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灾—— by二道河桥
二道河桥  发于:2024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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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天妒英才,让人唏嘘。
在她死后,原本进展不错的实验项目也因此近乎停滞不前……周含香此时回想起来王旭为主研发的那个实验,就像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她突然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大致情况。
刘芳也在此时正好提到了那个非常有名,但却是臭名昭著的计划,那就是“424计划”,是当时国家长期为了解决,克服变异昆虫存在难题的而准备的一系列科研项目。
这其中包含“人造变异昆虫的可行性研究”、“利用其身所存在的社会性操纵变异昆虫研究”、“人类脑髓移植变异昆虫体内研究分析”等内容。
而为什么说它臭名昭著,也许一开始它确实是抱着为了解决变异昆虫难题而存在的,但是为了研究,它放开了一件在科学研究当中曾经被明令禁止的研究,那就是人体实验。
一开始被用来人体实验的只是一些快死了的志愿者,为了人类未来自发牺牲,他们自愿签署捐献协议。但是后面就变了味道,导致一些无辜的人因此被害,当时有个高管丢失了自己的孩子,花了很多力量寻找,最后在实验室里找到了。因为事情闹大,再加上这些项目也没取得什么成就,后面这个计划也就因此被终止了。
不过这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了,王旭那个时候,这个计划还没有名声变臭,并且王旭当时是已经做出来了一些成果。他的实验项目竟然破解出了那个诱发虫类变异的神秘能量,也是王一思教授找出来并命名的WM能量——它的产生规律。
前文说过,所有昆虫之所以变异就是因为来自星际虫族的传承石散发出来的特殊波,这种特殊波能够促发虫类的进化,王一思找到了这股特殊的能量,但是他并没有找到,它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虫类进化的原因。
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股能量,然后就卡在了发现的第一步,而它到底是如何产生,它的形成条件是什么,一概不知。
直到王旭接了他手中的接力棒,这个研究才进入了第二步,终于,人类揭开了这个远超他们认知的神秘能量的面纱。
仅仅只是破解了这个能量的一部分,王旭就已经可以载入史册。他发现,这股能量具备生物活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活的。
并且只有虫类身体里有,人类身体里则没有,也就是说,它是可以辨认生物类别的。
那么,既然它有一定的智慧,是不是代表,它可以被欺骗?
这真的是一个超级大胆的想法,更离谱的是,王旭他成功做到了。他研究发现,这股能量是通过波的散发,从而搜集信息,并传递消息,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制造出相同频率的,但却是假信号的波,让它误判眼前的这个生物是需要进化的虫类,而不是别的东西呢?
有了假设过后,很快就准备进行实验,经过上百次的实验过后,唯一一次成功的实验出现了。
一只小白鼠成功被这股能量侵入,它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哺乳动物往节肢动物发长,它长出来坚硬的甲壳,并且还有钳肢,但是区别于变异昆虫的杀伤力和不可控性,它仍旧保留有小白鼠的性格,出现胆小,畏光等行为,甚至还跟喂养自己的实验人员表示出亲近,并且活了整整三个月后才死去。
这项实验的成功,让所有人都非常兴奋,这后面代表的意义太大了。
因为这证明,人类也是可以通过这种手段,也跟虫类一起进化,并且他们还能保留住人类最重要的智慧。
然而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被所有人视为救世主的王旭检查出来了绝症。
刘芳叹息一声:“眼看着实验马上成功,结果自己却要死了,更何况,他那个时候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甘心呢?”
周含香疑惑的皱了皱眉:“难道他没死?可是那样的绝症,要是治好了,以他的能力,没必要假死。”
“谁说不是呢,”刘芳脸上的皱纹都揉在了一起,她本来就皱的脸,更加皱巴了:“你也说了,那样的绝症,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根本就治不好,否则但凡有一线希望,国家都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治好他。”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问周含香:“在那样的情形下,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周含香听到这个问题,本就拱成川字的眉毛拱得更深了,她从被尹青荇唤醒以后,只要母主不死,她哪怕被人剁成碎片,也能够再生。死亡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那是还处于人类时的记忆,此时她想了半天,也才憋出来一句:“我都要死了,想做什么也没用了。”
“你不想活吗?”刘芳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没有任何掩饰自己非人肢体,在她准备的座椅上摊成一滩的蚊女,她在资料库里看过蚊女的资料,视频里面的蚊女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会有意把自己非人的一面掩藏起来。
资料库里面的内容跟现实出现了明显的对比,在资料库式微的如今,作为被特别关注的对象,蚊女也已经很久没有在资料库内登记自己的情况了。
刘芳在心里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落寞掩藏起来,没有再绕弯子,而是直言道:“他选择参加自己的实验。成为了第一名自愿捐献自己身体的志愿者。”
周含香一下子背都直了。
“他成功了?!”她失声道。
“不,”刘芳摇头:“恰恰相反,他失败了。并且还是大失败,也正是这次失败,这个实验才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周含香又坐了回去,但是很快,她眉毛又一次拱起:“这跟我知道的没有出入,看来只是掩盖了他后面参加实验的情况,他还是死了。”可是刘芳绕这么大弯子说这个人,难道背后黑手还有他人?
然而没想到,刘芳再一次反驳了她:“不,他也没死。”
“那……”周含香先是不理解,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实验失败并不一定代表实验体死亡,只要没有达到实验目的就代表实验失败。作为在实验室打工过一段时间的周含香还是比较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她明白还有一种结果,那就是王旭被那种能量入侵,但是他却是进化失败了。
举世闻名的天才,成为了一只没有神志的昆虫。
就连周含香知道他很可能是制造一切事情的黑手,也不得不说一个惨字。
果然,刘芳继续说道:“实验结果很快就出现,他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立刻变成一只跟其他变异昆虫没有什么区别的变异昆虫,暴躁,具备很强的攻击性,没有任何人类的理智可言。
而为了王旭的名誉,这件事就被掩盖下来,对外就依旧说他绝症不治,”
“这个模样的王旭,确实也已经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人们还是没有选择杀死它,他们把王旭关押起来,关押在那种能量浓度很高的地方,期望某一天,他可能恢复神志。”
“当然,这件事也是秘密进行,没办法对外公开的。”
“后面424计划爆雷,原先亲近王旭的那一帮人很多因此落马,而原本被保护起来的王旭也被人挖了出来……”刘芳叹息了一声:“当科研这件事跟政治挂钩,很多事情就变了味道。”
周含香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就连424计划都被叫停了,包含在内的一系列研究项目被砍,因为实验堕虫的王旭就更难有恢复的可能。其实本来,他的命运早在被确诊绝症的时候就被终止了,后面的一切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王旭那个时代还没有堕虫这个说法。周含香发现事情盲点,王旭很可能是最早出现的第一个堕虫者。
“但是……”
刘芳又蹦出来了一个但是。
“本来应该迎来自己最后命运的王旭,却在这样紧要关头,张口说话了。”
“他说:不要杀我。”
周含香差点跳起来,什么,堕虫者还有恢复的可能! ?

周含香意识到的事情, 在当时,也有人意识到了——王旭不能死。
只不过,在这短短的一句话抉择内,却是进行了一番不为人知的斗争。
当时在场的五个人里面, 有三个人到后面不知所踪,就连资料库也没有把这件事完整记录下来。
这件事情在资料库上面也不过几句简短的描述——“其在场五人在处理王旭的事情进行投票,其中两票反对,两票同意,一票弃权。”
但是王旭最大的价值,除了他本身,还有他的智慧。
于是——“一只关押附近的实验虫异变,最终导致一人当场死亡, 两人下落不明,剩下两人带王旭离开。”
“一年后,以王旭主导的人造虫祖计划正式开启。”
这就是资料库记载的所有事情的始末。
刘芳浑浊的双眼仿佛透过层层文字看到了那个时代, 一点微末的星光在她的瞳孔里绽放。
“当时424计划引起的负面影响非常大,大到超出所有人意料。但是回顾历史,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424计划暴雷的时期,正是进化者登上舞台发扬光大的时候, 经过两代进化者的牺牲和铺垫,第三代进化者无论拥有的是民望还是权利都是前面两代所不能比的。
他们也比前两代进化者们更有主见, 也更有野心。相当一部分的进化者们登上高位, 拥有在这个时代发出声音的权利。
也可以说,属于他们的时代来临了。
在他们看来, 424计划无论是从观念上都是陈腐落后的。作为人类未来领航者的他们, 在这项计划里面却沦为被实验的小白鼠,这自然是不能被他们所接受的。
进化者势力的登台,意味着实验所势力的落幕,这一切都是时代的选择。
只是生在局中的人却不会因此就轻而易举接受自己的命运与安排。他们的挣扎在时代的浪潮下显得可笑,却又可悲。 ”
刘芳的声音带着老人的沉重和沙哑,她的脸上是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奈和无力:“面对来自民意的反对,进化者的咄咄逼人,试验所许多项目都因此终止,不仅仅424计划中的项目,有一些正常的实验项目都因此受到牵连。
很多实验因为经费批不下来而被迫停止。要知道一个势力里面,有坏人,自然也有好人。实验所里有许多实验员是真心想要解决难题,但是民意不可违,他们哪怕是散尽自己的家财来维持实验项目,也无济于事。 ”
刘芳叹息一声,她想要端起放在椅子旁的水,可是手一直再抖。她很老了,身体都萎缩了,说这么多话,对于这样一副身体已经是超负荷的行为。
一根虫肢卷动着水杯递到她的跟前,她说了一声谢谢,张开嘴想要吮吸,水流一部分进入她的嘴中,一部分流淌下来,顺着脖颈滑进了她的身体,只见她原本平坦的腹部竟然涌动,衣服被往前顶得凸起,正好拱出一张虫嘴的形状。
面对周含香震惊的目光,刘芳只是苦笑:“惭愧,我现在之所以还能苟活,缘于我体内的这只虫子。”
可是周含香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刘芳体内还寄生昆虫,如果不是这只虫子自己暴露,她到现在都发现不了。
那凸起的虫嘴慢慢缩了回去,刘芳大口的喘着气,她平复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他们自然是不甘于于此,没有人会甘心。有一些人因此彻底失望,选择离开,也有一些人则是在蛰伏,在酝酿,仇恨的情绪因此诞生。”
“原本不支持这种激进实验的人也开始转变态度,在面对外界的压力,剩下的人选择抱团,隐瞒下了王旭的存在,还有他的实验。”
“就连资料库都没有记载。”刘芳望着周含香道:“但是从其他的信息可以推测出一个结果——从那时起,表面上的试验所已经名存实亡,成为了王旭的一家之地。”
周含香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和刘芳所说的吻合上了,万万没想到,她当时距离整件事的真相如此之近,只可惜她当时太年轻,虽然因为第一只人虫寄生体而地位超然,却也因此跟大多事件绝缘,很多事情都只是知道个一知半解,稀里糊涂就过来了。也没想要去追求什么真相。
她确实不算是什么有天资的人,无论是属于人类的周含香,还是被虫寄生后的周含香,全靠活得久,见到的事情多,才慢慢看懂一些事情。
原本随意摊着的虫肢渐渐蜷缩,虫肢之间几乎纠缠在一起。她在后悔,如果她当时没有那么自负,早点参与到其中来,也不会眼瞎至此,坐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尹青荇留下她,本意是为了给人类留下一条后路,她却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坐视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
刘芳喝过水后,声音渐渐变得有力起来,她苍老且没有血色的脸上此时浮起一层病态的嫣红。
“为了支持自己的实验研究继续下去,试验所积攒的资源已经被王旭所消耗殆尽,于是,他把目光放向野外。”
“野外是片无人踏之的蓝海。自虫灾降临已经快一百年,那片被变异昆虫占据的地区已经很久没有人类踏足了。
而当时的进化者人才济济,出现了非常多的天才,这一批进化者与虫卵融合得非常好,甚至能够发挥超出一般变异昆虫的能力,更特别的是,他们的基因也及其稳定,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不仅可以随意把自己的部分器官昆虫化,还能在完全昆虫体和人类体之间转化。
也是这一批进化者奠基了初代的神话,代表着进化者的完美形态。我们后来统一称呼他们这些人为初代进化者。很多人以为初代是第一代进化者,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初代指的是第三代到第五代这三代进化者。
那个时代是他们发光发热的舞台,谁也夺不走他们的光芒,在王旭把目光放在野外的时候,初代们也想要进入野外夺回人类曾经丢失的土地。 ”
“虫灾降临后的第一个一百年,也是我们被变异昆虫打压的一百年,我们所有人都快习惯人类生存土地就只有十三个保护区。
整天龟缩在那狭小土地里苟延残喘,我们都快忘记了,这片土地曾有数百个国家。
我们不能再等了。 ”
刘芳苍老的身躯里仿佛也跟着入住了一个年轻的灵魂,那个年代里的灵魂:“再等下去,我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然而很快,现实里的事情摧折了乍现一般的振奋,她再次蜷缩起来,脸上的褶皱更加深了:“初代们成功赶退了那些虫族……可是你知道吗?在那野外,是有人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活下来的……你见过老鼠吗?他们就像老鼠一样,在夹缝中生存,每一天,每一天……”
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这种具有智慧性的生物,在那片土地上曾经生存的人类,他们是精致的,也是强大的。
他们极富创造力,早已不再汲汲于温饱,而是把目光放在未来,放在星空,那些还未曾被人类踏足的地方。
绝不是眼前的样子。
所有人,包括进化者也想不到几十年后,他们的后代会沦落至此,像几万年的祖先,未开化的野兽一般生存。
多么讽刺,他们曾经花了数万年才从蒙昧中进化出一点智慧的曙光,又经历了漫长时间打磨积累的一切,在如此短的时间全部丧尽。
于是——进化者们惊诧的发现这些在野外生存下来的人类已经忘记了祖辈留下的传承,他们大多都活不过二十岁,一百年对于生活在保护区里的人来说,是一代人的一生,有很多老人甚至还保留着虫灾前的记忆。
他们喜欢跟年轻人谈论自己幼时的经历,栉比鳞臻的摩天大楼,像海浪一般看不到头的人潮,肆无忌惮的生活。
但对于野外的人来说,那已经是五代人的一生,是好久好久以前,久到他们一点东西都留不下来,那被祖先建立的大楼残骸甚至被他们认作外星种族的神迹。
他们宁愿相信那是虫子建的,也没想过这会跟自己有关。
怎么会有关呢?
他们大多数人十岁就要独立,刚学会爬就要自己捕猎,换完牙就代表成年,眼睛里只有冷冰冰的兽性。
运气好的能养育自己的后代,并辅导他成功捕获自己的猎物,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饿死,运气不好的刚产下崽就死去了。
野外的环境过于恶劣,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夺走他们的生命,他们也不是不曾抱怨,为什么自己会长成这样呢,脆弱柔软的皮肤,过于细长的四肢,既没有兔子的灵活,也没有狗熊的强悍,这实在不是一副适合在野外生存的身体。
于是,当那类似的同类以强悍的姿态降临,他们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同类,哪怕他们长得同样的模样。
他们怪叫着,发出模糊的能辨出一点乡音的字符,是的,有的人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进化者这才意识到,赶走这片土地肆虐的变异昆虫不过是所有事情的第一步,相比较后面的一切,那是最开始的开始。
刘芳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
周含香也沉默了下来,刘芳所说的事情她自然是听闻过,甚至亲眼见过。那毕竟是发生在她经历的时代里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在那样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活下来。这是她当时知道这件事的第一个想法,带点惊诧,又有点嘲讽。
她当时说了一句话,奇怪的是,这一刻她的记忆竟无比的清晰,一个字不漏的就把这句话回忆出来——人类真的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哪里都能生存。
此时此刻,周含香只想回到过去,掐住自己的脖颈咆哮,这该死的,愚蠢的傲慢。她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难怪这些年来近似于一事无成。
在这难耐的沉默中,刘芳再次张口,却是抛出一道惊雷。
“当时的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在这野外,像老鼠一般苟延残喘的,反而是最后仅存的人类。”
周含香震惊的望向刘芳,她是什么意思? !
却没想到刘芳反过来抛给她一个让她猝不及防的问题:“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是人吗?”

周含香想要反驳, 她自然是有很多可以反驳的观点。事实上刘芳提出来的这个观点已经不新了,可以说得上老生常谈。
这是三十年前的流行,那个时候的观点比刘芳提出来的这句话还要刻薄, 保护区的精英们把虫灾后的人类跟虫灾前的人类区分, 一个是新人类,一个是旧人类。
所谓新旧,就是体内虫类基因与否的关系。当时医疗系统做了一项全员基因筛查,最后发现,人体内为含有的基因结果显示,几乎没有不含有变异昆虫基因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点。
哪怕是外表看上去与虫灾前相仿的“纯净人”也如此。
就算他没有表现出虫类的特征,他的父母,他的祖辈,都有进化者存在,这自然会遗传到他身上,只是他继承的正好是隐性基因,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这也是当时要划分新旧人类区别的原因,因为此时的他们跟虫灾前的人类,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 已经成为两种物种。
当然,这样的结果在当时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虽然虫灾后, 人类生存得极为不容易, 但是他们确实还是保留下来了很多习惯,这种习惯让他们在生活观念上跟虫灾前的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们依旧保留很牢固的家庭观念, 甚至因为大环境影响, 这种家文化比虫灾前更加的牢固。
所以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在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竟然不是人了, 很多人都很茫然,甚至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当时针对这个问题,有好几种观点,比较极端一点的直接就是“妈妈,俺不当人了!”,干脆直接就以虫类自居了。
最后人类选择自己最容易接受的,认为人类这个认知,不仅仅要考虑生物学,还要从精神,文化方面考虑。
生物学认为人类的祖先是猿,但这只是生物进化的选择,并不意味着猿就等于人——也许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猿这个物种在进化过程中淘汰了,留下来的那个生物是虫,最后一步步演化成有智慧有文化的生命——人。
人是生物进化的最终体,他的祖先可以是任何生物。
包括现在,人,也在一步步的为了适应环境而不断地进行进化——在未来的未来,当未来的人对过去发生的一切进行考古研究,他们也许会惊讶的发现,以前的人竟然是这幅样子。
这个观念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人类总是善于跟自己和解。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不认同这种自我哄骗似的的答案。他们固执的认为,当人类体内接纳过多虫类基因过后,他们的生物形态逐步往虫类方向演绎,已经到难以再自我欺骗的程度。
这种变化看上去是悄无声息的,实则却是翻天覆地。医疗所的数据已经到了非常骇人的地步,虫灾前的一位母亲怀胎需要十个月漫长的哺育,才能让一颗受精乱发育成成型的胎儿。
但是几百年后的最新记录,一位虫类基因占比百分之三十的正常女性,她从怀孕到生产只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会产出大概拳头大的卵,这枚卵需要放在温度三十六度的水里,三个月后,卵里的胎儿成型,他的副肢会划破卵膜出来,刚出生的胎儿身上有一层透明的软甲,来保护他脆弱的器官,一岁左右,这层软甲才会褪去,包括腋下的副肢也一并跟软壳一起褪掉,
然后露出粉色脆弱的皮肤,这个时候的胎儿看起来就跟虫灾前的新生儿没什么区别。
伴随着保护他眼球薄膜也跟着一起褪掉,这是新生儿第一次看世界,接下来是他大脑发育最快的时期,一般这个时候的父母就需要迅速为他做好教育方面的准备。
基本一岁半就已经可以掌握语言和一些基础的常识了。
这还是百分之三十占比的女性,占比情况比她高的女性,这个时期只会更短。
最新数据,目前人类体内的昆虫基因占比已经越来越濒临红线,十年前就有新生儿父母生出来跟昆虫完全无异的幼儿,它没有办法说话,智慧很低,并且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
最后是司法局把这只一岁大的昆虫幼崽带走,它的结果自然是不太美妙的。
这些事情,周含香全部都知道,甚至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
但是她刚要说出口的反驳,却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因为她意识到,在一个知识渊博,并对人类数百年历史了若指掌的老人面前,说什么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这种沉默比之前的任何一种沉默都要让她觉得难捱。
她的虫肢往里面缩成弯钩,这名活了数百年的蚊女,其实并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所有的一切情绪几乎是摊开来,以刘芳的眼力,她自然看出周含香的不适,和这种不适背后所无法表述的复杂心情。
“抱歉。”她那本就因为松弛而挂下来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因为要把皮牵起来,这对于她很有些费劲,所以她只是笑一下就立刻放松,于是那刚刚牵起来的皮又立刻垂下去,甚至还微微晃起一个微小的幅度。
“年纪大了,有点啰嗦。”她并不知道此时周含香的注意力偏到其他地方:“你可能会想,我啰里啰嗦一大堆,跟您要查的事情又有什么有关系… …但其实,并不是的。”
“我并不是要危言耸听,我想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已经越来越像虫,或者说就是虫。
但这种变化其实要发生得更早,早到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说的那个人,王旭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
“我没办法确认,此时的王旭跟没有堕虫前的王旭是否还是一个人。他们无论是从理念还是行为上,几乎完全相反——也许可能是他之前有所隐藏也说不定,但这也无法解释他之后怎么能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周含香还略有些不理解的看向她,她终于从老人皮肤上面揪出一点精神落到老人的话语上来。
“沦陷区里被救出来的人类成为了烫手山芋,他们大多数已经固定,且很难沟通,在保护区这边为如何接纳他们而吵翻天的时候——王旭站出来解决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的呢?他让那些人堕虫。”
不等周含香质疑。
刘芳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当然,当时的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实验所无私提供一批幼虫虫卵,这可被当时人们称为善举。他们忽视了,提供的虫卵其实远远不够那些人进化——这天上从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实验所私自进行虫化实验,那批人全部都没有逃过,全部在那股特殊的能量辐射下堕虫。当时景象称之为地狱景象也不为过,原本因为进化者崛起而选择抱团的科研者们,一些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在经历这项可怕的实验之后,有人精神抑郁自杀,有人当场跟王旭决裂。 ”
“显然,堕虫后的王旭在实验失败后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他至少掌握了化虫的办法。并且发现,人类化虫的变异昆虫比原始的变异虫类更易操控。 ”
“不过这也让本就被迫而选择抱团的团体彻底分崩离析,王旭的事情暴露。一场实验意外过后,大量的还保有良知的科研者死去,相当一批初代进化者也牺牲在这里,当然王旭也没讨到好,他苦心经营的势力被拔除大半,自己也狼狈逃窜到野外。”
“但这次内斗使得人类损失惨重,无力经营好不容易收复的土地,一些人借此浑水摸鱼,于是成为了你如今所见的堕虫区。”
周含香猛地攥住扶手:“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刘芳惨笑一声:“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哪里敢公布出来,”她摇晃着脑袋:“知道的人一大部分死在了那场巨变里,剩下还活着的,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死去了不少,到如今,也没几个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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