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姜洄决定占据主动，也相信小巴车的提示——私人小巴车是有主人的，而主人就是她这个司机。
虽然车辆已经启动了，姜洄还是将钥匙插了进去，然后，她做了个深呼吸，系上安全带，像往常出车那样做好准备。
姜洄：不就是开车么，来吧！就算乘客都是诡异又怎么样，这可是她的车，她才是司机！

第40章 诡异乘客
姜洄面上淡定, 心里其实有点慌，车上的那帮诡异乘客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待会发车后, 她也不知道要开往什么地方。
不过既然车能自己启动, 应该也能自己往前走……吧？
这样猜测着, 很快最后一名诡异乘客也上了车，车门关闭，车厢里的灯“啪”的一声全都熄灭了。
夜间开车, 车内灯光如果太亮, 会影响司机的视野, 通常在乘客们都坐好后, 就会熄灭。
然而姜洄不敢确定这次熄灯，是为了照顾她这个司机, 还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比如诡异们的某种规则。
“嘻嘻，是个活人司机呢。”
“是呢，看着还是个孩子。”
“真年轻啊，我闻到了青春的味道。”
“这孩子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嘻嘻，管他呢，无所谓啦，反正也不是她开车。”
“‘嗅嗅’这个小姑娘真香，有点想吃‘嗅嗅’”
“光闻到香味, 她身上的契约之力你没闻到吗？虽然诡异之身有点麻烦，但我可不想就这么消散。”
“诶？好可惜呦～我也想过去舔她一口呢～”
“别吓唬人家了, 你们说的话, 她都听到了。”
“诶？真的吗？我不信。”
“喂, 小姑娘，你真的听得到我们吗？”
话音落下, 一个黑影倏然窜到姜洄身边，双手扶在隔离栏杆上，像只小狗那样把下巴搭在手背上，全身能看清的地方只有两只大大的白眼睛，外加一条鲜红的、仿佛蛇信一样的舌头。
理论上，在车辆行驶过程中，乘客不可以离开座位，司机也不能与乘客说话，违规者会被世界回收。
然而睁着眼趴在这边已经十几秒了，车辆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反馈，这让姜洄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确定此时身处怪谈中所以导致规则无效，还是仅仅对诡异乘客无效。
姜洄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所以乘客可以提问，她却不能以为规则失效，直接去回答对方。
而且她也不确定，让对方知道自己能听清他们说话，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小巴车有自己的想法，她的手是虚搭在方向盘上的，脚也没踩着油门，不管是前进还是转弯，都是小巴车自己的意志。
或者说，是这个怪谈的意志。
所以谁能告诉她，这个怪谈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啊！
见姜洄不搭理自己，诡异乘客顿觉无趣，它转了转纯白色的眼珠，忽地一下将舌头伸进栅栏缝隙，朝着姜洄的脸上舔去。
事发突然，哪怕姜洄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因受视野所限，也没办法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滋啦——”
一道蓝色弧光闪过，在黑色的车厢里极为耀眼，紧接着，就是哪个朝着姜洄伸出舌头的诡异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浓缩成一团跟成人拳头差不多的黑块，“当啷”一声掉在车厢里，然后就不见了。
车厢里一片沉默，半晌，才有嗤笑声响起。
“不自量力。”
这个评价打破了寂静，诡异乘客们再度打开了话匣子。
“所以我讨厌和它们这种年轻人在一起，一个个的太不稳重了。”
“喂，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不稳重是它自己的问题，不要扫射一个群体啊。”
“小司机不容小觑啊，是被护佑着的人呢。”
“那还是个孩子呢，你们不要总拿人家打趣，要不是你们刚才一直说一直说，那个笨蛋也不会想要过去。”
“你们发现没有，今天的车开得有点慢啊，往常这个时间差不多都要到了，今天这才走了一半。”
“嘻嘻，是怕小司机的精神力不够，直接晕过去吗？”
“我觉得是怕小司机直接死掉呢。”
“小司机现在没死，也没晕，精神力还不错。”
“毕竟是签约了的人，被滋养这么久还晕过去，那也太差劲了。”
不用自己开车，姜洄就将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诡异们身上，竖起耳朵去听他们说的话，试图从中找出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然而可能是他们提到了“签约”，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精神力到了极限，姜洄再怎么听，也听不出具体的内容，只剩下一连串的模糊声音。
**嘀嘀咕咕**
**窃窃私语**
**紊乱语言**
不知是不是被它们念叨的，姜洄觉得头有些发晕，眼前的道路上，突兀地出现一个又一个奇怪的东西。
粉色的小飞象。
长着鹿角的兔子。
像蜘蛛一样在地上爬行的人。
端坐在水豚背上正舔爪子的虎斑猫。
以及由各种色块组成的、无法描述的某种生物。
姜洄最初以为是精神被污染后出现的幻觉，可等她从后视镜看到那些黑影们拉开车窗，伸手与那些东西互动后，她又有些不确定。
也许，连那些黑影也是精神污染的产物？
姜洄微微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除非在看到小巴车的瞬间，她的污染值瞬间提升到危险区域，否则这些黑影诡异就是存在的，不会是幻觉。
既然如此，换个思路想一下，没准不但在互动的黑影们不是幻觉，就连路上看到的那些奇特生物也不是幻觉。
——所以今天是诡异大巡游的日子吗？
姜洄很想知道，这些玩意儿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还是必须上了小巴车才有机会看到。
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如果这个夜晚——不，这个凌晨——那么危险的话，就算《怪谈日报》没给出提示，学校里也一定会讲这个，并且告诫大家每月14日晚上不要离开家。
既然没有，那就表明这不是普适性怪谈，而是需要前置条件才能参与其中的特殊性怪谈。
姜洄很快得出结论，然而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毕竟参与怪谈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身后还有一车的诡异。
随着道路上的诡异越来越多，姜洄的头晕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她不得不抬起一只手扶着脑袋，拼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呕吐的冲动。
身为司机，绝对不能因为眩晕就吐出来！
就算吐，也一定不能吐在车里！
就在这时，车载电台突然自动开启，一阵轻柔的音乐从里面飘了出来，肉眼可见的彩色音符活跃在车厢之内，先是围着姜洄转了几圈，随后才飞向了那些影子乘客们。
姜洄昏昏沉沉的大脑像是突然被薄荷擦了一遍，眩晕感瞬间减轻，她眨眨眼，爱惜地抚摸着方向盘，打定主意等回家后，就立刻去汽车美容店，给救了自己的小巴车来一个全套美容保养服务。
她说到做到，绝不骗车！
“嘻嘻，是车载电台呢。”
“我们沾了小司机的光呢。”
“诶，好怀念啊。”
“我想听劲爆点的曲子。”
“小司机会受不了吧，等会到店里，你随便听。”
“我看到灯了，快到了，快到了。”
“哇喔，今天生意依旧火爆呢。”
“‘嗅嗅’我闻到香气了，好饿，好饿啊‘嗅嗅’”
随着说话声，小巴车向右转弯，一栋灯光璀璨的建筑就出现了在姜洄的视线中。
怎么说呢，灯有些太多了，而且颜色很杂，简直到了光污染的境地。
然而这只是姜洄一个人的想法，车厢内的诡异们则发出不绝于耳的赞叹声，中间还隐约夹杂着吸溜口水的声音，让人根本不用去猜这栋建筑的作用是什么，就能明白个大概。
肯定是吃饭的地方。
至少对于诡异们而言，是吃饭的地方。
所以大晚上，它们折腾这么远，有坐车有步行的，就是为了来这里吃饭？
姜洄眯起眼睛，尽量减少光污染对她的刺激，刚好一点的脑袋，在灯火通明之下，又开始有些沉重。
小巴车很快停下，车门打开，黑影诡异们依次下车，只剩下姜洄没动。
她之前在车下的时候，只能透过车窗看到这些诡异们的影子，直接看车厢里则什么都没有。
等到她上车之后，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它们的影子，现在对方下车了，她用自己的肉眼去看，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姜洄留在了司机的位置上，通过前挡风玻璃去观察那些鱼贯走入建筑的诡异们，这样至少她还能看得见对方。
另外，姜洄也不确定她该不该下车，从目前来看，小巴车对于她是安全区，外面的建筑单凭光污染就让她开始难受了，真要是下车走进去，她怀疑自己根本没法活着出来。
这就不是她现在这个阶段能来的地方，一瞬间，姜洄有了明悟，然后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安全带都没解开，打定主意就这样等待天亮。
小巴车已经自动熄火了，并且熄灭车灯，关闭了车门。
如果此时有人来看，这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小巴车，绝不可能想到刚才它不但一路自动驾驶，甚至还能在没人吩咐的情况下主动播放电台音乐。
“……感觉我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姜洄后知后觉想到，怪谈世界没有深夜电台，所有节目都会在0点之前结束，并在之后也不会有任何声音发出。
那么刚才小巴车自动播放的音乐，又是什么地方传来的呢？
“别人一辈子未必能遇到一个，我这一晚上遇到俩……”姜洄喃喃自语，“这也是好运气的一种啊。”

第41章 认亲
这么一会的功夫, 姜洄车上的诡异们已经差不多走进了那栋建筑，路上那些自己赶路的奇形怪状们则要慢一些，毕竟不是所有诡异都善于行走。
说的就是那个三角形的诡异, 一路翻滚着前进, 也真是为难它了。
“诡异们也需要吃饭吗？”姜洄坐在车上喃喃自语,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也有可能是为了补充体内的能量？”
话音落下，小巴车的喇叭短促地响了一下。
姜洄立刻收回思绪，注意力全都转到小巴车身上, 试探开口：“你这是同意我的说法吗？”
“滴——”
“哇哦！”姜洄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能跟我沟通了？是因为现在我身处怪谈之中吗？”
“滴——”
姜洄喃喃：“这也太刺激了……”
这句话不是问题, 所以小巴车没有理会姜洄, 保持了安静。
姜洄的感慨也只是瞬间，她知道机会难得, 趁着小巴车能沟通，赶紧把自己的问题都丢了出来。
“之前他们说到契约，是指我们俩之间的契约吗？可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啊，还是说只要成为车主，就自动签约了？那我父母是不是也是契约人啊，好奇怪，他们怎么从没提及过呢，还是说这个契约不能对外人说？”
连珠炮的问题直接将小巴车干沉默了, 姜洄这才反应过来，她的问题似乎没法用简单的喇叭声来回答。
就在姜洄准备换个问法时, 她左手侧的车门突然自己打开, 非但如此, 连身上系着的安全带都被自动收回，屁股下的座椅也仿佛按摩椅上身, 出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疙瘩顶着她，似乎厌烦了有人坐在它的身上。
姜洄：……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下车？”姜洄试探着问，“然后去进那个建筑吗？”
“滴——”
“滴——”
小巴车连续两次发出短促的喇叭声，并且加重加快了座椅的弹动，想传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行，我信你。”
姜洄本来就有点坐不住了，再不下车，她怀疑屁股下的椅子会直接把她弹到外面去，那可就太不体面了，不如她主动点。
再说，她本来就对那栋建筑感到好奇，只是处于谨慎才没敢靠近。
姜洄刚下车，车门就“砰”一声关上，她发誓自己还听到了“咔哒”的锁车声。
……不是，我就那么碍眼吗？
姜洄默默咽下吐槽，说起了正事：“我进去是安全的吧？”
小巴车沉默几秒，随后打了两下双闪，又“滴——”了一声。
姜洄有点懵，这个回答，是安全啊，还是不安全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什么，不会说话？
那没事了。
姜洄飞速转动着脑子，事关自己安全，她得多问几句才能安全，那地方可是诡异的大本营诶，贸然闯进去，她肯定没命出来。
“巴姨，你的意思，是里面既安全，又不安全对吧？”想了一阵，姜洄觉得只可能是这个答案。
然后，她就见到小巴车瞬间灯光全开，跟着一盏盏灭掉，紧接着又是双闪，又是远光和近光来回切换，折腾了足有十几秒，甚至连不少还没进建筑的诡异都被吸引着往这边看。
姜洄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觉得她好像刺激到了小巴车，那么是哪里呢？
“刚才我说的话，让你很生气吗？”姜洄小心翼翼开口。
“滴滴——”
两声，是否定的意思。
姜洄松了口气：“那你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我说对了吗？”
“滴滴——”
还是否定的意思。
姜洄：“那就是我说错了？”
“滴滴——”
姜洄这下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如果对方的反应和自己刚才说的答案无关，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
“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我喊你‘巴姨’才那么激动的，对吗？”姜洄恍然大悟，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掌心，“你喜欢这个称呼，是吗？”
“滴——”
第一个问题，小巴车给了回答，第二个问题，小巴车再次用远光和近光来会切换作为答案。
姜洄此时多少也摸出点跟小巴车交流的心得了，她想了想，问道：“你是觉得疑惑，我为什么要这么称呼你，对吧？”
小巴车给出肯定的回答。
姜洄顿时就露出灿烂的笑：“很简单啊，你在我5岁的时候就来家里了，跟我爹妈一辈的，之前我不懂事，不知道你能跟人交流，现在知道了，喊声巴姨不是理所应当么。”
说到这里，姜洄拍了拍脑门，有些懊恼：“也不对，我好像先入为主了，忘记问你的性别……小巴车有性别吗？”
“滴滴——”
得到否定的回答，姜洄松了口气，没有明确性别无所谓，只要不是把舅舅叫成姨，她觉得问题不大。
“那我还是喊你巴姨，行吗？”
小巴车沉默片刻，还是“滴”了一声，虽然和刚才一样的音量和长度，但硬是能让人从里面听出一股无奈和纵容。
姜洄多机灵啊，立刻打蛇随棍上：“巴姨，你让我去那个建筑里，是不是对我有好处啊？”
小巴车给出肯定答复。
姜洄精神一振，又问了好多问题，有些小巴车能给出答案，有的因为过于复杂，小巴车只能一顿灯光乱闪，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它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让姜洄自己猜去。
就这么又过了几分钟，路上的诡异们走得差不多了，姜洄也大概摸清了一些情况，于是装好自己的车钥匙，也朝着那栋建筑走了过去。
-建筑是为诡异们服务的。
-诡异们进入建筑能得到好处。
-建筑对于人类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人类可以从建筑中得到好处。
捋清楚以上几点，姜洄就明白了小巴车的意思，她还是太弱了，要不是她家巴姨在，上次就得死在那个污染源手里。
别看姜洄嘴上叫的亲热，实际上她对小巴车的真实意图持谨慎态度，“契约”是诡异提及的，虽然小巴车给予肯定态度，实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待商榷。
众所周知，永远不要相信诡异。
即便那个诡异曾经是你的亲朋好友。
姜洄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处某个冷门怪谈之中，不管是诡异乘客、小巴车、还是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司机，都是这个怪谈中的一环。
对于诡异们而言，这是它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对于人类而言，被卷入怪谈则意味着两个结果。
要么苟且活命。
要么死在里面。
现在姜洄有了第三个选项，那就是“得到奇遇，并且活着回来”。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曾无意中曾听过一些闲聊，大意就是并非所有人都对怪谈避如蛇蝎，反而在刻意去寻找怪谈。
当时姜洄不以为意，只认为是大人们在吹牛，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有可能是真的。
“行不行的，还得自己去试试才知道。”
姜洄跟随在几个诡异身后，保持着彼此的距离，朝着建筑走去，小巴车给的信息是里面既安全又危险，拆解开来的意思，大概就是“非即死型危险”。
简单点来说，就是没有开门杀。
随着距离建筑越来越近，姜洄就越发觉得心慌，从她下车开始，就觉得被一股黏腻的东西缠上了。
之前在小巴车附近时还好，现在建筑近在咫尺，只差十几步就能抵达大门，那种黏腻感就更加强烈了。
强烈到姜洄几乎无法呼吸。
一开始，姜洄像是在齐腰深的池子里趟水前进，之后慢慢的，水就变成了沙子，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
及至现在，沙子已经变成了流沙，姜洄根本就抬不了腿，黏腻的气息将她围得密不透风，就仿佛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被厚厚的油脂堵住了，虽然鼻子还在恪尽职守，却依旧觉得喘不过气。
经过论坛帖子的说明，姜洄知道这是一种源于精神力的攻击，如果现在是个普通人在这里，恐怕早就晕死过去了。
这还是好的，若是精神力再平庸一些的，现在应该已经彻底被污染了，连晕过去的机会都不会有。
当然，晕死过去不代表就安全了，当对方醒来之后，污染值也会处于一个岌岌可危的状态，身体变得像是一滩被揉烂了的橡皮泥，一个动摇就会立刻变异，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
这种高强度的精神冲击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灾难，但对于姜洄这种半只脚踏进调查员队伍的人而言，则是锻炼的机会。
她靠得越近，坚持得时间越久，得到的收益就会越大。
就像姜洄现在这样，最初会很难捱，但只要她能坚持下去，精神力就会慢慢适应，并在这种压力下飞速增长。
好消息：相对于按部就班的训练方法，效果拔群。
坏消息：它很危险，扛不住人就废了。
姜洄打算先试试，不行她就后退，好歹她有小巴车兜底，进可攻退可守，比起那些贸然被卷入怪谈的普通人幸运多了。
至于这栋建筑，姜洄眯了眯眼，她现在还进不去，但迟早有一天一定会进去看看的。

姜洄在建筑前撑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才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后退。
在决定后退之前，姜洄的右脚堪堪踩到第一个台阶，连真正站上去都不算。
而台阶一共有13阶, 不管怎么努力, 她今天都不可能爬到顶端。
就这样吧, 姜洄见好就收，她估摸自己差不多撑了一顿饭的时间，因为有诡异陆陆续续从建筑里出来了。
姜洄差点被某个横冲直撞的诡异砸到, 幸亏人家躲得快, 硬生生转了方向, 不然她就得试试被诡异砸脸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了。
其它诡异也是如此, 几乎都在绕着姜洄走，弄得她的心情从最初的紧张担忧, 变成后来的不解和郁闷。
姜洄很不理解，明明刚才诡异们还觉得她香气扑鼻，想要上来舔几口呢，怎么现在一个个对她避之不及，就好像她是什么烂掉的食物一样。
这样的确是安全，但莫名的让人不爽。
姜洄猜测估计是进入那栋建筑后，再出来就要遵守某种规则，不然那些诡异不会看到她都纷纷躲开, 却又在她身后肆意笑闹，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一个个的, 都是谜语人。
姜洄一边吐槽, 一边继续后退, 直到她感觉精神上的压力变得可以接受了，这才转身回到了小巴车旁边。
此时车上已经有一个影子乘客了, 对方就坐在靠着前门的第一排，姜洄只要扭头就能看到它。
“嘻嘻，小司机胆子可真大，竟然敢下车。”
小巴车没启动，姜洄这时候跟乘客说话也不违反规则，她想了想，开口回答：“那里面是什么地方，能告诉我吗？”
“呀，你不怕我，还敢跟我说话，就不怕我一口吃了你？”诡异伸出细长的舌头在空气里打了个转，看着跟之前被浓缩的那位似乎是一个品种。
“你吃不了我。”姜洄实话实说，“我家巴姨不让，你又是从那里出来的，应该有规则约束不让伤害人类吧？”
“嘻嘻，还是个聪明的小司机，我喜欢聪明的小家伙，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地方，可你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矿泉水和面包片，换吗？不换就算了，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东西就在小巴车的行李箱里放着，之前在露营地被反复卖了许多次，但因为重置的缘故，最后愣是一点没少，堪称“真-无本买卖”。
“人类的食物可没法吸引诡异呦。”诡异托着下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白色的瞳仁变得猩红，“别害怕，让我看看你……”
姜洄抿唇，从车门侧边的储物栏里摸出便携强光手电，对着诡异那猩红的双眼直接射了过去。
管你是什么东西，先照了再说。
反正她在小巴车上，乘客无法伤害到司机，那个浓缩成黑块的大兄弟就是前车之鉴。
诡异没有被强光伤到，但眼眸也恢复了之前的白色，它并没有被姜洄的行为激怒，反而越加兴奋起来。
“能跟外来者打交道的小家伙，有意思，真有意思，既然让我遇到了，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你走——”
说着话，诡异突然将手伸到自己的身体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名片。
“留着吧，你会用到的。”
随着诡异的话，红色名片慢悠悠飘起，一直来到司机与乘客之间的隔离栏上，这才停下不再往前移动，只是原地缓慢转着圈圈。
姜洄淡定地将手电筒光线换了个角度，从诡异的眼睛转到名片上。
【阿荒特产店】
名片上除了这个简单的名称外，连地址都没有留下，更不要提联系方式。
姜洄关掉手电筒，看向诡异：“这地方，导航地图上有吗？”
“没有。”诡异回答得理直气壮。
姜洄：“那我怎么找过去？”
诡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姜洄“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对方摆明了不肯说，那她问也白搭。
至于要不要收下这张名片，答案是肯定的，她既然已经参与到怪谈中，并成为其中一环，还有什么不敢收的。
而且，她家巴姨也没做出提醒，变相表明这张名片对她没威胁。
至少现在没有。
收好名片，车内恢复了安静，姜洄不说话，那个诡异也不再开口，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过刚才的交谈。
这段时间里，诡异们陆陆续续上车，等车上的人数差不多满员后，小巴车再次自己启动，关闭车门，调头开往来时的方向。
其实姜洄也不确定是不是来时的方向，主要是外面雾蒙蒙的，原本来时候还能看到点其他的诡异，但现在整条道路上仿佛只有这一辆车。
姜洄不开车，不代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摸鱼，她依旧端坐在司机的位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履行着属于司机的职责。
万一小巴车开着开着罢工了，她也能立刻顶上，不至于迷迷糊糊把车开沟里去。
车在迷雾中稳定向前开着，车厢内的灯已经都熄灭了，可能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乘客们都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假寐。
姜洄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几次透过后视镜看向乘客，都会发现人数在减少，明明车辆还在行驶中，并且也没有打开车门车窗，但乘客们就是悄然不见了。
不是所有诡异都在休息，也有一直睁着眼睛保持清醒的，姜洄能看到的，对方也看到了，但却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见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姜洄猜测，要么是对方对其他诡异漠不关心，要么诡异突然消失就是正常事件……等到那个睁着眼的也消失后，她确定了应该是后者。
外面的浓雾渐渐散去，姜洄隐约可看到道路两侧的灌木和建筑的轮廓，天色也亮了起来，预示着这个怪谈即将结束。
最后离开的诡异，正是给姜洄名片的那个，也只有它在走之前对姜洄打了招呼，随后像是被人用黑板擦一点点擦去身体那样，慢吞吞地消失了。
车辆又往前开了大约5分钟，之后浓雾消散，姜洄发现小巴车已经回到了小区外的车位上。
当它自动熄火的刹那，姜洄忽然有种明悟，她已经离开了那个不知名的怪谈，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巴姨？”姜洄试探地喊了声。
小巴车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姜洄也不气馁：“我这折腾了一晚上，今天就不出车了，巴姨你也好好歇着，我回去补觉了。”
小巴车依旧没有回应。
姜洄忍不住伸手握紧方向盘，去认真感悟昨晚上她记下的那股气息，可惜，什么都没有，小巴车也只是小巴车。
“魔法之夜结束了啊。”
姜洄感慨着，下车锁门一气呵成，她说是要去补觉，其实根本不困，换做是往常这样熬一晚上，哪怕仗着年轻底子好，反应上也多少会有些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