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诡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钻回地下,又从白青右脚边钻出来。
结果等待他的又是鞋底子。
狠狠地一脚。
小诡被踩得尖叫一声,不敢再从同一个地方冒头。这次选择从背后出来,结果才伸出半个脑袋就被踩回土里。
一时满心怨恨,但又生出几分诡异一般不会出现的胆怯情绪。可小诡是要拦住白青的,这次选择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小心翼翼冒头。谁知眼前一花,只见这个人类轻轻一跃落在自己旁边,抬起脚,狠狠踩下来。
“踩得真准啊……”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是男性的声音,沙哑难听,语调极为怪异。有点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人,忽然开口说话时,声调总出错那样。
白青转过身,看到一个瘦长的黑影站在不远处,几乎比普通人长三分之一的手上提着一盏红灯笼。灯笼上有大大的囍字,想必是从哪个屋檐下取来的。
红灯笼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脸越发苍白,泛青的面色越发阴森了。
那额间的第三只眼弥漫着血色,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是一个比起人类更接近于诡异的镇诡者。
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白青被小诡缠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这家伙至少是个C等阶的镇诡者,以为他只有一张诡牌就太傻了。
“多谢夸奖,踩得准不奇怪,我毕竟是练过的。”
红眼镇诡者一愣,练过?练过什么?他听说有些镇诡者的诡牌特殊,需要镇诡者进行一些体能的训练。
难不成这个镇诡者也是这样?
“你会武术?”
“不不不,我经过不懈的训练,练成一手打地鼠的绝活。”
白青不慌不忙道:“人送外号——打地鼠之王。”
红眼镇诡者:“……”他怒气上涌,想说:你耍我?
不过,他没有说,反而怪笑起来。另一只对于常人来说过长的手臂一扯,手中攥着的红色绸布收紧。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类踉跄着走进红灯笼照亮的范围里,个个脸色惨白。
白青一看,这些都是熟人。
顾松文,奇葩(前)追求者。
张先生,老板。出去之后,很可能变成前老板。
莎思思……这个不太熟。
以及莎思思的三名保镖。
白青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想用几人来威胁我?”。
这也威胁不到她啊。
谁知红眼镇诡者说:“诡异追来了。咱们正该一起对敌,才能破除诡域。这会我顾不上这些卷进诡域的可怜人,就先把他们的性命托付给你了。”
说罢,红眼镇诡者把红绸一荡。几人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力道,跌跌撞撞冲向白青。
莎思思到此时也没有太过惊慌,立刻喊道:“青青,后面有四张红盖头在追我们。你小心啊!”
她看出特遣队的这名镇诡者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性命,也无心救人。现在白青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白青死了,这名镇诡者绝不会放过他们。
当然,他不会自己动手。
就像他故意用人类引来诡新娘对付白青一样,他也可以用诡异对付他们。不自己动手是因为特遣队的纪律严明,且镇诡者总部有审查镇诡者的能力,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成事之后,一定会扫除后患。
自己能说出他的身份,哪怕出去之后会失去记忆,留下来也容易招祸……莎思思有点后悔了。她应该积极一些寻找诡域的边界,而不是等着救援到来。
莎思思能想到的,白青也想到了。
毕竟她是见过许文书的。
一个刚进诡域就能知道诡域里发生过什么事情的镇诡者。
白青抬起头,见四张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猩红盖头朝着自己飞来,没多看被捆成一串的人类一眼,转身就跑。
红眼镇诡者也被她干净利落的逃跑动作弄得愣了一下。
“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恻隐之心的……”
白青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想着:我不跑,大家一起必死无疑。我跑掉了,没准他们还有一条活路。
她是没有触犯过规则的。
哪怕在和诡新娘之一战斗的时候,都没有碰触过喜庆的红色物件。
四张红盖头飘向今夜选中的新郎,各位太太挑选着“老爷”要带回家。
红眼镇诡者伸出左手,那只血红的眼睛已经游走到他的掌心,眼珠子转动间,四道黑色的电光飞出,落在红盖头上。
霎时阴风阵阵,四张红盖头几次痉挛,戏水的鸳鸯变成一对报丧的乌鸦,栩栩如生的溪水里浮起死鱼烂虾,猩红的底色越来越红,红得发黑了。
最可怖的是每张盖头上都长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一时之间,白青已经习惯的萦绕在耳边的幽怨歌声变得更加响亮,也更加的鬼气森森。
那四张异变的红盖头竟然无视规则,抛弃近在咫尺的新郎,发癫一般朝她袭来。
白青只回头看了一眼,跑得更快了。
红眼镇诡者怕她真的跑出诡域,心中一动,白青就看到前方路上伸出两只小手,欲抓她的双脚。
白青喊一声:“无名阴差。”
只见无名阴差丢出锁链,套住小手一拉。他木然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白青感觉到他的惊讶,定睛一看,拉上来的竟然不是一只小诡,而是两只。一只头发稀疏,正是刚才被踩过数脚的那一只,一看到白青就龇牙咧嘴,神情狰狞,显然是恨上她了。
另一只扎着羊角辫,系红绳。长得倒是和头发稀疏的那一只差不多,但……这就是两张诡牌了。
锁链先至,木枷套头。
无名阴差喊一声:“勾魂!”
两只小诡双眼顿时失去神采,脚步迟缓走向无名阴差。
红眼镇诡者意念操控小诡,却毫无回应。好像一时之间,自己和诡牌的联系彻底断开了。他心中一惊,竟失声道:“这是什么技能?”
白青当然不可能回答他,一边跑一边让无名阴差将两个小诡丢给红盖头,喊道:“新娘子,赶紧接住你的新郎。”
诡新娘对新郎的执念颇深,最爱吃的就是新郎。
小诡一头撞进红盖头里,红盖头猛地颤动。送上门的食物,哪怕是被控制中的诡异都难以抵抗。这是诡异的本能!更何况她哪里遇到过如此热情的新郎,心中爱意泛滥。
诡新娘身躯出现,撩起红盖头,抱着小诡就亲。
甜蜜一吻,小诡的诡力被吸走大半。
诡新娘开心地笑了。
露出满口獠牙。
两只小诡却是还被枷着,无法反抗。
白青还在跑,她注意力大半在剩下的两张红盖头上,眼角余光却也瞥见红眼镇诡者去救小诡。
诡牌重伤,镇诡者也是要受创的。
见红眼镇诡者无暇顾及自己,白青心中默念道:“孟婆,来!”
孟婆常年守在望乡台边熬煮孟婆汤,不能离开。白青召唤出她之后,她出现在哪里就只能一直在那里,直到重新被白青收回之前,一步都不能挪动。这是孟婆诡牌的特性,白青不可能带着孟婆逃命。
但孟婆牌用得好,可以出奇制胜。
毕竟孟婆熬汤的陶釜是真的很大很大,和一只成年人使用的浴桶差不多。
无名阴差和一张红盖头缠斗片刻,趁其不备,设计令她一头撞进孟婆陶釜之中。
同样的把戏又用一次,效果并没有变差。
另一边,白青快要被红盖头罩住——那会被吸进盖头里,一切都完了。她眼睛一闭,捂住嘴,双手撑着陶釜的边缘,往香汤里一跳。
红盖头一时来不及停下来,一头冲进陶釜之中。
孟婆:“……”
孟婆汤勺一挥,把落水的红盖头摁进釜底。
运气爆棚!
哪怕一系列的应对中有一点点的失误,白青也已经是人家碗里的菜。哪还能待在自家的锅里,享受婆婆给的特殊待遇。她从陶釜里爬出来,笑眯眯说:“香汤瞧着是滚沸的,但果然不烫呢。”
孟婆说:“酆都里用的火不是凡间的火,肉身入内自然感觉不到它的温度。”
哦,原来如此。
怪不得陶釜下方的薪火堆是青色的。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从前方传来,血眼镇诡者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白青。
“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将诡牌技能使用得如此花巧的镇诡者。你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怪不得能制作出如此特殊的诡牌……”
血眼镇诡者一看到孟婆,一对黑沉沉的眼珠子亮得发光。
好比穷困潦倒的人捡到金元宝,身患绝症的病人见到菩萨降临,诡牌即将复苏的镇诡者遇到能救命的良药。
白青对血眼镇诡者什么时候从后面来到前头,堵住自己的道路,竟然毫无所觉。对方解决掉诡新娘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有受伤的样子。
这么一看,自己似乎毫无胜算。
对方一计不成,显然也不打算罢手。
血眼镇诡者把一对眼珠子从孟婆身上撕下来,盯着白青看了一会说:“你这个人就是有点疯,脑子不太正常了……”
诡牌行为,镇诡者买单。
白青知道自己和诡牌“聊天”的行为,在别的镇诡者看来都是犯病。正经人谁会一人分饰两角,聊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当镇诡者难啊。”
血眼镇诡者伸手去摸额头上的竖起的第三只眼,却被一道红芒灼烧。中指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指骨,接着连骨头都被高温烧成黑色。
他嘴里“嘶嘶”叫着疼,伸手一招:“医诡,来!”
一阵轻柔的阴风刮过,他身边出现一只人形诡异。躯体细长,手脚更长,几乎是血眼镇诡者的翻版。甚至长相都和血眼镇诡者有三分相似,只是神情木讷,且眼眶凹陷得更加严重,使得整张脸都有一种镶嵌进头颅里的怪异感。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青灰色的手中提着一只银色医疗箱。
血眼镇诡者伸出手,医诡打开银色医疗箱,取出一瓶黑漆漆的药水在他手指上一喷。
那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做镇诡者难啊!”
血眼镇诡者又重申一次,仿佛是真的觉得人生艰难。
“政府让年满十八岁的少年少女必须尝试激发诡能的时候,根本没有告知我们——一旦成为镇诡者,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诡牌是会复苏的啊!而且一定是会复苏的。我们根本就是总部用来关押诡力的监牢,破除诡域的尖刀。总之,绝不是人。看清楚总部的嘴脸,谁能不疯。我就是疯得太晚了……”
“你看!”
血眼镇诡者又是一招手,两只缩小一圈的小诡出现在他的脚边。
“这两个都是小诡,他们是我制作出的第一张诡牌和第二张诡牌,能力特别弱,只能在地底下乱钻,绊人摔跤什么的。唯一算得上有用的能力就是‘运财’,可以帮我从富得流油的人那里偷来钱财,并且不被发现。”
白青一听,心中大惊。
这哪算得上“有用”的能力,根本是顶呱呱的厉害技能。
“可有一点好,弱的诡异不易复苏。太过危险的诡域也用不上我。这一只,”血眼镇诡者指向医诡,说道:“他是我在诡域遇险的时候,制作出的一张诡牌。我运气不错,他很实用而且也不算暴戾,唯一的问题是频繁使用它的技能,我渐渐的越来越像他了。从他们,你就可以看得出来,我是一个惜命的人。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喜欢的。”
“可惜啊,好运气也有用光的时候。我在一个D等级的诡域里,遇到巨大的危机,为了救自己的命,我制作出诡眼。第一次使用它,它就差点复苏了……”
“不要诉苦了。你的苦跟我无关,再怎么苦再怎么难,只要你为难我,我都难以同情你。”
白青蹙眉问:“直接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血眼镇诡者噎住,讶异道:“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心还怪硬的。”
“十八岁、小姑娘,一句话要素过多了。”
白青语带嘲讽,“你就非得拐弯抹角、东拉西扯,说话不能直接一点吗?”
血眼镇诡者:“……”
他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等等,现在谁占上风啊?你不该乖乖听我说话,拖延时间吗?怎么比我还横!
深吸一口,他说:“我需要你的诡牌救命。”
白青一愣,“诡牌还能被抢走吗?”
问完她就知道答案了。
可以的话,这家伙不会巴拉巴拉说这么多。
果然,血眼镇诡者说:“不能,但我可以制作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诡牌。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张D等级的诡牌。只要你告诉我她的一切特点,制作起来并不难。”
“不要。”
“什么?”
“我说,不要!”
白青对死亡的恐惧比一般人要弱,她觉得人生只是一段旅程。如果沿途的风景太糟糕,早点结束也不是不可以。
在这里死掉,没准她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最重要的是观血眼镇诡者行事先兵后礼,漠视人命。到现在为止,这家伙都是“强抢”的态度,根本没提“交换”二字。
得逞之后,留下她的可能性太小了。
万一她出去之后报警呢?
既如迫害者的愿,还丢掉小命就太傻了。
血眼镇诡者再次愣住,这个小丫头难缠得过分了。
“为什么?我承认,动之以情,我失败了。可你不要命啦?”
“我乐意。”
“你不配。”
“……”
血眼镇诡者怒极反笑,“桀桀桀”大笑几声之后,喊道:“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等会有你哭着求我听你说话的时候。”
说罢,直接动手了。
血色眼睛一睁一合之间,两束黑色电光射出,分别没入无名阴差和孟婆的身体里。
无名阴差浑身一颤,面容更加阴森。额间有一只红色眼睛若隐若现,忽明忽暗。似乎有两股意识在争夺,打得不可开交。
那电光落在孟婆身上,她长勺一颠,电光顺着勺柄落进香汤里。她笑一声说:“况是大诡,也是没有敕令的野物。做贼的,安敢冲进公堂?”
无名阴差听得此话,木然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明亮的神采。那血眼的虚影越来越淡,直接消散了。
血眼镇诡者吃惊道:“你的诡牌为何无法控制?”
白青: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她猜可能是自己的诡牌脱胎于另一个世界的地府神话,诡牌本就比较特殊。有自我意识的话,没那么好操控。
血眼镇诡者见她不答,只以为哪张诡牌有特殊的技能。狞笑一声道:“既然无法控制,那就直接复苏吧。”
白青心中一凛,她见过复苏的诡影什么模样。
镇诡者和诡牌之间是你强我弱的竞争关系,平时镇诡者可以控制诡牌,诡牌一旦复苏,镇诡者犹如老虎变病猫,连清醒的意识都很难保存。
他竟然可以让诡牌复苏吗?
血眼镇诡者终于在白青脸上看到吃惊的表情,虽然不多,但他心中不禁快慰起来,说道:“很多人、包括以优异的成绩从诡异大学毕业的家伙,都没有理解诡异复苏的本质。”
这次白青没有打断他,他现在说的话要素密集,竟是白青还没来得及思考的范畴。
“诡异本就是暴虐、恐怖、嗜血、疯狂,没有理智的存在。也有研究认为,诡异其实是有理智的,只是诡异的思维方式,已经超出人类理解的范畴。诡力凝聚出的诡牌,其实处于一个……”血眼镇诡者一时难以用语言将自己的理解描述出来,思索片刻继续道:“这么说吧!这时候的诡牌是被封印的。以人类的躯体为牢笼,以人类的意志为枷锁。人类也因此可以驱使他们,被称之为镇诡者。可人类啊……那是多么脆弱的生物,诡异又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啊。他们的意志会不断复苏,哪怕你从来不使用诡牌,哪怕你从来不喂给他们诡力,哪怕没有别的诡异刺激他……”
“他还是会复苏!”
血眼镇诡的眸中闪过恐惧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说:“这只诡眼有一个特殊的技能……你马上就能领会到了。”
话音未落,他抬起头,额间的血红眼睛看上方。漆黑的半空中裂开一道口子,一只血红的眼睛的虚影从口子里挤出来,向下看来。顿时,红光普照。那光比红灯笼的光线更幽暗,更朦胧,洒在白青的身上,她塞在外衣内袋之中贴近胸口的、喝多了的红盖头颤动起来。
同时,她胸中气血翻涌,莫名烦躁,但意识是清楚的,连忙取出红盖头丢开。却见红盖蠕动着吐出诡新娘,诡新娘青白的手撩起红盖头,眼角青筋□□,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带着嗜血的欲望,身躯不断扭曲着。
她的凶性显然被重新激发了。
白青看向无名阴差。
无名阴差是背对她的,呈现保护的姿态。此时滚滚煞气从他身体里溢出,竟是以肉眼就可以看得到。
“无名阴差?”
她察觉到无名阴差状态不对,召唤出对应卡牌的虚影。却见卡牌底部的繁复花纹被染红少许,这红色越来越深,逐渐向上弥漫。
白青见过方媛即将复苏的诡牌,她知道。
当不祥的红色填满整张卡牌时,诡牌就会复苏。
白青又看向孟婆。
老太太低垂着头,有白森森、阴惨惨的窟窿幻象从她面容中浮现。釜中香汤咕噜噜冒着泡,滚沸,几乎要扑洒出来。
白青连忙召唤出孟婆诡牌的虚影,只见不祥的赤红已经占据三分之一的牌面。
“桀桀桀……你刚激发出诡能,制作出诡牌还没几天呢。想必是第一次遇到诡牌不听命令的情况,吓一跳吧?”
血眼镇诡者得意道:“更可怕的还在后头。我劝你早些服软,将诡牌的信息告诉我,免得受罪。我教教你,可以从诡牌名头开始,一一说来。”
眼角□□的青筋爬满诡新娘那由皮肉和白纸拼接而成的脸庞,泛着绿光的眼睛好像也被红光染上一丝猩红。她扭动脖子,咔咔两声。鼻子闻嗅,缓慢转身,目光锁定白青,嘴角流出涎水。
“无名阴差!”
白青一步步退向无名阴差。
血眼镇诡者站在远处,笑道:“诡牌现在可不会听你的指挥。”
诡新娘咧开嘴角,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往后一蹬,朝着白青扑来。
血眼镇诡者声音不急不缓,带着戏谑的意味:“再不开口,你便永远不能开口了……”
“铮——”
无名阴差一个转身,上前半步挡在白青面前。
勾魂锁链撞上诡新娘锋利如刀的指甲。同上一次相撞的结果一样,指甲一片片碎裂。
十指连心,对诡异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上一次诡新娘无声惨叫,这一次内心的暴虐直接被疼痛激发出来,诡新娘眸中凶光毕现,双手抓住手链,倾身体向前。
二诡呈现僵持局面。
血眼镇诡者惊道:“怎么可能!这张诡牌竟然还受你的驱使?”他眉头紧蹙,不可置信道:“你既能制作出特殊的诡牌,竟还有着绝佳的控牌能力。是了!是了!哪怕是不容易复苏的诡牌,忽然之间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也不该再听从命令才对……必得是有绝佳的控牌能力不可了!难不成我以为你是在发疯的时候,你其实是在进行特殊的控牌训练?”
白青:“……”
喂!脑补过度了啊。
正与无名阴差僵持的诡新娘见白青分神,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忽的,身体里飘出一只惨白的纸扎人,越过无名阴差的肩膀,抓住白青的肩膀。
苍白的嘴唇张开,吻向白青。
若是被她亲到,白青将立刻获得一段神奇的瘦身体验——血肉被吞,秒变干尸。
血眼镇诡者是绝不可能看白青死的,正要出手,却见白青手里拿着一物对准纸人的脸轻轻一戳。
苍白纸人伸手捂住脸,血眼镇诡者才看清白青手里拿的是什么——一个火折子。大概率是在厨房里得到的。
那么纸人危了……果然,纸人的脸已经燃烧起来。它刚才下意识拿手捂住脸的动作让它的手也燃烧起来。火势汹涌,它连忙缩回诡新娘体内。
诡新娘浑身的血窟窿刚被填满,却又冒起火光,顿时仰天惨叫,凄惨无比。
无名阴差趁机将她枷住,丢进孟婆釜中。
不远处,两只诡新娘正阴森森看向白青。
白青紧贴着无名阴差,提防着他们。
血眼镇诡者用嘶哑的声音说:“你现在最该提防的可不是诡新娘,而是你的诡牌。”
白青抬起头,发现无名阴差几乎已经被滚滚煞气掩埋,只能看到模糊的脸部轮廓。视线继续往上,可以窥见半空中的眼睛不知何时起已红得惊人了。撒向大地的红色光芒不再是薄如轻纱,而是如彩色笔涂上的浓重色彩。
她低下头,看到对应无名阴差的诡牌已经被染红三分之二。
白青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感觉很奇怪,但她的确不觉得无名阴差恐怖。
“诡牌复苏,先噬其主……痛吧?你现在应该能感受到刀割一样的痛苦,每一寸肌肤下都如同埋了数根尖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的神经。接下来,你会发现连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胸腔起伏都能带来痛入骨髓的刺痛。再然后,你的脑袋会很疼很疼。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钉子在不断的往里面砸,每砸一下,你的身体都在扭曲、变形……瘦子变成胖子,矮个子变成高个头,是的,你的骨骼变形了……”
血眼镇诡者详细的描述着诡牌复苏时,镇诡者遭受的痛苦。仿佛曾亲身经历过的一般,现在想起来依旧充满恐惧,连牙齿在口腔里撞击,颤抖。
他定定地看着白青,认为没人能在这样的酷刑中保存任何秘密。他吼道:“还不快把你诡牌的特征告诉我!你要知道,这些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你的诡牌。你会发现,你的诡牌变得邪异无比,凶煞可怖。它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你、看着你,扑向你,吞噬你的血肉。你……你为什么……”
血眼镇诡者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白青太平静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承受痛苦的模样。
这个发现让他骤然冷静下来,面露纯粹的疑惑:“诡牌挣脱束缚的过程,为什么没让你痛苦?”
“大概因为我的诡牌并没有试图挣脱束缚他们的我……”
“怎么可能?”
血眼镇诡者大叫一声,看向半空中的血红眼睛。血红眼睛眯成一条直线,仿佛在窃喜他的失控,又决定如他的意。一时间红色光芒大作,连白青的脸都被红光照得红艳艳的,皮肤都好像是红色的一般。
血眼镇诡者发出“赫赫”的喘息声,他紧紧地咬着牙,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白青看出来,过度的使用诡眼,让本来都濒临失控的诡眼更进一步的复苏了。
血眼镇诡者几乎要发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这样呢……”
白青手中的无名阴差诡牌彻底被染红了。
只见浓郁的黑色煞气彻底掩埋无名阴差,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人形的恐怖怪物,就在煞气浓郁到几乎凝固成实体时,一道白光自煞气的最中央腾起。
却见煞气争先恐后冲进白光之中,由黑转白,慢慢淡去。
等煞气消散得差不多了。
白青终于能看清无名阴差的模样了。只见他眉心处浮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印记,里面有字,但看不清是什么字。
白光就是从印中涌出的。
随着白光吞吃煞气,荡煞气为清气,白青手中诡牌的红色褪去,直至消失。
诡牌竟瞬间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白青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低头看向卡牌。只见牌面上的玄奥文字被打乱,又飞速重组。
诡名:无名阴差(无数不知姓名的阴差,构成地府的基石)。
职位:酆都小卒
等级:D
能力:1、勾魂,阴差的枷锁套住诡的双手和头颅,可不顾诡的意愿将其锁拿,并使其失去反抗能力(只对同等级诡有效)。
2、引路:阴差可黄泉借道,带领误入诡域的人类前往安全的地方【不满足解锁条件】。
无名阴差从前是没有职位的……职位一栏实则是刚出现的。
白青用自己贫瘠的知识理解这一变化:无名阴差虽然被以阴差的名义制作出来,但他是不受地府承认的。本事是有的,但属于临聘人员。
以前是考编中,现在则是通过“考验”上岸了。
等等,这个世界有地府吗?
或是白青曾经世界的华夏地府给的编制?
一时之间,白青的脑子都混乱了。她匆匆瞥过“引路”技能,心中一跳,但发现“不满足解锁条件”,也就放在一边不管了。
她看向孟婆。
或许因为孟婆并无战斗力的缘故,她受到诡眼的影响较小,复苏的速度也慢,但此时诡牌也已经彻底被染红。几乎是在煞气凝实的瞬间,触底反弹开始。
那刚刚出现在无名阴差身上吞吃煞气的白光又出现了,荡煞气为清气。
孟婆对应的诡牌复原,玄奥文字同样出现变化。
诡名:孟婆(地府流量扛把子,传说真正面貌是个大美人)。
职位:酆都轮回司主事
等级:D
能力:1、孟婆汤,孟婆熬煮的香汤,喝下会暂时遗忘一切(对人类和诡都有效果,具体遗忘时间和饮汤者的自身素质相关)。
2、孟婆可以选择合适地点,设立轮回司【不满足解锁条件】。
孟婆也有编制了!
白青看向自己的两张诡牌。
无名阴差阴森的脸上,浩然正气侵蚀深深鬼气,二者竟各占据半边江山。
孟婆苍老恐怖的容颜依旧,但眼眸更加清明,眸中泛着慈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