学了就可以离她近点。”
他没有直说。
只是用这个例子告诉明灿, 他没她想象中那么理智,他是会因为学业、事业以外的一些因素, 来决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
他之前想出国,现在忽然不想出国了。
之前想离妈妈近点,现在又是想离谁近点?
很快,池潇用一个问题,间接地告诉明灿答案:“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明灿不是傻子,她有点怀疑池潇刚才跑去和他爸聊的可能就是关于她的话题,否则他这么个内敛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会平白地要和她聊什么未来。
明灿深吸了一口气,诚实地答:“我应该也会保研吧,暂时不考虑留学。”
大学毕业之后,她打算一边深造一边创业,留在国内显然更方便些。
明灿有点不适应现在这个氛围,好像在相亲,但是和刚才跟池曜一家相处的时候又不太一样,那时的她可以从头武装到脚,温和谦逊无懈可击,对方无论出什么招她都能淡定化解,现在就不一样了,聊着聊着,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被池潇带着跑,他随便问一个问题,她就浮想联翩,脑补出了一堆事儿,像在做一道道至关重要的阅读理解题,心里怪紧张的。
池潇敛眸瞅着她:“嗯,挺好。”
挺好什么挺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灿忽然觉得他这人有点腹黑。
也许他并不是有意的。
但是无意中就把她给拿捏了,这样似乎更可怕。
明灿不太耐烦地抖了抖手里的西装外套:“你还要我帮你拿到什么时候?”
池潇说了句“抱歉”,一只手接过衣服,另一只手拿走手机,两件东西都沾染上了她的体温,触感温热。
僻静的廊道上忽然有人经过,明灿和池潇默契地同时背过身去,装作不认识对方,一个提着裙摆往宴会厅方向走,另一个大步往相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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