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低头:“我没有偷看,只是一抬头就看到公子在骑马,来不及避开。”
孟燕回紧握着马鞭,鼻尖微微一哼,咬牙压着声音说道:“说辞!你就是在偷看我,你在偷看我的眼睛,我感受得到,下次再被我发现,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沈黛末一惊,破小孩,你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过转念一想,为什么他要强调她看了他的眼睛,还威胁挖她的眼睛?
难道是因为……自卑?
中原王朝的子民们皆黑发黑眸,异瞳异发都会被当成异类排挤,阿邬就是因为长相而屡次被欺凌,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从这个破小孩的衣着打扮以及性格来看,他的家里人应该很宠爱他,但这也改变不了社会大环境对异族血统的歧视,所以他才会如此敏感。
沈黛末不过看了他一下,他就以为她在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大发脾气。
表面上是千宠万宠的少爷,但也会因为外貌而自卑,外表的骄傲跋扈,实际上很在乎别人的眼光嘛。
沈黛末本想夸他一句紫色的眼睛很漂亮的,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闭上了嘴钻回了马车里。
孟燕回策马离开,回归他们的队伍。
“小世子,您怎么又跟她杠上了?”仆人问。
孟燕回沉着脸下马,随手将马鞭丢给仆人,紫眸也因为主人心情不佳也变得沉郁:“那个女人从见我的第一眼开始,就格外关注我的眼睛。”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怪不得这小祖宗一直呛沈娘子。
就因为一个眼神,沈娘子可真够冤枉的。
仆人委婉道:“小世子,是不是您多想了?奴瞧着她的眼神很正常啊,甚至许多时候她都不敢直视您。”
孟燕回狠狠瞪了他一眼:“主子的事,轮得到你来教我?滚!”
经过几l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京城,沈黛末掀开帘子就被这座繁华的古代城市吸引住,毕竟古装电视剧的布景再好,也完全复原不出来此刻沈黛末眼睛看到的景象,鳞次栉比的房屋,热闹的集市和行人几l乎快要把整个街道挤满,连他们的马车都快寸步难行。
“你第一次来京城?”孟燕回不知道什么时候骑马来到了她的马车边,明明看出了她是第一次来京城,还故意面带讥讽地问她。
“家里穷,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沈黛末说。
孟燕回嘴角的讥嘲僵硬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嘲笑她土包子第一次进城没见过世面,以此来报复沈黛末屡次冒犯他,谁知道沈黛末竟然如此坦白自己贫穷的家世。
孟燕回咬了咬唇,恶劣少年的良知有了一点点愧疚,但最终拗不下面子,准备掉头离开。
偏偏就在此刻,从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又驶出了一辆豪华plus马车,比孟灵徽的还要气派非常,感觉那马车里能装下三室一厅。
“哪来的异族男人,没长眼睛吗?别挡道,快点滚!”驾车的奴仆对着孟燕回颐指气使。
身为东海静王唯一的弟弟,静王府的小世子,身份尊贵,从来只有孟燕回骂别人的份,还从没有人敢骂他,而且还是踩在他最不能碰的异族血统的逆鳞上骂他。
“哪来的狗奴才,竟然这么对我说话,你可知道我是谁?”孟燕回怒道。
“我管你是谁,敢当了我们的车驾,就算你是皇子皇女都得给我们让路,你滚不滚?再不滚我的马鞭子可不会留情,抽烂了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仆人大声调笑道。
孟燕回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愤恨地指着她:“你放肆!”
“贱男人给你脸了是吧!”奴仆突脸变脸,竟然真的扬起马鞭朝他的脸上抽去,这一鞭子要是真落在孟燕回的脸上,肯定得皮开肉绽,半张脸都得毁了。
纵使沈黛末打定主意不惹是非,但也不能眼看着孟燕回遭难。
她飞快跳下马车,接住那一记鞭子,并用力一拽将那张狂的豪奴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一个擒拿制住了她。
“……你。”孟燕回呆愣愣地看着沈黛末,晶莹漂亮的紫眸里隐隐有水光闪过。
“被吓到了?没事,她不会再打你了。”沈黛末说道。
孟燕回匆匆抬起袖子在眼前抹了一下:“我才没有被吓到。”
“燕儿,怎么回事?”孟灵徽在仆人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她的马车行驶在前,又因为街道人多拥堵不堪,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事情闹大了她才知晓。
孟燕回红着眼眶向她诉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孟灵徽看了眼被沈黛末制服的豪奴,又看了眼对方的马车,强撑着笑意对沈黛末说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多谢娘子仗义出手,你我萍水相逢,因为都要去京城,这才临时搭伴,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就此分别吧。”
“姐姐,她救了我。”孟燕回焦急地拉着她的袖子说。
孟灵徽并不理会孟燕回,而是面不改色地朝她行礼。
沈黛末明白,孟灵徽是想把她从这场冲突里摘出去,于是也就顺势拿起行礼消失在人海中。
沈黛末找了一个客栈住下,因为会试在即,客栈里基本都是从各地赶来的考生。
正如丰家祖母所说,这些考生聚在一起都会商量着去考官家里拜见,有人邀请沈黛末一起前往,被她假装风寒推辞了,在房间里安心温书。
自从上次分别之后,沈黛末再也没有见过孟灵徽和孟燕回,她也渐渐将他们抛之脑后,等到会试结束,她如愿在名单之上。
查芝兴奋若狂,沈黛末持续性懵逼,没想到考神如此眷顾她。
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寒门学子,在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下连中两元,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大将军府内,仆人附在何云耳边窃窃私语。
何云抬眸:“哦,有这种事?”
“驾车的奴才亲眼看见她跟东海静王一起进京,一个小小寒门学子,如果没有静王指使,她哪来的胆子敢惊扰您的车驾,也幸好当日马车是空的,没有惊扰了您。不过她静王一个小小的外地异姓王,竟然敢对您无礼,这明显是不服您的势。”仆人说道。
“那她还想依附太女不成?”何云幽幽道。
“或许那个寒门学子就是她故意派出来蹦跶的蚂蚱,演给太女看的投诚戏码。”
何云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静王为何进京?”
仆人摇摇头:“不知道,但静王曾经停靠的驿站曾经失火,静王姐弟险些殒命其中。”
何云皱了皱眉:“去查。”
“是。”仆人点头,又问:“那个寒门学子怎么办?”
“东海静王母女两代人从来不掺和京中局势,如今也坐不住了,想扶持一个寒门学子做她的爪牙,呵,没那么容易。”何云冷笑:“那人叫什么?”
“沈黛末。”
“考试前可拜会了考官?”
仆人遗憾摇头:“就是这点发愁,她自从进京就待在客栈里闭门不出,不然的话,就可以说她贿赂考官,正好这次的主考官是李珂,文丞相的内侄媳妇。把沈黛末和李珂除掉,既断了静王的妄想,又能狠狠打压太女一派,一箭双雕,可惜可惜。”
何云并不在意:“既然如此,那就派人进宫告诉瑞贵君一声,我不想看到沈黛末的名字出现的殿试金榜上。”
仆人谄媚点头:“陛下宠爱瑞贵君,想勾掉一个穷学生的名字简直易如反掌,静王苦心培养的人,在大将军您这儿,不过一句话就能断了她的青云路。”
“你这张嘴啊。”何云哈哈大笑。
殿试的日子到了,沈黛末跟其他学子们一起排队进宫,皇宫气派金碧辉煌,大气磅礴的建筑衬的人格外渺小,参加了这么多次考试,心态稳得一批的沈黛末头一次感到了紧张。
考试时,她只顾埋头写,等到考完试,她跟着其他考生走出宫殿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殿试结果出来。
沈黛末,第二甲第100名,赐进士出身。
查芝兴奋地像她考上了一样,欢喜得近乎疯了。
沈黛末也开心,跑回客栈里准备给冷山雁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雁郎吾夫,久不通函,至以为念……”略带稚嫩的少年音从沈黛末身后幽幽响起。
她吓了一跳,满脸震惊地靠着墙:“你怎么在这里?”
孟燕回抿着唇,他依旧穿着鲜亮的红衣,但上面染上了明显的脏污,发间还有杂草,看起来极为狼狈。
“我来恭喜你,还有……对不起。”
“什么?”
孟燕回垂着头,静静地看着地面,紫眸光芒黯淡:“姐姐说,你本该是榜眼或者探花的。”
她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簪花,意气风发地去游街,却因为救他,沦落成一百名开外的小人物。
沈黛末越听越糊涂:“孟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的名次金榜上写得明明白白,怎么可能是榜眼探花?”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被何大将军误认为我姐姐的党羽,她想打压姐姐,就拿你开刀。”孟燕回情绪有些激动。
“党羽、何大将军?孟公子,你们到底是谁?”
孟燕回阖了阖眼:“我姐姐是东海静王,孟灵徽。那天姐姐认出了冲撞我的马车上的家徽,是何大将军的车驾,所以连忙将你支走了。可回到府中,姐姐一直忧心你,派人一打探,发现将军府中有人的在调查你。姐姐就知道何大将军要拿你做筏子,她连忙去请太女、文丞相帮忙,但她们都不愿意掺和进来。”
“眼看着走投无路,我就进宫去求了端容皇子。”孟燕回咬了咬唇,提起端容皇子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很不喜欢对方,嘴唇都快咬出血。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端容皇子得知你的事情,又请了文皇后出面,这才说服了太女帮你,把你原本已经被划掉的名字,给重新添了上去……但你不能再留在京城做官了,只能外任一个穷乡僻壤的小知县,调令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你连琼林宴都不能参加。”
沈黛末终于明白过来,心有余悸。
原来在她傻傻备考的期间,发生了如此暗潮汹涌,惊心动魄的事情,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别人握在了手里把玩,她却一无所知。
“所以我就是你们这群神仙们斗法之下,被殃及的池鱼?”
孟燕回深深埋着头,浓密的睫毛染上了一点湿意,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对不起。”
沈黛末仰头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来?你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他身上满身污泥的狼狈模样,金尊玉贵的静王世子,又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姐姐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你知道了真相只是徒增烦恼。可我总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钻狗洞,抢了仆人的车驾来找你。”孟燕回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眶。
沈黛末眸子一怔,摇了摇头,给他递了一方帕子。
“我没事,你都还没哭呢,我没有哭。”孟燕回倔强得不肯接,胡乱得抹了一把泪,却把脸上抹的更加脏兮兮的。
沈黛末叹气:“我是该哭,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公平,但当个小县令是她参加科举的初衷,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孟燕回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丢在她面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的一辈子都被我毁了,可我只能补偿你这一点点。”
沈黛末不明所以,打开包袱。
无数块拳头大小的金子和银子,形状虽然不规则,但重量沉到令人咋舌。
这是一点点?
孟燕回面带愧疚:“我这次出门带的金银首饰不多,只有一些金银项圈、金簪子、金钏之类的,我把它们都溶了弄了这些,你先拿着用,以后不够了再跟我要,我静王府里还有一些。你的马车被烧了,其实也是被我们牵连的,后面停的那辆马车你也拿去吧,虽然寒酸了点,但还能将就着用。”
沈黛末:“……”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点不满的话,现在的她仅剩的不满都消失了。
既然科举名次改不回来,那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咯,总不能两头吃亏吧。
孟燕回看到她收下这些,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或许是因为愧疚无颜面对她,他并没有多留很快离开,继续从狗洞里钻了回去。
他刚刚拍掉身上的泥土,就看到孟灵徽坐在花园里白山茶花树下,苍白的面容比雪更白几l分,在清冷的风中摇摇欲坠:“你还是去找她了?”
孟燕回并不遮掩:“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做不到对她漠视不理。”
孟灵徽轻轻摇头,扯了扯从肩膀上滑落的厚重外袍:“她会恨你。”
孟燕回的紫眸毫无惧意:“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她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我的人生就已经糊涂透顶了。”
听到他这样说,孟灵徽一时有些站不住,扶着山茶花树勉强坐在藤椅上,良久她声音虚弱:“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她外任做官也许是件好事。”
“什么意思?”
孟灵徽阖上双眸,脑中不断浮现出宫廷内荒唐又震撼的景象:“我前几l日进宫面圣,陛下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陛下了。”
第62章 我和郎君小别胜新婚
没过几日,朝廷的文书调令就下来了,命她即刻前往寒山县赴任就职。
寒山县地处凤州,远离京城也不富庶,是个名副其实的闭塞偏远之地,索性她从京城去往寒山县时要经过老家苏城县,所以她提前写信给冷山雁,告知她自己中榜并要赴任的消息,让他提前准备,与她一起前往寒山县。
送信的人快马离去,沈黛末这才收拾了行囊,离开暂住的客栈准备出发。
在这个客栈里居住的客人们多是学子,落榜的大多已经灰溜溜地回老家,准备下次再战;中榜的学子则欢欢喜喜的准备参加朝廷准备的琼林宴,奔赴大好前程。
只有沈黛末,明明榜上有名,却无缘琼林宴,只得了一个贫穷小县城的知县一职。
看着她离开,客栈里的学子们窃窃私语。
“听说是得罪了何大将军,这才出手整治了她,也是做给咱们看的,谁若不服大将军,下场估计比她还惨。”
“是啊,明明是会试第一名,殿试再怎么样也该是第一甲,或是第二甲前几名,却莫名其妙100名开外,连京城都待不下去。”
“这就是无权无势的下场。”
“谁让瑞贵君得宠,何大将军又手握重兵呢,毕竟现在北有胡人虎视眈眈,南有南越这个劲敌,都离不开何家,连太女的风头都抢了去。”
一个年轻女子插进了她们的聊天中,她五官平平无奇但眼神却炯炯有光:“太女是大姚江山的继承人,肩挑江山社稷重任,何大将军再如何也不能动摇国之根本。”
其他学子们不敢说话,因为眼前女子正是新科状元,周桑。
周桑早早拜在文丞相门下,文丞相是太女的外祖母,周桑自然也就成了铁血太女党,知道沈黛末事件的来龙去脉,看着她的马车在纷乱的杏花雨中渐行渐远,眼神流露出惋惜。
比起周桑的惋惜,沈黛末倒是觉得无所谓了,一味沉湎过去无用,不如享受现在。
因为孟燕回赠送的马车实在是太舒服了,不仅马车车身用了昂贵上乘的木料,雕刻精美,里面还铺着柔软厚实的毯子,躺在上面不仅舒适还有减震的功能,比她被烧毁的马车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且就连拉车的马匹也是难得的良驹,古代马匹贵重,像这样好品相的马儿光是租一次都要1、200百文钱,价值能比得上苏城县换一栋带院子的好房子,堪称古代版玛莎拉蒂。
就这孟燕回还说它寒酸,王孙贵族就是如此豪横。
一个月后,沈黛末终于回到了心心念念的苏城县,席氏和冷山雁站在门口迎接她。
家门口再次点起了爆竹,只是这一次的阵仗比她考上举人时还要大,毕竟有了实权的官职,虽然官位不大,但绝非平民富商之流可比的。
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开刺目的星火,碎裂的红纸在烟雾中如花般飞艳,冷山雁一改往常沉郁的深色穿着,一袭淡银色长袍,容色清冷矜贵,静立在烟火中,远远看去如同披上了一层淡光,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却将所有人的眼球牢牢吸引住。
不等查芝搬出落脚的凳子,沈黛末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清风拨乱了她额前的碎发,轻薄的裙裾翩飞,像一阵夹杂着花香的春风拂到冷山雁面前:“郎君,我回来了。”
冷山雁唇畔凝着笑意,将她纷乱的碎发撩至耳后,眼底萦着压抑已久的情愫,毕竟她这一去太久了,一月底出门,五月份才回来,小半年的时间,流逝的时光承载不住他的思念,他时常在深夜辗转反侧,坐在她曾坐过的书案前,看她曾看过的风景,掰着手指头数她归来的日子。
然而真到了她回来的时刻,周围又都围满了贺喜的客人,身后还站着席氏,冷山雁不得不继续压抑着,持着外人挑不出错的温和语调说道:“妻主平安归来就好。”
然后就将她迎了进来,在一中恭贺声中,维持着端庄稳重的主君形象,连袖子都不曾挨着沈黛末,默默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与客人笑着交谈。
街坊邻居们几乎都来了,不仅如此,顾锦华、县令县丞、乡绅大户、府中衙役们,甚至辛氏、胡氏都带着家人前往祝贺,恭贺声连绵不绝,一桌桌的宴席府中都快装不下了,送来的礼物更是堆满了屋子。
客人太多,家中人手不够,冷山雁不得不去外面雇了专门帮富人家承办喜事酒席的四司人,免得招待不周,失了礼数。
沈黛末被顾锦华拉去了前院宴席,后院自然由冷山雁主事。
辛氏给了冷折月一个眼色,冷折月抿着唇起身,隔着桌子向着冷山雁遥敬一杯酒:“恭喜大嫂嫂高中,即将外地赴任。”
冷山雁执起酒杯,淡淡笑着:“多谢。”
冷折月心里不满地哼了一声,可即便再不满,他也不敢再当面发作。
沈黛末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虽然沈黛末和冷母的官职一样,但一个是举人出身,一个却是进士出身,地位差了一大截,连带着进士夫郎冷山雁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守鳏的二哥冷清风,也因为沈黛末中了进士,在顾家过得好了些。
况且冷母那边似乎出了些紧急状况,派人回来要了几次钱,家里财政一时艰难起来,这个时候就沈黛末中进士对冷家来说无疑是件好事,就是管别人借钱,别人看着冷母、沈黛末这对婆媳俩个都是做官的,也能多借一些。
只是冷折月心中落差巨大,自己从小就瞧不上的大哥,却成了几位兄弟里过得最好的那个,就因为嫁了一个好妻主,不仅没有通房小侍,没有难伺候的岳父,还百般维护他。
再想想和自己定亲的县令独女乌烟瘴气的后宅,这一对比,冷折月心里膈应的难受,精美的酒菜也食之无味。
酒宴结束,冷折月一刻不停的离开了。
而沈黛末那边也吃得差不多了,白茶扶着沈黛末上楼回屋,看着沈黛末绯红的脸颊,他抱怨道:“那些人也真是的,就知道灌您酒。”
沈黛末跌跌撞撞地走:“放心吧,我喝得都是不烈的淡酒,没醉。”
白茶紧紧揽着沈黛末的腰,微微嗔怪道:“还说没醉呢,路都走不稳了。”
沈黛末微微一笑:“我脑子清醒着呢。”
自从上次被喝断片闹出甘竹雨的事后,她对酒就格外上心,但凡觉得五六分的醉意涌上头就再也不喝了,免得失了理智。
所以她此刻虽然有了些醉意,反应迟缓了些,脚步虚浮无力,但基本的判断仍是有的。
白茶将她搀扶到床上,不等他蹲下身为她脱鞋,沈黛末自己就把鞋子踢掉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张醉陶陶的脸颊。
白茶半蹲在床边轻笑:“娘子回来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
“少了人?谁?甘竹雨吗?今天确实没见到他,他怎么了?病了吗?”
白茶替她掖了掖被角,说道:“他呀,死了。”
“哦死了啊……”酒气上头,沈黛末迟钝的脑子开始缓慢运作:“不对啊,他怎么死了?”
白茶忍着笑,嘀咕道:“还说没醉呢,眼神都涣散了,不过这一次再没有哪个小贱人敢半道把您劫走了。”
他将整件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她,只隐瞒了冷山雁故意暗示甘母处理甘竹雨,说他是自己跌进池塘里淹死了。
沈黛末躺在床上,一脸怔忪茫然。
“娘子,娘子?”白茶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您听明白了吗?”
“嗯?”沈黛末看向他,迷蒙的眼睛像下了一场湿润的大雾。
“果然还是醉了啊。”白茶蹲下身,下巴支在床沿边,盯着她涣散的眼神。
醉酒后的沈黛末长发松散,面带酡红,眼神更是迷醉慵懒,姿态昳丽得令人遐想。
怎么女子也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白茶忍不住凑近了些,在她耳畔悄声道:“我去给您熬碗醒酒汤来好不好?”
话一说完,楼梯突然传出有人走上来的声音。
熟悉的脚步声让白茶瞬间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并与沈黛末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规矩的侍立在一旁。
冷山雁端着一碗沆瀣浆走上来,淡漠的眼神扫了一眼白茶,漆黑漠然的眼底尽是看不透的虚昧。
“下去吧,我来伺候妻主就好。”
“是。”白茶点了点头,飞快离开。
冷山雁端着沆瀣浆,靠着床沿坐下,摇曳的烛光中,他疏离清冷的脸一半迎着烛火,轮廓分明立体,一半却隐没在黑暗中。
“妻主,喝了醒酒汤再睡。”他低声道,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暧昧缠绵。
沈黛末偏了偏头,水濛濛的醉眼似睁非睁地盯着他:“郎君?”
“嗯。”冷山雁垂着眼眸,声音很是舒缓。
他一手伸进了她的颈后,干燥白皙的手掌托着,准备喂她喝下醒酒汤,谁知道一直懵懵的沈黛末突然一个侧身,醉醺醺的脸埋进了他的腰腹间,滚烫的温度隔着淡银色的衣裳渗透进来,贴着他的肌肤,冷山雁倒吸一口气,手中的沆瀣浆都晃了些出来。
“妻主——”
“雁子——”沈黛末的脸埋在冷山雁的怀里大喊,苦闷又透着委屈。
冷山雁清冷的眼眸一怔,良久,他低下头看着埋在自己腰间,只露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的沈黛末:“妻主,您叫我什么?”
“雁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雁子,他毁谤我啊,我差点喜当娘啊,雁子——”沈黛末双手紧紧地箍着冷山雁的腰,一边不停哑着嗓子喊,一边不停地往他的怀里拱。
原来是因为甘竹雨那件事。
冷山雁哭笑不得低下头,声音轻柔地像情人般的狎昵:“妻主,您钻错地方了。”
“唔?”不停往雁子怀里拱的沈黛末一僵,她的整个脑袋都钻进他松垂宽大的袖袍中,袖袍被揉褶地不成样子,露出冷山雁一截修长玉冷的手腕。
虽是这样说,但冷山雁并没有一丝阻挠她的意思,带着玉蛇戒指的手指甚至缠着她一缕墨发,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
沈黛末胡乱地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但双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紧紧地缠着他,长发凌乱着,带着醉意的水眸清莹还泛着水润的薄光直勾勾的看着他,柔软丝滑的长发拂过他的清冷禁欲的面颊。
冷山雁呼吸一紧,初夏淡淡的燥热与滚烫的酒气纠缠在一起,好像缠绵窒息的浪潮,他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喉结更加分明突出,上下滑动。
沈黛末搂着他的腰,微烫的唇落在他不停滚动的喉结。
沆瀣浆从他的手中跌落,略稠的甜浆沾染了他一手,清透的汁液顺着他的指缝滑下,一滴一滴从指尖滴落,一枚枚吻不停如雨点般落下,轻柔细密,却像草原里的小火星,刹那间就烧红了整片天空。
冷山雁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沈黛末的吻极致温柔亲昵,让他伸出一种被视若珍宝的错觉,从喉结吻到下巴,从眉间眼角再到鼻尖,最后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唇上,她忽然笑了笑,轻轻的咬了一口。
冷山雁紧攥着床单,喉间发出压抑又渴望的闷声,被咬过的下唇殷红如血,带着浅浅的牙印,有些疼,可缠着她发丝的手却抓得更紧,死死不肯放开,甚至渴望她咬得再重一些,狠一些,在他身上永久地留下独属于她的烙印。
沈黛末嘴角微微上扬,脸埋入他的脖颈间,亲了亲他柔软糜红的耳垂:“雁子,你的腰好细啊。”
第63章 我和郎君的二人世界开始咯
冷山雁呼吸紊乱滚烫,白皙的脸上像被蒸熟了一样,每呼出一口气,腰腹肌肉便兴奋得紧缩着,修长的手指插入沈黛末浓密的发丝间,托着她的后脑,几欲滴血的薄唇亲吻着她凌乱的发丝。
沈黛末的脸埋在他的脖颈,肆意玩弄着他的耳垂,带着酒气的呼吸仿佛一场湿漉漉的情潮。没一会儿,她的脸缓缓从脖间滑落到胸口,手还不安分地环在他的腰上勾勾拽拽,轻柔地发丝轻柔暧昧的蹭着他领口的肌肤,激起一片颤栗涟漪,冷山雁仰起头,一双从不沾染情欲的眼底泛着湿润的微光,像是要被汹涌淹没。
“……解不开。”沈黛末含糊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传来,手指勾在了他的衣带间。
他的衣袍层层叠叠宽大而又繁复,沈黛末的指尖在他腰间就像进了一片迷失森林,越急越拉扯,腰带就收缩地更紧。
冷山雁的手指从她的发间抽出,炙热的呼吸,微微颤抖的双手落在腰上。
沈黛末的脸还埋在他的胸口,一会儿轻咬着他一丝不苟的衣领,一会儿轻轻吻着他领口露出的少得可怜的肌肤,指间还不安分的轻蹭着他的脸、唇、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