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当然知道这个办法了,他们用这个办法甄别了不看的内鬼,可他觉得这个办法也不是一定准确。
比如他,倘若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定不会被查出来。
可孙铭的话又让他有些怀疑。
“很明显吗?”
后跟进来的人已经将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抬出去了,一部分人正在屋子里面索证。
孙铭索性将他扶了出去,找了一些伤药给他包扎。
怕他挺不住,孙铭还特意用了一些麻沸散。
袁立却用自己的好手却摸受伤手臂的脉搏,直到听到里面传来有规律的声音才泄气。
“陛下说的法子真管用,想要完全的管住自己的心实在是太难了。”
孙铭上药的手一顿,“也不一定,你管不住自己的心说明你的本事不到家,陛下就可以管住自己的心。”
袁立好胜心强,曾经在宫里管着刑房,心冷的像冰碴子一样。
平日里总是喜欢和人比较,比较最多的就是孙铭。
即便他明面上认可孙铭,私底下仍旧免不了和他对比,可他却不会和陛下比较,因为他知道比不过。
孙铭处理好他的伤口,抽空去看摆在院子里面的尸体。
八具尸体,死者穿着监察部的衣服,从衣服上看他们的等级还不低,切都是曾经跟随过洛廷烨的人。
其中有一人还是孙铭的好友,两人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孙铭蹲在好友面前,脖子上一处刀伤深可见骨,双目圆睁,死的时候必定经历了一番痛苦。
袁立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的舒服一些,“他也是孙字辈的,好像叫孙察吧。”
袁立过目不忘能够记得住监察部所有的人,唯独除了留在各地和孙铭手里的暗线。
说起来,他之所以认得孙察还是因为他偷听孙铭和人讲话意外撞见的。
说出孙察的身份,袁立就后悔了,快速的看了一眼孙铭。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悲伤了孙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让人抬走了孙察和其他七人的尸体。
“孙察是我安插在豫章王府的人。”
袁立斜长的眉头挑了挑,嘴唇抿在了一起,“你那边怎么样?”
孙铭突然看向了袁立,眼中多了几分戏嘘。
袁立脸上的表情就收了起来,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监察部,看着被铁链吊起来的人,袁立的表情可以用色彩缤纷来形容。
“袁哥?”
地牢的周围是孙铭的人,袁立看着自己的人被吊起来,并没有冲着他们发脾气,而是瞪着被吊起来的人。
“怎么回事,别跟我说谎!”
这吊起来的人抖了抖,在袁立强大的视线注视下一点一点的低下了头。
袁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一圈砸在了木桩上,转身朝着地牢外面走去。
孙铭也收起了看笑话的脸,跟着来到了外面,看着靠在柱子上休息的袁立,他还好心的将人搀扶回了自己的住处。
袁立的心像是火烧的一样,“你有证据吗?”
“当场抓获。”
一句话封住了袁立所有的想象,说不失望是假的,更多的是不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铭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要喝的时候看到袁立干到起皮的嘴唇,想了想将杯子递了过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做背地里调查人得勾当,再说有的人给的筹码更高。”
袁立一饮而尽,将杯子直接塞回了孙铭的手里,“娘的,陛下给我们恩典,让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本事,竟然还不珍惜。”
能进宫当太监的多半都是生活所迫或者是被逼无奈,没有几个是真心的,当年袁立进宫就是被人害的。
刚得知自己没有子孙的时候他是崩溃的,后来却凭着一股狠劲一步一步走到了刑房的位置。
后来有人了福林公公做师傅,渐渐的在宫里宫外都有了名气。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里依旧沉甸甸的,一直到陛下登基成立了监察部,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带着刑房的手下毫不犹豫的加入了监察部,他将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到监察部中。
他能够有今天都是陛下所赐,他一心回报陛下,他本以为手底下的人和自己一样,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想努力证明自己活个人样。
孙铭坐在他的对面,狭窄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连写字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这样的地方,袁立住了十年。
在宫里,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住的远远比这里好,甚至有单独的小院子,可袁立却哪里都不去。
一心一意的做着想做的事情,孙铭突然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过了。
比起袁立的艰难,他要容易的很多,起码在一开始他就遇到了陛下。
“明日你跟我一同进宫,陛下这些日子没有过问,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袁立没有拒绝,却欲言又止。
孙铭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审问的事我可以交给你,但我劝你不要这么做,有些话太刺耳没有必要亲自听,我们要的是答案。”
袁立思衬了片刻,摇头,“我还是想要亲耳听一听。”
孙铭盯着他的眼睛,叹息了一声,“审问的事交给你,我去调查豫章王府。”
袁立道:“肃亲王府的管事和豫章王府的管事是堂兄弟,或许你可以从他的身上入手。”
“你还没有放弃肃亲王府?”
袁立起身来到了桌前,直直的看向孙铭,“我知道,你觉得我再针对肃亲王府,实际上我也确实不打算放过他们,如果不是肃亲王府我也不会被送进宫成了太监,可我知道轻重。”
孙铭脸色缓和了许多,眼中带着几分歉意,“我不是有意怀疑你,只是担心你在肃亲王府的事情上没有了主观的判断。”
“肃亲王府有什么可判断的?”袁立敏锐的抓住了字眼,“难不成肃亲王府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孙铭错愕的道:“我就说了一句一就想了这么多,或许你比我更加适合指挥使的位置。”
袁立见他嘴角带着笑,且是温柔的笑,知道他没有敲打自己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肃亲王府不干净。
“你查到了什么?”
孙铭问:“你不饿吗?”
袁立摇头,不饿,却有点疼了,麻沸散的药效已经过去了,这会他觉得哪哪都疼。
孙铭让人端来了饭菜,给袁立的只有清粥。
袁立对吃的没有什么讲究,可白粥太过于没有滋味了,想了想在衣柜里面翻出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有几块鲜花饼。
“分我一块。”
袁立突然护食起来,“这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亲手做的,一共没有几块。”
鲜花饼只有袁立有,孙铭却没有。
想到这里,袁立的心情好了不少。
孙铭盯着他手里的盒子,想着要不要抢过来,算了算了,看在他身上有伤的份上不跟他抢了。
那日要是他进宫去见陛下,鲜花饼断然不会落在袁立的手上。
鲜花饼放了两天有些许的味道,不过袁立不嫌弃,反而觉得美味。
“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被送进宫吗?”
袁立擦嘴的动作一顿,目光里闪动着千刀万刃,“当然记得了,你怎么问这个?”
“我查过了,你当初是因为打破了书房外面的花盆,惊扰了肃亲王,被肃亲王责罚,廖管事觉得你不服管教,于是干脆把你送进了宫,对不对?”
袁立蹙眉,不愿意往事被翻出来。
但孙铭眼神清澈,并没有丝毫的厌恶和嫌弃让袁立的心情好了不少。
“的确是这样,我自小力气大,脾气也大,如果不是家里穷也不会被卖进王府做事,廖管事时常克扣下人的工钱,我看不惯吵过几次。”
这些孙铭调查过,廖管事不只是克扣下人的工钱,甚至还做了一些欺负小丫鬟的事情,就连肃亲王年轻的时候用过的女人也染指过。
但他管理人有一手,即便私底下有人将他做的事情告诉了肃亲王,肃亲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当做没有看见。
还有一个原因,廖管事是礼亲王送的,豫章王府的管家也是礼亲王送的。
礼亲王,豫章王,肃亲王是关系很近的兄弟,豫章王的爵位是靠军功,礼亲王的爵位是靠着族长的位置,肃亲王则是沾了光。
礼亲王年长,对肃亲王和豫章王极为照顾,如今两个府邸仍旧有不少礼亲王府出去的人。
“廖管事和肃亲王妃也有染。”
袁立说完见孙铭并不意外,就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
“廖管事私底下还挪用了肃亲王府的钱,过去他握着肃亲王妃偷人的把柄,占了不少的好处。”
孙铭总算是抬起了头,“肃亲王府如今是世子妃管家,上个月廖管事克扣下人的工钱,被世子妃胡氏教训了一顿。”
袁立的表情亮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廖管事偷偷去找了豫章王府的廖管家,再然后没几日胡氏就病了,至今未好,太医院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你怀疑胡氏的病是廖管事搞的鬼?”
孙铭道:“是不是查过就知道了。”
第二日,肃亲王府的庄子上有人闹事,廖管事被肃亲王派了出去,没多久胡祭酒就带着一位老大夫上门了。
洛明文也跟着一同过来了,肃亲王府得知亲家亲自登门,也不得不离开了美人的怀抱,姗姗来迟。
老大夫收回了手,眉头紧皱,看的一旁的胡祭酒和洛明文焦心不已。
“欧……大夫怎么样?”
欧阳桢收回了视线,捋了捋白胡子,“夫人的脉象沉疴,看上去是得了风寒,实际上确是中毒了。”
“你说什么?”洛明文着实怔了一下,狠狠的摇头,“不可能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而且我每日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只有她中毒了我没事?”
胡祭酒脸容倏地一沉,眸子闪过揉合痛苦,“大夫,可有医治的办法?”
欧阳桢背对着洛明文道:“解毒的办法倒是有,可夫人病了这么久,怕是早就损伤了根本,日后怕是难以受孕了,倘若老夫不来,断则一月,多则三月,夫人便药石无灵了。”
洛明文还没有从中毒这件事的真假反应过来,突然被欧阳桢的这句话雷住了。
“怎么可能?”
胡祭酒比洛明文稳得住,“劳烦大夫了。”
欧阳桢摇头,又道:“夫人中毒应该是通过口服的方式,且这种毒味道颇苦,寻常人哪怕是鼻子不灵,也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一瞬间连中毒的途径可能性都给了。
胡祭酒扭头看着洛明文。
洛明文到底是当学官的人,很快稳定了心神,他叫来了胡氏的贴身婢女,“夫人最近可有服用味道苦涩的东西?”
丫鬟想了想,“夫人从小就怕苦,不喜欢吃苦涩的东西,不过之前夫人累的病倒了,就开了几服药,那药极苦。”
“慢着。”胡祭酒冷不丁的叫住了肃亲王府的下人。
在看都不看洛明文一眼,扭头对着胡家的下人吩咐,“你跟着一起去,熬药的、抓药的以及能够碰到药的人全都控制起来。”
肃亲王府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下意识的看向洛明文。
洛明文正愁没有主心骨,岳父肯施以援手,他自然求之不得,“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有了胡家的人帮忙,凡事有可能接触到药材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
这时,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悄悄的溜到后门,给了看守后门的管家婆子一两银子,溜出门去了。
胡祭酒有备而来,胡家的下人很快拎出来一个行迹可疑的小丫鬟。
焦急等待的洛明文突然眼前一亮,“杏儿怎么是你?”
小丫鬟大概十五六的年纪,长得还算清秀,一张脸惨白的下人,肩膀抖个不停,双腿像是没有骨头软的不行。
洛明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些许,“你可是夫人的陪嫁,难不成是你?”
胡祭酒愁眉紧锁,“你是赖妈妈的女儿?”
胡氏嫁给洛明文好几年了,陪嫁的丫鬟多是和她一样年纪的,这丫头一定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很有可能是送的。
胡祭酒只记得赖妈妈有个小女儿当初一同送了过来。
杏儿瘫软在地上,得得索索的说不出话来。
洛明文声音陡然提高,面目狰狞了几分,“你若是不肯老实交代,我这就让人把你送到官府,让他们严刑逼供。”
杏儿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事,被吓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什么都没有干。”
胡祭酒蹙眉,一向彬彬有礼的女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即便出发点是自己的女儿,话还没有问清楚就暴跳如雷,有失体统。
这时,赖妈妈冲了出来,一巴掌拍在了杏儿的脸上。
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死丫头,都到了这么份上了你还不快老实招来,难不成让一家人跟你一起受罚吗?”
赖妈妈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倘若能够将女儿打醒,她还能更用力。
“我?”杏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呜呜的哭。
洛明文轻哼一声,“来人,把她拉下去扒了裤子打,我就不信她不招。”
“不要不要。”杏儿害怕急了,身体不断地往后缩,满脸的惊恐。
洛明文却依旧不为所动,执意让人把她拉下去大。
赖妈妈急得不行,胡祭酒和洛明文磕头,“杏儿年纪还小,要是被脱了裤子打,她还怎么活啊!”
胡祭酒也蹙眉,不太满意女婿的做法。
赖妈妈护着杏儿,他们一大家子都在胡家做工,这要是惹怒了老爷,他们一家子都要被赶出去。
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他们这样从小就在府上长大的下人,到了外面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呢!
想到这里,赖妈妈狠狠地拧了杏儿一下,疼的杏儿眼泪飙了出来。
“娘,娘,不是我,我只是用了影儿给我的药罐子熬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夫人的。”
在赖妈妈的逼问下,杏儿声泪俱下的说出了事情得经过。
她年级小平时只负责打扫庭院和熬药。
熬药的时候哪里都不能去,身上还总是带着一股子味道,无聊的时候影儿总喜欢过来找她聊天说话。
还送给了她不少的东西,有一次她一不小心打碎了药罐子,是影儿想办法从外面弄了一口药罐子帮她换上了。
可自从换了药罐子之后,夫人就病了,影儿也不再来找她了。
杏儿也不是傻子,渐渐的察觉到了不对,可她也不敢做什么,直到被胡家的下人看出了端倪拎了出来。
“果然是你,你……”洛明文的怒气没有发出来,就被胡祭酒推到了一旁。
“药罐子呢?”
“在这。”胡家的下人捧着药罐子上前。
洛明文摸了摸鼻子,厉色的扫向了屋子里的众人。
目光所到之处,下人们纷纷低头。
欧阳桢摇了摇头,之前听说肃亲王府的新世子品学兼优,将来一定能够成为像胡祭酒一样的大学究。
今日一见,还真是失望。
胡祭酒将药罐子拿给了欧阳桢。
欧阳桢端详了片刻,“倒些清水煮一煮,有没有问题煮完了就知道了。”
洛明文亲自去盯着。
胡祭酒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扭头看着杏儿,“影儿是谁?”
赖妈妈道:“影儿是肃亲王府的下人,她是廖管家的孙女,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去后院了。”
胡家的人立刻就去找影儿,却被告知影儿不在府内,有人看到她出城了。
胡祭酒猜到她可能是去找廖管家了,扯下了腰间的令牌,“拿着我的令牌去京兆府,让他们帮忙调查,抓人。”
“是。”
郭兴正喜滋滋的喝茶吃点心,最近京兆府没什么大事,他也闲暇下来了,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时,计子秋突然闯了进来。
郭兴脸一下垮了,“不是吧,又有案子,这次不会又和什么大人物扯上什么关系了把,不是说了吗,小案子让两个县衙的人自己处置,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
计子秋几次想开口都被郭兴的话堵住了。
干脆等他说完了才开口。
“大人误会了,不是什么大案子,是胡祭酒府上的人来找我们求助的。”
“胡祭酒?”
计子秋将胡氏被人毒害的事情告知了郭兴,胡祭酒也没打算隐瞒,他女儿都要被人害死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要害怕嫌弃丢人也是别人。
胡家下人来的时候就把事情说了,不说的话,京兆府也未必肯派人前来。
郭兴眉眼渐渐放松下来,“肃亲王府的人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谋害世子妃。”
“大人,肃亲王府的廖管事私底下可做了不少的事情。”计子秋将几份案卷递给了郭兴。
郭兴粗粗的看过,嘴角一勾,“既如此,我们也去凑凑热闹,本官毕竟也是从国子学出来的,夫子有事,身为学生理应帮忙。”
计子秋点头,因为他也是从国子学出来的。
在朝为官的人里面,几乎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从国子学出来的,只要在国子学读书就要对胡祭酒行弟子礼。
欧阳桢为胡氏行了一套针法,胡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像是大好了一般。
胡祭酒有些激动的问:“她是不是解完毒就能没事了?”
胡祭酒以为欧阳桢之前说的话都是吓唬人的,这会儿身边没有肃亲王府的人,才敢问。
“大人莫不是以为我刚才在说谎?”欧阳桢诧异的看着他,不免有些怀疑,他说话的时候有那么的不可信吗?
胡祭酒:……难道不是吗?
瞧着胡祭酒的脸色白了起来,欧阳桢没有立刻出言打击他,而是道:
“你女儿中毒有一阵子了,损伤了根本,就算是有机会受孕,生下来的孩子也有可能体弱或者夭折,况且女儿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你不如趁此机会断了你女婿的念想。”
欧阳桢一副我都是为你女儿好的样子。
胡祭酒虽然觉得多子多福,可也知道孩子生的多了,对女子身体有碍的事,更何况欧阳桢说的很明白了。
再者女婿刚才的样子也让他心里多了几分顾虑。
万一女儿因为生孩子出事了,回头外孙和外孙女岂不是要管别人叫娘?
胡祭酒郑重的行了一礼,“还请欧阳大夫费费心,让她少遭些罪。”
欧阳桢只接受半礼,“大人客气了,药方我已经开好了,吃上两个月就没事了,之后多运动运动调理调理就没事了,不过……”
胡祭酒眉梢挑起,“不过什么?”
欧阳桢压低了声音,“不过,肃亲王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全都靠你女儿一个人管着,心力交瘁,再这样下去怕就算是毒解了,她的身体也未必能好,甚至还会短命。”
“你胡说!”
胡祭酒攥紧了拳头,倘若此人不是有名的神医,不久之前又久了自己的女儿,这会儿他已经一拳打过去了。
欧阳桢退后了两步,这老头年纪越大脾气也越暴躁了。
“我说的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别的大夫,看他们怎么说。”
这时,胡氏的陪嫁丫鬟道:“老爷,他说的是对的,自从夫人来到了肃亲王府接管了府上的一切事务后,睡得越来越晚,起的也越来越早。”
“府上的人不听话,夫人又要强,身子也越来越弱了,如今和姑爷都分心了,上个月姑爷也纳了两个通房。”
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胡祭酒身上的寒气也越来越重。
他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过得如此的艰辛,竟然还不如在外面的时候自在。
欧阳桢垫着脚离得远远的。
这时,洛明文带着一药罐子的手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道:“欧阳大夫,我刚才用银簪试探过了,真的有毒。”
说着,迫不及待的将染黑的一段的银簪子拿了出来。
欧阳桢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点头,“没错,基本可以确定夫人的毒就是来自于这个药罐子了。”
洛明文问:“这毒是怎么进去的?”
“这个药罐子一定实在有毒的水里面煮过,时间长了药罐子上面也染了毒,熬药的时候毒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药材里面,夫人就中毒了。”
“竟然用如此歹毒的办法,都是杏儿的错。”
欧阳桢忍不住道:“杏儿虽然有错,可她年纪小不懂事,真正有错的是想出这个法子的人,那个影儿是府上的人?”
洛明文表情一僵,擦了擦汗水,“我已经让人去找她了,到底是谁的主意,一问就知道。”
欧阳桢眼睛闪了闪,看的洛明文不自在。
“岳父大人?”洛明文突然发出了一道惊呼,一向和蔼可亲的岳父大人此刻正用一种阴狠的眼神盯着自己。
洛明文的心慌了一下。
胡祭酒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着体面,“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肃亲王?”
“父王年纪大了,想来在休息。”洛明文焦急的道。
胡氏的陪嫁却道:“奴婢刚才看到老王爷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走了,走的时候还让人说他来过了。”
胡祭酒顿时面色一变,气的想破口大骂,可想到这里是肃亲王府,不是国子学也不是胡家,顿时忍住了。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老不要脸的,自己的儿媳妇中毒了,他倒好先一步跑了。
他跑什么,难不成还怕他吃了他吗?
胡祭酒胸口起伏个不停。
洛明文缩着脖子,心里也怨肃亲王,可他也不敢做什么。
父王一直想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倘若因此和父王闹僵,说不定父亲一气之下真的撤了他的世子之位。
洛明文心里还在为肃亲王找借口,或许父亲是不想和岳父大人理论,换做是谁在自己家里被别人指手画脚都不愿意。
“胡大人不用如此的愤怒,你女儿活得肯定比肃亲王长。”
胡祭酒脸色并没有很好,“我女儿本来就比他活得长。”
怎么比肃亲王活得长是什么好话吗?
欧阳桢朝着洛明文挑了挑眉。
洛明文缩着手站在一旁,全然没有往日半点风度,胡祭酒就不明白了怎么才两个月不见,竟然变成了这样。
这可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弟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婿,怎么进了肃亲王府没多久,就变得这么窝窝囊囊的了。
胡祭酒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初就看错人了。
人都走了,胡祭酒才单独将洛明文叫到了一旁,“我听下人说你纳了两房通房?”
洛明文抖了抖,硬着头皮解释,“岳父大人喜怒,我本意是不想的,奈何是父亲所赐,儿子总不好忤逆父亲?”
“之前你父王也曾经给你送过通房,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
当时可以忤逆,当了世子爷就忤逆不了,这话听着就虚假。
“当初年纪小,不懂父王的良苦用心。”
胡祭酒冷哼一声,洛明文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胡祭酒道:“你纳通房的事我不管,你要尽孝我也不管,可你要记住,床上的人是你的结发之妻,你怎么能任由下人欺负她呢?”
洛明文摇头,“岳父大人,小婿实在冤枉,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每日要和宗族的人打好交道,还要处理大哥和二哥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外面的事情就足够他心力交瘁了,他哪有时间处理王府的事情。
“你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胡祭酒爆喝一声,一直压着的火气再次窜了上来。
“自从你当上了世子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国子学的课程你耽误了多少?”
洛明文脸色一白,默默地低头。
胡祭酒眼里满是失望,“你现在是肃亲王府的世子,身份和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国子学的事情在你眼里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既如此你干脆不要干了。”
洛明文眼里糅杂着痛苦,一方面是国子学的差事,一方面是世子的爵位。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放下。
“岳父大人,小婿让您失望了,可我也有难处,父王不喜欢我,母妃又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如果不做点什么如何能够给夫人幸福?”
洛明文提起胡氏,希望岳父能够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饶过他。
“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够给她幸福了吗?”胡祭酒反问。
洛明文换了一种说法,“府上的下人都是父亲用惯的老人,我若是轻易处罚父亲心中定然不满,世子的位置或许就真的要给别人了。”
他的声音沙哑,含着数不清的委屈,“若是没有世子的位置庇护,那些曾经被母亲嫌弃的庶子岂会放过我?”
一想到他那四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当官的当官经商的经商,他心里就害怕,尤其是母亲做出了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
大哥和二哥都不是父王的孩子,甚至就连他也有可能不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能够像以前一样?
“原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胡祭酒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
洛明文一阵害怕,生怕岳父因此厌恶了自己,他现在父王考不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岳父大人了。
“岳父大人。”
胡祭酒很想不管他,可到底是他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女婿。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想的,早知如此当初我说什么都不会将女儿嫁给你,从一开始你就把庶出的兄弟当做是敌人,以后呢?”
洛明文低头不语。
胡祭酒语重心长的道:“你那几个庶出的兄弟我见过,本事不亚于你,不过他们对你没有仇恨,他们只是恨你的母亲罢了,否则为何你母亲和大哥二哥出事这么久,他们没有回过王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