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薄夜一脸无辜:“我捡的。”
“你是说,我昨天晚上把你捡回来,而你在我出去的时候,又捡了条狗回来?”
江念感觉自己血压都要上来了。
“怎么了宝宝,它不可爱吗。”
司薄夜过来捏了捏狗头,一本正经,“你看它多喜欢你,怪不得会跑到咱们家门口。”
“你不喜欢它吗?”
这条阿拉斯加的确看上去很喜欢她。
在她腿边用小脑袋拱来拱去,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摇得飞快。
“这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吗?”
江念只觉得头大。
“这狗的品种不便宜,而且这么干净好看,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
“一定是别人家里养的,只是不小心跑出来。”
“你把它捡回家里,人家主人出来找狗,找不到怎么办?”
“不会有人找的,”司薄夜歪头,“你看,它脖子上戴了牌牌。”
江念弯下腰,还真看到这只狗狗脖子上有个狗牌。
上面刻了八个大字——
【谢好心人,救我狗命】
江念:“……”
司薄夜更有底气了:“你看,是它的原主人不想养它了,它自己跑过来的。”
过来低下头,牵住少女的手,目光深沉,“宝宝,我们把它养了吧,你给它起个名字?”
[叫它皮皮怎么样?]
脑海中响起这句话。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场景,也仿佛和此刻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
头好疼……江念忍不住闭上眼睛。
为什么,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对。
真的是哪里不对。
她猛地抬起眼,胸口起伏着,看向眼前的男人:“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如果是别人对江念说这句话,她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为搭讪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有这种感觉。
眼前的男人,和狗,都很熟悉。
眼前的场景,也仿佛经历过一次一般。
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真的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还是她出现了脑部受创的某种后遗症。
再一想,眼前的人,和自己一样也失忆了。
哪怕以前他们真的见过,他也不知道。
本来司薄夜听到江念问出这句话时,心脏猛地跳动一下,手都几乎一颤。
可下一秒对上少女茫然的眼神,只能在心里叹口气。
果然,要让她一下想起所有的事情,没那么容易。
但至少,她显然是想起一些什么了,证明他做的事情都是有用的。
“宝宝,你是在和我表白吗?”
司薄夜凑过来。
“我也爱你。”
“……”
怎么就也了。
谁说爱他了?
江念额上青筋一跳:“……我不是在和你表白!”
“我知道,”对方的语气理所当然,“可我是。”
“……”
江念深吸口气,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怎么想都觉得,以她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和这样的男人曾经发生过什么。
“宝宝,看飞碟。”
突然开口,江念下意识顺着视线看过去。
下一秒,男人却顺势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餍足道:“骗你的。”
江念真的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忍不住警告:“……你再对我做这样的事情,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不会的,”司薄夜一脸笃定的样子,“宝宝要是会把我赶出去,昨天晚上就不会让我进来。”
“……”
总感觉自己好像引狼入室了。
江念不想搭理这人了。
准备拿起购物袋回屋子。
可正要动作,却被男人拉住手腕。
紧接着,对方高大挺拔的身躯靠近过来,将她抵在了墙上。
低下头的瞬间,微凉的唇有意无意擦过了她的耳垂。
空气瞬间暧昧升温。
“宝宝,你有没有听说过……有时候,身体记忆比脑海中的记忆更深刻。”
“我觉得你是我的宝宝,所以我才会找到你。你也觉得,你以前好像见过我。”
“或许,我们本来就是很亲密,很亲密的关系。”
“也许我吻你一下,会让你想起什么来。”
这话还真不是司薄夜乱说的。
是他咨询过医生得到的答案。
江念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对方身上还受着伤,她如果想要把人推开,是很轻易的事情。
可她总有一种,没办法狠心拒绝男人的要求,被对方带着走的感觉。
司薄夜敞开的胸膛炙热,呼吸也同样灼热。
让她本来就混乱的脑袋,一时也无法思考什么。
半晌才说出一句:“…你刚才不是亲了吗。”
天知道,这句话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不是那样的吻。”
“是这样的……”
司薄夜低下头,抵着人,缓缓把唇靠近过来。
一旁的皮皮看着这一幕,兴奋地摇着尾巴打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男人幽深的眸,让人不自觉沉溺,江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就在两双唇瓣几乎要相贴的时候,吱嘎一下,院子的门忽然被推开。
乔伊昨天过来的时候,江念给了她一把备用钥匙。
所以她过来找她,自然而然就开门进来了。
却没想到,一开门,就撞见这一幕。
穿着半敞开睡袍的男人,将少女压在墙边。看上去,两个人在接吻。
“……”
乔伊长这么大,除了江念,就没佩服过什么人。
现在有第二个了。
她可是知道,江念现在可是失忆状态。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记得司薄夜是谁。
而且她看上去,绝对不是会轻易让别人接近自己的人。
然而这个司薄夜,昨天晚上才混进江念的公寓。今天,居然就把人亲上了??
确定他在华国是从事正经职业的吗?
听到动静,江念猛地意识回笼。
一把把身前的人推开。
转头看到乔伊震惊的眼神,一时间头都大了。
乔伊一副我来得不巧的样子。
举了举手,看过来。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要不,你们继续,我先出去?”
“……你听我解释。”这也太尴尬了,江念深吸口气,想开口解释。
乔伊却一副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样子,兴致勃勃看了司薄夜身上的睡袍一眼。
“念,没想到我为你准备的睡袍,你这么快就用上了。”
“不过带子都扯坏了,看来你们昨晚很激烈。”
“套呢?用了几个?该不会全都用完了吧?”
摸摸下巴,“早知道,我昨天就多给你准备几盒了——”
又打量司薄夜下半身看了眼,“尺寸合适吗?不会小了吧?”
江念耳朵根都要烧起来了。
她知道外国人说话直白。
这是不是也太直白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我一个朋友,昨天过来找我,我们没发生什么。”江念道。
一旁的司薄夜插话,一脸委屈受伤:“宝宝,你昨天晚上明明在我身上那个了,后来我抱着你上了床,我们还……”
那个了?
哪个了??
怎么睡着了,他也能说得这么惹人遐想!
江念忍无可忍,直接上手把男人嘴捂住:“你别说了!赶紧进去,把衣服穿上!”
“奥,好。”
司薄夜乖乖点头。
看了乔伊一眼,转身进屋。
看着男人的背影,乔伊突然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两个人会在一起了。
江念一个人的时候,冷静,理智。像是永远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清。
可跟这个司薄夜在一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会害羞,会脸红,会生气。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情绪。
乔伊突然过来,也是有正经事。
一来,是她知道司薄夜已经到了江念这里。不知道两个人情况怎么样,就过来看一眼。
其实在昨天之前,她也没想到,司薄夜明知道陆肇坤在M国的势力,还敢这样直接过来。
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到江念身边。
几乎,就是赤裸裸宣战的意思了。
二来,是江念之前和她说过,她想搞到一味叫作赤参的药材。
而她恰巧听说,明天晚上有个地方有一场拍卖会,会拍这味药。
虽然她也不知道江念要这个赤参做什么。只听说这个赤参在华国人的中医学里,是益气、活血、通脉的神药。
所以,她正好也过来告诉江念这个消息。
听到拍卖会,江念抬眼道:“我明天晚上过去。”
“那我和你一起,”乔伊挑眉,“我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我感兴趣的玩意儿。”
江念让乔伊和司薄夜在客厅,自己去厨房做晚饭。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说起来,虽然之前通过电话,但这还是乔伊和司薄夜第一次面对面见到。
司薄夜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曾经算计过念念,并且差点就成功了的人,成为同盟。
“不得不说,你勾搭人还是有一手的,进展居然这么快。”乔伊睨了男人一眼,挑眉。
司薄夜也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也不赖,这么快能让念念信任到,把家里钥匙都给你一把。”
虽然这位梅隆家族小公主,对他找到念念功不可没。
但司薄夜对这个电灯泡还是有点怨气的。
毕竟刚才要不是突然被打断,或许他和念念已经亲上了。
“怎么样,江念她想起什么来了吗?”乔伊问。
司薄夜点头:“她应该是觉得,很多场景似曾相识。”
“但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经历过的事情,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总会想起来的,”乔伊耸肩,“比起江念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我更搞不清那个陆肇坤的态度。”
“他并没有阻止你接近江念。代表他默许,江念有天会知道所有真相。而江念一旦知道了,一定会更加恨他。”
“明知道这种欺骗隐瞒的方式,根本就不会长久。我不明白这种理智冷血的上位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哪怕能短暂地把人留在身边,也够了。”
司薄夜倒是能理解陆肇坤的想法。
毕竟,曾经的念念,恨他到亲手设计想要杀了他,离开与他有关的一切。
如果不是失去记忆,少女怎么还会把他当成父亲。
司薄夜想起什么:“对了,我没有带手机。一会儿还要麻烦你拍几张念念的照片,发给念念外公他们。”
虽然基于考量,是司薄夜自己来了M国。但华国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不在牵挂着这里。
他答应过他们,会很快就带念念回去。相信,也用不了多久了。
吃过晚饭,有车来接乔伊回去。
江念看向司薄夜:“我也要出去一趟。这里是安全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外面有神隐的人守着。
当然,江念也不知道唯一可能杀司薄夜的,就是神隐的人。
某种程度上,让要杀人的人来保护要杀的人,人的确会很安全。
“你要去哪里?”司薄夜问。
“回家一趟。”
在江念看来,她虽然搬了出来。但如果说她的家,的确是神隐。
是江刃过来接的她。
临走时,江刃对着紧闭的公寓门外看了几眼,才沉默收回目光。
踏进房门时,管家迎上来,语气恭敬:“小姐回家了,先生一定很开心。”
江念看了眼:“父亲呢?”
“先生在书房,需要我去通报一声吗。”管家问。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
走上楼梯,江念站在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打开门。
陆肇坤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羊毛薄毯。正坐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
今晚的月色很淡。男人没什么表情,侧脸沐浴在洒落的月色下,染上一层凉薄与寂色。
“父亲在想什么?”
江念朝着男人走过去。
“怎么突然回来了?”陆肇坤没有直接回答。
淡淡看向少女,“一个人,住得还习惯吗。”
提及一个人,不轻不重的语调。
江念知道,陆肇坤一定知道她昨晚把男人捡回家的事情。
“父亲觉得,我不应该让别人进我的住处。”
“我知道那个人来历不明。但是,我对那个人……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她从小到大,习惯了按照陆肇坤的要求做事。
但搬出去,已经迈出了反叛的第一步。再做些出格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了。
陆肇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转过头:“回来有什么事吗。”
江念从口袋里掏出针灸包来,在轮椅前蹲了下来:“给您治腿。”
虽然上次陆肇坤说,他的腿不用治。
但江念知道,他平时处在怎样危险的境地。坐在轮椅上真要有什么事,危险直接加倍。
低着头,先是隔着薄毯按了按,开口道:“你的腿,我可以用针灸治好。”
“明天晚上有个拍卖会,有一味叫赤参的药材,能帮你的腿更快恢复,我会去拍。”
她是关心他的。
哪怕是怀疑他隐瞒了她什么,哪怕她从家里搬了出去,依旧是在意他的。
陆肇坤语调沉沉:“不该让你杀死那只兔子的。”
江念怔了一下,抬起头:“什么?”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问我在想什么,”
陆肇坤抬起眼,眸色透着沉寂,“我在想,你七岁那年,我不该让你亲手杀死那只兔子的。”
这些年来,他教她摒弃情感变得冷血。
到底是为了让她更强大,还是为了让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只有他才能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可他给的,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要为他的自私、冷漠与狠毒,付出代价。
陆肇坤的手轻轻抚上少女的长发,目光低垂。
下一秒,江念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
冰凉的针头扎进了她的肌肤。
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晃了两下,便失去意识。
陆肇坤把人抱起来。
下一秒,便让外面的人进来。
低低呢喃:“等你想起来一切,如果还想杀我,我会让你杀的。”
司薄夜在公寓里等了很久,江念一直都没有回来。
久到他已经开始怀疑,陆肇坤那个疯子,会不会是直接把人关起来了。
所以他也不打算等了。
他的人本来就守在附近。
当面对峙,他也不是没想过。
不过他打开公寓门的时候,那个江刃已经站在外面。
只说了一句话。
“小姐会回来的。”
让他等。
江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看上去冷冰冰的医疗设备。
她知道陆肇坤一直有投资医疗领域。却没想到,他会把研究出来的先进技术用在她的身上。
被抹去的记忆回笼,又与这些天的经历重叠。
如果不是触碰到自己背后的烙痕,她可能都分不清,到底在华国的那些记忆是梦,还是她前些天被告知的东西才是虚假的。
从房间里出来,她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陆肇坤最忠诚的手下陈骥。
看到她平静到不起波澜的面孔,反倒是这位向来得力的干将看上去十分纠结。
深吸口气,斟酌语句向她开口。
“……对不起,小姐,我觉得先生有些话不会主动和您说,所以在您和他见面之前,我想先替他和您解释。”
“当时您在车里布置炸弹的事情,先生的确事先就知道了。”
“但是,这是因为先生早就知道邓严那些人野心勃勃,认为您比起他们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神隐,对您和神隐虎视眈眈。”
“先生要让您未来成为神隐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顺势借那个机会假死,用几个月的时间,铲除了所有未来可能对您不忠的势力。”
“那段时间危险重重,留在神隐并不安全。同时,先生也是知道您恨他,并且想要自由,所以他放任您去了华国。”
“而且即使事先知道了那枚炸弹的存在,先生还是放任那枚炸弹炸伤了他的腿,并且不愿意治疗,有几枚弹片至今在他腿内。”
“因为他觉得,他杀了您的朋友,惹您生气了。这算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就算您根本不知道。”
江念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是平静看过去:“我在华国的时候,他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陈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是……但是,先生更多是担心您的安全,也是想知道您过得好不好。”
江念带着几分冷淡。
近乎嘲讽地扯扯嘴角。
“可看到我过得好,他不也是一样派人把我抓回来了吗。”
“司薄夜的枪伤,是他派谁做的——你,还是江刃?”
“之前司薄夜遇到的那次暗杀,还有那个一亿的悬赏令,也都是他做的对么。”
“难怪那几个杀手查不出踪迹,难怪那枚子弹出自神隐的军工厂,难怪悬赏令的主人动辄就能拿出一亿。除了他,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闻言,陈骥攥了攥拳。
缓缓吐出口气。
“……因为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前,先生一直觉得,总有一天您是会回到神隐,回到他的身边的。”
“他不阻止您体验新的生活。在他看来,您在华国遇到的所有挫折都是磨炼。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最终都可以有他来给您兜底。”
“可那个男人出现后,我能感受到先生在怕……他怕您不回来了。”
江念闭了闭眼。
“就因为他怕我不回来,所以他费尽心机要杀掉我爱的人,然后把我抓回来给我洗脑,让我忘记所有人。”
“我该说一句,他真的够自私,手段够果决吗。我不像是他的女儿,更像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附属品。”
陈骥着急道:“先生他那么爱您,他怎么会把您当成附属品。”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江念睁开眼睛。
爱,从来都不是过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是在意,是尊重,是克制。
但陆肇坤不懂爱。
就像以前的她一样。
他教她感情是软肋,所以要剔除摒弃。把曾经的她养得冷血无情,甚至设计要亲手杀他,他也不生气。
可到头来,他陆肇坤才是最深受其害的人。
他爱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把她推向更远。
陈骥低下头:“小姐……从您离开后,先生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过,总是整宿抽烟,所以他生了病。”
“而且,当时他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杀掉那位安妮小姐,初衷也是为了您好。”
“如果可以,请您劝劝先生吧。”
江念动作一顿。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脏停跳一拍。
有时候,爱与恨的边缘太模糊。
陆肇坤做了让她没办法原谅的事。可他又是那个十年前把年幼的她从地狱拉出来,教她所有,给她一切的人。
她曾经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看见这个人满意的眼神,听到他淡淡说一句还不错。
她知道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在意的人。以前的她,也一样。
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爱。
“……他生了什么病?”
“肺癌,不过查出来还算早,”陈骥深吸口气,“先生没打算告诉您。医生一直在催他尽快手术,先生也一直没做决定。”
“……”
江念不说话了。
陈骥向后退去,垂下眼睛。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谢谢小姐您愿意听我说这些。”
江念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没有关门。
陆肇坤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身影在月色下染上几分寂寥。
是不是她没有在他身边的那些夜晚,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直到天亮?
“……你要我怎么办。”
她站在轮椅后面。
陆肇坤转过身来,对上少女通红的眼。
“你要我怎么办。”
“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杀安妮,”
江念直直看着男人的眼睛,“不要再隐瞒或者骗我什么,我要听实话。”
陆肇坤顿了片刻。
淡淡别过头去。
“那个女孩,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故意接近你,和你成为朋友的。”
“你第一次拥有朋友,所以珍视这段友情,把她看得很重要。”
“可她却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来找我,说她比你更有野心和能力,更适合当神隐的继承人。”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梅隆家族私生女的身份,可她却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娇养如公主。一个出生在贫民窟,低贱如烂泥。”
“所以她心有不甘,想找机会跟她的父亲证明自己。在贫民窟长大的人,有心机手段,也可以不择手段往上爬。”
“她以为我只是需要一个听话能干的继承人。所以她觉得,她可以取代你,就拿你当跳板。”
“于是我让人杀了她。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是隐患。”
“而她那位姓梅隆的父亲,也根本不在意一个私生女的生死。”
“……”
江念几乎要后退半步。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曾经安妮每次看着她时干净纯粹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安妮说,她从小跟着母亲相依为命在贫民窟长大,她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心朋友,她们要永远这样要好。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
所有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利用?
她猛地喘了口气:“……如果真相是这样,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就会信吗?”
陆肇坤看向她,“我当时说过了,让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是不掺杂利益牢不可催的。你付出真心,就会反受其害。”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交过朋友。”江念呼吸沉沉。
陆肇坤淡淡开口。
“在当时的我看来,你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相信任何人。”
“人心隔肚皮,任何人都有伤害你的可能,只有我不会。所以你有我就够了。”
听到这话,江念觉得有些麻木。
“…可现在,伤害我的只有你。”
“所以这件事,是我错了。”
江念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
她第一次从眼前这个久居上位的男人口中,听到他说自己错了。
“我不该直接让人把你带回来,直接给你洗脑,”
陆肇坤自嘲一笑,“可能是生病了的缘故,想着哪怕是骗,哪怕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你留在身边,至少能短暂回到你不恨我的时候。”
“不这样做,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留下。”
江念看向他:“那为什么又要让人恢复我的记忆?”
“因为你看上的那个男人说得没错,除非我给你洗一辈子脑,否则都是徒劳。哪天你想起了什么或者知道了真相,只会更恨我。”
“这种短暂的平和没有意义。而且,就算你没有恢复记忆,不也一直怀疑我,搬出去了吗。”
江念闭上眼睛。
“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真相。”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冷血无情,她早就知道。
他爱她,她也早就知道。
“如果要我原谅你,就早点做手术,然后把你的腿治好。”
陆肇坤顿了几秒。
没想到少女会这样说。
“我以为,你会再杀我一次,”他难得扯扯嘴角,“枪我都给你备好了。”
他是真的备好了。
因为江念看到,旁边的书桌上就放着一把左轮。
她鼻头忽然有些发酸。
想起她七岁那年,第一次被逼着亲手杀死兔子。之后陆肇坤买来一只更可爱的兔子送给她,只是她不肯要。
想起她第一次被关在满是尸体的房间,第二天一早也是男人等在门外,把她揽入怀里,告诉她她做得很好。
她每一次带着伤睡着,都是他半夜进来,悄无声息给她涂药。
男人看似冷血残忍,想让她变成强大的人。可他最大的软肋和内心最深处的那点柔软,都是为她留的。
“不是这样爱人的。”
江念在轮椅前蹲下来。
有人教会了她爱,却从来没有人教眼前的男人。
陆肇坤抬手,拭去少女眼角的湿润。
俯下身,在她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继而坐直身体,恢复了以往的平淡,别过目光。
“…回去吧。”
“有人在等你。”
少女走之后,陆肇坤一个人缓了半天。
才抬起头,叫了陈骥,让他把人带进来。
紧接着,两个五大三粗的西装男,就把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头发凌乱,满脸惊恐的女人带来。
是季雨薇。
季雨薇做梦也没想到,她安排完那场车祸跑路来M国。知道外面的人满世界在找她,吓得她门都不敢出。
可她还是被人抓来。
而且她完全不知道,抓自己的人是什么身份。
这些人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季家司家的人,也不像是宋家秦家的人。
但……比司家季家还要恐怖百倍!
他们每个人腰上,都别着枪!
“先生,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