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娘与他爹怄气离家出走,路上遇到了打劫的匪徒,是沈良沅的父母偶然撞见将人救了下来,他娘受了些伤,被带到沈良沅家里安置,照顾了几日。
他爹赶到时后怕不已,对沈家夫妇心里万分感激,当即便赠了匕首,见他们家有个可爱的小女娃,还硬要与人结亲,拦都拦不住。
问题是,当年沈良沅才三岁,而陆赐十三岁,刚刚进军营。
这门亲事他父母没有告诉他,因为沈家虽然收下了匕首,但对于亲事也只当是他爹的一个玩笑话,口头说说罢了,毕竟他爹连他的年纪都忘记讲了……
现在想来,沈良沅的母亲若不是病重之际实在放不下这个女儿,也不会告诉她这门乌龙亲事让她找来。
这亲事太儿戏,越发让陆赐觉得不该应下来。
他此番来小院找沈良沅便是想将父母信里写的这些告诉她,让她自己也慎重考虑一番。
然而,刚刚看见沈良沅独自在屋里压抑又克制的小声啜泣时,他的心却蓦的软了一下。
脚下的步子便无论如何都迈不开了。
她父母早逝多年,没人在身边护着,若不是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会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从理县上这双梁城来,找一门不知是否会被兑现的亲事。
陆赐在那一瞬,有了一种陌生而心软的情绪,让他没能在这个雪夜将原本想说的话说出口。
再后来,这些话便好像随着沈良沅在小院住的越久,一天比一天淡了。
自从害得陆赐犯了风疹之症后,沈良沅每天都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连包袱,也偷偷收拾了一些,想着等到哪一天,孙管家就会来院里与她说,要请她离开了。
而在她的预想里,陆赐甚至都不会亲自过来,说到底,他们也就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
她计算着陆赐父母回信的时间,想要做足心理准备,在走的那天也体面一些,然而沈良沅却发现,即便她算的时间到了,却还没有人来请她走。
直到这日晌午过后,冬葵突然进屋与她道:“小姐,孙管家过来了。”
沈良沅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该来的还是来了,孙管家怕是要来说让她离开的事了。
轻轻叹了口气,她点点头,起身准备往屋外走,末了又脚步一顿,回身抱了抱冬葵,软声道:“这段时日,谢谢你的照顾了。”
前些日子春葶被孙管家叫走之后便没有再来过小院。
据冬葵说她被降了一级,现在跟她一样是只能在外院做活的丫鬟了,而且好像还被孙管家扣了三个月的月钱,不知为何。
所以在那之后小院里便只有冬葵一个人忙活了。
但此刻冬葵的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不知道沈良沅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直到看着她走出门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哎呀!沈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而沈良沅到了院子里的,看到孙管家正面带笑容恭恭敬敬等在院中,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托着什么东西。
沈良沅心里不禁喃喃:王府到底是大户人家呀,连请她走都和颜悦色,还给她送东西呢。
孙管家并不知道面前沈小姐心里的问那弯弯绕绕,他今日当真只是来送东西的。
之前王爷吩咐他去染香阁给沈小姐做的披风今日送来了,孙管家收了东西便连忙来了小院。
他朝沈良沅微微弯腰行了个礼,然后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那个小丫鬟,小丫鬟便托着手里的屉上前,将东西呈到了沈良沅面前。
沈良沅有点不明所以,便听孙管家道:“沈小姐,这是王爷特意吩咐老奴去染香阁给您做的披风,今日做好送到了府上,您先试试看合不合身。”
“给……我做的?”
沈良沅不敢置信,看着那件月白绣莲花纹的披风,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孙管家面上笑意更深了些,闻言点点头:“那日沈小姐去给王爷送吃食,王爷见您没有披风,便给您做了一件,王爷是好心,沈小姐收下便是。”
毕竟他们家王爷确实难得开窍一回,想起给姑娘送个什么东西。
属实可遇不可求!
沈良沅还在发怔,她没想到陆赐会给她送这么一件披风来。
其实她们这些乡下姑娘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冬天的时候大家从来都是穿个大袄子御寒,左邻右舍都一样,比美也就比比谁的袄子好看。
披风这种精细漂亮的衣裳,是城里家世好的姑娘们才会穿的东西。
沈良沅小时候看他爹给人画美人图时倒也见过,年幼时还觉得好看,心生向往,午后偷偷把棉被披身上学来着。
而现在,竟真的有人送了一件披风给她。
沈良沅一时间都要忘了自己是否会被请出小院这回事,只在心里又给陆赐的名字后面标上了“大好人”三个字。
冬葵跟在沈良沅身后到了院里,此时见她愣住,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笑着小声道:“小姐,快收下呀!”
沈良沅这才彻底回神,准备伸手,却又还是有点犹豫,瞻前顾后的想着这到底合不合礼数,毕竟大户人家好像很讲究这个吧?
孙管家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给了冬葵一个眼色,冬葵便扬着笑脸将披风从小丫鬟的手上接过来,站到了沈良沅身后。
孙管家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不多叨扰”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沈良沅想起孙管家竟然没有多说半句她什么时候要离开的事情,看着冬葵手里那件精致的披风,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这事情的走向,她有点看不懂了……
冬葵不知她在想什么,一手托着披风,一手拉着沈良沅进屋,然后便在屋子里抖开披风,围到了沈良沅的身上。
细细的绒领划过沈良沅的下巴,很是舒服,叫她不禁又抬手摸了摸,喃喃自语道:“这披风真好看啊……”
“那是当然啦,”冬葵一边给她整理一边笑,“染香阁是城里最好的制衣坊,手艺定是没得说的。”
沈良沅听后更加细致地打量起身上的披风来。
她在理县便是偷偷帮人做绣活来攒钱的,是以也能看得出来,这件披风不管是绣法还是用料,都是上乘。
怕是她见过最好的衣裳了。
而冬葵一边给她穿好披风,一边绕着她看,眼里都是惊艳的神色。
沈良沅的五官生的非常精致,眉眼间天生带一点柔婉的妩媚,平日里她穿着粗布麻衣尚无法遮掩这姿容,如今围上这件披风,更是有那么一瞬,叫冬葵觉得……她好像真是哪个世家深闺里养出的娇人来。
比起双梁城里的那些小姐们,也毫不逊色。
披风很合适,长度也刚刚好,沈良沅只试了一会便小心翼翼脱下,仔细地放进了橱柜里收好。
这么好的披风,她有些舍不得穿。
等放好了衣裳,沈良沅如往常一样抱了自己的绣筐来。
在小院里没事时她便安心绣东西,有时候也会拜托冬葵帮她去外头问问,有没有铺子收绣品的,她也可以换些银钱。
她像在舅母家一样缓缓给自己攒钱,毕竟也不知还能在这儿住多久,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的。
不过沈良沅的绣技不差,虽多是她自己琢磨的,但就这么些时日,竟也能通过冬葵接到些单子了。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陆赐,在知道孙管家将披风送过去后,原本只是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便准备出门跟李沐骞一起去军部。
等走到门边,他突然又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孙管家一愣,心里大喜!
王爷竟然会关心起人家姑娘的反应了!
虽然沈小姐什么都没说,但细心如他孙管家,怎么也得编点话出来鼓励王爷啊!
于是孙管家笑道:“沈小姐瞧着很喜欢,说谢王爷关心。”
“哦,披风没有不合适就行,我以为她要修改。”陆赐耿直道。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离开了王府,留下孙管家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孙管家:所以王爷并不是关心沈小姐的反应,他是关心这披风能不能穿啊!
该说不说,没有比他们家王爷更实在的贵族了……
孙管家看着翻身上马的陆赐,在心里哀叹一声,觉得自己刚刚白高兴了一场。
他没有注意到,男人撩过黑色的大氅坐上马背时,嘴角那抹不自觉轻轻扬起的弧度。
陆赐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着今日连这凛冽的风好像都温和了几分。
甚至在傍晚从军部回来的路上,他还不自觉便绕了一条街的路,从染香阁经过了一下。
给沈良沅做的披风他也没有看过孙管家便送去了,也不知是什么样的?
他这么想着,便往染香阁里看了一眼,却一下就瞧见了沈良沅的身影。
她没有穿今日新得的那件披风,依然是那日来给他送小食时他见过的那件螺青素绒的袄子,戴着帷帽,正被几个光鲜亮丽的小姐围着指指点点。
陆赐看着姑娘纤弱的肩微微颤了颤,让他想起那天雪夜烛光下,她伏桌哭泣的样子。
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一紧,皱着眉翻身下了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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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沅是出来买绣线的。
她与冬葵一起在屋子里绣荷包,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绣线没了,便想出门去买。
原本是可以等到明日的,但沈良沅现在在绣的荷包是别人订下的东西,她怕耽误一晚上时间到时后面匆匆忙忙,会做不好。
于是看了看天色,还是决定趁着现在出门把线买了。
冬葵第一次听她说要出门,觉得她对双梁不熟悉,于是主动提出陪她一起,沈良沅有人相陪自然会更安心些,也没有推辞。
尽管只是出门买个绣线,为了避免惹麻烦她也还是戴上了帷帽,冬葵直接就带她去了染香阁,说染香阁的绣线最好,她认识里头的一个绣娘,也许还能讲个优惠呢。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到了染香阁,沈良沅感叹于这家店的宽敞雅致,连绣娘们都有统一的服饰,心里好生羡慕,觉得若是能在这样的店里做活便是极好的了。
她头一次来这种大店铺,又是在这繁华的双梁城,难免有些拘束,好在有冬葵在,她们很快向一个绣娘表明了要来买线的意思。
绣娘很有礼貌,哪怕她穿的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也朝她笑了笑,看了看她荷包上需要的颜色后便让她稍等片刻,她现在去拿过来。
颜色相近的线有很多,是需要比对挑选过后才能选到一样的。
于是沈良沅便也没有乱走,跟冬葵一起站在一边耐心等着,然而坏就坏在,店铺的另一边突然出了点事情。
在沈良沅来之前,店铺里便有几位小姐在挑料子准备做来年春天的新衣,沈良沅一进店便看见了她们,为此还特意往旁边走了几步。
原因无他,她自认看人有点直觉在身上,那几位小姐中间有一个格外高挑倨傲的,虽然也生的美,但看起来性子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正因为不满意布料而对绣娘发脾气。
冬葵也瞧见了,当时便凑到沈良沅耳边小声道:“那是双梁城大富商钟家的二小姐,脾气坏,不好惹,小姐我们离远点儿。”
是以刚刚一进店他们便往偏处走。
而现在,喧闹起来的也是钟二小姐那边。
她似是一直没有选到喜欢的料子,发了一通脾气不说心情也没有多好,这时候又捂着一边耳朵气急败坏道:“我的这只耳坠呢?哪儿去了!”
下人一听是耳坠不见了,便赶紧低头找,他们人多声音大,店里的人便都注意到这事,连几位绣娘都帮忙找了起来。
原本也就是在那一圈找,旁人也就看看,或者在自己周围瞟两眼。
沈良沅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只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结果这时钟二小姐身边不知谁说了一句,地上好像没找见,该不会掉了让谁给捡了吧?
这句话也不知是点着了钟二小姐的哪根筋,让她一下就像个炮仗似的炸了,直嚷嚷着那耳坠子可是多宝楼珍藏的孤品,她花高价买的,今日她非要把拿了耳坠的人揪出来不可。
钟家是双梁城的纳税大户,城里人人皆知这位小姐脾气差,惹不起,见这阵仗,原本还在店里看热闹的纷纷准备开溜。
沈良沅也不想惹事,便想拉着冬葵也走算了,谁知不知怎的,别人走了都没看见被拦着,偏偏就她,刚挪两步便被那钟二小姐一把挡住。
面前的人比她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声道:“是不是你拿了!不然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沈良沅收在袖里的手紧了紧,也不知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但如今也只能抬头解释了。
她摇摇头,声音温柔但讲得很清楚:“我只是来店里买绣线的,要的着急,赶着去下一家看看,没见过什么耳坠。”
钟二小姐冷哼一声,睥睨着她:“得了吧,穿的跟个乞丐似的你会有钱到染香阁来买东西?我看你就是想混进来偷窃!穷酸样儿,给我把她抓起来!”
钟家的几个丫鬟听了吩咐便要上前,另外几位小姐也围了过来看热闹。
沈良沅帷帽下的一张脸有些泛了白,原来不是自己倒霉,而是柿子挑软的捏,就因为她穿的不如那些个人体面,光鲜亮丽,就要被这个小姐高高在上的诟病。
她拼命打开那几个丫鬟的手,冬葵也护着她,跟那些丫鬟嚷嚷:“你们干什么?我们小姐说了只是来买东西的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钟二小姐看着沈良沅,叫丫鬟停了手,她嘲讽一笑,突然抬手便掀了沈良沅的帷帽,还跟旁边一位姐妹讥诮道:“穿的破烂,还装模作样戴个帷帽也不知道给谁看,怕不是长得太丑了有碍观瞻吧。”
然而这下旁边的小姐妹却没有接她这话茬,反而是看着沈良沅愣了愣。
沈良沅紧紧咬着唇,一张出尘的小脸都要被气红了,她觉得十分难堪,鼻子又酸了起来,却告诉自己一定要憋着,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示弱?
尽管眼睛已是通红,肩膀也微微颤抖,这一刻沈良沅还是挺直了背,瞪着这个钟二小姐一字一句道:“我已经说过,我是来买东西的,你无凭无据便污蔑我,那我们就去见官,别想用你的丫鬟绑我!我行得端,坐得正,去了官府自有分晓!”
陆赐踏进门时,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细细看了沈良沅一眼。
姑娘眼睛红红的,甚至氤了点水汽,脸也红红的,像染了桃色的玉,而手更是紧攥着,连指尖都泛白。
有点像那天在府门口,他说了那句“口出什么狂言”之后的样子……
联想到刚刚沈良沅说的话,陆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这是她生气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那日原来是生气了啊。
陆赐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破解了一个什么谜题,不适时宜地又冒出另一个问题,那她那天为什么生气?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口出狂言”。
解谜再次被卡住,陆赐很快放弃,至少今天,他知道沈良沅是在气什么。
在陆赐的印象中,这个姑娘是纤瘦的,柔弱的,身上带着一些小心翼翼,不多事,话也少。
但现在,瘦瘦小小的她被人围着,却没有退缩示弱,而是挺着背脊倔强与人对峙,像一只张着翅膀捍卫尊严的小山雀。
叫他的目光忍不住便停留的久了一些。
陆赐一进门,眼尖的冬葵就看见了,当即便叫了一声:“王爷!”
沈良沅正绷紧了全身的气势与面前的中二小姐对峙,力求不让自己露半分怯来,听到冬葵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门口。
这一眼,便与陆赐的眼神撞个正着。
她惊了一下,不知怎的,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在心里懊恼,觉得这种时候被陆赐看见……很丢脸。
而钟二小姐和她的小姐妹正忙着为难沈良沅,自然更没有注意到陆赐,听见动静再回头时,陆赐已经朝她们走过来。
钟家的丫鬟不敢阻拦,赶紧退开,陆赐在沈良沅身边站定,一脸严肃地看向钟二小姐。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沉着,透着一点压迫感,加之人本就高大,一时间染香阁里竟然沉默了一瞬,没人答话。
钟二小姐没想到竟然还会遇上陆赐,这不仅是双梁城里权贵中的权贵,还是世家小姐们眼中的乘龙快婿。
只是他为什么会站到那个穷酸货身边去?
钟二小姐不动声色地瞪了沈良沅一眼,对上陆赐时却换了另一幅神色,福了福身子道:“小女见过王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的一个耳坠子在掉在了阁里平白消失了,这耳坠子价值珍贵,是以刚刚我来问问这人拿没拿。”
沈良沅听到这儿忍不住皱着眉心道:“我说了我没看见过你的耳坠,只是来买东西的,刚刚是你污蔑于我。”
钟二小姐没想到沈良沅这时候还敢反驳她,她看着沈良沅一身素袄,一看就是哪个村出来的,心里瞧不起的很,自然也不会将她与陆赐想到一起。
但当着陆赐的面,她当然是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说。
“呵,我刚刚可就问了你一句话而已,你就这么委委屈屈说我污蔑你,别是你自己耳朵不好听错了吧,我看其他人怎么没听到呢?再说,你打了我的丫鬟,我还没说话呢。”
沈良沅听后瞪大了眼睛,觉得这钟二小姐简直跟她舅母一模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满嘴颠倒黑白!
她憋着气很想再上前跟她理论,却因为陆赐在这里而不敢再轻易动作。
听说城里的权贵人家喜欢的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她现在在他眼中应该跟个泼妇一般了吧。
钟二小姐见沈良沅没有动作,隐隐有些得意起来,她就知道这个村姑也就是外强中干,现在还不是屁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片刻,一个严肃且波澜不惊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哦,我听到了。”
陆赐的声音平平淡淡,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却叫钟二小姐连脸上震惊的神色都快要藏不住。
她没想到陆赐竟然那么早的对话就听到了,更没想到,陆赐会全然不顾她的面子,去帮一个村姑说话。
因为陆赐平日里虽然跟他们这些小姐接触不多,但遇上了,只要不开口说话,大多都是礼数周全的,不然这些城中的小姐们也不会偷偷仰慕于他。
钟二一下便觉得被人“啪啪”打的脸疼,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向陆赐:“王爷你……”
陆赐蹙眉,他对姑娘的这些示弱卖乖向来是接收不到的,当下直言问道:“怎么,是你没说?还是我听错了?”
这话若是旁人问,可能会让人觉得阴阳怪气,但若是陆赐,他是真心疑惑。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听错,毕竟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所以钟二作出这副表情,他表示很不理解。
钟二:……我真是谢谢你。
一直站在陆赐身后的沈良沅:噗。
刚刚还在气头上的她,听了陆赐与钟二小姐这直言不讳的对话后,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弯了一下唇角,无声偷笑。
虽然她之前也一直觉得王爷这人怪难捉摸的,但看着他把钟二小姐哽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又让她在心中觉得好生畅快。
沈良沅想,她好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了。
自从十二岁娘亲也去世后,她在舅舅家四年,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帮她撑腰,有了委屈就得自己受着。
她当然不敢想陆赐是特意来替她撑腰说话的,但即便只是一个举手之劳,也已是帮了她很大的忙了。
沈良沅轻轻抬眼看向陆赐,微微抿了抿唇,无声地又往他身边站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再说之后的追妻部分
陆赐虽然追妻,但不火葬场哈哈哈哈,因为他只是一个憨憨,会甜的!
另外,宝们可不可以给我多留点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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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视钟二小姐楚楚可怜的神色,陆赐还在一本正经地直言不讳,什么“不该以貌取人”,“不可无凭无据污蔑他人”,“物品丢失可以报官”,“抓到小偷应扭送官府”……
总之钟二小姐刚刚言辞不当的地方,他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还抬了抬手,指着染香阁一处挂着布匹的架子下头道:“那架子下面有一个耳坠,你可以看看是不是你的。”
钟二小姐被怼的一句话也辩驳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但也只能让人去那架子下掏了掏,当真扒拉出了她的耳坠,大概是掉在地上被人不小心踢了过去,所以才一时没找到。
事情的源头解决了,钟二小姐刚刚又被陆赐不留情面地“指点”了一番,此刻只觉丢脸至极,自然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心情。
她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姐妹神色郁郁地朝陆赐又福了福身子,然后便快步离开了染香阁。
在离开前,钟二咬着银牙狠狠地瞪了沈良沅一眼,这狐媚子她定要找人查查,若是让她再碰见,饶不了她!
与沈良沅一样,钟二只当陆赐是经过这里,看见她为难他人,觉得言辞不妥才站出来说话,是他本身性格使然。
毕竟在这双梁城里,宁北王陆赐身份尊贵,军部重权在握,却也最是持正不阿,严气正性。
待钟二一行人走后,站在陆赐身后的沈良沅终于走到他面前,学着刚刚看到钟二小姐福身的模样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轻声道:“谢谢王爷。”
陆赐摇摇头,直言:“你没有错。”
他说的直白,没有什么花哨的言辞,沈良沅却觉得自己有被这坦诚的言语抚慰到。
陆赐将她的帷帽捡起来递给了她,沈良沅接过重新戴上,然后便听陆赐低声道:“我便不与你一同走了,免得日后传出什么流言,先告辞。”
门外刚刚也围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他若与沈良沅一起走,只怕会传出什么来,未婚女子在这个时候一般都是避之不及的吧?
陆赐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沈良沅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走入冬日傍晚的夕阳里,被绚丽的光镀上一层金边。
他身上的衣裳依然是千金难买的雪锻,黑色的大氅威风凛凛,他坦荡正直,肩背像挺拔的山脊。
当他走入那片阳光下,像走入了另一个她全然没见过的世界。
沈良沅的心里对陆赐一直多有感激,却也在他这偶然间的出手相帮下,恍惚意识到,她与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强撑着气势对峙的人,陆赐寥寥几句,就能将人说走。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素袄,沈良沅在心里自嘲又无奈地笑了一下,这门离谱的亲事,她以前怎么还会想着万一能成?
王爷刚刚说怕日后传出什么流言,听他的意思,应当也是不会娶她的吧。
所以这就是一万个成不了呀。
陆赐离开染香阁,往东走了几步,突然又吩咐身边文竹:“你去暗中将沈小姐护送回府,我要去一趟李府,晚上再回去。”
李沐骞的小儿子今日过生辰,他没想大办,就给他递了口信让他晚上过府一起用个晚饭,就当是给他儿子庆祝过了。
到了李府,门房早就被打过招呼,见陆赐来了便赶紧将人引进府中,往李沐骞的院子去。
门房:“大公子已经在等着您了王爷。”
“嗯。”
陆赐点点头,其实不用人引着他也能找到李沐骞的院子,毕竟从小到大也来过多次了。
李沐骞的父亲是双梁城的府台,城里最大的官,与陆赐的父亲也是至交好友,李沐骞作为家里的嫡长子早早成了婚,夫人陈氏也是双梁城名声在外的陈家大小姐。
如今他大儿子五岁,小儿子三岁,每年他们生辰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李沐骞都要请陆赐过府一聚,是以陆赐对李沐骞这院子再熟悉不过。
不过他与李沐骞从小的情谊,在他面前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倒也乐得来。
到了院里,李沐骞上来便搂着他的肩往屋里带,笑眯眯道:“快来快来,饭都上桌了,小家伙还念叨着你的礼物呢。”
屋子里陈灵犀正在给小儿子擦手,见陆赐来了便笑着点头招呼:“阿赐来了。”
“嫂子。”
陆赐回以一笑,李沐骞比他长几个月,他便一直叫陈灵犀嫂子。
从袖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木质机关盒给过生辰的小家伙,陆赐摸了摸李沐骞小儿子李若的头,祝他生辰快乐。
小李若才三岁,还是个奶娃娃,屁颠屁颠的抱着陆赐的手吧唧一口,便拿着他的机关木盒跟哥哥玩去了。
屋子里的三人在桌边落座,李沐骞给陆赐倒了杯酒,先开了话茬:“你的那门亲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些时候了伯父伯母的信应该到了吧。”
“嗯,到了。”陆赐饮下酒,露出几分犹疑,“但我,还不知如何处理。”
李沐骞见陆赐这副模样,眉梢微微一挑,笑道:“我记得,你之前说怕耽误人家姑娘,是想要拒绝的吧?”
那日陆赐这么与他说过,然而他此番再一说,陆赐却沉默了一会。
李沐骞心里来了点兴趣,这是有戏了?
他当即便给身边的夫人使了个眼色,陈灵犀见状无奈地嗔他一眼,却柔声接话:“怎么了,是那姑娘有什么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