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本色[九零刑侦by豆子禹
豆子禹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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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似是会意,说:“今天的枪战听说很激烈,恭喜你们大获全胜。”
韩长林笑着说:“我也听说路队通过几百根红绳找到了俱乐部位置,佩服啊。”
“还行吧,不及你们竟从一个‘死人’的嘴巴里,撬开了俱乐部位置。”
路鹤说的“死人”那自然是姚仁俊,那副死态的确和死人一般。
“路队,”赵雷霆喜形于色,“你说的没错,这可是咱思期的功劳啊。”
路鹤又看向孟思期,他嘴角微弯,似是赞扬她。
韩长林接过赵雷霆的话说:“路队,你们一队当初把小孟推给我们二队,现在后悔不。”
虽然韩长林的话表面是调侃,却含着几分得意的味道,但路鹤却没有立刻反驳,反而露出一副在意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他的语气很肯定:“对!”
罗肖国和严春刚刚走过来,罗肖国自然听到了韩长林的话,他的笑脸刷地一下子掉了下去,毕竟当初是他亲手否定了孟思期,这会路鹤还当着二队的面承认“错误”,那不等于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知道梁云峰好,但明显孟思期更优秀啊。
其实这整个过程,孟思期是最尴尬的,当着面表扬她不说,还旧事重提,有点将她拿在火上“烤”的感觉,她微微低头,脸上燥热难当,根本不敢直视他们,本来想问问路鹤的伤情的,这会她也果断闭口了。
路鹤淡然说:“其实小梁也不错。”他像是作为一个队长在证明自己的队员,同时也是因为罗肖国的突然前来,给了他一些安慰。
实际上这番话对孟思期反而是解围,她不希望被他们过度“捧杀”,她知道自己和路鹤,和二队一队这么多优秀的同事,还有很多差距,她需要继续努力,更需要谦逊。
“行。”路鹤说,“咱收队吧,韩队,今天晚上还有得忙。”
是啊,这百号人还等着审讯呢,要把整件事落实成一份结案报告,后续的工作是繁冗的,和紧张的搜捕不同,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精力。
路鹤转身要走,孟思期犹豫的话还是脱口而出:“路队,手没事吧?”
路鹤站定,回望了她一眼,薄唇轻抿,淡淡开口:“没事,谢谢你思期!”
孟思期也抿唇微微一笑,她知道路鹤就算疼也不会说,毕竟他工作起来可能就是这样的。
罗肖国跟着路鹤的脚步,催促起来:“去医院包扎下吧老大,万一发炎了,你这以后拿枪都拿不住……”
望着路鹤的背影,孟思期又在想,他孑然一人,两只手都受了伤,今天这一身汗的,晚上恐怕连洗浴都不方便,她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一队那么多同事今天肯定也要帮路鹤上下擦擦吧,想到这,她更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
“思期,路队怎么了?”赵雷霆问。
这时韩长林、冯少民和唐小川也朝她看来,想必刚才路鹤出门那手掌短暂露出的一刻,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孟思期只得解释:“路队应该是两只手都受了伤。”
唐小川担心说:“不会影响握枪吧?”
赵雷霆说:“想什么呢老唐,路鹤受伤肯定也是小伤,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路鹤这几天生活肯定不方便吧?”
他看了看孟思期,孟思期不知道为什么赵雷霆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她,她皱起眉,“你问我?”
“没有,只是探讨一下嘛。”
韩长林心情极好似的,打趣赵雷霆起来:“‘赵局’,这时候你不得关心下刑警队长的生活,这几天我们二队委派你去给路鹤做生活助理。”
大家都笑了起来,赵雷霆不理不睬像是假装生起闷气,韩长林笑道:“收队吧!”他打开车门,吩咐,“小川,晚上多订点夜宵,今天得干个通宵。赵雷霆,你要不打算去做生活助理,就送小孟回家!”
赵雷霆坐进后排,“韩队,你是要我现在送思期回家,还是等晚上。”
“你还想回去休息?送完你也得给我回来审讯。”
孟思期上车关门,“韩队,我也一起审讯。”
“你一身汗,不合适,先回家。”韩长林命令。
“我在办公室有衣服。”
很久不说话的冯少民突然开了口:“小孟,审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听韩队的话,你得保证体力明天继续审。”
孟思期知道冯少民是关心她,但也说出了当下的实情,涉案人太多,审讯起来肯定麻烦,而且只有二十四个小时,所以必须做到轮换审讯。
自从今天她击毙一个歹徒那刻起,冯少民就一直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那种情绪她看得出来,为她骄傲,但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她记得刚接触冯少民时,他就是那种脸上时刻挂着苦大仇深的人,然而她现在明白了,他心里可能承受了很重的东西,也许是师父对徒弟特殊的感情,如果今天被枪击的是她,那么师父一定会伤心欲绝,她能理解那种感情,特别是他今天几乎带着些“疯癫”的状态。
她说过要听师父的话,那么这一回她也要听,她当下就说:“师父,听你的,我明天上班再参加审讯吧。”
“嗯。”冯少民点头,表情像是轻松了几许。
“韩队,你那手臂陪你去买点药。”
“多大点屁事,还说个没停了。”
在孟思期回去休息后,冯少民的心中也感慨万千,他为孟思期今天的表现感到骄傲,不仅是因为今天孟思期成功击毙歹徒,机智勇敢,还因为她今天攻破了姚仁俊的“钢铁堡垒”。
姚仁俊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但最后竟然沦落如一个丧家之犬,趴在地上口口声声狂吠着孟思期是魔鬼。
冯少民觉得孟思期一定使用了某种刺激姚仁俊的特殊方法,这种方法可能“不合规”,但是冯少民决定替她瞒着,在后面申报功绩当中,直接写明孟思期是通过缜密推理使姚仁俊的伪装不攻自破。
晚上,孟思期回到家后洗了个热水澡,把这一天的疲惫和紧张都冲刷了一遍。她想着明天要早点回局里,早点接替审讯,让他们也得到休憩。
在她淋浴抓香皂时,香皂滑溜溜滚到了地上,原来即便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那开枪的余悸还久久没有散去,她的手指间还残留着慌乱。
她不知道如果今天没有击中歹徒,或是晚了那么一步,二队是不是就有人中弹牺牲了,她根本不敢想。她仰起头,让温水尽情冲着自己,获得宁静。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回到警局,孟思期就收到一个不好的信息,赵雷霆亲口告诉她,昨天下午从高楼上摔下来粉身碎骨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雅图俱乐部的总经理贾龙辉。
她原以为逃走的白头盔是贾龙辉,或者贾龙辉藏在涉案人中,但是跳楼人成了贾龙辉,这件案子变得更加复杂。
贾龙辉必定是知道西雅图俱乐部全部秘密的人,现在他死了,那么是否还能知晓俱乐部的真正秘密呢?
可能通过审讯这些人,或许能拼凑出一个答案,但绝对不是最接近贾龙辉和最真实的答案。
他知道路鹤此刻一定也有着忧烦,但是他肯定比她要冷静,他一定有应付之策。
除此之外,赵雷霆还告诉了她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丁颖红和当初一起失踪的五个纺织厂女工并不在这些受害者女性当中。
可孟思期明明在画面里听到姚仁俊和贾龙辉的谈话,说是将纺织厂“五朵金花”送给俱乐部,为什么现在又没人影呢。
赵雷霆说:“刘局昨晚回来了,西雅图俱乐部牵涉阮梦樱案,后续事宜,路鹤会跟着。如果纺织厂五个女工真的去了俱乐部,以那种环境,很有可能已经遭受不测了。”
孟思期心中叹息,现在这种结果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五位年轻的生命很可能就在恶魔的交易中丧生了。
而且,昨天她就听到了些许消息,说是俱乐部囚禁了很多年轻女孩,组织卖淫,俱乐部成立远超过八年,也就是说他们完全有可能做出杀人害命的事情,否则其中的秘密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暴露,那些被欺负的女孩因为种种原因最终的去向很有可能是死亡。
这些孟思期完全不敢细想。现在刘局肯定是让路鹤统筹西雅图俱乐部一案,毕竟他是一路跟过来的,但孟思期打算一直跟踪这件事,她一定要弄清楚西雅图俱乐部的真相,那五朵金花,还有与她们相同命运的女孩到底何去何从。
除了西雅图俱乐部这件重案,现在姚仁俊也羁押在警局,这是二队现在的首要任务,姚仁俊伪装阿尔兹海默症,他如今撕破伪装,那么蒲公英纺织厂的一些秘密或许今天能揭开。
果不其然,韩长林很快走来给她下指令:“小孟,上午你审讯姚仁俊。”说罢他就打了一个哈欠,他眼袋很肿,估计昨晚一夜没睡。
“韩队,你休息会吧,我马上去审讯。”
韩长林困乏双眼努力睁了睁,“让赵雷霆陪你做笔录吧,他昨天偷睡了。你师父后半夜我让他去睡了,他那身体也熬不住一晚,他上午应该能过来。”
“行,韩队,你放心吧。”
“我去睡两个小时。”韩长林手捧着嘴再次打了个哈欠,“小孟辛苦了啊。”
“没事,韩队。”
韩长林在办公室喊了一声:“唐小川,赶快去睡睡,我一会叫你。”
孟思期连忙拿起笔记本,叫上哈欠连连的赵雷霆,一起去审讯。
赵雷霆委屈说:“我恐怕做不了笔录,打不起精神。”
孟思期感觉他状态确定挺困倦,但现在没有别人,审讯至少有两个人在场,她只能催促他:“可韩队说你昨天睡了啊。”
“断断续续睡了两小时,”赵雷霆伸出三个指头,“我现在眼睛还恍惚,这是几都不认识,审讯没问题,笔录我怕是记不好。”
“那我一边问一边记吧”。孟思期觉得只能这样。
“有办法。”赵雷霆说,“叫林敏嘉,她打字快,字写的也快。”
“咦,赵雷霆,你和林敏嘉挺熟的。”
赵雷霆打了个哈欠,凑近她耳边说:“是她,主动认识的我。”
“得了吧,赵雷霆。”孟思期都替他尴尬,她又打趣地笑笑,“我一会就问问她?”
赵雷霆一下子像是清醒了,“哎,思期,咱们俩还有没有一点共同语言?”
孟思期仿佛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赵雷霆对林敏嘉的心意,宛然一笑:“有有,特别有,我以后一定多关心关心林妹妹。”
赵雷霆:“……”
在审讯室门口,孟思期见到了林敏嘉,林敏嘉扎着两个小马尾,秀发乌黑,眼睛大,脸盘有丁点婴儿肥,看起来年纪小而且带着一股子可爱。
实际上,林敏嘉要比孟思期早来局里一年,可能林敏嘉上学年龄比普通人早,她的年纪比孟思期还偏小个把月。林敏嘉年纪小,看起来也小,因此逢人就叫姐,这会她就甜甜喊了声“思期姐”,她们之前就认识,只是还没那么熟。
像这样的小姑娘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而且林敏嘉还是计算机专业高材生,计算机在这个年代是新兴行业,因此不是凭谁年纪大就擅长,越是这样年轻有为的,反而懂得更多。
孟思期笑着说:“敏嘉,今天缺人,所以才把你拉来帮忙,辛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林敏嘉微笑时露出两个小酒窝:“没事思期姐,回头一起吃饭。”
在这个过程里,孟思期发现赵雷霆始终望着林敏嘉,笑脸绽放着,她觉得这两个人长得还挺像,看着年纪都比实际要小。
不过对于局里的男女感情问题,孟思期从没有那种关注的爱好,但是对于赵雷霆,她还是希望他早日找到他喜欢的人,虽然赵雷霆对任何人,包括她,始终都是那般阳光明媚的笑脸,但是她希望赵雷霆此时的笑容是不同的。
推开审讯室的门,三个人几乎一秒变脸,笑容就像被无形的手摘去,连林敏嘉这样不易严肃的脸庞也严肃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此刻坐在审讯室里的是什么样的人,他冷静、自私、冷血。在纺织厂的偌大浪潮里独善其身,还落得美名,在纺织厂最需要人性关怀的破产时期,却不择手段,葬送女工身体性命,捞取私利。
在垂垂老矣的时候,他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不惜“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伪装成重型阿尔兹海默症,这样的毅力也并非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但进入审讯室后,孟思期却看见了不一样姚仁俊,原以为他会像在养老院里那样,成竹在胸,冷面应对一切危险。
但此刻他明显苍老了很多很多,他没有精神状态,头发不再整齐,甚至乱糟糟贴在眉头,本来刻有皱纹的脸皮就像又被人用力揉搓,看上去皱巴巴的。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这和阿尔兹海默症的呆滞不同,阿尔兹海默症病人眼睛里是遗忘,而他空洞的眼神,让人看到了他的绝望,是那种老无所依,回望一生“辉煌”但不幸跌落囹圄产生的绝望。
孟思期也确定了为何姚仁俊苦心伪装阿尔兹海默症的原因,他就是想把自己赢得的声名苟延残喘地保留到最后。
但当他看到孟思期的那一刻,他空洞的眼神又染上一丝惊慌,他浑身像是被抽了一下,脸上忽地痉挛,嘴角吐出几个苍白的字眼:“魔鬼,你是魔鬼……”

第124章 [VIP] 恶魔在人间(23)
在审讯室, 负责看守姚仁俊的民警大声警告他:“姚仁俊,安静点!”
姚仁俊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民警出门后,孟思期正式开始审讯, 但姚仁俊的嘴巴仍旧一直颤动着, 他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和以前的他截然不同。
孟思期义正辞严地说:“嫌疑人姚仁俊,现在证据确凿, 请你配合警方供述犯罪事实。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姚仁俊终于安静了,抬起空洞的眼望向她, 嘴角依旧在扯着, 但没有声音。
“姚仁俊, 八年前,蒲公英纺织厂倒闭前夕, 是不是你和厂里主要领导策划了陪酒事件, 当时工厂不少女工都参与了陪酒是吗?”
姚仁俊眼神空洞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嘴巴颤着,脑袋微微摇晃着。
“姚仁俊, 你别以为什么都不说, 就没办法给你定罪,归向阳已经指认了你。”
“你这个魔鬼……”姚仁俊忽地笑了笑, 那笑容特别诡异, 更因为苍老而渗透悲戚,“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西雅图?你怎么知道?”
“明明马金莲已经死了,归向阳也不会说实话。”他又嘀咕起来, 就像是在探索她的心理。
孟思期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怎么知道的一切,看着他这副鬼样子, 她却有种正义绽放的感觉。
不过孟思期很细心,在姚仁俊说出这两句话时,她发现一件事,他为什么说归向阳不会说实话?
归向阳已经伏法,他的供词只会直接面对公安同志,他要向警方阐述什么,姚仁俊根本无法控制,他怎么知道归向阳不会说实话,除非他和归向阳之间有某种“契约”,譬如归向阳有把柄在姚仁俊手里。
她细思了下,故意采用激将法:“姚仁俊,你怎么知道归向阳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事,他都说了!”
“不可能,”姚仁俊笑容惨白,“他要敢说,贾龙辉也不会放过他儿子。”
孟思期终于明白了,当年姚仁俊葬送“五朵金花”给西雅图俱乐部的事情,不但马金莲知道,而且归向阳也知道。
也许归向阳不是主谋或者参与者,但他一定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隐瞒,就是因为贾龙辉在归向阳被捕前威胁了他,而且以归向阳六岁儿子作为威胁的筹码。
归向阳虽然伏法,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一定在乎六岁的儿子,因此归向阳一直隐瞒了“五朵金花”失踪真相。
她再次确认:“当年把五名女工送给西雅图俱乐部的是你还是马金莲?有没有其他同伙?归向阳参与了吗?”
“是归向阳背叛了我们,早知道我就请贾龙辉杀了他。归向阳这个混蛋,那时候就说我做了犯法的事,我告诉过他,他爸也参加了陪酒事件,他以为他有我的把柄,实际上他更害怕我揭露他爸。”
姚仁俊像是自言自语,他以为西雅图俱乐部的秘密是归向阳说的,因此对他极为愤怒。
而孟思期也听出了事情脉络,当初参加陪酒事件的,归向阳可能是被动的,但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确实是参与者,也许当时年迈,身体不好,他没有进入酒桌,但是那么大的厂,没有厂长授意,想必副厂长姚仁俊也做不到一路畅通。
看得出来,归向阳对陪酒这件事不是很认同,但是因为他父亲参与其中,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做出“拯救”龙善文的行为可能是出于真实情感的。
他后来杀害孔曲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孔曲山手上的照片,那份照片可能会导致纺织厂名誉尽毁,也可能导致龙善文声名扫地,所以他做出了极端的行为。
相比而言,归向阳虽然犯罪,但比起姚仁俊还是存有一些良知。
姚仁俊继续自言自语,像是坦白,又像是抱怨:“马金莲那个废物,她竟然去给龙善文做思想工作,想把龙善文带去西雅图,那归向阳能不知道这个秘密?归向阳听说五个女工去了西雅图,差点到西雅图坏了我们的好事,要不是贾龙辉给了他一些好处……”
原来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内幕,孟思期意识到,陪酒事件可能参与的人较多,包括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但是葬送五个女工去西雅图俱乐部这件事,就是姚仁俊和马金莲两人的恶行。
龙善文是纺织厂最漂亮的,堪称金花之首,马金莲肯定会打龙善文的主意,但是没想到,归向阳当时正和龙善文私下交往,归向阳自然就知道这个秘密。当时归向阳可能到西雅图俱乐部闹过事,然而却被贾龙辉以某种好处收买了。
姚仁俊无疑是主要策划者,但是马金莲却是必不可少的帮凶,厂里女工对马金莲信任度很高,马金莲是厂妇联主任,平时照顾厂工福利,应该也会前往各家代表工厂嘘寒问暖,因此马金莲的话是最能让女工们相信的,姚仁俊也必须借助马金莲做五朵金花的思想工作。
对于这段往事,孟思期感到唏嘘不已,正是因为姚仁俊和马金莲两人狼狈为奸,自私自利,才葬送了五个年轻女孩的性命。
她厉声问:“所以呢,贾龙辉到底给了你和马金莲什么好处?”
“你以为是什么?那不就是大把的钞票,我为了纺织厂干了一辈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钞票,这些还不够吗?人活了一辈子总得享受享受吧。”姚仁俊笑了笑,笑得有些恐怖。
“所以你儿子姚坤明从一个工人,一跃成为大老板,也少不了这些金钱相助吧?”
姚仁俊表情冷了冷,“哈哈,想套我的话是不是?”
孟思期没有必要套他的话,因为事实太过明显,姚仁俊的儿子姚坤明就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他苦心维护父亲形象,阻挡警方调查。
马金莲的儿子也很富有,在警方调查后从始至终对马金莲的过去三缄其口。他们现在都是富甲一方的老板,都是既得利者,但却是以年轻女孩们的身体和性命作为代价。
孟思期感到悲伤、愤怒,她庆幸自己坚持到了最后,将这件真相挖掘了出来,为纺织厂女工家属做了些微薄的事情。
姚仁俊开始发笑,像是自言自语地控诉,又像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笑容依旧充满了疯癫。
“我为纺织厂忙了半辈子,要没有我,那些工人哪里有饭吃,是我一手撑起的纺织厂,为了从大雨中抢救物资,我一晚上泡在水里,留下了风湿病,一到刮风下雨就遭罪,要没这个病,我起码能像马金莲那样,扮成植物人……”
“归文进他没魄力,早听了我的话,这个厂也不至于那么快倒闭,我早就告诉他,想救厂就得牺牲,纺织厂的孩子做点牺牲怎么了?厂子倒闭了,孩子们去俱乐部上班图个温饱,家里有病有灾救个急,那有什么不光彩?我没亏待他们,你们这些养在花瓶里的小孩,根本就不懂……我是在帮她们!”
孟思期听完姚仁俊的话,胸口都有些撕裂的痛楚,她更是听见了赵雷霆捏拳的瓷实声响。对于姚仁俊来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厂子,纺织大院的孩子即便牺牲自己的身体也是为了厂子,他并不知道,人如果变成了野兽,那么厂子还是厂子吗?那不就是愚昧的荒原吗?
对于这件案子,她从头到后调查了许久,她相信她的所有推断是正确的,她想亲口告诉姚仁俊,他的伪装是毫无作用的,他的侥幸是可笑的,他一直都活在放大镜下。
她冷静地告诉他:“姚仁俊,你以为这一切是归向阳说的,你错了,你的伪装非常拙劣,在我们警方眼里,你至始至终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你凭什么这么说,”姚仁俊似乎十分在意他晚年的作品,他模仿阿尔兹海默症的“辉煌”巨作,他反驳道,“没人可以拆穿我的伪装,要不是归向阳那个叛徒。”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你是不是想听听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两年前,你去了养老院,因为你发现你儿子事业风生水起,你孙子已然长大成才,你担心曾经的事情被人发现,影响他们的前程,你更担心你的一世英名晚年不保,所以去养老院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当然养老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模仿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那一刻姚仁俊空洞的眼神,好像被人看穿那般,充满了惊惶,他死死盯着她,像是在探视她到底是怎样的魔鬼,为何能透视他的心脏。
“马金莲去年被车祸撞成植物人,你一定认为是贾龙辉找人灭口的对吗。”孟思期质问。
她根本不需要质问,因为那就是事实,姚仁俊的嘴巴颤了下,眼白瞪得更大。
孟思期继续说:“今年龙善文出事,你最初也以为是贾龙辉派人做的,目标是归向阳,因为归向阳知道你们送五朵金花去俱乐部的事。所以你认为贾龙辉会一个个杀人灭口,掩盖俱乐部的秘密。”
“也就在最近几天,贾龙辉找到了你……”孟思期曾和何玲确认过,问她最近有没有人和姚仁俊私下接触过,哪怕说上一句话。
何玲细想后说姚仁俊在老年聚会时,接到过一个电话,当时是一个养老院服务员将电话贴近他耳边的,服务员接到的电话内容说是姚仁俊的朋友,想跟姚老说几句问候的话,朋友打电话给阿尔兹海默症病人问候,这在养老院是很常见的事情,没人会在意。
孟思期说:“贾龙辉问你,你是不是得了真正的老年痴呆。因为贾龙辉知道,警方在调查五朵金花失踪的真相,他一定会找你!你担心被贾龙辉灭口,所以不得不铤而走险,向警方提出,检查你的病。”
“你为什么知道?”姚仁俊突然伸出手想抓她,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为什么知道?贾龙辉不是已经死了?”
虽然姚仁俊在拘押,但知道贾龙辉跳楼的消息并不困难,因为昨天第一时间,姚仁俊的儿子姚坤明就请来了律师,律师有权和姚仁俊见面。贾龙辉跳楼的消息应该也是律师转告的。
姚仁俊张牙舞爪,但是手腕被手铐扣在审讯椅上,他动弹不了几分,然而面部再次露出几分狰狞,也许这就是姚仁俊真正的面孔。
他拼命挣脱手铐,眼中布满红丝,犹如被困在地狱的恶魔,而不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伪装两年更像是为了积蓄力量,要在此刻爆发出来,他对孟思期咬牙切齿:“你这个魔鬼!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你告诉我!你这个魔鬼!”
林敏嘉应该是第一次参与审讯,严格来说,她还是一个文职,很少和犯罪分子接触,此时的她早已坐立不安,满眼都是惊吓。
赵雷霆霍地站起,喝道:“姚仁俊,你放老实点!人面兽心的禽兽!法律绝不会饶过你!”
如果五朵金花果真丧命在西雅图俱乐部,姚仁俊的罪孽是深重的,法律一定会给予他严惩,孟思期很冷静,面对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她的唇角只留下正义凛然的冷笑。
然而赵雷霆却并不平静,他甚至百感交集,他看向坐在身旁的孟思期,平时的她看起来温润而内敛,但一旦进入刑侦工作,她却具有极细致的观察,极飞跃的思维,和极强大的爆发力。
纺织厂女工失踪案,从一开始,她的方向就是笃定的,她坚定认为姚仁俊是伪装的,她从未放弃这个想法,她也一直用缜密推断证明姚仁俊伪装的实质,今天看来,她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这就是赵雷霆不平静的原因,因为孟思期就是他从事刑侦事业上,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同事,他记得撕破姚仁俊伪装的那一刻,他几乎热泪盈眶,他时常在想,如果没有孟思期,他的事业该多么黯淡无光。
结束审讯,孟思期基本了解了全部真相,剩下的细节也许提审下归向阳就行,如果之前归向阳因为儿子被威胁有所顾忌,那么现在他一定不会隐瞒。
此时此刻按理说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有些累,走出门,她其实想去休息会,然而看到满脸不安的林敏嘉,她又连忙换上了几分微笑,安慰说:“敏嘉,没事吧?”
“没事,思期姐。”林敏嘉像是努力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今天辛苦了。”孟思期握起她的手腕,发现她手腕冰冷的,她用掌心的温度轻轻抚去她的冰冷,“回去好好休息。”
“嗯。我先走了。”林敏嘉看起来很疲惫,又和赵雷霆打了个招呼,才离去。
赵雷霆望着她娇小的背影说:“看来我今天不该把她找来,她以前没参加过审讯的。”
孟思期用本子抚住胸口,故意做出心疼状,“是啊,好心疼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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