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先挂了。”
“知道什——”
自从上一次傅闻麒的生日宴会后,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傅玉书,余凝记得被放出来的时候傅玉书并不在大厅。
绑架这事有可能是傅玉书和他那个狗爹共同谋划的,可惜没有实质性证据。
余凝回到房间,一直到关了房门才摁下接听。
极度沙哑疲惫的嗓音从终端里传了出来,呼吸沉重,就像是拉老风箱发出的哼哧声。
“余凝,你在哪儿?”
他会不知道自己在哪?装什么,傅闻麒会不告诉他自己已经被隋元驹接走的事?
消失了十天突然打来电话,当演戏呢?
“傅先生,你不是知道吗,还问这个做什么。”
通讯那端听到她的声音,忽地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连续咳了大概半分钟才停下。
余凝蹙眉,怀疑他是在搞苦肉计,她张着唇正想说别演了,就听到傅玉书难掩脆弱和痛苦的闷哼,随即又恢复正常。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通话,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求你,别挂。”
“我知道,知道你接近我有你的目的,但是每次触及你看到的眼神,你知道吗,我的心脏都会为之一颤,那颗死寂的心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终于开始变得鲜活。”
他似乎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漂浮不定。
“我能猜到你和傅家有不可磨灭的纠葛,你知道吗,其实那天在合胜生物大厦楼下,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傅玉书早就注意到了余凝,在她入职爱麦宝玩具公司后的一个月,极优性Alpha五感敏锐,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旁人的视线。
每一次余凝都能在他走出公司大厦的那一刻准时出现在门口,一开始无人注意到这位陌生过路人,毕竟旁人经过很正常,次数多了就变得很不正常。
但因为她没有任何怪异举动,傅玉书也就没有过多理会,直到遇到重刑犯的那天晚上。
他早就知道了重刑犯隐藏在附近,就算没有余凝的出手相助,以极优Alpha的身体敏捷度,躲过攻击再反击是轻而易举的事,偏偏这个不起眼的低贱Beta恰好出现在那里。
她和别的Beta很不一样,看似温柔似水好说话的性子,真正相处起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伪装。
她会睁着真挚诚恳的漂亮眼睛说喜欢,也会毫不留情的使出怪力蛮力揍人,没有丝毫羞耻之心的拍他屁股拍丑照、在他发热期的时候报复似的打脸扎抑制剂。
还有那杯下了不知道什么药的温水,也许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他早就看出了水里有东西。
从小吃药到现在,分辨药物的味道并不难。
很多事情他都心知肚明,也想过直接把人杀了以绝后患,可是——他发现自己下不去手,舍不得。
这么很有趣的性格,杀了多可惜,他开始期待余凝还会对自己做什么,得知她和隋元驹住在一起的那一刻,心底深处莫名涌上怒火,烧的他浑身发疼,尤其是心脏。
他不解,觉得可能是因为原本属于自己的玩具突然之间出现在别人家里而感到愤怒和不悦。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情,母亲是傅闻麒的实验品,而他,是实验品的畸形产物,分化成Alpha之前,整个傅家上上下下对他既宝贝又嗤之以鼻。
他们的态度早已决定了傅玉书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咳咳,这个空荡荡又暗无天日的房间,断断续续待了五年。都说虎毒不食子,傅闻麒多狠心啊,拿我母亲做实验,强迫了她,最后又毁掉了她。哈哈…哈哈哈,我们都只是他的实验品,失去了价值就变得和抹布没两样,被嫌弃的丢到一边。”
“也许到现在我都没有感悟出到底什么是爱,但是没干系,至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开心的。这次宴会,我是真心实意想把你介绍给傅家人,却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
“有需要我帮助的,我现在还留着一口气。”
从傅玉书口中听完关于他的前半生,余凝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沉默了许久。
她一直以为傅玉书和傅闻麒顶多是关系不太好,但也是傅家的宠儿,未曾想到他的前半生是在这种变态的环境中度过的。
难怪那年会流出傅闻麒的虐童流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变态的令人发指。
余凝攥紧了拳头,手指都在颤抖。
“傅玉书,你现在在哪儿?”
当然,傅玉书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第44章
傅玉书没有告诉余凝他的位置,通话挂断前,撕心裂肺的咳了很久才气若游丝的提醒她保护好自己,随后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对傅玉书说话。
一句“又没吃药吗” ,带着几分自言自语的无奈。
脚步声停下的时候, 通话戛然而止。
余凝看着面板上红色的通话结束四个大字,心脏骤紧。
那个说话声,她永远也不会忘, 是傅家地下实验室白大褂男的。
难不成傅玉书也被关进了那个实验室?
不, 也可能白大褂在傅玉书那儿照顾他。
傅玉书说的, 可信吗?
如果是真的,那他现在可能很危险。
理智告诉余凝不能信傅玉书的话,无论他在傅家经历了什么、曾经过的有多糟糕,他始终是傅家人,身上流淌着傅闻麒的血液,名字里带着傅字。
况且,万一是傅玉书和傅闻麒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想要引君入瓮设的陷阱,要是信了他的话主动去找他,再次被傅家人抓住,不就着了他们的道。
余凝沉思了片刻, 与其在这独自纠结,倒不如先把这事告诉隋元驹。
午饭是梅子烧排骨和白水灼虾,还有道青椒鸡蛋,色香味俱全, 梅子排骨开胃又下饭,新鲜活虾肉质软嫩清甜, 完全没有腥味,青椒炒鸡蛋微辣,很好的中和了鸡蛋的腥味。
余凝没怎么动虾,她不太喜欢剥,倒是排骨和鸡蛋吃的比较多。
两人面对面坐着,隋元驹正在剥虾,肉眼可见长胖了一圈的B119蹲在墙角吃着它的猫粮和罐罐, B102号基本不进食,相较其它实验体,它的体质更特殊一点,几个月不吃东西都能活。
就是胆子小,成天龟缩在隋元驹给它买的小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极了那些社恐宅。
余凝吃的半饱状态放下了筷子,抽了张湿巾擦拭手指上的油,隋元驹听到动静掀了掀眼帘,随即又安静地剥着虾壳。
剥好的虾肉他也没吃,整齐摆放在小盘子里。
余凝以为他是给B119剥的,也就没太在意,主动挑起话题。
“隋少尉,刚才傅玉书打电话给我。”
剥虾的动作微顿,掐着虾头的手指突然用力,隋元驹面上毫无波澜,问:“他找你什么事?”
余凝撑着脸颊,回答:“他的状态很奇怪,听起来有种命不久矣的虚弱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在傅家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提醒我注意安全,通话挂断之前,我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在问他没吃药吗,如果没听错的话,那个声音是之前给我注射Omeg息素的白大褂。”
剥干净虾壳,隋元驹把小碟子推到了余凝面前,深邃的眼眸轻抬,对上她怔愣又意外的眼神,问:“然后呢?”
“后面傅玉书挂断了通话。”余凝也没客气,说完夹起虾肉放入嘴里,不得不说别人剥的虾比自己剥的更好吃。
隋元驹细致的用湿巾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你很担心他?”
正在吞咽中的余凝猛地呛了下,剧烈的咳嗽起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她忍不住嗤笑,担心那种喜欢性/虐待Beta的人渣,倒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讨论过的关于傅玉书分化成Alpha的那件事么,傅玉书的母亲曾经是Beta ,傅闻麒把她母亲当做实验品,强行将他母亲变成了Omega ,最后强迫了她,让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Beta终归是Beta ,药物没办法完全把Beta的性征变成Omega ,更何况还在实验阶段的实验药。”
“傅玉书的母亲死在了傅闻麒的漠视和残忍下,傅玉书成了他的第二个实验品。”
一一道出悲惨过往的整个过程中,傅玉书很平静,没有恨意不甘和自怜。
至于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如果是真的,傅玉书确实是个可怜可悲之人,但并不值得同情。
“可笑的是,傅玉书曾经性虐待过很多Beta女生。”余凝嘲讽的勾起唇角,“我前面说的,都是傅玉书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是否真实,我没法保证,我能保证的是后面这句话的真实性。”
隋元驹眸光深沉的锁定着她:“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吗?”
不论是旧人类还是新人类时期,口说无凭,都讲求证据说话。
“造谣的事情我做不来也不敢做。”
联邦律法规定,空口造谣对他人名誉精神等方面造成相应影响的,根据情节严重性判处有期徒刑1-3年,还要赔付受害者高额精神损失费。
处罚严重,谁敢在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胡说八道编造谎言?
“这些事情你从哪儿知道的?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嘴上这么问,实际上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为什么?隋少尉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吗?”
距离生日宴那件事过去了十来天,在余凝以为他会挑某个时间节点突然追问她和傅家有什么瓜葛的时候,他却像是完全忘了发生过什么。
她想,隋元驹不是不好奇,也不是不想问,也许是想等她自己开口全盘托出。
也可能是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也就懒得多嘴。
“你从来不问我和傅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存在什么纠葛,实际上是在等我主动告诉你,对吗。”
她没猜错,隋元驹确实是在等她自己开口,试想,一个普通的Beta女生第一次去傅家参加生日宴,突然之间被主家抓起来,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会有哪些?
一: Beta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在生日宴现场动了手脚,被主家发现。
二:主家有可能认识Beta ,要么Beta惹到过主家,要么双方有血海深仇。
三:主家有病。
不管是哪一种,隋元驹始终认为当一个人不想说某件事,证明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秘密,所以他不想强迫余凝和盘托出,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他。
注视着余凝的目光未曾挪动分毫,隋元驹沉吟片刻,认真的问:“你会告诉我吗?”
余凝咧着嘴,笑的灿烂,手指摸索着下巴:“前提是你愿意帮助我,不然我说了也没用,反而多了一个人知道,倒是让我多了份危险。”
隋元驹被那道璀璨的笑容晃的短暂失了神,心跳猛然加速。
他深吸了口气,欲盖弥彰的避开了她灼热的眼神,尽量保持着沉着冷静,硬邦邦开口:“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协助你帮沉博士完成任务,所以,遇到任何问题和困难都可以找我。”
任何问题和困难吗?
这个世界上的人好坏参半, 人性复杂,好人可能会做坏事,坏人也可能会做好事。
不轻信他人是余凝的生存准则, 有些人连亲人朋友转眼间都能出卖背叛,更何况是不了解不舒适的旁人。
平心而论, 隋元驹这个人确实不错, 也曾帮助过她,把她从傅家的手中救了出来,但不代表他值得信任。
不是余凝疑心重, 没有十足保证和把握的前提下, 她没办法相信隋元驹。
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突然倒戈相向, 把刀口朝向自己。
不要低估人性的复杂和恶,所以余凝是万不敢顶着可能会被卖掉的风险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和计划。
更何况就算说了隋元驹也不一定会相信。
“我和傅家确实有点小纠葛,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的傅玉书?”隋元驹想起余凝曾说过不喜欢傅玉书,对傅玉书的态度也很微妙。
她被傅玉书带走的那次,也曾提过有不得不和傅玉书接触的理由。
难怪,一切都说得通了。
关于这个问题,余凝没有遮掩,指尖点着桌面,承认的爽快:“是。”
单一个字, 没有继续往下说,隋元驹感受得到,她还是不信任自己。
余凝的防备心很强,认识她之初就发现了。
温柔娴静的笑容下实则有座对外界竖起的高墙,将所有人都屏蔽在外,包括隋元驹,她把自己保护在围墙中央,就算有人误入,会发现墙的后面还是坚硬的围墙。
能理解她的戒备心为什么这么强,一个人的性格脾气、三观、人格、安全感等都源自于家庭教育和从小的生活经历,他曾调查过余凝,自是知晓她的童年并非一帆风顺。
两三岁被亲生父母弃养,五岁遇到一对没有生育功能的AO夫妻、九岁那年领养人通过医疗手段生了对双胞胎,再度遭到弃养,也许是一次次的弃养领养给她的心灵带来的创伤,以至于再有人想领养她都被拒绝了。
害怕再次抛弃,才会极度不安,甚至抗拒外人的靠近,对每个接近自己的人抱持高度的警惕心,不容许别人进到她的更深领域。
忽然之间,隋元驹好像明白了余凝不要他负责的真正原因。
那就,让一切重新开始。
有关傅玉书的事,余凝保存了通话录音,和隋元驹商议过后决定报给警局,把事情交给警方处理。
余凝当然没有那么好心去救一个变态人渣,不管调查出来是真是假,于她都没有坏处。
如果傅玉书撒了谎,就证明是他和傅闻麒的圈套,若是真的,人也还活着,到时候见上一面再多问点东西出来,说不定可以作为揭发傅家丑恶嘴脸的证据。
市警署的空调开的很低,室外艳阳高照,体表温度高达40,像个巨型大蒸笼。
踏入大厅,冷气和高温产生的温差冻得余凝身子战栗,不由得让她想起了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会还是春寒料峭的多雨春季,当时警署内暖气开的很高,室内温暖舒适,转眼间第二次踏入这个地方,已是酷暑。
不知道该说巧合还是缘分,两次来市警署都和傅玉书乃至傅家有关。
市警署局长去了A城区,副局长听说特战队少尉带着个Beta前来给傅家那位极优性Alpha报警,这事倒是新奇,连忙赶去楼下,还不忘带上保温杯。
论级别高低和权利大小,市警署和特战队没法横向比较,一个是负责社会秩序公民人身安全的联邦政府组成部门,一个是防范抵御外来入侵的军事战队,各自有各自负责的领域。
不过相比起来,特战队的选人审核制度更加严苛,能进入特战队的都是级别更高更优异出众的Alpha 。
警员们在看到隋元驹出现在门口时,都被他身上那股强大气场震慑的肃然起敬,身体不受控的站了起来。
随着极优性Alpha的靠近,整个警局陷入了一阵诡异的低气压。
在市警署的警员没人不认识这位传奇人物。
得知他的来意,接警人员懵了很久才回过神,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确定是给傅家继承人傅玉书报的警。
“请问隋少尉您和傅玉书先生是什么关系?”年轻的警员忐忑又好奇。
隋元驹朝余凝递了个眼神,余凝温柔一笑,眼弯似月牙:“你好,我们是他的朋友,十天前他突然消失了,一直不上,当时我只以为他在忙,想着可能等他忙过了就会联系我们,但是今天他突然打电话来,状态很不对劲,听起来就像是遭受了不好的事情。因为担心,通话录了音。”
在来的路上,余凝把关于傅闻麒和隋元驹口中的小黑屋以及最后提醒她保护好自己的两段剪辑合成在了一起。
带着帽子身材高挑的女警官走了过来,还想说什么的年轻警员顿时闭了嘴。
“二位请跟我来。”
女警官有几分眼熟,余凝搜索着初次来警署的记忆,恍惚想了起来,这是那位给她接了杯温水的女警官。
两人被带进了一间挂着休息室的房间,屋内陈设朴素简单。
“两位请坐,请稍等,副局长已经下来了。”女警官一边说着,接了两杯温水过来。
余凝和隋元驹抬手接过,异口同声道:“好的,谢谢。”
副局长来的很快,态度热络的朝隋元驹伸出手,隋元驹起身,回握住副局长。
“早有耳闻隋少尉英姿卓绝是位不可多得的极优性Alpha战神,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我是咱们B城区的副局长陈赟。”
陈局长身为长辈却表现得极为谦逊,在隋元驹这个晚辈面前毫不介意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隋元驹对陈局长礼貌颔首,态度谦恭:“陈局长过誉了。”
“是你太低调谦虚了,咱们坐下聊。”陈局长瘦瘦高高,戴副眼睛斯文儒雅,揣着水杯俨然一副老干部姿态,随即注意到他身旁安静沉默的女生:“这位女士是?”
余凝没有动作,朝陈局长礼貌微笑:“陈局长你好,我叫余凝。”
“余小姐,你好。”能和隋元驹一起来,说明两人认识并且很熟,陈局长手伸向了余凝,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一番简单的相互介绍过后,隋元驹和余凝对陈局长说明了来意,并且放了剪辑过的录音。
陈局长听后陷入了沉思,面色也多了几分凝重,良久才缓缓开口:“隋少尉,余小姐,你们应该清楚报假警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们能确保所言真实、提供的录音也具有真实性吗?”
余凝点点头:“我确定。”
隋元驹附和:“我也确定。”
见两人态度坚定,陈局长叹了口气:“原则意义上,非亲属报警我们没法受理,既然二位是傅玉书先生的朋友,也看的出你们非常担心他的安危,加上傅玉书先生的情况特殊,那我们就破格受理一回。你们知道的,这么做并不合乎常规,所以希望两位不要对外声张,有进展了我们的警员会第一时间联系二位。”
单特战队少尉这层身份实际上并不足以让陈局长对他态度如此谦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看在隋元驹父母的面子上。
不管怎么样,目的达成就行。
“谢谢,那就麻烦陈局长了。”余凝始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
陈局长不在意的挥挥手:“这是我们的职责,谈不上麻烦。”
从警局出来,仿佛踏进了大火炉,余凝实在受不了,快步上了车,车内意外的凉快。
好在领回来的是B102 ,这种炎热的天气能有个随时随地制造低温的生物,幸福感飙升。
离开之前两小只就在后车厢各占一席之地酣睡,回来了还在睡。
不过B102出行还是不太行,为此隋元驹特意给它买了个小玩偶,玩偶肚子有洞,能钻进去,小刺猬现在就躲在里面睡着大觉,露出的几根冰蓝色尖刺十分可爱。
说到底,这些让人闻之色变的外来入侵种也是它们星球为了战争的可怜牺牲品。
余凝以前有多厌恶外来入侵种,现在就有多喜欢,前提是它们都乖乖的,没有攻击新人类。
隋元驹后一步坐进驾驶室,此时已经五点多,到家大概六点多。
他没急着开车,而是问:“余凝,你现在饿了没?”
“不饿,怎么了?”余凝疑惑的看向他。
隋元驹没有和她对视,掌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回去也差不多饭点了,今晚在外面吃吧。”
“行,你选吧,我都可以。”
隋元驹轻敲着方向盘:“炒菜?”
余凝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说:“外面的炒菜可能没有你弄的好吃。”
闻言,隋元驹勾起嘴角,很快又恢复如常。
“串串或者火锅呢?”
“这个天气,你确定要吃这些又热又辣的?”
倒也是。
他又想了想:“牛排呢?”
余凝睨他一眼:“不够塞牙缝。”
最后坐到了小吃店里。
余凝点了份馄饨,隋元驹吃的饺子。
余凝吃东西一向安静斯文,隋元驹好几次忍不住偷瞄几眼。
又一次移动目光时,被逮个正着。
“隋少尉,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夹饺子的筷子顿住。
隋元驹垂着眼帘不看她,淡定自若道:“没有。”
余凝觉得好笑:“那你不停地看我做什么?”
隋元驹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她唇边,非常认真的问:“你要吃饺子吗?”
什么意思?余凝被他搞得懵了几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俗话:饺子要吃烫的,媳妇要娶胖的……
隋元驹一米九几体格健壮,和胖完全不沾边。
但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就好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余凝把傅玉书的事情告诉了许术, 让他转达给阿加。
第二天早上,余凝接到了一通陌生的公共电话。
是阿加。
在C城区的这段日子,胥加也没闲着,她在C城区无意间认识了一个黑客,对方是个早早辍学,无底线无三观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的十八岁Omega少女。
胥加伪装成还在读书的暴发富大学生Omega,和黑客做了笔买卖,花了二十万星币,一半酬劳一半封口费,让黑客黑进合胜生物科技的内部系统,看看有没有和“ Beta分化药”相关的信息。
没成想还真给黑客找到了。
合胜生物科技的研究室实际上是在它们出资建造的产业园区内,总部和研究室用的一个系统,防火墙极厚,黑客费了很大功夫才得以成功。
一开始用的隧道技术,发现不行,又改换了反向代理和分段攻击,都以失败告终。 ①
能用上的技术几乎都用了,无数次失败又无数次不甘心的尝试,最终通过端口扫描工具发现了目标系统上开放的端口,利用端口转发技术绕过防火墙的限制。
胥加在电话里和余凝说起那个十八岁的Omega,无奈又好笑的同时也十分佩服她不屈不挠、不言放弃越挫越勇的乙方精神。
打工人都没她卷的厉害。
合胜生物科技的防御网和防火墙做的再好,也有纰漏,被入侵之后,还真让黑客找到了相关信息,在产业园的第九研究室系统里有一项没具体标注用078作为编号的实验。
打开两个中年Beta身体各部位变化的对比图, 时间显示共两年零三个月,也就是从前年二月到今年的五月。
有两项标红的重点数据,一个是信息素值,另一个是腺体生长期和成熟度。
众所周知Beta没有腺体,分泌不了信息素,这个编号078的实验很明显就是“ Beta分化药”的实验,而那两位编号195和196的中年Beta成了实验品和牺牲品。
“丧良心的狗东西,我一直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研发Beta分化药,没想到这群煞笔玩意还在搞。而且你知道吗阿凝,那两个人原本是流浪汉。”
“虽然花了二十万很肉痛,不过能查到这么有力的证据也值了。”
原本在认真听胥加说起那件事的余凝注意力却落在了她口中的二十万星币上。
她和阿加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比谁都了解她,性格原因,阿加对煞笔上司和同事忍不了一点,离职是家常便饭,后来就靠打零工挣时薪。
B城区的时薪比一个月死工资算下来的时薪高两倍,但因为Beta身份的原因,阿加时常受到不公平对待,老板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克扣一小部分工资。
后来余凝在爱麦宝玩具公司稳定以后会把每个月工资打一半给阿加,接了沉博士委托拿到的钱也通过许术转了三分之二给她。
阿加在去C城区之前,身上的只剩下一万多星币。
C城区是蓝星第三城,比不上B城区,消费却也不低,单衣食住行一个月开支最低也得三四千,加上她工作不稳定,大部分时间只得靠打零工挣点时薪。
余凝拿到沉博士支付的报酬通过许术又给阿加汇了十万星币过去,但也不可能凑得出那么多。
“阿加,你找许术借了钱?”她原本不想多问,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现在不问,迟早也会生根发芽。
许是没想到余凝关注的点会在星币上,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近况的顿时噤了声。
电话那边变得鸦雀无声,连清浅的呼吸都变得微弱。
这是胥加惯用的套路,余凝怎么会不知道,都问到这了还不说,她动了怒,语气变得严厉:“别装死,老实交代,钱哪儿来的?”
一开始胥加说是找许术借的,余凝问她借了多少,胥加说借了十五万星币,听到这个数字,余凝冷笑一声说等会就去问许术,胥加这才支支吾吾的全盘托出。
“是卫匀梵给的。”
很耳熟的名字,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余凝的沉默和逐渐变沉的呼吸声让本就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胥加越发慌乱。
该死,大漏勺嘴巴,该打!
打电话之前在心里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不要提钱的事,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卫匀梵……卫匀梵?!”余凝终于想起来了,难怪这么耳熟,喵的这不是一叶方舟俱乐部的老板么:“你他爹的怎么还和那个心理变态有联系?”
在余凝的一声声质问下,胥加自知理亏,喏喏道:“那什么,就是,我在离开B城区后拉黑了他的,但是——”
“但是他又厚着脸皮来找你,说要给你钱,希望你能继续和他维持那种关系,是吧?”
胥加心虚的轻咳两声:“是这样……”声音越来越弱。
余凝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她不断地拍着胸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叶方舟是什么地方,卫匀梵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