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正常衣服，白衬衫，牛仔裤，头发自然扎起，拉着行李箱，跟随人流来到出口排队。
路上，有人热情给她让道，有人则八卦地讨论她状态。
她觉得这是正常打扮，可在旁人眼里并非如此。
“清禾看着好像憔悴了许多。”
“关了十天，憔悴很正常。”
“又没人能进禁闭室，谁知道十天里她哥对她做了什么，如果是我的话，嘿嘿嘿……”
“收起你那色眯眯的表情，顾凛来了！”
听到人声喧哗，以及几声响亮的“小顾总好”，清禾便扭头看去。
时隔十天，她再度见到了顾凛……或者说祓神。
很遗憾，祂果然没死。
这位披着人皮的病毒原体，莅临地球的异星邪神，她亲自带回地球的苍白天灾阁下。
祂穿着考究西装，光鲜得体，察觉到她的注视，直白平静地向她看回来。
清禾试图从祂身上找到虚弱或憎恨的迹象，很可惜，都没有。
她刺杀了祂两次，这家伙都不生气的么？
祂站在出口边缘，原本会第一个下船，但看到清禾后，便停在原地，含义明确地等她。
祂不下，其他人都不能离开。
清禾避无可避。
祂眸光平和：“你看起来比那晚冷静了许多，现在认识到自己错误了么？”
她没有错。
少女向祂微微一笑，决定待会儿径直走过祂身边。
可是，在两人擦肩而过时。
神灵嗓音轻而柔，如同风的呓语。
“比起黑色，我觉得白色更好看些。”
祂知道自己和冷和玉的谈话？？
那他们的计划——祂怎么什么都知道？
仿佛听见她内心崩溃的怒吼，邪神微微歪头，有些愉快。
祂在刻意酝酿她的恐惧不安惊疑，正像祂之前所说，如同人类酝酿美酒。
而清禾悲哀地意识到，她很难遏制自己的本能。
“你觉得呢？”
一语双关。
“我都不喜欢。”
她保持微笑，努力使声音坚定。
“试图操控我的…我都不喜欢。”
“是么？”
神灵收回目光，与她并肩而立，
飞船的门缓缓打开，露出机场张灯结彩的接风仪式。
祂端详这颗陌生美丽的星球，与她的原住民们。
神灵随意道。
“——那不重要。”
“不重要你还问？”
她失态了。
神灵垂眸，望向少女忍耐克制的侧颜。
冷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上，稠密柔和，像小刷子，或者什么泡沫海绵，痒痒的。
祂轻声道：“我再三忍耐你的僭越冒犯。”
“你享受来自神的从未有过的无上宠爱。”
“可你全然无视我们的契约。”
“……什么契约。”
“你只是在恐惧。”
她立刻反驳：“没害怕，就是奇怪你还惦记着吃呢。”
邪神很拟人化地叹口气。
“又在撒谎。”
见鬼，这份苦恼居然有几分宠溺感。
工作人员不知他们的交锋，以为他们在深情对视，气氛很不错。
见时间到了，他便一把拉开舱门，让外界山呼海啸的欢呼传进舱门。
他热情高呼道：“英雄们，欢迎回家！”
“享受人民的欢呼吧！”
“哦哦哦！！！！”飞船内一片喜气洋洋。
沸腾的欢乐中，神灵露出弧度完美的微笑。
异星的怪物，不，恶魔来了。
可人类尚且一无所觉。
目前来看，祓神的能力强到恐怖。
如果不能做出应对，别说她，恐怕全人类，乃至地球，都要复刻阿尔法星的荒芜寂静。
到那时，人类连最后的抵抗基地都无法保留。
“五天。”
神灵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意外的冷酷平静至极。
“如果五天后，你依旧不具备完成契约的能力，我会即刻收取报酬。”
“用人类的定义……”
“现在，你是我的追求者哦，妹妹。”

清禾走出舱门，风微微吹动她的发丝。
她知道自己脸上几乎没有笑意，在别人看来指不定就是甩脸色，傲慢无礼。
哦，在吃瓜群众认知里，应该算“恃宠而骄”。
但她如今哪还有心情维持虚假的社交形象对付外界，没啃指甲都算她状态稳定。
怪物不和她迂回了。
五天，是祓神给她的最后通牒。
如果这五天，她不能让祓神感受到爱——最低限度，至少要体现自己确实在履行契约。
食言在邪神那里是极严重的罪行。
而她向祓神食言撒谎……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清禾相信祂绝对会说到做到。
可且不说她对祓神厌恶恐惧透顶，真诚的爱又哪里能用功利心扮演出来。
——总不能五天之内让邪神爱上她吧？
她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地球不知道是不是被堕落原体污染几十年的原因，空气总有股锈味挥之不去。
如果没有任何行动，这样难闻的空气也只能再闻五天了。
“噢噢噢噢！”
“欢迎英雄回家！”
机场中，盛装欢迎的人群依旧满脸笑容，欢呼雀跃，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期待。
他们听说先遣队带回异星宝物，能够有效遏制黑死病，并且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到外太空冒险的英雄。
清禾默默观察顾凛。
她在琢磨地球独特的气候会不会对祓病毒有影响。
比如足以腐蚀祂人体躯壳的红外线。
太阳光里就包含红外辐射，在飞船上时，清禾幻想过祂一下飞机就被太阳晒成飞灰的景象。
很可惜，铅灰色阴云堆叠在天空，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顾凛从容自然地站在楼梯上，没有半点溶解征兆。
她失望地在心底叹气，却听顾凛忽然开口：“英雄是什么？”
“英雄……就是无私拯救受难者于危机中的高尚之人。”
听到她的定义，神灵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阿尔法星没有英雄么？”
神灵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家伙素来只谈自己想说的话题，没兴趣便置若罔闻。
“总之，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双拼甚至三拼口味的我。”
“想。”答得很迅速。
可恶这种食欲旺盛的怪物到底根本不可能会爱人嘛！
“那这五天里，我想和你聊天增进了解和感情，你不能拒绝。”
神灵不快地蹙眉。
数万年间，宇宙中的庸碌生命，还从没有谁敢和邪神谈条件。
这个色孽圣女……
人类少女倔强地与神灵对视。
忽然，她看到祂的喉结明显滚动。
她指.尖仿佛又传来那种冰冷濡.湿，被软体包裹的奇异感受……酥酥麻麻的痒一直传到心里。
清禾忍不住蜷起手指。
“好。”
神灵瞳孔幽深，隐约散发着熟悉的霭蓝光晕。
“我会无所不应。”
“但五天后，你必须爱上我。”
这世界上必然没有测量好感度的仪器。
清禾也很怀疑，那位万岁高龄的过气邪神知不知道“好感度”这个时髦概念。
其实她觉得，祓神是个有点怪怪的邪神。
祂如此强大神秘，却喜欢以病毒这样微小不起眼的形式存在。
如果不是被清禾意外唤醒，祂会像原作一样，在远古坚冰中继续沉眠下去。
而且祂会好奇三拼炸鸡，啊不，三拼清禾的味道，甚至为此忍耐欲望，安静等她腌入味儿。
可敌人越是不按套路出牌，她的处境便越艰难。
呸呸呸，乐观点！
这至少说明五天内，她是绝对安全，甚至可以为所欲为。
邪神很讲诚信。
祓神说了无所不应，那就一定会践行。
“欢迎各位凯旋。”
此时场下清晰传来青年严肃清冷的嗓音。
“人类会铭记各位英雄的贡献。”
很熟悉的嗓音。
说话者，正是她返程之旅遇到的第一个变数，原作男主之一，冷和玉。
冷和玉是个银发俊秀的年轻人，十七八岁的模样，站在人群最前方，极为显眼。
他身穿黑色军装，显得凌厉高瘦，但能看到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显然并不柔弱。
他代表联邦军方发言，目光毫不遮掩地看着出舱口二人。
清禾，与顾凛。
他讲了些官场话，说英雄们都辛苦了，接风仪式结束后便可以好好休息云云。
顾凛身为团队领袖，毫无疑问地需要进行简单发言。
还好，这位披皮邪神没有当众变异，开始大吃特吃，或者说些很变态的话。
就是说话过于文绉绉，不太像他。
清禾估摸这家伙这两天看的书都是古典文学。
顾凛在台上演讲时，清禾始终能感到身旁内敛却灼热的视线，来自冷和玉。
他轻声道：“姐姐，不要怕，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
清禾想问他的具体行动计划，又想说先不急。
邪神应允的五天让她有了新思路，毕竟正面武力对抗无疑是最难也最后的手段。
山鲁佐德对抗国王也不是靠刺杀，而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她便不行么？
而且她无法草率信任冷和玉。
宿忻、安仁、孟作义……太多前车之鉴了。
而她对冷和玉，除了原作中的讲述，其他方面都并不了解。
对抗o文世界、对抗邪神是注定孤独谨慎的道路，清禾有心理准备。
“不要轻举妄动。”清禾以眼神表达自己的不赞成，“我有打算。”
冷和玉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态度，面色微沉，透出锋锐的杀意。
“你爱他？不愿意从他身边逃开？”
不是，你们这帮人思考出发点只有下半身是吧？
她无语：“我以为指挥天才会更有判断力一点。”
年轻人的杀意顿时如同冰雪转瞬消融，显得有点慌张，从表面看，他真的像条能被她随意拿捏的狗。
“抱歉，我只是太在意姐姐了。”
他慎重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嘴上这么说，然而接风仪式结束时，冷和玉还是毫不遮掩地向顾凛表现出了敌意。
“辛苦小顾领事。”他盯着顾凛，“科考队在指定及对岸经过十五天隔离观察后，便可自由活动。隔离时间中，希望您能遵纪守法，不要给别人带来困扰。”
顾凛似乎在出神，傲慢地无视他的警告。
周围人士互相对视，眼里都是熊熊的八卦之火。
尤其是远处的人，仗着几位当事人听不见，环境又很吵，更是窃窃私语。
“听说清禾跟冷和玉是孤儿院的青梅竹马，互相喜欢，只是清禾被领养，最后导致分开。”
“那可真惨，如果一直跟着冷和玉，现在也当上军属了，不比做财阀玩物强？”
“冷和玉盯着顾少眼神都快冒火了。”
“啧啧啧，刺激刺激。”
一直冷漠望着天空的神灵眼珠转动，望向面前的人类少年。
“你喜欢她。”
那瞬间，全场冷得像冰，连欢呼声似乎都降了几个分贝。
清禾缓缓打出问号。
不是，这种话是能直说的么？
冷和玉神色逐渐变得坚定又虔诚，看架势决定不装了，索性现场表白。
然而，在他开口前——
“恪守本分，人类。”
“如果不想死，就离她原点。”
这句话说完，现场更安静了，随后隐约有点骚动。
这话貌似有点中二诶，感觉没什么情敌狠话气势。
冷和玉也是如此想的，他嗤笑，想嘲讽回去。
然而，他与顾凛目光接触。
顾凛黑黢黢的眼瞳没有丝毫情绪，犹如黑洞，周围所有光线都会被吸收进去。
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的战斗天才，居然打了个寒噤。
一瞬的瑟缩足以分出胜负。
顾凛冷漠转开目光，看向清禾。
清禾从错愕中回神，随后如释重负——
太好了，她刚才还以为祓神是要张开血盆大口，啊呜给冷和玉吞了呢！
发现邪神居然先走死亡警告程序，她喜不自胜，脸上难免露了几分轻松的笑。
这笑意于她是劫后余生。
于其他人嘛……
冷和玉在怯懦的下一瞬，便本能望向清禾，看到少女注视顾凛，露出浅浅微笑。
羞辱感瞬间让他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他怎么会怕顾凛？怎么能怕顾凛！
那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财阀二代，姐姐受过他多少折磨凌虐，他不想着救姐姐出来，怎么还能怕他。
此时清禾已经迎上去，准备拉着祓神离开——总之别叫这危险之源处于人群中心了。
她捉住顾凛的胳膊肘。
肌肉紧实，和锻炼良好的年轻人类男性区别不大，或许手感更好些。
她急促道：“我们去隔离。为了节省人力资源，我们住一起，我可以照顾哥哥。”
不等顾凛开口，也不等周围人八卦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
冷和玉已经再难忍受清禾在他眼前曲意迎合其他男人。
他怒声道：“凭什么，你和他是恋人关系么？”
小男孩就是麻烦爱上头。
什么情况还不了解就想为她强出头，哪怕好心也是在添乱。
她在努力自救，也是在救所有人的命。
如果十五天她和祓神完全分开隔离，她怎么完成五日相爱之约？准备和邪神搞网恋么？
场合特殊，清禾没法跟冷和玉掰扯清楚。
“因为我们是兄妹，并且一同接受过外星辐射，让地球勤务接触我们风险太高了。”
她给出最无法反驳的理由。
“给我和哥哥安排两居室套房即可。”
银发青年以难以置信的受伤目光注视着她……呃，这个情节的既视感倒是很符合原作剧情。
冷和玉嘴唇再三翕动，他很想说些什么。
旁边的上司赶紧上前一步，为这出闹剧画上尾声。
“顾先生放心，所有住宿都安排好了，就在第一联合基地的南部酒店，贵兄妹有什么要求尽管与专人沟通。”
随后，狠狠瞪了眼冷和玉。
阿玉是百年一遇的人类天才，联邦军方早便将他视作人类未来的曙光之一。
但堂堂战斗天才竟也会为情所困，这让上司甚为不解。
只要自己有本事，要什么女人没有呢？
【冷和玉忍耐望着清禾离去的身影，只要想到姐姐为了自己不得不侍奉另一个男人，她为自己穿的内衣会为另一个渣滓享用，他的心脏便感到犹如火烧的痛苦。】
【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清禾脑子里浮现出原作有关冷和玉的心态描述。
原作里时常会出现冷和玉这方面的心理活动，他每一次都会如此发誓。
原作接机冲突后，冷和玉的行动选择是孤身潜入，目睹姐姐与养兄背德场景，然后自己也选择加入，三个人大do特do。
呃，人心黄黄的世界果然独特。
她攻略祓神的这五天绝不能节外生枝。
于是乘车前往酒店的路上，清禾特地用终端给冷和玉发去消息——诶这个手段好像挺安全，邪神应该还不会黑客技术吧。
祂是病毒成精，又不是AI成精。
[清禾：我目前很好。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平安无事，拜托至少五天之内，不要找顾凛的麻烦。]
终端叮咚轻响，那是他给姐姐设置的特别关心提示音。
冷和玉迫不及待地点开屏幕——
年轻天才的脸色僵住了。
要他五天别打扰？
意思是这五天里她不愿受到旁人打扰，自愿和顾凛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么？
坐在身旁的上司鲁米尔语重心长，教导年轻人。
“男人要有男人的尊严。”
“不要女孩稍微一闹，你就百依百顺。”
“你是第一联合基地的王牌，人类的骄傲，拿出你的决断和骨气来。”
“是。”冷和玉喃喃。
如果姐姐对他弃之如敝履，已经爱上顾凛的话……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清禾拿着终端，给祓神比比划划。
在这瘟疫横行的末世，人类对出入污染区后的隔离防护措施极其重视。
出入污染区尚且要隔离一周，更别说他们是从异星归来，接触过高危病毒。
仅仅在总统套间隔离十五天，已经是因为身为财阀子女，能够享受的特殊待遇。
别人的隔离生活或许会无趣煎熬，但资本家的孩子显然不需要，他俩甚至有完整的医疗团队每日“自愿”服务。
但清禾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婉拒特殊服务，表示他们自己来就行。
祓对这方面态度淡淡，也没有反对。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清禾尝试给邪神灌输人类的各项正常生活常识，顺带掺杂私货。
她真心期望让这位邪神阁下明白人类礼仪，别心血来潮就舔她一口。
祓神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画外音。
祂表情总是那么平静淡漠，似乎在听她的话，又像是魂游天外，盯着窗外发呆。
窗外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因为需要抵御堕落原体，哪怕是酒店，窗外的真实风景只有钢铁高墙。
偶尔的变化是大门打开，军方先遣队前往污染区行动时，人们才窥见基地外的惨烈情景。
想看点别的景色需要使用虚拟投影，他们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设置。
祓神在看风景。
她在看祓神。
祂肌肤苍白，眼瞳乌漆深邃，侧颜完美无缺。
仔细瞧，依稀有原主顾凛的轮廓，但实际上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清禾盯祂瞧得越久，便觉得越陌生。那个庸俗纵.欲的顾凛，根本比不上祂的美丽哪怕万一。
像是毒蛇。
越美丽的表皮，代表越凶狠的毒液。
“你有在听我说话么。”清禾拍手唤回祂，“我在讲很重要的事情。”
神灵眼珠转动，平静地看向她。
……忽然感觉压力有点大。
不行，这是她五日攻略目标，怎么可以动辄觉得压力大，连说话都犹豫。
清禾指出错误：“你怎么都不听人说话呢？”
“我在想，”祓神慢吞吞道，“人类的爱果然是珍宝。”
清禾不解。
“从进门到现在，你一共说了十五个不可以，六个不行，四个不适合。”
祂微微歪头，目光落在人类少女秀气的脸庞，似乎是感到困惑。
“人类想要爱情真是艰难。”
其实并不难。
按照这个世界观的话，爱大半是做出来的，很廉价。
然而现在根本不是吐槽的时候。
清禾感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除了冷汗。
说实话，如果邪神没有如此精准地报出数字，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话里话外都在规训怪物。
她终究在恐惧祂，发自内心的。
所以一旦有机会，她便不自觉地为邪神设限，为自己营造出安全区。
“对不起，我会注意我的措辞。”她果断道歉，“让你感到不适很抱歉。”
“你的抗拒对我毫无影响。”神灵语气自然道，“只是感慨你的辛苦。”
清禾：……
她打量对方表情，感觉似乎没在反讽。
接着祓神倒没有再说什么令人心惊肉跳的怪话，应该只是随口感慨吧。
清禾默默记下教训，决定端正自己的心态。
直到祂说——
“按照地球时刻算，还有98小时36分钟我们就会拥有爱情。”
祂目不转睛地注视清禾。
露出的微笑美到惊心动魄。
“真好啊。”
……靠。
怎么会有人说话语气平淡无奇，但每个字都像死亡宣告？
这根本是心理惊悚片场吧！
哄不好男主角，女主角就得狗带的那种！
心里如此吐槽抱怨，清禾的行动倒没拉下。
根据她丰富的国产恋爱剧经验，一起收拾房间是同居男女必不可少的加好感环节。
想想看，一起合作收拾小窝会是多治愈的画面。
什么柔和的滤镜下，她够不到高处东西，男主角贴着她的后背为她取下，两人暧昧对视——
“哎呀，拿不到这个盒子呢。”她很大声的自言自语。
一根黑色触手灵活地卷起盒子，送到她面前。
清禾僵硬地转动目光。
先看墙角被腕足捂住的监控头。
……辛苦你了。
再顺着触手，与祓对视。
……感觉也没加什么好感度。
“谢、谢谢。”她艰难从触手中取走盒子。
触手收回去了。
清禾：……
祂的耐心至此告罄。
——为她盖好人类栖息的巢穴，还不够么？
古阿尔法人祭祀了数千年，也从未有谁得到过这样的垂青。
神灵没有告别意识，也不告知清禾如何联系祂，更不会说自己准备忙什么。
祂淡定转身便回了房间，只有触手咻~地追上祂。
门关上了。
行吧……至少祂回房间的姿态还算拟人。
清禾不是滋味地咂嘴。
这家伙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的生命可是只剩下九十八小时了！
如果是最初，现在清禾肯定箭步上去，硬拽着祓神尬聊，不从风花雪月聊到人生哲学谁都不许走。
但现在不是略微了解祂了么。
不是得到了五天的死亡倒计时了么？
于是就不好生拉硬拽了。
她稍微想象对方黑黢黢眸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场景……少女叹口气。
硬拽着聊天估计也没好结果。
所以怎样才能合乎情理地破冰，至少给她今晚能找祓神聊天的理由？
因为这个苦恼，清禾做晚餐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任何人类得知她的心态，估计都要痛骂浪费。
这些可都是酒店方精心搜集来的自然食材。
在人类领地被污染区大幅侵蚀的现在，所有自然食材都极为昂贵，许多人一生都未必能吃上一口绿菜。
酒店很贴心地贴着标签：
“如果有困扰，请及时联系我们。三星认证大厨随时为您服务。”
可谁都没想到，清禾处理这些珍稀食材的手段却堪称驾轻就熟。
哪怕心不在焉，思索着邪神的事情，她也能信手拈来。
少女刀功熟练切断青菜根部，洗净，切开——许多人类甚至还不认识青菜是什么东西。
鸡肉洗净，切开，准备腌制。
“嗯？”
清禾拿起调料瓶子，有些迟疑。
污染时代的调料并非她熟悉的那些，而是多了些前缀，比如什么染化剂。
看起来加满了科技与狠活啊。
清禾觉着自己还是慎重使用。
这可是o文世界，一个不好就会被下药。
要不然不放什么调料了，吃淡点也好，至少安全放心。
她想想什么东西不放调料也能吃。
反正她不挑食，不像那冷冰冰的怪家伙，非香香人不吃。
……吃？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
她知道该怎么融化那块异星大冰山了！
就做那道她记忆深处，不靠色香味，也能令人感受到浓浓温暖与幸福的人间至味。
那怪物邪神，绝对没尝过暖呼呼的味道！
暖呼呼融化冰山，很合理！
神灵休憩于这片陪伴他数万年之久的浩渺星空中。
无论是星球的衰亡，还是流星过隙，都不能令祂有半分动容。
祂冷漠平静地注视一个个生命的活跃，等时间截止，便收取契约报酬。
如此冰冷残酷，周而复始。
当祂处于这片寂静荒芜之地时，即使是特别的人类少女，也不能触动祂半分心绪——
“吃吗、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吗！”
最深处的星云泛起波澜，像是被规律敲击的鼓面，波澜则是层层荡开的声浪。
清禾没听到应门声。
她本来是叫祓神吃饭的。
但鬼使神差地，看着无情关闭的门，以及病毒体那张死人脸，她就忍不住嘴痒痒。
会想到一些类似于“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听到请回答”、“歪比巴卜”之类的神秘暗号。
于是就胡乱编了些节奏，一边敲门一边呼唤。
效果应该是有些的。
因为冰冷关闭的大门，变得物理意义上的“森寒”了。
人只是站在门前，都觉得毛骨悚然。
此刻她完全是奋起勇气，靠着碗底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才能坚持站在门前等待。
如果擅自开门探寻，绝对会遭遇比死更恐怖的事情。
清禾硬着头皮，决定再编一串暗号，打破冷到能掉冰碴子的气氛。
——门忽然被打开了。
神灵站在门后，黑黢黢的眼睛犹如深渊，沉沉望着她。
虽无声音，但她能感知到祂的冰冷不悦。
也是奇怪，她对怪物的情绪波动极为敏感。
哪怕只是一丝。
清禾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不是可以打扰你休息，是身为追求者的合理关心，给你送点吃的。”
她示意祂看自己手中托盘。
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怪物淡淡道：“如果你当真在意我的饥饿，可以将尾指送给我。”
清禾的笑容险些没绷住。
她假装没听见后一句话，正色道：“送饭是风俗，入乡随俗，懂吧？”
“属于契约的一部分么……”
很有契约精神（？）的邪神总算给了两分薄面，投向目光。
瓷碗中盛满纯粹浓郁的白粥。
火候把控得正好，粥中米粒熬到洁白软糯，混杂着浅色的肉粒与深色蔬菜，冒着白色热气，透着强烈的烟火气息。
内心某个陌生苍白的词汇，如古旧符箓骤然恢复了原本面貌，在烟火缭绕间，氤氲出独特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