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确定没有在开玩笑?”谢燕心一颤,明显是有些慌了,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道。
指腹摩挲着腰间的青龙玉佩,萧忱觉得自己这两日好像一直在欺负小姑娘,他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朕何时与表妹开过玩笑了。”
姿态潇洒肆意,又带着些漫不经心。
谢燕一下子就被他激起了胜负欲,她眉眼微微往上翘了一下,瞅着多了几分娇俏:“那表哥想如何赌?”
她胆子倒挺大。
萧忱一直知道眼前这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就是个会挠人的小猫,他没有直言“赌什么”,而是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表妹觉得朕如何?”
“表哥励精图治,心忧黎明百姓,是个好帝王。”谢燕说完,还声音温柔的补了一句:“臣女一直很敬佩表哥。”
他要她的“敬佩”做什么,这是跟他划分的明明白白了,萧忱眉目微蹙,扯了扯嘴角:“没了?”
谢燕不敢对上他多情深邃的桃花眼,乖巧的摇了摇头:“没了。”
昨天一晚上谢燕都没怎么睡好,因为她只要闭上眼眸就想到帝王亲她的场景,她心里一团乱麻,但她知道她是不想入宫的。
正因为心里烦闷,她才来御花园的后山练剑,谁知道帝王也过来了,还给她提了这么诱惑的条件,结果她还是输了。
少女再在他面前装镇定,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萧忱唇角微微勾了勾,看着她的清眸,一字一顿道:“表妹年龄还小,总觉得自己认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熟不知这人是会变的。”
这话意有所指,帝王将它说出来了,谢燕也听出来了。
她还想开口,帝王却是阻了她的话,盯着她水蒙蒙的眼眸慢悠悠道:“朕之前答应过表妹会为表妹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朕不反悔。半年之后,表妹就及笄了,那时表妹若想嫁给京城哪家公子,朕会送赐婚圣旨给义勇侯府,但要是表妹没有心仪之人……”
除了额头,谢燕连鼻尖都沁着汗,脸色比花还要娇艳,不知是练剑练的,还是因为紧张,萧忱浅笑:“要是表妹那时没有心仪之人,朕也会送一道圣旨给表妹,因为朕赢了,表妹也该兑现诺言,表妹冰雪聪明,应该知晓朕的意思。”
谢燕不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姑娘,帝王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要再听不懂,那就不是她了。
只是谢燕不明白的是她一直拿帝王当表哥,帝王对她也没有什么越矩的地方,他是从何时对她有了别的心思。
谢燕有些苦恼,过往那“凤凰金簪”,还有那进贡的“柑橘”,以及帝王对她的诸多纵容,难道从那时一切就都变了。
女子弯弯的眉梢皱了起来,年轻帝王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他不急,有人已经急了,谢燕深吸一口气::“表哥刚才说,要是半年后我有了心仪的公子,表哥就为我跟他做主,这话可一直算数?”
帝王眉目如画,神态有几分薄凉,她这是笃定自己会嫁给柳如邵了,别说还没定亲,就算定亲了,他也能将柳如邵从她心头给拔了。
“自然算数,朕何时欺骗过表妹。”萧忱忽的笑了一下,不急不缓道。
这话倒是真的,帝王从来都没欺骗过她,谢燕斟酌了片刻,点头答应了:“我答应表哥。”
“那一言为定。”萧忱姿仪尊贵无俦,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看得谢燕怀疑自己跟帝王打这个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圈套。萧忱屈指将她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笑道:“表妹不会反悔吧?”
谢燕:“……”
在帝王说这话之前,她兴许有些后悔,但听到这话之后,她就不后悔了,她缓缓摇了摇头,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语气坚定:“臣女不会后悔。”
因为她坚信她不会入宫。
“既然表妹不会后悔,那朕也不会后悔。”萧忱目视远方,笃定道。
这一次,她注定会输,而他,只让她输这一次。
“一言为定。”想起太后娘娘还在等她们用膳,谢燕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那表哥先请。”
微风一阵接着一阵,吹乱了少女的发丝,萧忱喉咙有几分干痒,点了点头:“朕等表妹。”
“陛下。”李公公带着御辇过来,方才站的远,他也没听到陛下跟谢姑娘说了什么,但看陛下这神情,应该是极其高兴的。
陛下高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高兴。
翠儿急忙朝谢燕奔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姑娘,陛下刚刚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快扶我回去吧。”谢燕笑着摇了摇头,她跟帝王这个赌约,她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还是不要引起其他的误会。
皇帝跟谢燕一前一后的进来,太后看向二人,笑了笑:“皇帝跟皎皎怎么这么久才来?这佛跳脚都要凉了。”
“让太后娘娘久等了。”谢燕浅笑一声,来到了太后身边。
“无妨,皎皎快坐下吧。”太后喜欢她喜欢的紧,又怎么会怪罪她,挥手招呼她坐下,太后给她盛了一碗雪梨汤:“皎皎应该早膳都未用吧。”
听小太监来报,两人在后山打了这么久,肯定是连早膳都没用,在对待心悦之人上,皇帝不及先帝半分,不说他对皎皎有多呵护,总不能打打杀杀的吧。思及此,太后又瞪了帝王一眼。
“谢谢太后娘娘。”谢燕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肤如凝脂,清丽白嫩:“是还未用早膳。”
一晚上帝王的身影都在她脑海浮现,她根本就睡不着,谢燕心不在焉的舀起一口粥。
“都是朕的错。”萧忱余光看她一眼,在太后开口之前,随意的应了声。
“自是皇帝的错。”太后沉默了下,没好气道。
只是太后口中的“错”跟帝王口中的“错”并不一样。
“下次,朕会让表妹。”萧忱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李公公,将新上贡的荔枝悉数给表妹送过去。”
“是,陛下。”
“这还差不多,皎皎,皇帝给你的东西你都收下来。”太后喜笑颜开,心里暗道,皇帝总算是有些上道了,不然皎皎为什么要入宫,嫁到丞相府不是更轻松。
“谢太后娘娘,谢表哥。”谢燕笑容清浅。
相安无事的用完膳,谢燕带着翠儿回了暖阁,太后则在御书房多留了一会,几乎是谢燕一走,太后笑容就淡了下来,还有些许凝重:“哀家听说章二叔想认皎皎为义女?”
章二叔这一生可以说都是为了念晴,少时求而不得决定终身不娶,等念晴生下孩子撒手人寰,他驻守边关数十年,十年之后他回来想必也是为了念晴留下来的女儿。
只可惜皎皎跟章翎没什么缘分。
“章二叔确实提过,章二叔说表妹一家子都是文臣,要是能多一个做武将的义女,也能多一重依靠,不至于受人轻视。”
“哀家知道章二叔的意思,要是他认了皎皎为义女,那皎皎就算他亲女儿。”
京城世族中的女子能不能嫁得好,更多的还是取决于母族的地位,要是皎皎能多一个义父,那无疑是好的,因为太后怕将来有一日,章二叔要是真了无牵挂……
太后凝眉沉思,良久叹气道:“这事哀家会问一下皎皎的意思,要是皎皎愿意认章二叔为义父,那哀家会尊重皎皎的选择。”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就停留在当年,眼下肯定是希望皎皎能顺遂美满,不至于像念晴,红颜薄命。
萧忱听出太后的未尽之意,颔首道:“那便听母后的。”
“谢姑娘,老奴就退下了。”暖阁外面,小太监将一颗颗新鲜饱满、晶莹剔透的荔枝递给了翠儿,李公公则笑眯眯的跟一旁的谢燕道。
现如今,这皇宫谁不知道陛下对谢姑娘的心思,都默认谢姑娘会是日后的皇妃娘娘了,对谢燕的态度自然越来越恭敬。
“多谢李公公。”
“陛下对姑娘真好,有什么好的都先送到姑娘这里。”翠儿将一箩筐荔枝放到殿内的红木桌上,颇为感慨。
“表哥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谢燕伸出纤细的手指,挑了挑那饱满剔透的荔枝,触手一片冰凉,她眉眼一弯,翠儿一看到她这眼神就知她是在想什么:“小姐是想喝荔枝饮了?”
以前小姐是很喜欢喝杨梅饮,因着府中没人管小姐,所以小姐向来是想喝多少喝多少,后来还是郎中给小姐把脉,说女子不易总喝这种冰冰凉凉的杨梅饮,小姐才不怎么喝了。
“是有点想了。”谢燕练了一上午的剑,身子热的厉害,她捧着自己精致清丽的小脸,点了点头。
“那奴婢让小厨房准备一下。”
上次姑娘入宫,李公公就跟她说,要是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小厨房做,陛下并不介意这些。
“那做好了给表哥送一盏过去。”
翠儿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不止是陛下对姑娘好,姑娘对陛下也很好:“奴婢这就让人准备。”
“陛下,这是谢姑娘身边的翠儿姑娘送来的,说是谢姑娘想喝荔枝饮,让给陛下也送一盏。”入夜,李公公捧着一盏刚做好的荔枝饮进来。
“她有心了。”萧忱唇角扬起一个弧度,低低笑了声。
“老奴也觉得谢姑娘对陛下有心,有什么都不忘陛下。”李公公就猜到会是这样,一边附和帝王的话一边给帝王呈荔枝饮。
萧忱不重口腹之欲,甚少饮这些甜食,他抿了一口荔枝饮,容颜清俊,淡淡的评价一句:“今年的荔枝很是甘甜。”
谢姑娘让人送来的荔枝饮总是格外甘甜,李公公闻弦知雅意,笑容更深:“今年的荔枝看起来是要比以前好些。”
萧忱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在琉璃盏上点了点,李公公一看帝王的动作,悄悄的退下了。
“公公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小太监在乾清宫的石阶下面候着,见李公公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连忙走过来,问。
“有赏赐为何不开心?”李公公将手腕上的拂尘一甩,卖了个关子。
赏赐……
小太监挠了挠头,看起来憨憨的:“还请公公赐教。”
“你等会就知道了。”
小太监还是云里雾里,一炷香后,他就明白了,原来是陛下有赏赐下来,除了他们,连内务府,还有小厨房都有赏赐。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谢姑娘在皇宫,赏赐总是变得格外多。
小太监将这话告诉李公公,李公公面上不显,心里却很认同,等谢姑娘真入了宫,这赏赐怕是要更多。
那时,连天都要变了。
辰时,绚烂的日光悄然爬上天边,照得整个乾清宫金碧辉煌,暖阁跟养心殿尤甚。
翠儿的目光时不时的就往里看,这都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小姐怎么还没醒,往常这个时候小姐不是已经醒了,难道是因为昨日舞剑太累的缘故。
这般想着,翠儿便没进去打扰谢燕,她在外面来回踱步,因着担心小姐会突然醒来,她也不敢离太远。
而这一等,等到了快午时,连帝王都派了人来问,翠儿说自己姑娘太累了,还在里面歇着。
等将人送出去,暖阁里面传来谢燕沙哑绵软的嗓音:“翠儿。”
“姑娘,您醒了。”闻声,翠儿撒起两条腿跑进去。
谢燕浑身提不上劲,身子虚弱的厉害,连额头都在冒冷汗:“给我倒一杯水。”
“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也是染了风寒?”翠儿被自家小姐吓了一跳,急忙倒了一杯水,亲自喂给谢燕,她摸了下谢燕的额头,也不烫,相反是病得厉害。
谢燕的小腹胀痛的厉害,唇瓣都被她咬出了红印,她虚乏无力的靠在金丝枕头上:“我应是来癸水了。”
“但是小姐来癸水的日子不是还没到吗?”翠儿心下一惊,总算明白小姐为何会这么难受。
想着乾清宫底下的事情都归李公公管,翠儿重新扶着谢燕躺下,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塞到金丝被里,连手都没放过:“奴婢这就去跟李公公说一声。”
那岂不是连帝王都知道了。
谢燕摇了摇头,想了下,缓缓开口:“公主还在皇宫,你去寻公主借一样东西吧。”
翠儿急忙去找昌平公主,跑得气喘吁吁,她对着昌平公主福了福身:“奴婢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诧异的抬了抬眼,让身后的小宫女扶她起来:“怎么跑得这么急,可是皎皎姐姐有什么事情要你交托给我?”
翠儿附耳过去。
昌平公主听完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翠儿的手:“你跟我来。”
养心殿这边,听说少女还在暖阁睡着,帝王眉目微微一皱:“要是酉时还没醒,让御医来一趟。”
就算再累总不至于要睡上一天一夜,小姑娘还是身子骨太弱了。
李公公躬着身体应下,帝王的话恰好被昌平公主听见了,昌平公主从殿外走进来:“皇兄这是在担心皎皎姐姐?”
她是从谢燕的暖阁过来的,看皎皎姐姐那边已经无事便来看自己皇兄,她也不想“厚此薄彼”。
“老奴见过昌平公主。”李公公见是昌平公主的身影,连忙迎上去,乐呵呵道。
“起来吧。”昌平公主眉眼娇纵的抬了抬下巴。
李公公笑了下,起身退到一旁:“谢公主。”
萧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昌平怎么来了?”
昌平公主无声的叹了口气,要是来人是皎皎姐姐,皇兄说不定都笑开了花,看到她这个亲妹妹就这么冷淡,枉她这个做妹妹的还如此记挂自己的皇兄:“皇兄以为来人是皎皎姐姐。”
“朕并未这样想,你要是想见你皎皎姐姐,出殿门往左走就成。”萧忱眉目如画,淡声道。
昌平公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可是我就是从皎皎姐姐那过来的。”
“那她可醒过来了?”闻言,帝王抬起眼帘,嗓音淡淡。
那自然是醒来的,只是身子不适没有出来,昌平公主在心里补了一句。
“皎皎姐姐早就醒了,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其他还好。”
“去请御医。”萧忱眉目一皱,脸色沉了下去。
一听请御医,昌平公主急得跳脚:“皇兄,等等。”
萧忱眸光落在她身上,好像是让她不要“捣乱”。
昌平公主对上皇兄那深邃的眼神,一下子就蔫了,她闷闷道:“皇兄,皎皎姐姐她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请御医。”
她倏然想起自己是为何来的御书房,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其实皇妹今日来就是来看皇兄龙体是否无恙,既然皇兄龙体已经无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公公送昌平公主出去。”
帝王朝候着的小太监看了一眼:“请朱太医过来。”
小太监收到指示,连滚带爬的去请御医了。
帝王带着朱太医来到暖阁,在珠帘外面立定,翠儿正陪着谢燕说话,慌里慌张的见礼:“奴婢参见陛下。”
“表哥怎么来了?”谢燕显然也很错愕,不明白帝王怎么来了。
萧忱神态薄凉:“朕要不来,还不知道表妹病了,朱太医就在外面,等下让他给表妹诊一下脉。”
翠儿想给帝王奉茶,却被帝王阻止了,她拾起一旁天青色披风,给自己姑娘披上,再移开珠帘。
谢燕总算明白帝王为何过来了,她好声好气的与他解释:“可是臣女身子无碍,歇息两日便好了。”
“脸色这么苍白,还说自己无事。”帝王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思,便没有顾及那所谓的规矩礼仪,他骨节修长的指腹在谢燕的额头探了探,声线微凉:“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是奴婢照顾不周,还请陛下恕罪。”帝王之怒,翠儿跪了下去。
“不关翠儿的事情。”小腹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谢燕疼得拽紧自己的十指,眉眼都拧了起来:“我不骗表哥,真的没事。”
“朕又没说责罚你的婢女,你这么激动做甚。”将少女的难受尽收眼底,萧忱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脸色沉得厉害:“要是无事,脸色怎么越来越苍白,表妹难道还怕见到御医不成?”
谢燕的小腹是真的很疼,但闻言,她脸上梨涡乍现,看起来清婉动人:“可是见了御医也没什么用啊。”
“有没有用见了御医才知道。”萧忱目光淡淡的。
见帝王执意要御医进来给她诊脉,谢燕只得让翠儿先退下。
屋内只有她们两个人,谢燕斟酌着措辞,嗓音愈发小了:“表哥,其实……”
“其实什么?”萧忱定定的看着她,等她想出个什么理由不见御医。
“其实我刚才就是小腹有些疼,现在已经不疼了,表哥还是先回去处理奏章吧。”
“那万一等会儿疼呢?”萧忱不接她的茬,也没领悟她的意思,作势就要唤朱太医进来。
谢燕被逼无奈,轻轻的拽了一下他宽大的金纹袖子:“表哥你靠过来一些。”
这是愿意说了。
帝王配合的倾身,少女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五个字,萧忱起先一怔,然后一抹薄红浮上他清俊的脸庞。
周子文在接到宫里的命令后,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有换,行色匆匆的来到御书房:“微臣参见陛下。”
“子文请起。”萧忱面如冠玉,掩唇咳嗽一声:“朕让你去坊间寻的话本子你可寻到了?”
万万没想到帝王召他入宫是为了这事,这事还要从上一次他入宫面圣说起,陛下突然让他去坊间寻一些话本子来,他以为陛下是“深宫寂寞”,所以想要择选妃嫔入宫跟选秀了,便问了嘴,谁知陛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只让他去准备。
他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周子文拱了拱手,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话本子微臣已经寻到了,只是陛下要话本子是?”
他是天子伴读,他觉得帝王不像是爱看话本子的人啊。
萧忱回了他两个字:“哄人。”
周少将军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险些尖叫出声:“哄谁?”
普天之下,谁敢让一国之君哄,不怕诛九族吗。
第32章 哄人
少将军百思不得其解,他在脑中想了一圈,着实是想不通帝王要哄谁,毕竟这事听着就匪夷所思,李公公看他神思恍惚,在那拼命的想着,笑道:“谢姑娘很喜欢这些话本子。”
“原来是义勇侯府的谢大小姐。”周子文总算想起来了,这话本子确实是闺阁女子喜欢看的。
但是作为名门贵女,看这些……
周子文语气顿了顿:“看来谢大小姐与一般女子很不一样啊。”
萧忱垂眸看着案桌上的奏章,没有反驳:“她爱看什么是她的自由。”
“那是自然,不是还有陛下在,谢姑娘想看什么陛下都会为她准备。”周子文眉梢微挑,这是真得上心了,他尾音拖长,点头附和。
帝王一个冷眼扫过去,周子文便不笑了:“微臣这就让人将话本子送过来。”
他年少做帝王伴读的时候,就发现帝王心性极其坚定,兴许是受到了先帝的影响,他少时心怀天下,在做帝王之后,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百姓跟奏章上,他还以为帝王最后会为了平衡京中世族之家的权势,择柳丞相的女儿入宫呢。
毕竟,柳丞相是帝王的人,一向不牵涉世家大族的纷争,谁曾想,他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上了心,他也很想会会这位谢大小姐。
周子文气度清新俊逸,这般想着。
萧忱伸手按了按额头,耳根还泛着红,脸色极其白皙,俊美如画:“让小厨房煮一碗姜汤,这几日不要让人给她做什么荔枝饮、杨梅饮。”
原来是谢姑娘来癸水了,难怪会在屋内躺这么久,李公公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老奴这就去。”
“姑娘,陛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在帝王大步离开之后,翠儿走了进来,她还没有摸清楚状况。
谢燕在说完那五个字,精致的小脸也透着红晕,就跟被人欺负了似的,她轻声解释:“表哥他回去处理奏章了。”
“原来如此。”翠儿在谢燕身边伺候这么久,从来不怀疑自家姑娘的话:“其实方才陛下带太医过来,姑娘让太医给诊一下脉也挺好的,小姐每次来癸水都这么疼,可以让御医给调理一下。”
先前在义勇侯府,夫人跟老爷都当没小姐这个女儿,又怎么会关心小姐,府上的府医也是个拜高踩低的,每次都敷衍了事。
宫里的御医是帝王的人,有陛下在,他诊脉定会细心一些,也正好给姑娘调理一下,免得每次姑娘都疼的浑身冒冷汗。
“等下次再说吧。”谢燕脸色酡红,一想到太医诊脉的时候帝王在旁边听,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这几日脑袋一直乱乱的,想将关系捋清楚,帝王却不给她机会,而且一直在乘胜追击,她都退无可退了。
“那姑娘这几日就在床上好好躺着,等身子恢复些奴婢再去请御医给姑娘诊脉。”翠儿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妥协道。
因着“天子表妹”这个身份,宫里的人对谢燕都是恭恭敬敬的,连带着对翠儿这个丫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请御医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燕身子不舒服,坐了一会头昏脑涨,又躺着睡下了。
她睡着了,翠儿给她掖好被角,退下了。
殿外更加安静,翠儿静静地候在暖阁外面。
余光瞥到那金黄色的衣袂,翠儿直接跪了下去:“奴婢见过陛下。”
萧忱想到小姑娘对贴身侍女的看重,“嗯”了一声:“你们姑娘在里面?”
“回陛下,姑娘已经歇下了。”
萧忱眸光沉静,负手而立:“朕让朱太医替你家姑娘诊一下脉,你一起进来吧。”
原来陛下是让太医来给姑娘诊脉,翠儿松了一口气:“陛下请进。”
朱太医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帝王走进去,他早就听说陛下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很不一样,不料竟是真的,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有福之人。
“有劳朱太医了。”
朱太医配合的放低声音,大气都不敢喘,从药箱里拿出银针跟丝帕:“陛下客气了。”
萧忱慵懒的桃花眼落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面容恬静,脸色还是很苍白,呼吸很浅。
片刻,朱太医将丝帕跟银针都放在药箱里,压低着声音;“陛下,借一步说话。”
“朱太医但说无妨。”
“那下官就直言了。”当今帝王脾气极好,朱太医姿态谦卑的拱了拱手,道:“下官方才替姑娘诊脉的时候,发现姑娘脉象虚浮,想来是体质虚弱的缘故,还需要多多调养。另外,以谢姑娘的体质,不易食过多寒凉的东西,还是得让谢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注意一些。”
身为后宫妃嫔,要为皇室开枝散叶,谢姑娘如今这体质,怕是不太容易受孕。
“那她脸色这般苍白,可是正常?”萧忱俊眉微锁,问。
“正常,亦不正常。”陛下对谢姑娘竟然这般关心,朱太医一脸的认真,在心里酝酿许久,道:“谢姑娘体质特殊,所以每月这个时候都会格外难受,下官会开一副药,谢姑娘连喝几个月会好一些。”
“那便有劳朱太医了。”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下官先行告辞。”朱太医哪敢在帝王面前拿乔,扯出一抹微笑。再说谢姑娘身份不一般,将来若真成了天子嫔妃,他们指不定还要投靠谢姑娘。
萧忱重新回到暖阁,骨质如玉的指腹在谢燕的额头上碰了一下,才起身欲离开。
翠儿刚好看到这一幕。
陛下看向姑娘的眼神竟然这般温柔,翠儿一愣,心下不由自主的琢磨,这是看表妹的眼神吗。
绣着龙纹的金靴在距离翠儿不远处停下,萧忱嗓音冷淡:“此事不必告诉你们姑娘,等朱太医将药熬好了,只说补药即可。”
难道陛下还怕姑娘会生气,翠儿不解,却谨遵吩咐:“是,陛下。”
“姑娘,您醒了。”谢燕再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连月亮都遮着不愿出来,翠儿听到动静点了两盏灯,走过来:“姑娘小腹还疼吗?”
因着刚醒,谢燕未施粉黛,看起来清丽婉柔,格外的招人怜惜。
她的眼神很是迷茫,跟泉水洗过了一样,谢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一笑:“好像不疼了。”
“那就好,奴婢这就让人传膳。”听闻姑娘没事,翠儿紧绷的心瞬间落了下去,她吐了口气,准备喊人。
“我也不是很饿,不用传膳了。”谢燕容貌清丽,轻声阻止了翠儿,这大半夜的,她并没有胃口。
“那奴婢去跟李公公说一声,李公公说,要是姑娘醒了,让奴婢跟他说一声。”
“表哥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吗?”谢燕怔了怔,眉若远山,眸似秋水。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明日不是休沐日,他应该还要上朝。
“听李公公说,陛下正在下棋,应该还没歇下。”翠儿笑道。
心底那抹异样又涌了上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姑娘跟陛下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旁人想插入都插入不了,比如此刻。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燕看向牖窗外面,一片漆黑,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光亮,兴许是帝王寝殿中的烛光,谢燕抿了抿粉嫩的唇瓣:“你去吧。”
至于帝王为何这么晚还在下棋,还要从周子文白日给帝王送话本子说起。
帝王说要收罗话本子,周子文真帮他收了一箩筐的话本子,少将军力大无穷,一只手便将那些话本子都搬过来了,李公公看着都吓了一跳。
萧忱深邃的桃花眼挑了挑,慵懒道:“怎么这么多?”
这么多的话本子,小姑娘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周子文被这问题给问住了,他之所以搜罗这么多话本子,是因为他想做个好臣子,帝王吩咐他的事情他当然要做到最好,这话本子自然也是。
于是他搜罗了各种各样的话本子,帝王没说要,他就一直搜罗,可不成了一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