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昌平公主表情太过震惊,谢燕婉约一笑,道:“是,不过后来云慧大师要与表哥单独交谈,我就带着翠儿去后山赏桃花了。”
“那云慧大师给皎皎姐姐占卜过吗?”
“卜了一卦。”
“那皇兄还真是偏心,那一年我瞎了眼看上那个谁之后,就听说云慧大师卜卦很灵,所以想让皇兄带我去找云慧大师卜上一卦,然后皇兄告诉我,云慧大师不轻易给人卜卦,我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去抽个签,谁知现在他就带皎皎姐姐去了。”昌平公主一脸的幽怨:“看来在皇兄心里,表妹才是最重要的。”
这还是一件陈年旧事,要不是因为皎皎姐姐,昌平公主都快忘了这事呢。
越想越觉得她皇兄偏心。
昌平公主长吁短叹。
帝王与昌平公主兄妹感情一向极好,谢燕并不认为在帝王心里,她要比昌平公主重要,她轻声开口:“可能是赶巧了吧。”
昌平公主思索片刻,觉得是这个理,她皇兄与皎皎姐姐是偶然遇到的,那皇兄带皎皎姐姐去见云慧大师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大概是她多想了。
不过想着想着,昌平公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皎皎姐姐现在是歇在乾清宫的偏殿?”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方才皎皎姐姐是这么说的。
见谢燕点头,昌平公主再次觉得她皇兄偏心:“我记得皇兄登基刚登基那会儿,我年纪还很小,我知道暖阁是个好地方,我跟皇兄说我想歇在暖阁,皇兄说我太聒噪了,不让我睡在那里,他怎么就不觉得皎皎姐姐聒噪了。”
若不是知道她皇兄是个不近女色,她都怀疑她皇兄是喜欢皎皎姐姐呢。
谢燕面容婉约,整个人显得清丽动人,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帝王此举,但是她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宫,索性就不想了。
一听说她要出宫,昌平公主就急了:“皇兄既然将暖阁给皎皎姐姐住了,那皎皎姐姐就安心住着,难道皎皎姐姐不觉得,暖阁的床榻都比寻常的床榻要软吗,而且主殿就是皇兄的养心殿了,皎皎姐姐可是有龙气的庇佑。”
昌平公主嗓门大,引了不少宫人往这边看,谢燕忙向她解释:“公主快别说了,是因为我家二妹妹好事将近,所以我要回义勇侯府。”
昌平公主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是在外面,又拉着谢燕进内殿,然后从暖阁顺走了好几件贵重的瓷器,让贴身婢女告知了帝王一声。
入夜,暖阁点了好几盏烛火,缕缕春风从窗牖外面吹进来。
谢燕每晚歇下之前都会看几页话本子,今晚亦是如此,结果她就发现她的话本子不见了,她觉得有些奇怪,转头问翠儿:“我记得我昨夜不是将这书放在了棋盘旁边吗?”
翠儿便想到今早的事情,她试探性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一张脸垮了下来:“小姐,就是今日陛下过来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这话本子。”
帝王看到了她的话本子……
可那话本子上面都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啊,甚至于还有一些亲热的闺中密事,怎么就会这么赶巧呢。
谢燕脑子懵了一下,一双眸子盈盈若秋水,她问:“那陛下当时可说了什么?”
虽说她并不在意帝王怎样看待她,但是被一个男人瞧见她看的话本子,多少还是有些羞耻。
“陛下什么都没说,就让奴婢收起来,说不要让旁人看见,免得对姑娘名声不利。”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要真说了什么,那她明日就要回义勇侯府了。
她嗓音微软,拖着腮,有几分懊恼:“那你先将话本子收起来吧,我下一会儿棋。”
“是,小姐。”
这天晚上,谢燕辗转反侧地睡不好,因为她只要一闭上眸,就会想到帝王看了她的话本子,心头涌上羞耻,越想越睡不着。
而帝王这边,上半夜睡得正好,到了下半夜,几乎难眠。
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姑娘穿着一袭薄衫,几近透明,坐在他怀里勾着他的颈让他亲,那一声声“表哥”,喊得可谓是缱绻勾人,跟猫儿似的,若非他意志坚定,梦里的“他”都要把持不住了。
萧忱轻嗤一声,他这是做的什么梦。
他再如何,那也是正人君子,他可做不出欺负小姑娘的事情来。
只是那干涩的喉咙跟发疼的额头,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萧忱下了榻,手指刚碰上茶盏,外头李公公恭敬道:“陛下,上朝的时辰到了。”
“进来。”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声音怎么那么沙哑,李公公一边疑惑一边招呼内侍将明黄色龙袍跟天子戴的十二旒冕,玉佩都呈上来。
帝王问:“她呢?”
李公公已经习惯陛下问及谢姑娘的情况了,他微微一笑:“陛下,丞相府夫人带着柳家小姐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谢姑娘已经被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请过去了。”
丞相府夫人这个时候过来,已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1]了。
萧忱神色一顿。
柳丞相府的夫人是很标准的大家闺秀,岁月在她身上似乎只多添了几分风韵,她看向太后身边的姑娘,掩唇一笑:“哎呀,这就是义勇侯府大小姐吧,可真是美得清丽脱俗,婉约大方。”
有人夸赞谢燕,太后无疑是高兴的,她跟谢燕介绍:“皎皎,这位是柳丞相的夫人。”
谢燕今日身着浅绿色烟罗裙,头上插着两道青玉簪子,耳戴明月珰,五官精致,眸似秋水,既有少女的俏皮,又有几分独特的气韵,她浅浅一笑:“柳夫人好。”
“诶。”她这一开口,柳夫人就喜欢的紧,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故意感慨:“我们皎皎生得可人,我啊,真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将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多一个如皎皎这样的女儿。”
太后低头喝茶,柳夫人今日明来向她请安,实则就是想问一下皎皎的心意,所以皎皎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小女子……”谢燕一贯是落落大方的,她巧目盼兮,刚欲言,外头却隐隐有轿辇落下的声音,紧接着,太监拉长着声音:“陛下到。”
众人一惊,都站起了身,眼下不是上朝的时辰吗,陛下怎么来了这。
第22章 福气
原本宁静的气氛因为帝王的到来变得有些紧张,太后都有一些意外,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众人俯身叩拜:“参见陛下。”
柳如眉随着母亲向帝王跪拜,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她跟母亲拜见太后娘娘是为了哥哥的婚事,却没成想会在慈宁宫遇到陛下。
萧忱身着一袭玄色龙袍,腰环玉佩,气度雍容地从殿外走进来,他慵懒的桃花眼扫了谢燕一眼,说了一句:“平身。”
众人连忙起身:“谢陛下。”
待帝王落座,太后有些好奇地笑了笑:“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慈宁宫?”
之前皎皎没在宫里住的时候,他鲜少来慈宁宫,后来因着皎皎住在慈宁宫,皇帝来慈宁宫的次数才稍微多一点,今日是怎么了,他竟然这个时候过来。
柳夫人跟柳如眉都恭恭敬敬地在下首坐着,帝王年纪虽轻,但威仪甚重,她们为人臣子,哪敢在天子面前拿乔。
柳如眉从小受丞相府培养,才华横溢,柳丞相夫妇也都是盼着她能入宫为后,所以现在,柳夫人很盼着自己女儿能在帝王面前表现下,但苦于找不着机会,只得静观其变。
在场之人就谢燕淡定一些,她安静地坐在太后旁边,嘴角挂着极浅的笑容,如春光般明媚,落落大方。
帝王嗓音清扬,面容如玉般白皙,一双桃花眼略显深邃,道:“朕晨起身子有些不适,便将早朝给取消了。”
听他说龙体不适,太后有些紧张:“皇帝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可请御医瞧过了,下人们怎么这么不当心。”
说着,太后就看向了李公公。
李公公苦笑,急忙说都是他的错,因为有句话他不敢说,那就是他觉得陛下是为了谢姑娘才取消的早朝。
再三确定皇帝身体无大碍,太后一颗心才堪堪落下,要是皇帝龙体有恙,朝堂局势肯定不稳,太后笑道:“柳夫人跟柳姑娘今日刚好来给哀家请安,正好皎皎也在宫里,哀家就让皎皎一起过来了。”
她是觉得丞相府柳公子与皎皎很为相配,柳夫人也是个性情温婉贤惠的,肯定不会做嗟磨新妇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皎皎对柳如邵是个什么感情,方才皎皎要说的时候,皇帝碰巧过来了。
柳夫人跟柳如眉心思一动,都看向上首的帝王,尤其是柳如眉,看向帝王的眼神里都充斥着爱慕:“陛下。”
帝王目光都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因着帝王的到来,所以气氛显得有些严肃,谢燕昨夜本来就歇得晚,这会儿更是困意涌现,趁众人目光都在帝王身上,她低头抿了口茶,再捻了个枣糕,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帝王多情的桃花眼突然放在她身上,笑意清浅,格外和润:“表妹今日戴的簪子好生素净。”
簪子……
众人都被帝王的话移去心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燕头上的玉簪上,这簪子好像是有些素净了些。
柳夫人跟柳如眉母女对视一眼,之前她们是听说陛下对谢姑娘这位表妹很好,但万万没想到陛下连她头上戴什么簪子都关心,这桩姻缘要是能成,那是她们丞相府高攀了。
谢燕盈盈动人的清眸有迷茫之色,不太明白他突然关心她戴的簪子:“回表哥,臣女这簪子,臣女已经戴了很多年,所以很喜欢,也戴习惯了。”
言外之意便是这簪子不管是素净还是不素净,她都喜欢,也都会戴。
李公公在帝王身边待的最久,最是能揣摩到帝王的意思,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陛下表面上是在说谢姑娘头上的玉簪,实际上是在借玉簪说柳丞相府的公子。
“是吗?”帝王掀了掀眼皮,眸光深邃,语气慢悠悠的:“朕是觉得这簪子配不上表妹。”
李公公头低得愈发厉害,他敢确信,陛下就是借这簪子说柳丞相府的公子。
他之前就觉得陛下不是将谢姑娘当表妹看待,现在他却是心惊肉跳,难道陛下是对谢姑娘有意吗。
太后轻轻皱了皱眉,她总觉得皇帝这话大有深意,而且皇帝不像会管这姑娘家戴什么玉簪的人啊。
皎皎那头顶上的玉簪是素净了些,但是皎皎人生得好看,这簪子戴在她头上是好看的。
太后正要开口辩解,又听帝王声线慵懒地吩咐:“李常海,将朕库房里的两支梅花金簪送给表妹。”
“奴才遵命。”
李常海躬身领命,临走前看了谢姑娘一眼,世人皆以为丞相府的柳姑娘将来会入住中宫,但要是最后入宫的是谢姑娘呢。
要陛下真对谢姑娘有意,那谢姑娘的福气在后面。
君王恩宠,总要胜过嫁给臣子之家。
谢燕心里有些莫名,好似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给她赏赐,她对着帝王盈盈一拜:“多谢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
陛下跟谢大小姐好像有着属于自己的默契,柳如眉心想。
在她的印象里,帝王性情凉薄,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唯独对这位表妹,帝王是好声好气的,难怪这么多人会因着帝王跟太后娘娘的缘故,想要娶眼前的少女为妻。
太后巴不得帝王跟谢燕关系能近一些,她神态亲和,笑道:“他们表兄妹感情一贯就好。”
可谢姑娘也不是陛下的亲表妹啊,见太后这么高兴,柳夫人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陛下待谢姑娘极好。”
来了皇宫一趟,她更加盼着她儿子能够娶到谢燕,因为陛下对眼前的姑娘真得太看重了,要是她成了眉儿的嫂嫂,那她就能帮着眉儿在陛下面前说话,这样眉儿入宫的胜算就要更大一些。
柳夫人心里盘算着,看向谢燕的眼神里充满着喜爱所谓娶妻娶贤,眼前的姑娘不仅性子温婉娴静,而且深得宫里帝王跟太后娘娘的喜爱,与邵儿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被众人这般打趣着,谢燕脸色有些热,她臻首娥眉,唇角挂着浅笑,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帝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拇指,朝李公公看了眼。
李公公接受到帝王的视线,低头提醒道:“陛下,处理政务的时间到了。”
听说帝王要回养心殿,众人连忙起身相送,谢燕也站起了身,谁知帝王不紧不慢道:“表妹的书还在朕那儿,表妹可要现在去拿?”
谢燕一脸地不解,清眸之中有几分迷惘。
她何时有书在帝王那儿了。
萧忱一本正经地提醒:“表妹忘了,那本书表妹不是天天晚上要看并且学习吗?”
尤其是“学习”二字,帝王咬得极重,谢燕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帝王说的是什么书了,无疑是她看的话本子。
但之前翠儿不是说都收起来了吗。
再三确认帝王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谢燕点了点头,随之起了身:“臣女随表哥去拿。”
萧忱唇角勾了勾,面容如玉般清俊,眉如墨画,身姿挺拔,因着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容貌越发惊艳。
即便是如柳夫人这样的臣妇,都觉得从当今陛下身上,找不到一丝不好的地方。
少年登基,能力卓越,容貌惊艳,又不多情好色,难怪这京城的女子都想入宫。
李公公亦步亦趋地来到谢燕跟前,恭敬道:“谢姑娘请。”
看着帝王与谢燕离去的背影,柳如眉捏着手帕的力度紧了紧,即便是有“表兄妹”之名,但京城这么多女子,唯独她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又怎么不让人羡慕。
哥哥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
一时之间,慈宁宫就剩下太后、柳夫人母女跟一干宫人。
“柳夫人,你今日的来意哀家已经明白了,丞相府对朝廷忠心耿耿,柳公子亦是仪表堂堂,才学出众,哀家会找机会问一下皎皎的意思。”太后脸上笑容微微收了收,道:“只是皎皎母亲过世的早,她的姻缘肯定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哀家不会插手。”
柳夫人心紧了紧,她听懂了太后说的话,这桩婚事要是想成,肯定要那小姑娘点头。
“臣妇明白,这姻缘本就讲究两情相依,要只是一方一厢情愿,那也终成怨偶。”
她是盼着她儿子能争点气,能俘获那小姑娘的芳心,这桩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是很乐见其成。
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太后低头喝了口茶,她是觉得柳家公子不错,但是皎皎在她心里肯定是更重要的,要是皎皎不喜欢柳家公子,她总不能逼着皎皎嫁过去。
柳如眉适时地拿出一枚香囊:“太后娘娘,这是臣女前些日子为太后娘娘绣的香囊,有助神安眠之效,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柳姑娘有心了。”太后只瞧一眼,便朝孟姑姑使了个眼色:“孟姑姑收下。”
见太后让人将香囊收下,柳如眉不禁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太后娘娘会不喜欢。
谢燕走了之后,柳如眉跟柳夫人未在慈宁宫久待,她们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太后年纪大了,陪人说了一会话就浑身疲惫,她倚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姑姑看得分明,点评一句:“柳夫人跟柳家姑娘都是通透之人。”
“要丞相府也跟义勇侯府一样,哀家是断然不会让皎皎嫁过去的。”太后深以为然,又觉得今日的皇帝不是太对劲:“你有没有觉得皇帝今日很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提皎皎的簪子做什么,皎皎那簪子也不是第一天带啊。
太后娘娘能看出来,她们这些做宫女的也能看出来,要她说,陛下好像不是特别想谢姑娘与柳丞相府的人接触。
孟姑姑稍微斟酌了下措辞,道:“奴婢觉得陛下对柳丞相府的公子可能不是很满意。”
甚至于不想让谢姑娘嫁给柳公子,方才要不是陛下来了,说不定今日谢姑娘跟柳丞相府公子的婚事就成了。
太后不由皱了皱眉:“可是丞相府的柳如邵在京城一众公子中乃是佼佼者,他与皎皎哪里不相配了,皇帝不想让皎皎嫁给柳如邵,那他想让皎皎嫁给谁。”
“奴婢也不知,兴许陛下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太后面色好看了些:“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世间男儿,皎皎哪个配不上,哀家就担心他自己不想立后纳妃,也不想让皎皎嫁人。”
说到帝王立后纳妃,那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但皇帝对女色极为淡漠,太后也不能逼着他纳,只是这心里还是着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孙。
“太后娘娘这就想多了,陛下待谢姑娘这么上心,肯定会为她挑一个世间最好的儿郎。”听出太后话里的责怪之意,孟姑姑忙给太后顺气,道。
太后脸上露出笑意,面色格外地亲和,要是皎皎能姻缘圆满,念晴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你扶哀家躺一会吧。”
“是,太后娘娘。”
帝王从慈宁宫出来,没有用御辇,而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一座凉亭,谢燕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又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潋滟如水的眸子看向李公公,似是在向他求救。
李公公苦笑一声,他虽说猜到了一点,但陛下对谢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他也猜不出,只好咳嗽一声,笑道:“谢姑娘过去吧,老奴就在下面候着。”
翠儿本来要跟上去,听李公公这么说,她连忙保证:“那奴婢也在下面候着。”
谢燕:“……”
她深吸口气,踏上青玉台阶,她脚步极其缓慢,只差一步三回头了。
纤腰袅袅地来到帝王面前,对方已经在煮茶了,热气弥漫,萧忱唇角噙着一抹笑,姿态随意,慵懒且笃定道:“表妹担心朕会吃了你?”
谢燕有些心虚,莹白的小脸染上红晕,她轻轻咳嗽一声,否认:“没有。”
萧忱修长的手指还捏着茶盏,语气却带着笑,他眸光专注地盯着谢燕:“那表妹紧张什么?”
他莫不是火眼金睛,谢燕让自己镇定下来,在他对面坐下。
春日里微风拂过,很容易打消人心里的紧张,谢燕的目光不由被帝王的手所吸引,他十指匀称,骨节修长,这样的手很适合弹古筝。
耳畔传来磁性沙哑的嗓音——
“好看吗?”
谢燕已经知道帝王观察敏锐了,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哥的手生得很好看。”
萧忱这下是真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颤,唇角上扬,格外勾人。
然而,他笑完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表妹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谢燕有些跟不上帝王的思路,但是柳丞相府的夫人今日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难道他要给她指婚了。
谢燕心思一动,盈盈如水的清眸看着她:“表哥的意思是?”
“要是表妹有了喜欢的人,朕可以为你做主。”萧忱深邃的眸光与她的目光对上,轻笑道。
谢燕咬了咬唇瓣,她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有一件事情她还要确认。
见她犹豫,萧忱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表妹这是为难了?”
他还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柳如邵,只不过她说出来亦是无用,年轻帝王眸光有些幽深。
经帝王一提醒,谢燕却是摇了摇头,模样婉约灵动,道:“我还没有心悦之人,要是有了还希望表哥替我做主。”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现下不适合说这些。
好像她说了谁谁就要遭殃。
“这是一定。”
两人静静地坐了片刻,碧螺春已经煮好了,谢燕正要抬手,萧忱亲自替她斟了一盏茶,少女轻声道谢。
一盏热茶入腹,萧忱道:“朕回去处理政务了,表妹可要同去?”
她就知道她没有书在他那儿,难道他借着这个幌子就是为了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谢燕在心里腹诽,浅声道:“表哥慢走。”
萧忱颔首,帝王仪仗回养心殿,看着案桌上堆满的奏章,萧忱没急着处理,对李公公道:“请少将军过来。”
李公公领命。
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将军周子文风尘仆仆地来到养心殿,拍了拍袖口,拱手道:“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周子文,出身将门,文武双全,年少为帝王伴读,在帝王登基之后,一直暗中帮帝王办事,除了乾清宫的人,无人知道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将军还是个狠角色。
萧忱眉目微抬,风姿俊逸,慵懒中带着几分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风华:“子文请起。”
“谢陛下。”周子文皮肤黝黑,但身姿矫捷,眉宇极具英气,一看便是将门家的公子,李公公将凳子端过来,他声音洪亮,还向李公公问了个好,李公公乐呵呵道:“劳少将军挂念,老奴一切都好。”
这位少将军生性不羁,从少时便为陛下办事,乾清宫的人对他也极为尊重。
“陛下今日吩咐微臣来,可是有何吩咐?”周子文接到帝王的吩咐就匆匆忙忙入了皇宫,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帝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神色凝重,问。
谁知萧忱伸手按了按额头,薄唇微动,道:“朕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陛下请说。”周子文年少做伴读时,就最崇拜当年还是太子的帝王,眼下听说他有问题要请教自己,周子文连忙将身体坐直,作洗耳恭听状。
能让帝王请教他的,肯定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眼下朝堂稳定,京城一团繁华锦绣,难道是边关有急报,周子文紧皱眉心。
比起他的紧张,帝王就显得淡定许多。
萧忱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慢条斯理道:“朕想问爱卿,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
李公公掩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或许他的猜测成了真,陛下确实对谢姑娘产生了情愫,他强压住心里的震惊,低着头听着。
周子文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凝重的神色变成了不可置信,他张大了嘴巴:“陛下想问什么?”
似是觉得他这个人太过朽木,萧忱眉梢微皱,又重复了一遍:“朕是想问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
周子文听懂了,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帝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莫不是帝王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那真是本朝之幸事。
周子文瞬间激动起来,开始跟帝王分析:“微臣觉得喜欢一个女子就是看到她会很高兴,喜欢跟她单独在一起,要是她为了别人要对付……离开自己,那会儿心情会特别难过跟失落,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吃醋。”
在这短短时间内,周子文已经将这京城的贵女全都想了一遍,他在想,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帝王动心。
当今帝王可未立后,只要那女子不是出身平民,都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
思及此,周子文神情越发激动。
但很快,周子文就有些激动不起来了,因为他听到帝王略显冷淡的嗓音:“那要是她想嫁给别人呢?”
嫁给别人……
难道那名女子已经有婚约了。
周子文狐疑,试探性地问:“不知陛下说的是哪家姑娘?”
要是陛下真得非那女子不可,那只能再想办法让那女子入宫了。
帝王脸庞清俊无暇,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桌案,未答:“李常海,送少将军出宫。”
这到底是哪家姑娘,连提都不能提。
周子文突然就抓心挠腮的难受,他是真得好奇帝王说的哪家姑娘,偏偏李公公已经手握拂尘,恭谨地走到了他面前。
“少将军,您这边请。”
周子文只得跟着李公公离开,一出乾清宫,周子文就迫不及待地抓着李公公,问:“麻烦公公告知微臣一下,陛下究竟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陛下之前从未有过喜欢的姑娘,这下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子另嫁他人吧,他作为臣子,总要为陛下想办法。
反正那姑娘只要还没嫁人,便是有机会的。
“少将军,陛下的心思老奴也猜不透,兴许陛下只是随口一问。”乾清宫的人口风一直都很紧,李公公心里虽然有猜测,但也不好跟周子文说。
但周子文是武将,脾气急躁,他要没将事情弄清楚,哪舍得出宫,周子文凝神,仔细思考了下,眼下京城呼声最高的皇后娘娘人选是柳丞相府的小姐柳如眉,但柳家小姐可从未跟人定下亲事,柳丞相一直盼着女儿能入宫,那这人肯定不是柳丞相府的小姐。
至于京中其他的姑娘,按理说都未与帝王有所接触,电光火石间,周子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微臣之前有听说,陛下对义勇侯府大小姐极好。”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眼下谢大姑娘不就住在皇宫。
见他已经猜到了,李公公便开了口:“因为前些日子谢姑娘在清水寺碰上了柳丞相府的公子,所以今日柳夫人跟柳姑娘来慈宁宫请安了,刚好谢姑娘也在。”
周子文稍微理了下这其中的关系,问:“所以谢大小姐喜欢柳如邵?”
柳如邵在京城一众郎君中是非常出色,但比起做丞相府的少夫人,难道做帝王的嫔妃不好吗,后位空悬,以义勇侯府嫡女的身份,谢大小姐是有机会做皇后娘娘的。
李公公笑了笑,冲周子文解释:“谢姑娘喜不喜欢柳公子老奴不知道,但是谢姑娘对柳公子确实不一样,陛下之前答应过太后娘娘,会为谢姑娘挑选一个出色的夫婿。”
周子文可算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挑了挑眉,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要是这样,他就完全不担心了。
他年少就做了帝王伴读,别看帝王脾气极好,但骨子里还是非常强势的,眼下是他还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意,要是等他确认了自己对谢大小姐的心意,别说眼下那位谢大小姐只是想嫁给柳如邵,就算她真嫁了,帝王说不定都能将她强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