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风看向他的眉间,一张脸都快要黑成碳了:“看出来的。”
老管事更激动了,他就说明心门的道士是有真本事的,谁说道士就全都是些坑蒙拐骗的了,之前那些和尚道士没能解决他的问题,或许是因为那都是些来落枫山庄骗钱的,或者是些学艺不精的。
看看,看看,真厉害的道士看他一眼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道长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楚松风看着落枫山庄,拿出一枚符咒,递给老管事:“这张符你随时带着,最好带着家人去安峡住段时间,那里是正阳之地,能去阴。”
老管事小心翼翼接过,感谢道:“是是,楚道长,我知道了,等大公子一回来,我就去请假,带着家里人去那边住上几天。”
小小的符咒放在掌心,微微发烫,最奇妙的是,发烫的同时,老管事还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一些。
他攥紧了手里的符,这可是宝贝啊,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楚道长,我们夫人最是尊敬道士了,她为人宽和好相处,就是有些……”
他想了想:“有些时候爱自言自语,你不必在意。”
刚踏进房间里,厚重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屋子里烟雾袅绕,连视线都模糊了,夫人端坐蒲团上,左边供的是三清,右边供的是佛祖。
主打一个样样都有。
云夫人如今四十出头,但是面容却苍老得过份,完全看不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
月照眼睛都不眨了,他看着云夫人,同情怜悯夹带着悲痛从胸腔溢出。
“怎么了?”
月照摇摇头,想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会这样:“没事。”
老管事和云夫人说着楚松风的身份,夫人这才张开闭着的眼,淡淡地看向楚松风。
“楚道长。”
“云夫人。”
她伸出手,上面的念珠缠着有些枯瘦的手腕:“道长请坐。”
楚松风挥挥衣袍,盘坐到一旁的蒲团上。
老管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云夫人看着头像的三清像与佛像,继续诵念经文,这次的是道经。
过了许久,云夫人再次看向楚松风:“楚道长,你认为神佛真的存在吗?”
作为一个狂热的信仰分子,念了十来年的经文,拜了十来年的神佛,她问出这个问题,让人吓了一跳。
“信则有,不信则无。”
有确实是有,但这个世界的三界干系可不敢,凡间的信徒如何调信仰,上面的神佛也不能下来为他们排忧解难。
中原一直是个神奇的地方,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他们都只要有用的神,无用之神和不存在没有区别。
所以,对云夫人来说,有神无神都一样。
云夫人听到这个回答没什么反应,手指扒拉着念珠,半响,她才继续说道:“陈管事说你是有真本事的。”
“楚道长,你能给我解解梦吗?”
楚松风摆手:“夫人请说。”
“我梦见……”
云夫人抬眼望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我梦见,我的孩子死了。”
“哦?”楚松风抬了抬眼皮:“是哪位公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死了。”
云夫人没回答楚松风的话,像是陷入梦魇一样,喃喃着。
“母亲。”
青年走了进来,看向云夫人的目光依恋而温柔:“母亲,别怕,我和小弟都好好的呢,那只是个梦。”
被安慰了好一会儿,云夫人才冷静下来:“瑄儿,你回来了。”
云照瑄扬着笑容,像是小孩子一样撒了几句娇,这才看向楚松风:“楚道长,之前实在是招呼不周。”
“我母亲需要休息,道长请随我离开吧。”
他目光中的暖意丝毫不剩,冰冷地看着楚松风,楚松风点点头:“那就让云夫人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来。”
云照瑄的眼神更冷了,像是一把尖刀,要割断楚松风的脖子一样。
…………
走廊上,楚松风比云照瑄慢了半步,他突然说道:“真奇怪,你说对吗?大公子。”
云照瑄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奇怪的?”
“云夫人怎么会说她的孩子死了呢?”
“明明大公子你活得好好的,小公子也已经找回来了不是吗?”
“只是个梦而已,楚道长想多了。”
云照瑄生硬地说道,又喊来了路过的丫鬟:“把楚道长带到客房去。”
说完,他也不等回答,转身就离开了。
月照咦了一声:“他身边那个大娘好奇怪。”
云照瑄的背影越来越远,可以隐隐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鬼魂,是个妇人的模样,坠得远远的,似乎是不想被云照瑄看见。
月照之前没有注意到,但楚松风老早就发现了这个鬼,在云夫人那里,对着云夫人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吞了她一样。
“月照,熟悉吗?”
“什么?”
月照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楚松风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这里真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
“像什么?”
像是看见楚松风一样,不过楚松风带来的感觉更淡一些,感觉却十分的可靠。
明明楚松风也说他之前没有见过他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好奇怪。
他摇摇头,飘远了些:“不告诉你。”
楚松风没忍住笑了,吓得一旁的丫鬟冷汗直流,顺着楚松风的目光看过去,身子一抖,那儿,那儿不会是有鬼吧?
“尊上,你想说什么?”
阿晓突然问道,楚松风则是喊他再回去看看原著剧情。
“无常意外放出了十九层的厉鬼,十世善人被牵连落入轮回,临危受命帮助地府抓回这群恶鬼,但是这抓回去的鬼好像都不对啊。”
“你说,十世善人真的是十世善人吗?”
阿晓倒吸凉气:“尊上,你的意思是云星津是假的。”
“真正的十世善人被关起来,那么心怀不轨的人是不是有机会取代他的身份呢?”
还真有可能,因为云星津根本就不是那个十世善人的转世,甚至他可能就是十九层逃出的恶鬼之一。
偏偏好巧不巧,这一世让他遇见了十世善人的转世,干脆杀了人,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并且用其他无辜之人代替了真正的恶鬼,放任他们逍遥法外,这才导致了后期明明恶鬼尽伏,但天下却更加多混乱,王朝颠覆,民不聊生的结局。
“原著里,云夫人是什么结局?”
“死了,剧情里写的是月照再次出现,成为了一个法力超强的恶鬼,利用云照瑄害死了云夫人。”
“云照瑄与虎谋皮,最后自食恶果,夜间惨死,月照则是跑掉了。”
“呵。”
楚松风冷笑一声:“我觉得你们对小世界的管理都该加强一些,这些世界线化成的故事还挺会颠倒黑白的。”
阿晓尴尬笑道:“一定一定,我马上反应一下,应该能尽快改正。”
第59章 沟通阴阳的道士7
楚松风在落枫山庄住了下来,云夫人还是日日夜夜守着神佛像,诵念经文。
云照瑄很孝顺,每日都去她面前侍奉,端茶倒水,从不假手于人。
云照瑄身材高大,眉目间满是英气,一身武艺也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只是性格上有些冷淡,但一旦到了云夫人面前,他便是温柔热情的好儿子。
云夫人紧皱的眉头也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松开,放松一些。
“楚道长。”云夫人叹了口气:“两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少年浑身是血,对着我喊母亲,让我救他。”
“我感觉到,他是我的孩子。”
“但……”
她歪了歪脸:“我的孩子早已找回来了。”
楚松风眼皮微微合拢:“云夫人能确保那个找回来的,真的是云小公子吗?”
“能确定。”
云夫人点点头:“我为了他能练好悲问玄经,自出生开始就给他侵泡药酒,生就一副百毒不侵之身,身上更是有着挥之不去的药香。”
“小时候的事他也还记得,我的习惯,他也没忘记过。我能确信,他就是我的孩子。”
楚松风笑了笑,缓缓道:“云夫人,有时候表象并不代表真实。”
云夫人攥紧手中念珠,没有说话,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有顾虑,不然不会几次三番检查云星津身上是否有她孩子的特征。
但都有,她还没说的是,梧儿自小修炼悲问玄经,走失那会儿刚刚入门,才入门的悲问玄经说不上厉害,只是会让人力气更大上一些而已。
只有一点特殊,那就是他们胸口都会生出一片缺了一般的红梅,而云星津胸前的红梅做不得假,体内修炼过悲问玄经的痕迹也做不得假。
云夫人的父母就是上湖叶家的家主,自然清楚家族对悲问玄经的重视,绝不可能流露到外面去。
她忘不了那个梦,这两年来时时想起,但云星津确实是她小儿子无疑,他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知道她们母子之间的小秘密,行为习惯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如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两年时间的求佛问道,让那孩子对她颇为失望。
但是,但是,她明知那是自己的梧儿,却生不出一点儿怜爱之情,理智告诉她要好好对待云星津,情感上却是排斥见到他。
倒是想起那梦中看不清脸的少年,怜爱又着急,因为少年在说,母亲,救救我啊!
云夫人怔愣着,直到云照瑄匆匆赶来,他看楚松风的眼神越发不善,两人刚离开云夫人那里。
云照瑄就冷着脸问道:“你到底对我母亲说了什么?引得她如此不开心。”
楚松风摇摇头:“我可没有和云夫人说什么,是夫人想要和我说。”
云照瑄有些生气,但又很快压了回去:“楚道长,你是明心门的大弟子,留在我们这小小的落枫山庄实在是屈才了。”
“不会,是我要感谢大公子才对,让我暂时有了落脚之地。”
云照瑄见他不肯走,绷着脸告辞便先走了。
微弱的话语顺着风传到楚松风耳边:“道士不像道士,这明心门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倒是,明心门的道士虽然是天下闻名,皆因他们的祖师爷,如今说书人说起有关于妖魔鬼怪的传说时,依旧避不开那位祖师爷。
在民间看来,明心门的祖师爷和神仙也没有区别,他的徒子徒孙们自然也不会差。
但其实明心门里……大家都挺心知肚明的,唬唬外头人还行,自家人别说两家话,他们其实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习武之人。
说他们不像是道士,那还真没说错。
女鬼哀怨地眼神盯着楚松风看了几秒,这才幽幽随着云照瑄而去。
月照奇怪:“她明明要跟着云照瑄,为什么要躲这么远。”
“云照瑄又看不见他。”
楚松风手指一弹,一道金光打在云照瑄刚刚站的位置上,黑红的煞气无法隐藏。
“他身上煞气太重,煞气克鬼,那位大娘靠近不了他。”
“原来是这样。”月照歪歪头,又想不明白了:“那为什么我可以靠近。”
楚松风轻笑,伸手拉过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画了画,淡淡的金光一闪:“因为我在啊。”
掌心被指尖触碰,痒痒的,手指若即若离,像是碰到了又像是没碰到,月照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不敢看自己的掌心。
等符咒一画完,月照就收回来手,他心脏跳得有些快,故作平淡地嗯了一声,一溜烟就不见鬼影了。
楚松风有些失望,他老婆怎么老跑。
阿晓皱着脸,觉得跑了也好,剑尊经历了两个世界,已经不像之前是个青涩的菜鸡,而是朝着老流氓的方向进化。
天可怜见的,一个天真懵懂的小鬼哪受得了他动不动的撩拨啊。
更可怜的是他,他这么优秀一个统,更是对追爱一百式信手拈来,却还没谈过恋爱,只能看着别人谈。
他怕自己还没找到对象就被撑死了!!!
…………
这天,庄园里都喧哗起来,仆人们忙前忙后地准备着,外出许久的云庄主与云星津父子俩要回来了,据说还带了位客人来。
夕阳照出金黄色的光,楚松风把手中的花盆换了位置,他直起身子,手上沾了些泥土,耳边突然传来清亮的少年音。
少年看着十七八岁上下,穿着红色的衣裳,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望便知是位天之骄子。
“你是……”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新来的花匠?”
楚松风:“……”
天命之子是装傻白甜不是装智障吧?看他的衣服就知道不可能了。
一寸千金的锦绣被江南顶级的绣娘亲手缝制,看上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更别说着还是件道袍,腰间配着上好的碧玉,就是束发的玉冠也是玉质澄澈的墨玉冠。
尤其是他身上这块玉佩,通透的碧玉可谓是价值连城,字面意思的那种。
他这个世界的便宜爹是首富,富可敌国,又偏宠长子,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往他这儿送。稍微识货一点儿的都能从他这简单的打扮里,看出他极其富有。
谁家有钱的道士会去给别人做花匠?
“云小公子?”
云星津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声音娇软又透露出不可思议:“你认识我?”
“难道是之前你见过我,但是我没发现?”
他又看着地上的开得正艳丽的花:“你好厉害呀,种的花真好看。”
楚松风有些无语地别过脸,他老婆就是被这么一个东西顶替了身份?简直是败坏他的名声,倒霉透顶了。
云星津见他半天不回答,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被这矫揉造作的声音污染到了耳朵,楚松风觉得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是要比之前的厉害,光是一个照面,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月照这时刚好回来了,楚松风看着他,顿时舒服多了:“刚刚去哪儿了?”
月照本来想问眼前这个少年是谁,因为这人也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被楚松风这么一问,他当即心虚地缩了缩手:“就是到处看了看。”
“饿了没?今天带你吃好吃的。”
月照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宝石一样,他点点头:“饿了。”
做鬼其实没饿的感觉,但是他喜欢吃好吃的东西,有时候他还会觉得做鬼或许会比做人好,做人吃不了多少,做鬼却可以一直吃。
完全不用担心肚子装不下,被撑破了。
“走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云星津被落在身后,看向虚空之中,月照的位置,眼中犹如惊起了波涛。
今天云庄主回来,自然会见上楚松风一面,虽然不知道这明心门的大弟子留在他们这儿是为了什么,但他们还是得好生招待。
落枫山庄这些年发展是不错,但全是靠着云夫人的娘家,上湖叶家,面对明心门,是拍马都及不上的。
“楚道长。”
云庄主生得俊美,留着胡须,儒雅如玉、身姿挺拔,也无怪乎年轻的时候赢得了无数人的芳心。
楚松风客气地拱手:“云庄主。”
云庄主当即笑着与他客套了几句,半响,皱着眉看云照瑄:“津儿和夫人怎么还没来?”
云照瑄低着头,回答道:“母亲近日身体有些不适,现在已经歇下了。”
“津儿带着他那位客人去了后院,应该也快来了。”
云庄主有些不耐烦:“行了,我知道了。”
他邀请楚松风坐下,又找着话题聊了会儿,云照瑄站在他身后,沉默地听着。
“爹爹。”
云星津一蹦一跳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黑衣的青年,青年目光跟着云星津,满是温柔。
云星津环顾四周没看见云夫人,当即不开心地嘟着嘴:“爹爹,娘呢?”
“你娘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睡了,明天再见也就是了。”
云庄主温柔笑道,云星津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人家这不是想娘了嘛。”
他又看向一旁坐着的楚松风,满是好奇道:“这位是?”
他扬起笑容灿烂地笑了笑:“我和这个哥哥好有缘的,刚刚我就在花园里遇见他了。”
“津儿还把他误认为是新来的花匠呢。”
他吐了吐舌头,云庄主慈爱地笑了笑,给他介绍楚松风的身份。
没注意到身后的云照瑄眼里的冷意,看云星津时更是暗藏着危险的杀意。
和着云星津一起来的那名黑衣男子察觉到了,目光与云照瑄对视。
月照往楚松风身后躲了躲:“他们怎么了?我有些难受。”
被煞气冲撞到了,还没有法力的小鬼自然会受不了,楚松风小拇指勾上他的小拇指,暖意从小拇指蔓延。
月照松了口气,刚刚感觉到的压力已经没有了。
云星津看着楚松风的动作,凑到云庄主耳边耳语几句,云庄主也是奇怪,这明心门的大弟子是怎么回事?
那行为动作,就像是身旁站了个人一样。
想到家中管事和他提及过,说这明心门来的道士果然和民间那些不一样,是位真道士。
云庄主惊疑不定,那儿不会真站了个人吧?
“楚道长,久闻明心门源远流长,道术更是世代相传。”
云庄主看着楚松风的手,像是和别人正拉着一样:“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些道士和尚,却没甚真本事,多是些装摇撞骗之人。”
“现下想想,倒是折辱了道门的名声。”
云星津笑意盈盈:“不知可否见见楚哥哥的本事,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长长本事,也分得清道家术法的优劣。”
他拍拍手,有仆人送了些器具上来,楚松风瞥过一眼,冷淡拒绝:“不能。”
不论这云星津打的什么主意,总之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思,他不接招便是。
云星津神色一变,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他愣了愣,才重新笑道:“好吧好吧,是津儿莽撞了。”
“道家术法又怎么好到处施展呢。”
他笑嘻嘻地:“楚哥哥别生气哦。”
楚松风黑沉的眸子看向他:“别叫我哥哥,我可没弟弟。”
“请小公子唤我一声道长。”
被他叫哥哥,楚松风真是浑身不自在,不过如果是他老婆喊的话……他这样想着,眼睛微斜,看了月照一眼。
再次被冷待,云星津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下去了,他带来的那黑衣男人更是不善地看着楚松风。
云庄主也是有些不悦,毕竟这可是他儿子,但因为楚松风的身份,并未替云星津出头,而是笑着转移话题,缓解了一些气氛的冷凝。
月照不解地探着头看着,这些人在干什么?
仆人们已经在正厅里摆上了饭菜,距离不远,香味飘了过来,月照忍不住拽了拽楚松风。
“楚。”
他眼睛往那边望着,楚松风轻笑:“云庄主,该用膳了吧?”
“自然,自然,请楚道长移步。”
桌上美食不少,楚松风落座,仆人给他摆上碗筷,正要退下:“等等,这里也摆上一副。”
仆人一愣,不明其意,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又拿来一份碗筷放好。
楚松风夹了道脆笋放在碗中,对着那无人坐着的位置温声道:“好吃吗?”
月照点点头:“好吃,又脆又鲜。”
不过其他人可看不清,他们眼睁睁看着楚松风夹了一道又一道,碗中都被堆满了,但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和空气说着话。
云庄主踌躇一会儿:“楚道长,你身边这位是?”
他其实有些害怕,掌心都有了些冷汗,江湖中人其实比普通百姓还有怕鬼,真的那种,因为他们谁手上没几条人命呢。
云庄主以前不太信鬼神,今天楚松风的行为着实是吓得他不轻,要么楚松风疯了,要么楚松风身边真带了只鬼。
但是江湖上也没传言说明心门的大弟子疯了啊。
楚松风夹了个猪蹄放在碗里,才放下筷子,含笑看着月照:“他啊,是我的……”
月照动作一滞,耳朵支起,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楚松风缓缓说道:“好友,最好最好的那种。”
“对吧,月照。”
月照也说不上来心情怎么样,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沉沉的,他微微垂着头,像是眼睛都挂在了那香喷喷的猪蹄上:“嗯嗯,对。”
云庄主可看不见鬼,更听不见鬼话,尴尬地笑笑,和楚松风扯东扯西。
一旁的云星津却是在听到月照这个名字之后,瞳孔一缩,一顿饭的时候都低着头老老实实吃饭,没再说话。
云庄主还有些不习惯他儿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或许是被楚松风落了面子,不好意思吧。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些埋怨,这家伙莫名其妙地跑来了他这里,他夫人还同意了他借宿。
他现在也不好赶人走,更是不敢赶,要是为了这种小事得罪了明心门,他岳父家也得大骂他蠢货。
…………
月照吃过饭之后又消失不见了,楚松风有些郁闷,他老婆最近怎么回事?
烛火明亮,楚松风支起窗,凉风吹拂,伴着这凉风,之前不知跑哪儿去的月照也回来了。
他刚进来就对上楚松风的眼神,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楚松风有些受伤,整个人都有些寂寥。
“楚,你怎么还没睡?”
楚松风关上了窗子:“你还没回来,我怎么放心睡?”
他侧着头:“月照,你之前是去哪儿了?”
“最近你总是不见。”
楚松风将月照牵到床边坐下:“我很担心。”
月照眼神闪躲:“没,我就是到处逛逛。”
“逛了两个时辰?”
“嗯,嗯嗯。”
楚松风深深地看着他,显然没信,在他的眼神下,月照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我这些天都是去找他了。”
什么!朋友!!
楚松风咬牙切齿,什么朋友比他还重要,这段时间月照动不动就消失不见,他们最近相处的时候还没那个朋友多,三辈子了,整整三辈子啊,这还是第一次。
月照坐在床上,垂着头,乌黑的发丝在脸侧微荡,烛光之下,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美得惊人。
楚松风心里闪过不妙的想法,那什么“朋友”不会是想挖他墙角吧?
他老婆这么可爱这么美丽这么诱人,那些家伙见到还不得扛着锄头围上来,妄想把他给踢开,自己取而代之!!
他拐着弯地打听那个“朋友”的消息,月照却是红了脸,怎么都不肯说,支支吾吾的,牵强地转移话题。
楚松风无奈,只有恶狠狠地装作自己没在意,躺在床上咬牙切齿,那个“朋友”,最好躲好一点儿,要是被他逮出来了,他非把他剁成碎块不可。
楚松风捶胸顿足,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倒是月照进了他那块价值连城的玉里,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手刚摸了几下玉佩,月照就出来了,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有事出去了。
楚松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朋友”,他死定了!
月照飘出了落枫山庄,到了一颗大槐树下,树下穿着红衣的男人狭长的眼睛上扬,笑道:“月照。”
“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青晞。”
青晞眯着眼,调侃道:“难道是你那个道士情人大早上的忍不住了?所以你就跑了。”
月照耳朵一红:“你瞎说什么。”
“没有的事,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红衣鬼魂怪声怪气地模仿道:“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啦~”
他白眼一翻,十足的阴阳怪气。
“没有。”月照再次反驳道:“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是是是,朋友。”
青晞敷衍道:“我也算是见识过世面的人,睡过的男人数不胜数,还真没见过哪个朋友一天到晚手拉手的。”
“就是你这样觉得而已,人家心里头什么想法,我清楚得很。”
他促狭地笑,月照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的没有,没有想法。”
青晞是这镇上的游魂,楚松风带着月照去落枫山庄之前,先带着他去逛了市集,青晞就是这时候看到他们的。
人鬼相恋,他做了十多年的人,又做了两年的鬼,还从来没见过呢,毕竟活人可看不见他们这些死鬼。
和尚道士也不行,见到楚松风之后他十分惊讶,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真道士啊,不过也是,连鬼都有了。
不过这鬼啊和话本子上写的一点儿都不一样,话本子上多得是人鬼情未了,他做了鬼之后发现情未了个屁,根本就没机会来段情。
亏他刚发现自己变成鬼之后还兴奋呢,跃跃欲试地想找位公子哥颠鸾倒凤,春风一度呢。
就因为这好奇,青晞跟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这一鬼一道士,结果那道士两颗眼睛珠子都挂在鬼身上了,路过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鬼他都不知道。
倒是月照看见了他,好奇地看了他几眼,后面还主动要找他,问他一直看他们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时是想看看这惊天动地的人鬼情未了啊,可怜我青晞如花美貌,却不能为这世间留下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确实十分美貌,甚至有些妖艳的红衣鬼魂仰头望天,叹着气:“现在也就只能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做个配角了。”
“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不知怎么的,两鬼居然还做了朋友,青晞一口咬定楚松风绝对是喜欢月照,让懵懂的小鬼一下子乱了阵脚。
但是照青晞的分析来看,楚还真像是喜欢他。
大概是存了这个想法,最近月照总是容易害羞,楚松风一靠近他,他下意识就想跑远一些,免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明显,叫楚松风看出来了,万一是他和青晞想多了,那就显得他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