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江念继续将曲子吹下去。
第一声石破天惊的激昂之后，声音却猛地收了回来。
婉转悠长的低吟，仿佛是这只猴子陷入某种思考。
很快曲调便变得轻快。
一只仙石吸收天地之气孕育而生的猴子，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三五百载。
后历经八九载跋山涉水，拜须菩提为师，习得七十二变化之本领。
好不意气风发，好不自在畅快。
唢呐声再次变得振奋人心，是孙悟空大闹天空，自封齐天大圣。
酣畅淋漓的曲调里，有着自命不凡势如破竹的豪情。速度越来越快，战斗已至高潮。
很快又急转直下，五指山压下的那一刻，一切逍遥自在皆是虚妄，一切美梦成空。
大喜大悲的反差，让人跟着情绪也从高处骤然跌落低谷。几声震撼人心的悲鸣，让人听尽不甘颓靡。
五百年后唐僧路过五指山揭去符咒，曾经的齐天大圣感激涕零，拜唐僧为师同往西天取经。
此后每一次想要冲破禁锢获得自由，都会被那金箍牢牢束缚。昔日齐天大圣踏碎凌霄的壮志，也被岁月磋磨。
似乎是走上正途，唢呐的乐曲声里，却充满了欲语还休的悲凉。
而在最后一段，这位齐天大圣终于迎来最终的大彻大悟。既然看透生而不自由桎梏难逃，那便直面命运。
铁棒在手，与妖魔共舞，恣意畅快放荡去。这天便再遮不住我眼，这地便再困不住我心。
整首曲调，高潮与低谷变化莫测，一气呵成。
高音时几乎冲破天际直击人心，引人胸腔共鸣耳膜炸裂。低谷时凄凄切切，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在这变换的曲调之下，少女那清冷绝美的侧颜也如神祇降临。
墨色旗袍上的金色蝴蝶随着动作，栩栩若生，落与起舞，几乎与曲子融为一体。
直到少女最后拉长的尾音彻底湮没于空气，所有人都久久没办法缓过神来。
有人脸上甚至还挂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坐在椅子上或者坐在屏幕前。
满脑子都是震撼两个字。
……太厉害了。
这是什么样高超的技巧。
这是何等的情绪把控力。
这种《齐天》听完，他们已经忘记了今晚在此之前的所有表演。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想起来鼓掌。几秒之后，台下爆发出今晚以来的最热烈雷动的掌声。
少女依旧站在那里，波澜不惊。
让人想起她在表演前说的那句话——
[我今天来，不是来拿奖的。]
[我是来打破大家的偏见，打破这个鄙视链的。]
她的确做到了。
直播间的人也都被这场酣畅淋漓的表演炸麻了。
【我只能说，被打脸的人是我，我真的没想到唢呐的演奏会这么震撼。】
【以后谁再说唢呐又土又俗只能用来办丧事，我跟他急。】
【这才是咱们华国老祖宗传下来的乐器啊！这听起来不比那些钢琴小提琴屌？】
【我记得今晚乐器大赛除了前三名，还有个最具网络人气奖吧，我要给这个选手刷礼物！】
网友们这才想起还有人气选手这回事，准备给少女刷点礼物。
就见直播间，突然开始被礼物刷屏。
【[我家宝宝天下第一]，送出礼物深海炸弹*99个】
【[我家宝宝天下第一]，送出礼物宇宙飞船*99个】
【[我家宝宝天下第一]，送出礼物极乐年华*99个】
【[我家宝宝天下第一]，送出礼物爱你永远*99个】
……不是。
是他们看花眼了还是系统出BUG了。
你说这是多少个礼物？？
按照人民币算，一个深海炸弹1000一个，一个宇宙飞船2000一个，一个极乐年华3000一个，一个爱你永远5200一个。
99000+198000+297000+514800=1108800……
这是哪来的大佬，一上来就刷一百多万的礼物啊！
评委们也都被这场表演震撼到了。
除了胡岩，全都开始犯难起来。
他们可是答应了秦老爷子，给那个叫江冉冉的女孩一个不错的分数，最好能让她拿到第一。
刚才已经不小心给那个唐秋娅分打高了，现在可怎么办。
台上少女刚才的表现，不管是内行还是外行看，都当之无愧是今晚全场最精彩的表演。
他们就算愿意昧着良心打低分，台下的观众和直播间的网友也不会买账，肯定会怀疑有黑幕。
算了算了，还是名声要紧啊！
最终公布六位评委的评分。
9.89/9.85/9.86/9.9/9.92/9.94。
去掉最高分9.94和最低分9.85，最终平均分9.892。
断层碾压所有人。
降维打击。
季家庄园别墅不远处，一幢新被买下的别墅。
乔伊盯着屏幕上的那道身影，看不出表情。
旁边的管家深吸口气：“小姐，看来我们准备的这位江念小姐与那个胡岩教授私下见面的照片用不上了。”
“以这位小姐今晚的表现，即使我们把照片发出去，也没有人会觉得，她的成绩是靠关系得来的。”
乔伊冷着脸，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上。
主持人宣布，江念是今晚的第一名和最具网络人气选手时，全场欢呼。
只靠一把陈旧生锈的唢呐，少女用实力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江冉冉手抖着，嘴唇也几乎要咬出血。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做了那么多准备，到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第一名，甚至连第二名都不是！
人群开始离场，江冉冉再也待不下去了，想走却被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的江念拦住。
冷冰冰的目光彻骨：“别急着走，江冉冉。”
“唐秋娅在学校琴房的大提琴，在来会场前被人割断了琴弦。”
“这件事我已经报了警，警察一会儿就到。”
“作为最直接的利害关系人，在这件事调查出结果之前，你和我，都不能走。”
江晟没想到，江念会拿下这场乐器大赛的第一名。
这个他压根瞧不上的女儿，竟然不仅13岁就拿下了大提琴全球金乐奖的冠军，连唢呐都吹得如此厉害。
而他从小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培养、一直视为掌上明珠和骄傲的另一个女儿，却靠着找关系才勉强得到第三名。
江晟不知道江念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
但是他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江念这么厉害，当年就不把刚出生的她扔在乡下了。
带在身边养着，也就是多口饭的事。这丫头长大还能给他争光。
但现在，这丫头和他断绝关系，根本不把她当亲爹看。
陈馥兰才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江念那丫头拿到冠军？秦老爷子不是都替我们找了评委吗？我去找秦老爷子理论！”
江晟猛吸口烟，满脸烦躁地一把将她摁住：“找什么找？还嫌不够丢人吗！”
“就江念和那个唐秋娅今晚这个表现，那些评委要是敢把分打得都比冉冉低，他们是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陈馥兰咬紧牙关。
什么唢呐，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都是那帮评委和观众没有审美！
江冉冉嫉恨得眼睛发红，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想走，却被江念突然出现拦住。
唐秋娅琴弦这件事，江念居然这么快就报警了？
江冉冉浑身一僵。
陈馥兰听见江念的那番话，瞬间怒火中烧。
“你说什么呢江念？那个唐秋娅不好好保管自己的大提琴，被人割了琴弦，关我们冉冉什么事？你别在这里没事找事！”
江念没有任何表情。
“我是不是没事找事，不是你说了算，是警察说了算。”
“不理她，冉冉，妈带你走！”陈馥兰拉着江冉冉道。
下一秒，江念却抬起腿，砰的一声踹过来一把椅子。
那椅子不偏不倚，正砸在陈馥兰和江冉冉面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母女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江念，你干什么！”
却看到少女那双漆黑的眸子，眼底蕴满寒气，让她们一瞬间不寒而栗。
语气冷得像冰。
“我说不准走。”
“今天江冉冉，就走不了。”
围观的36班人倒吸口气。
虽然现在说这话好像不太合时机。
但他们念姐真的好帅！
正在此时，几个警察赶到了会场。
此刻场内，基本只剩下江念他们这些人了。
“警察叔叔，你们查得怎么样了，调出监控了吗？”韩煦立马问道。
“这可是一把几百万的大提琴，故意毁坏他人如此昂贵的财物，不仅是犯罪，还会重判。”
那位中年警察道，“我们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就赶往英中调取监控。”
“只可惜，英中的监控系统像是遭受了黑客入侵，屏幕上只有乱码。”
“我们猜，是幕后黑手雇了黑客，故意把监控给毁掉了。”
学校的监控被黑客毁掉了？
36班的人都一时间皱起眉头。
只有江冉冉闻言，立马松了口气。
还好她找的人靠谱！
没有监控，琴房那边平时又没有什么人，这下江念他们就是想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就在其他人觉得沮丧的时候，韩煦却像是十分轻松，噗嗤一笑。
林茹茹不明所以：“监控都被黑客入侵毁掉了，韩煦你笑什么啊。”
韩煦一脸不羁：“我笑这个幕后黑手太蠢！找黑客搞事，找到黑客界的祖师爷头上来。”
黑客界的祖师爷？
韩煦这是说的谁啊。
又听韩煦道：“那个幕后黑手不会以为，找个黑客侵入系统毁了监控，就万事大吉了吧？”
“惹到念姐，他也算是踢到钢板了。”
江晟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待韩煦回答，江念就直接看向那个警察：“这样一来，反倒是好办了。”
“监控视频被毁，才说明的确拍到了有价值的东西。那么，把被销毁的数据恢复就可以了。”
警察道：“我们警方的信息部已经做了尝试，他们说数据销毁得很彻底，恢复不了。”
江念却波澜不惊：“和人不一样，人死了烧成灰，风一吹就没了。”
“在数据和代码构成的世界，没有什么彻底销毁。存在过，就有迹可循。”
之前让林前来送大提琴的时候，江念也顺便让他带了自己放在檀州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过来。
接下来，江念打开电脑，对着电脑开始了一系列操作。
在键盘上飞快到几乎重影的手速，屏幕上出现的一串串数字符号，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个回车之后，屏幕突然回归到主界面，江念点进一个系统，在众人眼前就跳出了一段视频。
少女转过头，那双漂亮沉着的眸子看向唐秋娅：“监控已经恢复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去上厕所大概是什么时间？”
所有人此刻全都目瞪口呆。
——恢复了？
连警察那边的专业人员都说没法恢复的监控，江念竟然在这里只用了十分钟就复原了？！
之前学校的不少人，都见过江念在摸底考试那天直接调出江冉冉和唐秋娅在教室对话的视频，他们不知道江念是怎么做到的。
但现在他们所有人算是看出来了，江念不仅是学习上的天才，还是个电脑高手。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江念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她找到顶级黑客销毁的数据又恢复！
此刻的江冉冉脸色惨白，看着江念，如同看着一个妖怪一样。
“我想想……我上厕所大概是在五点四十分。”
“那个人溜进琴房割断我的琴弦，应该是五点四十到五点五十五之间。”唐秋娅道。
江念直接用鼠标拖动进度条，拖到今天下午五点四十的时间。
紧接着，所有人就看见视频里的唐秋娅放下琴，走出琴房。
但没过一会儿，琴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琴房里又出现了一道女生的身影，小心翼翼靠近琴弦做了什么又迅速离开。只是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出面容。
江冉冉如蒙大赦。
幸好这个陈娇还不算蠢，哪怕知道她会找人删监控，也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这是谁啊？”
这女生肯定就是对唐秋娅琴下手的人的了。
只是众人怎么看，也看不出是谁。
陈馥兰却冷笑一声：“别管是谁，这个身高就不可能是我们家冉冉，这下知道你们冤枉错人了吧！冉冉，我们回家！”
“慢着，”江念冷不丁蹙了蹙眉，吐出一句，“这个人，是特优班的陈娇吧。”
江念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不是，念姐，这人都捂成这样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开学我在特优班那天，我看过那个陈娇一眼，注意到她右手小拇指有一点残疾。”
“这样的人，往往会有习惯性想要隐藏自身缺陷的动作，陈娇也有。”
江念指着屏幕。
“这个女生虽然全身上下都捂得很严实，但因为手要割断琴弦，所以不能戴手套。”
“你们可以放大看，她的右手小拇指比正常人短一个骨节。还有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手也是下意识缩进袖口。”
“再者，身高体型也对得上。”
众人把视频放大一看。
才发现，真的是江念说的这样。
视频里的人右手小拇指真的短一截，而且走的时候也有下意识的动作。
但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江念总共加起来，也就在特优班待了一天半。
韩煦都在特优班待了两年多了，甚至都不记得，班上有个女生叫陈娇。
而江念，仅仅只是在特优班看过一眼，就把这个陈娇的名字身高体型特征甚至习惯性小动作，都记得这样清楚。
这是何等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念念，你要是不是个高中生，我都要怀疑你是个特工杀手什么的了。”唐秋娅由衷敬佩。
别说这帮学生了，连旁边的警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没注意到右手小拇指这种细节。
“我联系一下特优班的班主任，去这个陈娇家里找她，带她去警局问话。”警察道。
居然这么快就锁定了陈娇！
那个陈娇要是真被带去警局，一定会把她给供出来。
幸好她留了一手！
江冉冉吃了上次慈善义卖买通工作人员留下转账记录，被当众揭穿的亏。
所以之前陈娇去候场室找她要钱，她才会故意装作不耐烦，拖着不给。
这次的事情，她和陈娇就只有口头上的交易。
她答应给陈娇十万块钱让她办事。而这次她可是谨慎到，不仅没留下任何聊天记录，更没有取现金或转账给陈娇。
她早就想好了，就算事情败露了，也是陈娇被抓。
就算陈娇跟警察说是她指使，也没有任何证据，更查不到她头上来。
所以她才肆无忌惮。
“行了，既然你们都认出这是陈娇了，我可以走了吧？”
江冉冉一脸委屈，“明明就是唐秋娅之前在班里那么嚣张跋扈，得罪了人，别人想搞她。”
“姐姐还说什么最直接的利害关系人，直接怀疑到我头上，不让我走。”
“你是说，你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江念冷淡的目光扫向江冉冉。
没记错的话，陈娇是特优班为数不多的特招贫困生。
割断唐秋娅琴弦唯一的作用，就是毁了她今天的比赛。
一个贫困生，怎么会好端端的，跟唐秋娅这种富家千金对着干？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得罪过那个陈娇，我甚至话都没跟她说过，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这么对我？”
唐秋娅看着江冉冉一脸怒气。
“那我怎么知道，”江冉冉委屈巴巴道，“唐大小姐以前那么高高在上，最看不起穷人了不是吗？”
“说不定你之前什么眼神什么话，伤到人家自尊心，就被人家记恨上了。”
“你……”
唐秋娅咬咬嘴唇，又没办法否认。
毕竟以前的她，确实脾气性格很傲慢。
“走吧爸妈，听说秦老在外面和胡岩教授说话，咱们赶紧去打个招呼吧。”
也好在胡岩教授面前混个脸熟。
江冉冉挽起江晟和陈馥兰的手臂要走。
下一秒，不知从哪儿却突然冒出一个身影。
“江冉冉，你怎么可以把事情全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所有人一惊。
看清来人，竟然就是陈娇。
眼前的陈娇，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
身上穿着英中的校服，那衬衫都已经因为洗过太多次而有些泛黄。
“你就是陈娇？”警察一怔，没想到人竟然自己跑过来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娇今晚一直就没离开会展中心。
她就等着江冉冉比赛完，好问她要钱。
可她没想到，江念竟然报了警，还那么快就恢复了被毁掉的监控视频，甚至还一下就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认出来了。
她更没想到，唐秋娅那把大提琴，竟然价值百万！
当时她脑袋就嗡的一声。
浑身止不住发抖，知道自己完了。
可是，江冉冉竟然把自己撇得这样清，好像她完全不知情一样。
她成了彻头彻尾被利用的工具，现在给妈妈做手术的钱没拿到，还犯下了可能要坐牢的重罪。
“警察叔叔，我自首。的确是我趁着唐秋娅同学不在，去琴房割断了她的琴弦。”陈娇脸色苍白开口。
“但是这件事，是江冉冉指使我做的。她说只要我替她做到这件事，她就给我十万块作为我妈妈的手术费。”
“我知道唐秋娅家里有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把大提琴居然这么贵。我以为，顶多就几万块……”
“我只是想尽快拿到钱，给我妈妈做手术，她的病已经拖不起了。唐秋娅，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在穷人的认知里，几万块的大提琴已经是很贵的了。
如果早知道那把琴那么贵，陈娇再怎么想给妈妈筹钱，也根本不敢去做这件事。
——是江冉冉指使？
所有人倒吸口气。
陈馥兰瞪大眼睛，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冲过去就给了陈娇狠狠一巴掌：“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竟然敢空口白牙污蔑我女儿？！”
江念眉头一皱。
江冉冉此时心慌得不行，但还强装镇定：“陈娇，你在胡说什么？！”
“你说我指使你？证据呢？是有我指使你的聊天记录，还是我给你钱给你转账了？”
陈娇捂着被扇得疼痛的脸，眼里带着羞耻与恨意，声音微颤看向这对母：“证据，我有。”
江冉冉肩膀猛地一抖，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声音强装镇定。
“…别开玩笑了陈娇，你说你有我指使你的证据？什么证据？”
陈娇抹了一把眼泪，看向警察。
“本来江冉冉答应我，只要我帮她割了唐秋娅的琴弦，她就会立马给我钱。于是在今晚的比赛开始前，我就来找她了。”
“可我来了之后，江冉冉却推三阻四，不愿意把钱转给我。”
“所以，我就留了一个心眼。”
说着，陈娇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段录音。
全场都听见，一段对话声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江冉冉，你答应我的，我帮你割断唐秋娅的琴弦，你就给我十万块钱给我妈妈做手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
[你疯了吗。]
[我真服了，你催什么啊。十万就是我一条裙子的钱，我还能赖了你的不成？”
[等我比赛结束再说好吧。真是一点格局都没有，怪不得家里这么穷。]
真是江冉冉指使陈娇干的！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江冉冉。
然而此刻更让众人鄙夷唾弃的是，你江冉冉怕今晚比不过唐秋娅，背地里找人做这种阴暗下作的手脚就算了。
你找了陈娇去做这件事，也答应人家事成之后就给钱。可人家帮你把事办了，你却不但不给钱，还嘲讽人家。
十万块就是你一条裙子的钱，那你怎么不爽快给人家？
还说人家急着要钱是没有格局，怪不得穷。
可人家等着拿到这笔钱去给自己妈妈救命，怎么会不急。
到底是多么没有丝毫同情心同理心的人，才能说出这种高高在上又自私恶毒的话？
太恶心了。
江冉冉比为了救妈妈去做出这种事的陈娇，要恶心多了。
江冉冉没想到陈娇居然会背着她录音。
她就说当时陈娇怎么跟抽风一样，突然过来当着其他人的面，就问她这些话！
原来她当时手机就是开着录音的，想好了要给她下套！
“我……这不是我！”江冉冉浑身一抖，立马疯狂否认。
“警察叔叔，这录音是合成的！这根本就不是我说的话！”
那警察接过陈娇的手机看了眼，语气不带丝毫感情：“这是手机自带录音功能的源文件，不存在改动过的痕迹。”
“而且显示的时间地点，的确是事发后在这个会场的候场室。需要我们去核对监控，再对比一下你们交谈的时间吗？”
江冉冉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警察都是办过多少案子，见过多少罪犯了。
一看江冉冉这副样子，再加上陈娇放出来的录音，就知道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江冉冉，你和陈娇一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吧。”
陈娇闻言，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红着眼点头：“警察叔叔，我跟你们回去。但是，这件事能不能先别让我妈妈知道？”
“我妈妈还在病床上，她要是知道我干了这样的事情被警察带走，她真的会受不住的……”
陈娇捂住脸哭出声。
江冉冉听说警察要把她带走，却惊慌失措往后退了两步。
一把抓住江晟和陈馥兰：“爸，妈，我没做这件事，你们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去警察局！”
录音都已经这么清楚了，不承认有用吗？
警察的脸色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我提醒一句，受害者被毁的大提琴金额巨大，虽然你们是未成年，这件事情也已经涉及刑事犯罪。”
“陈娇虽然是犯罪行为的实施者，但她主动自首揭发，告知警方事情真相，并且积极配合调查，应该会从轻处理。”
“但是江冉冉同学，虽然你没有亲自参与毁坏财物的行为，行为人却是在你花钱雇佣授意下才去做这件事。”
“在整个犯罪过程中你是主谋，更具社会危害性。如果你还不配合调查，以后，更会对你从重处置。”
从重处置！
江冉冉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陈馥兰也是当即腿一软。
听到现在，再看看江冉冉的反应，陈馥兰也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女儿干的了。
可她女儿才十七岁！怎么可以就这么被警察抓起来？！
江冉冉是真的怕了，哭着拉着江晟的胳膊：“爸，爸你说句话啊！难道你要看着我被警察带走吗？”
看向眼前哭哭啼啼的江冉冉，江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惹祸精！
乐器大赛比不上江念就算了，还暗地里干这种违法犯罪的事。干就算了，还让人抓住把柄留下证据！
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他江晟的女儿犯法被警察抓走了，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城混？
只能压下那股痛骂江冉冉的冲动，咬牙道：“…不就是弄坏了一把大提琴吗？赔钱不就行了。区区几百万，我们江家还赔得起！”
江念却嗤笑一声。
眼底凉薄，吐出两个字：“法盲。”
如果刑事犯罪都可以用钱来解决，那么那些杀人的，是不是事后只要赔钱安抚好受害人的家属就好了。
这件事，就算江家要赔偿想轻拿轻放，也要看唐家是什么态度。可唐家和江家的梁子，早在江冉冉撺掇着唐秋娅对付她的时候就结下了。
唐夫人最疼爱唐秋娅这个宝贝女儿。
如果不是唐夫人比赛结束后被唐秋娅先借口支走，她要是在这里，知道江冉冉设计想毁了唐秋娅的今晚的比赛，肯定会当场就跟江家翻脸。
陈馥兰听见江念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冲过来，语气急切。
“江念，你不是认识江城警察局的张局长吗，上次你还管他叫张叔，他还亲自把你送出警局。”
“冉冉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难道你真要看着她被警察带走？你妹妹要是留下什么前科对你也没好处。”
“你给那位张局打个电话，就说有事我们和你这个同学私下解决……”
这个时候知道求江念了。
江念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冷冷挑眉：“别扯到我身上，我和你们江家人，早就没有半点关系。”
江冉冉是自作孽，不可活。
到这时候了，陈馥兰不想着怎么让自己女儿改过自新就算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包庇维护。
几个警察要带人回警局。
江冉冉却肩膀颤抖，突然有些失控地大喊一声：“我不要去警察局！京城的秦渭秦老爷子知道吗？我是秦家小少爷的救命恩人！你们带走我，就不怕得罪秦家？”
几个警察脸色微变。
秦家可是与红色背景军政势力密不可分，谁都会多少忌惮。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手杖撞击地面的声音。
转头一看，穿着唐装两鬓斑白的秦老爷子满面愠色，声音也带着怒意。
“住口！你这个江家的丫头，是把我秦渭当成什么了，犯罪分子的保护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