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从嘴往上照耀,这神态这光影,小丑回魂也要直呼甘拜下风。
计绥和显德正对着她,看着她冲过来,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计绥欲言又止:姐,你收着点笑吧……
秦千凝收不住。
她可以坐在宝马上哭,但她没办法坐在大铲车上不笑,这一铲子冲过去,全是分。
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誓要将附近的恶鬼全部废物回收。
直到他们这州的分值冲出了高峰,吊打其他两州后,她才停了下来。
收手不是良心发现了适可而止,是秘境空荡荡,恶魔在投胎。
她叹了口气,颇为可惜:“今日就暂且收工吧。”
全队五人,就辛焱还有点兴奋劲儿,或许是被秦千凝遮挡了视线没法看清全貌,并没有被震撼到麻木。
他雀跃地一路打拳跳跃冲进门内,对秦千凝道:“呜呼!真好玩儿。幸亏遇到了你,要不然在这种阴气森森的秘境里,一边逃难一边艰难驱魔,肯定很难受。”
观众席里的弟子们都沉默了,辛焱说的没错,尤其最后那几句,不就是其他弟子的生动描写吗?
他们看着赛场其他黑乎乎的地方,有人在挣扎驱魔,有人在艰难调息……反正从进了秘境以后,除了他们,没有一队人能打打闹闹笑嘻嘻的。
第56章
秘境里,众人进了府邸,院落里灰尘很厚,但房间里还好,虽然看着破旧,但不会一吸一口灰。
受伤的调息,没受伤的闭目养神,总算安静下来了。
调息一会儿后,大家睁开眼,面面相觑。
辛焱打破沉默:“虽然我没怎么受伤,但总感觉冷飕飕的。”
显德科普道:“秘境毕竟是方死域,阴气魔气极重,多少对修士有影响,这也是为何后来这里成了空城,只余魔物。”
此刻秦千凝正在……敲桌案,东摸摸西摸摸,虽是几百年前的物件,但都是好料子,她有点心动了。听到他们的对话,远远地加入聊天道:“我感觉还好诶,不是很冷。”
大家这才发现一圈人里少了一位,抬眼看去,见她那动作多少有点心知肚明。
只有辛焱比较天真,没看出秦千凝身上的偷感,奇道:“咦?难道是因为你一直在动的原因吗?”
他也跟着站起来,四处溜达绕圈。
秦千凝有点无语:“你觉得动起来暖和,要不直接跳个操?”
辛焱完全没有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什么叫跳操?”
话题不知不觉偏进沟儿里了,秦千凝一边比划动作一边道:“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这就是健身操。”
辛焱在后面跟着做,有模有样,两人跳出了默契,像课间操领操的一对男女同学,画面又阳光又荒谬。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场子,又热了起来,简直像舍不得闲下来一样。
观众不由得啧啧称奇:一堆傻子凑一块儿,也是件难得的事。
最后秦千凝蹦跶累了,这场荒谬的闹剧才终于结束。
这么一闹,大家又松弛了下来。秦千凝往大木塌上铺上布,大家往上盘腿一坐,有一种上炕的舒坦。
围住一圈,总算开始商量起正事儿。
“明日怎么安排?”
“我对这秘境知之甚少,给不了意见。”显德首先回答,“秘境里有魔气,有邪修恶鬼,估计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魔物,现在这个地方倒是安全,但挣不了分了。”
秦千凝接着道:“那就把这当据点,我们打游击战,打一个地方,回来疗伤,再打一个地方,回来疗伤。”
这个提议不错,大家表示赞同,只是还不够完善。
“若是别人也想占这里怎么办?”
“往哪个方向走?”
“怎么攻击?”
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来,秦千凝只能回答:“咱们随机应变吧!”
她看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显德,忽然灵机一动,长叹道:“都怪世面上的书册没写好,所以我对其他州的修士了解不多,看遍了所有的书册还是差口气。”
果然,下一刻显德就抬眸来看她。
钩直饵咸,显德大师都要给钓成翘嘴了。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哦?”
你小子忍不住了吧。秦千凝在心头哼哼一笑,并不言语,而是道:“别说了解其他州弟子了,显德大师你是新加入的队员,我们都不怎么了解你呢,为了之后默契配合,你不如给大伙儿介绍介绍自己。”
显德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他头上了,见大家齐刷刷盯着他,尴尬地笑道:“其实我没什么好介绍的,相信书里都写得很详细了。”
秦千凝:“是吗?书里好像没说过你俗名叫什么。”
显德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还有点茫然:“知道我俗名会让我们之间更默契吗?”
秦千凝高深莫测地点头。
好吧,既然她这么问,一定有她的道理。显德毫无所察地抖出大料:“我俗名方守,天生有佛缘,出身世家,但从记事起就进了佛门……”他说着一抬头,见到了秦千凝的表情,顿时哑了嘴。
“为什么这么看我?”他有点慌。
显=xian=纤,守=shou=手。
大师,你马甲掉啦!
没想到他也是个取名废,笔名这么凑合。
秦千凝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像个故人。”
“是吗……”显德狐疑。
不得不说,显德确实生得很漂亮,面如冠玉,轻灵净逸,放在小说里,高低是个和合欢宗妖女纠缠不休的佛子男主。
但这小子不仅没往男主的道路上走,还一心想成为产粮大手子,浓眉大眼的居然热衷八卦狗血风。
见显德还在忐忑而怀疑地看着她,秦千凝只好把话题拉到他感兴趣的地方:“我觉得书册不应该仅仅是记录,更应该辩理陈情。”
她往计绥那边瞟了一下,显德在书中浅浅带过冉元洲过去的事,自然能联想到计绥的身世。
他愣了一下,缓缓道:“你说得对,冷冰冰的记录总少了点温度。”
不过这也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场外的笔者听的,他们在介绍西境大比选手时,明明听闻了那些甚嚣尘上的传闻,却依旧一笔带过计绥的过去,连冷冰冰的记录也没做到。
至于显德……他文字里的情和温度有点太多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笔乃喉舌,人也不是哑巴,若有情想陈,有理想诉,西境大比足够让整个西境听到声音。”
场外看赛的冉家姐弟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朝冉元洲看去。
他正在与几位尊者谈笑风生,但那笑容还是僵硬了一瞬。
不过,小孩子不经意的一句话,有什么重要的。难道他们会在西境大比里哭哭啼啼替计绥诉说身世之苦?太上不得台面了,只会沦为笑柄。
可那句话却在他心中不断打转,如影随形,搅得他不得安宁。
秦千凝不知道自己轻飘飘一句话能让冉元洲心虚成这样,她说完那句话后,自然而然转到了下一句:“西境大比听不到,那就去五境大比说。”
显德没想到她野心这么大:“你对五境大比很有信心?”
秦千凝秒答:“没有。”
显德:“……那你一幅斩钉截铁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多狂呢。
“走一步看一步嘛。”秦千凝为自己挽尊,“现在还是西境大比,我连西境大比的对手们都还没摸清楚,别说其他四境了。”
显德觉得自己的用处来了,科普道:“各境都有其优势,比如北境,寒苦磨砺,是一群天生的剑道种子。”
秦千凝严肃点头:“天生剑种,我记下了。”
显德:“……”
观众:“……”
坐在北境弟子附近的观众:汗流浃背了。
他们忍不住用眼神偷瞄北境,见他们依旧不动如山,果真如传言中的心境如冰封,才勉强松了口气。
刚松完气,就听到秘境里的秦千凝一个大摆烂:“管他的,到时候再说,无论是什么境,通通都要被我踩到脚下!”
一时间,其他四个人都惊呆了。
秦千凝道:“连点放狠话的斗志都没有?”
计绥磕磕巴巴道:“有倒是有,只是……”
赤风接道:“这样说好吗?”
秦千凝:“怕什么,都比了一天了,难不成那些人大半夜的还在观众席看人比赛?”
观众们:“……”
其实以往大家不会一直盯着看,大部分会回住处休息打坐,但谁叫今天这场大比太离谱了,大家不想错过某些人的骚操作,就一直坐下来看了下去。
秘境里的她还在叭叭:“再说了,就算看,谁会注意我们这儿的动静?”
观众们:“……”
你那么大的灯,全场你最亮,不注意你注意谁?
而且夜晚鬼气躁动,其他地方的修士们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打斗发出声音了。秘境里安安静静的,就她的声音格外突出,很难不听到。
秦千凝还在继续立flag:“而且就算有人听到了,那些笔者会记录吗?”她摊手,一幅“放轻松啦”的表情,“其他四境的人不会知道的。”
观众席里,弟子们看着唰唰唰狂写的记录者们:“……”
他们:老铁你可少说点吧。
他们疯狂擦冷汗,或许是祈祷心声管用,秘境里的秦千凝总算住嘴了。
一场敷衍的讨论会就此结束,剩下的漫漫长夜闲着没事儿,大家决定用来打坐。
秦千凝连连拒绝:“我要睡觉!”她道,“你们别打扰我,换一间房去。”
一边赶人,她一边从储物袋里拉出一角:“被子拿去垫垫,要不要?”
辛焱感觉自己不是来秘境试炼的,而是来秘境游玩的,都要被宠坏了。
“要要要。”他乞讨三连。
于是辛焱和计绥抱了两床被子去了隔间。
刚才的谈话给了显德一点灵感,他成为修真界顶级写手的梦想不死,支支吾吾道:“能给我借一下你的发光灵器吗?”
秦千凝正在铺床:“干什么?”
显德眼神飘忽:“我想看会儿佛经。”
秦千凝看破不说破,把手电筒给了他。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剩下赤风一个人。
她有点扭捏:“师姐,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不知为何,她遇到过那么多人,秦千凝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
秦千凝十分热情地拍拍身侧的位置:“来来来,一起睡。”
赤风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没有拒绝,硬着头皮钻进了她身旁的被窝。
“你想跟我聊什么?”这种挤一块儿的感觉好像闺蜜夜宿,秦千凝十分兴奋。
她这么热情,倒弄得赤风不好意思了。她憋了半天,才沉下心来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秦千凝想也不想:“因为你是我师妹。”
“同门情薄,哪怕是亲人之间也不需要……”赤风想要反驳,却碍于口舌笨拙,说不出什么,只能重新发问,“一开始我对你的态度很差,但你一点也不计较,一直包容我,照顾我。”
秦千凝没想到小师妹原来心里头纠结这么多,反驳道:“你虽然嘴上态度差,但心里很柔软,我能感受到的。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做我朋友吗?”
“朋友”二字让赤风心里酸酸的,她反复默念了几次,直到将那词品透,才道:“可是我这样的……做朋友,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我是不是也不合适做朋友?一般人看到我这样的,嘲笑远离都来不及呢。”秦千凝大大咧咧道。
“不是的。”赤风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哎,小师妹真的是一个外冷内热,内心充满矛盾的小孩。
秦千凝伸手,强行揉了揉赤风的头,不知是回答她提出来的忧虑,还是在暗指她内心掩藏的更大的痛苦:“我混乱低级邋遢,不会在合适的场合说合适的话,其实我也时常感到和这世界格格不入。”
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或许其实每个人都有难以融入世界的时刻。”
赤风沉默了很久。师姐成日看着没心没肺、快活自在,原来也会和她有同样的感受吗?
她侧着头,在黑暗里捕捉秦千凝的侧脸影子,企图窥见师姐藏在心里的那一面,但终究没能看清。
赤风迷茫地将头转回来,轻声问:“那为何我会比其他人更痛苦呢?”
秦千凝安静了很久,久到赤风以为她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她才终于叹道。
“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想爱这人世,所以你才会觉得世界让你很痛苦。”
话语入耳,心里某一角如雪山般轰然崩塌,赤风眼睛一酸,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流淌着令人安心的沉默。
秦千凝难得正经,正经完以后总会有点小尴尬。
两人一同看着天花板沉默,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而赤风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爱,关于过往,关于“朋友”二字,千头万绪,宛如一脚踏空跌入深洞。
就在她心绪波澜时,身旁的秦千凝再次开口了,这一次,她简明扼要。
“这辈子太短。”
短短五个字,风吹云散,见万物。
是啊,人们总说修士岁月漫长,但千百年也不过一瞬,这辈子太短,不值得忧愁不值当的东西。
有限的时光里,应当用在快活恣意上,用在珍惜可贵的情谊上,不要畏首畏尾。
秦千凝说完后,赤风久久没有接话。
她把被子往肩头扯,脚露出来了,又把被子往下勾,胸口凉飕飕。
她忍不住再次发问:“小师妹,你难道不觉得这被子真的太短了吗?”
还是没人回话,奇怪。
侧头一看,赤风身周灵气波动,光芒轻闪,竟然是顿悟了!
秦千凝:?
不是,怎么这也能顿悟进阶啊!
天才小师妹躺着进阶,隔壁的辛焱和计绥在用功打坐,显德打着灯在外面奋笔疾书地创作,唯有她在迎接像死了一样平和的睡眠到来。
哎,长夜漫漫,寂寞如雪啊。
赤风进阶,外面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了。
不知具体情况,他们不敢推门进来打扰,只是在外面等待她进阶完毕。
黑夜散去,天空逐渐恢复成死灰色,弥漫不散的魔气让整方界域笼罩在浓稠的雾气里。
这种景色丝毫不会减少大家心里的雀跃,赤风进阶完成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精神振奋地睁开眼,等待她出来。
赤风乃半妖,进阶比寻常修士更容易些,此次竟然在秘境里一夜就进阶到筑基,完全当得上“天才”二字。
此时外面守了一夜,几人进屋后陆陆续续便有人散去,尤其是秦千凝睡着后,整方界域安静得跟死了一样……哦,本来就是死的,总之大家觉得无趣便各回住处整歇。
翌日天亮过来,发现赤风竟然筑基了。
无可争议,他们这一小队是全场最□□的一对。一开始是因为骚操作,现在便是因为赤风的进阶。
“万壑宗……”众人把手里的介绍册子翻了又翻,寥寥数语,一个没什么可写的宗门,竟然有这样的弟子在,这个万壑宗到底是运道好,随便一捡就是天才,还是因为在隐藏实力?
他们不仅艳羡赤风的资质,也羡慕此时此刻在她身周的弟子,能够在她进阶时在周围感受了一夜,一定很有收获。
所有人都期待着赤风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一定十分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赤风缩手缩脚地走了出来。
门外正准备恭贺她的三人:“……”
计绥秒悟,压低声音道:“师姐还在睡是吗?”
赤风点头。
“要叫醒她吗?”
计绥犹豫了一下:“算了,昨夜她耗费了太多精力。”铲鬼铲得轰轰烈烈的,虽然力气全用在握龙头和叼着电筒笑上。
他们习以为常的事,在观赛弟子看来却是不可思议。
小师妹顿悟,她就在旁边睡了一觉?!
别人多少都能蹭点感悟,精进一下修为,看看院子里的四人,现在都在互相交流心得了!
等到秦千凝自然醒后,他们还没交流完。
秦千凝推门而出,十分平淡地问:“赤风,进阶到几层了?”
赤风立刻转头回答:“刚刚筑基。”
她脸上没有半点嫉妒或是自卑,而是充满了暖暖的幸福:“我们队有两个筑基了。”朝着被卷王队友带飞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队伍实力一增,秦千凝又有点蠢蠢欲动了。
“接下来就大干一场吧!”她清晨起来,拥抱太阳,深吸一口气,没有太阳吸了一鼻子霾。
大家不明白怎么就快进到这一步了。
“师姐,我只是筑基了。”不是结丹,不是化神,我们依旧只是个五人小队啊!
秦千凝抬手: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此片区域白日无恶鬼,魔气稍淡,那么外面的东西一定没有黄沙城那边的邪修厉害,我们应当出去看看。”玩归玩,闹归闹,秦千凝目标很明确,西境大比一定要赢。
进入秘境两眼一抹黑,确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家做好准备,下意识跟着秦千凝往外走。
明明她是队里修为最低的那个,但所有人都没觉得她走在最前面有什么不对。
秦千凝一把拉开铜门,一股浓重的腐臭味迎面而来,熏得她一个倒仰,仿佛被打了一大耳刮子。
“铛!”
她秒关大门,一脸严肃地转头看向显德:“邪修也太邪门了吧,粪也玩儿?”
显德:“……”
赛场外的弟子:“……”
这一刻,他们觉得虽然邪修们无恶不作、危害修真界,但也不至于死了千百年了被泼这种脏水。
赤风已习惯无脑相信秦千凝的判断,下意识肃了面色:“天啊,难怪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也不知她脑补了什么,挤到门缝边,开了一条小缝,然后两眼一黑,直接被击倒。
这副反应让计绥和辛焱十分好奇,忍不住跟着凑够去一人闻一下。
观赛席的弟子们:“……”说好的意气风发少年人呢?
果然秦千凝一醒,整个队伍的风气就要立刻换样。
最后显德欲言又止,努力压制不该有的措辞:“有没有可能,那只是尸臭?”
为什么他能闻到味儿呢?因为他们轮流开缝,味儿全进来了!
“尸臭?”
大家有点懵,准备再闻一下确认,显德瞬间飞扑过去拦住他们。
够了,味儿已经够了,再开就承受不住了,如果不爱请别伤害。
他连连保证:“我闻过,确信是尸臭。”他假装摩挲下巴思考,实则偷偷捂鼻维持佛子的圣洁姿态,“若没猜错的话,白日出现的是将尸体炼制为傀儡的傀儡师。尸傀自带剧毒,行动迅速,尖牙利爪,可轻易穿破修士躯体。修士一旦被伤到,便会沾染剧毒,若是遇上高阶的尸傀,除非断绝灵脉封闭剧毒的流转,否则就是连医修来了也会回天乏术。”
之前说邪修像丧尸,那么现在丧尸pro来了。
味道总算散了些,显德放下手:“也不知他们身上的尸臭是否有毒。”
一旁被熏成对眼的赤风:“我觉得有。”
秦千凝思索道:“之前遇到的魔物都是捕捉人息和灵气,他们也是吗?”
显德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秦千凝只好拍板道:“这么一直呆着也不是办法,不了解他们就没法对付他们,我出去看看。”
一直沉默的计绥发现了问题:“你似乎没有太难受?”
赤风多难受不必说,他在强忍,刚才乐呵呵猛吸一口的辛焱正在扶着枯树干呕,显德装装的,唯有秦千凝面不改色心不跳。
要么她小时候炸过粪坑,心理素质过硬,要么她确实没有太大感受。
秦千凝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和修为有关?”
好消息,没有被尸傀气味伤到;坏消息,修为越低越不会受伤。
死都死了,还来这一套,怪侮辱人的。
秦千凝化愤怒为动力,忽然想起了她在神识玉简里读到过的灵器。北境风雪皆有害,不仅需要穿防御衣,口鼻也需要防护,所以北境剑修们总是戴着面罩。
玉简里对此并未详细介绍,但一小部分的介绍也足够秦千凝做一个简易面罩了。
她急匆匆往屋内赶,疯狂地在兜里薅,腰间的找完没找到合适的布料,又把双肩包一倒,储物袋哗啦啦落一床,她一个一个翻找,碎布、碎纱、碎绸缎、碎金、碎铜片……
东西倒是多,没一个完整的。
之前一直打打闹闹,大家都忽视了她的炼器功夫,总觉得她是靠稀奇古怪的捷径取胜的,但这一次她终于在秘境里正儿八经炼器了。
场地中央的画面由秘境上方的长老们依靠灵器照映,视角一直在斜上方,弟子们看秦千凝便是从窗户往里看去的。
她大大咧咧,炼器也没有好好关上门窗,只是敷衍地半掩着。
观赛弟子们便能看到她翻转的手势,其间灵气光芒幽微,却极为精准,如丝如线,竟能从中窥得灵妙的美感。
炼器除了铸造炼化以外,还需要掌握元素和符文知识。秦千凝平日看着随心所欲,不像会用功背书的模样,此时刻画起符文来却格外流畅。
这不像是千般演练后的结果,更像是意随心动,灵台清明,毫无杂念与阻塞,指尖金光散现,符文稳稳融入……碎花布口罩。
怎么说呢,很震撼,很惊艳,若是这个面罩本身带点美感的话就好了。
炼器不像画符那般很快就能成功,她在屋内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外面四人远远看着也不敢打扰她,只是找了个角落继续讨论进阶心得。
一个时辰后,简易版灵器完成。
别人炼器完都是灵气幽光绽放,灵器在空中旋绕,十分华美夺目。她炼成的第一个就是狠狠垮了腰背,大吐一口劳累的气。
碎花布口罩轻飘飘落塌上,秦千凝一抓,往脸上戴的那一刻,她有点犹豫了。
不是她突然决定在乎形象,而是她觉得这场大比后,她书上的画像应该更不忍直视了。
她戴上花口罩,推开门,对角落里的四人道:“我出去瞅一眼。”
说好一眼,多一分一秒都不算一眼。秦千凝弓着腰,小心翼翼拉开们,“唰”地探出半个脑袋。
不戴口罩还好,戴上口罩偷鸡摸狗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一眼足够她记住很多,也足够外面的尸傀反应过来,齐刷刷朝这边看来。
秦千凝火速关上门,在脑海里细致回忆刚才的画面。
首先,这些尸傀反应极其迅速,其次,他们数量众多,成堆聚集。没了傀儡师的控制,他们只会随意攻击,但即使这样,还是保持跟在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尸体后面。
秦千凝心情挺复杂的,傀儡师死后加入了尸傀队伍,真是唏嘘。老板死了,还跟自己死一块儿,是晦气还是解气呢?
“我有办法了。”她对着四人道。
四人惊喜地看着她。
“敌动我不动。”秦千凝从兜里掏出一把很长很长的木杆,再上面绑上一根弯弯的铁棍,“擒贼先擒王。”
她再次打开了门,这一次,将长木杆伸了出去,精准地勾到穿着华丽的那具行尸,在众尸反应过来之前,大喊一声“拖!”
后面被熏得头晕眼花的四人连忙拽着杆尾狠狠一拉,傀儡师“唰”地就被勾了过来,来不及挣扎,一路磕碰飞进了门槛里。
铜门秒关,外面的危险再次被隔绝,但勾回来的东西却没那么好对付。
府邸里的阵法看样子只能灭鬼,不能对付尸傀。
但四人反应极其迅速,以剑意拳风佛光贯穿,眨眼间就解决了尸傀。
尸傀被灭后,气味彻底散开,四人这才敢大大喘气,还没来得及恢复正常呼吸,就见秦千凝扑了上去,连忙倒抽一口凉气。
“这破烂别捡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大喊。
扑到傀儡师身旁扒衣服的秦千凝:“……”
“傀儡师敢驱使傀儡,必然有所保障,这身防御衣肯定能防着尸傀。”
大家正要因为误会她而感到羞愧,就见秦千凝丢了个除尘决,又开始摸其他东西,最后收缴了储物袋两个、铃铛一串、毒丹一瓶,这才罢休。
大家看着地上的尸体,心情一时有点复杂。
秦千凝:“愣着干嘛,扔出去。”
再一次开门扔走傀儡师后,几人重复旧操作,又勾了好几个傀儡师进来,直到引过来的傀儡师都勾完后,才没有继续开门。
一个优秀的炼器师,不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好裁缝。
秦千凝把防御衣缝缝补补,稍加炼化,虽然复原了,但样式差了太多。不过这也不是挑剔的时候,大伙儿换上防御衣,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
试问秘境里还有哪队能有防御衣?
但秦千凝觉得这不够,她太弱了,万一被伤到,捏碎传送玉牌也没用。
于是她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堆魔龟壳。
好熟悉的壳,辛焱梦回本州大比初相识,一时感慨万千,还没来得及抒发一下感动的情绪,就见秦千凝把龟壳捆到了自己身上。
身上夹一个,四肢各夹一个,最过分的是,用mini小龟壳夹住了脑袋。
骂人都是骂人脑袋被门夹过,秦千凝有没有被门夹过大家不知道,但全西境的人都知道她脑袋被龟夹过了。
这一瞬间,全场安静,向她的才华和心理素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赤风计绥和辛焱还在备受冲击地盯着秦千凝时,显德已忍不住缓缓鼓掌。
他是一个想要写遍修真界风花雪月爱恨情仇的人,他认为万物皆有情,万物皆可写。但这一刻,他碰到了对手。
他想象不出秦千凝能融入哪种缠绵悱恻的故事,她一人领先全修真界,王者的孤傲感便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