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林坚实的脸颊往她这边侧了侧,赵雷霆却转过头微讶看向了她。到现在,现场都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指纹”两字一出,穆志泉的眼睛也蓦地转到孟思期脸上,孟思期能看出他产生了警惕。
孟思期故作轻松地看向穆志泉,“昨天晚上,你试着去摘周婕丽耳朵上的耳坠,但是由于手一直在颤抖,你不得不脱下手套……”
孟思期描述得极其自然,就像是亲眼看到的一般,不过这几句话确实是她编撰的,但后面的一句话就是记忆画面告诉她的。
她能感觉出穆志泉的神情发生了明显变化,如果说之前是死犟还带有反抗,那么这会他瞳孔明显出现了慌乱,面色也紧绷起来。
“脱下手套后,你仍然花了一些气力,才从周婕丽身上取下耳坠,但,你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朵!因此你右手食指的指纹还是留了下来……”
“不可能……”穆志泉的声音突然激动,“我根本就没有碰到!”
就像被电触一般,赵雷霆猛地直了直身子,韩长林的肩膀也不易察觉地耸动了下。
孟思期没有想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穆志泉,竟然因她编造的一句话交代了自己的罪证。
当穆志泉说完那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整个脸色都是死灰色的,大颗的汗水从额头上往下坠。
整个审讯室都是封闭的,没有窗户,门锁紧闭,只有一个可以出风的小型通风口,墙壁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极其醒目,这儿就像一座无法挣脱的大网,笼罩着面如土色的穆志泉。
几分钟的沉默后,穆志泉终于交代了一切。
“我很喜欢周老师……”
在整个描述中,穆志泉从来没有直接声称“周婕丽”的名字,始终以“周老师”相称,足以说明他对周婕丽的感情带着某一种仰视。
两人身份确实有些悬殊,周婕丽人很漂亮,是出了名的美女教师,而且工作优秀,多次被评为校优秀教师,而穆志泉好逸恶劳,老婆跟人跑了以后,单身了很多年,没有正式工作。
在亲戚介绍下,他到了高中当了一名保安,第一次看见周婕丽的时候,他就对她动心了,但因骨子里的自卑,他从来没敢正视她一眼。
周婕丽成为了他的性幻想对象,在学校的每一天,他的所有关注全是周婕丽,时间长了,他对周婕丽丈夫肇光辉也了解甚多。
肇光辉有一次在学校对周婕丽施暴,唤醒了他对周婕丽的同情,他认为周婕丽不应该有这样的男人,他也产生一种感受,周婕丽并非高高在上,因此他开始有意接近她。
给周婕丽送吃的,是穆志泉对周婕丽的唯一接近手段,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起来,实际上穆志泉心里也明白,周婕丽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春节,一个堂兄从广东回来,送给他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的就是迷药,堂兄告诉他,只要让女人闻一闻,她就什么都听你的。
实际上,穆志泉从来没有产生这个念头,事情的转折,是周婕丽在校住宿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堂兄说药会过期的嘱咐又一次次在提醒他,穆志泉终于按耐不住骨子里的欲望,他买了橘子,特意在两个橘子里注射了半瓶药,这是剂量比较大的。
那天晚上,他怀着巨大的忐忑敲开了周婕丽的房门,由于两人熟悉,穆志泉又是负责学校安全,周婕丽对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穆志泉主动将橘子送到桌上,并且还给她剥起橘子,声称这是老家寄过来的,让她一定要尝尝。
周婕丽一边拒绝,一边拿起刚刚正在批改的作业,转过了身,大概是希望用工作很忙委婉地请他离开。
被周婕丽冷落的穆志泉有些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长时间的好意并没有得到周婕丽的认可。
屋子里昏黄的暖光,将女人的身体拓印出完美的光晕,凹凸有致的身材使得穆志泉紧张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他捏着橘子皮的手颤个不停,如果能碰碰她……
从口袋里掏出小玻璃瓶,他快速将液体倒入了手掌里,猛地冲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女人力气很小,只是挣扎了几下,加上药物的作用,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躺在地上的女人,静谧无声,就是一个标准的睡美人。她呼吸均匀,身体散发出成熟女人迷人的气味。
然而怕她苏醒,他又将瓶子里所剩不多的药液倒入她的口中,当他戴着手套的手指碰到她柔软的舌头时,他浑身一颤。
穆志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终于原形毕露,伸出手爪,在对方脸上和身上抚摸,由于职业需要,他始终都是戴着手套的,为了追求更强的刺激,他颤颤抖抖剥脱了对方的衣物。
但是巨大的紧张和对她突然苏醒的担心,他始终没有成功。
在他不断努力的尝试遭受失败后,他将一只手套脱了下来,准备用手来刺激下自己,然而就在此时,周婕丽俏丽的睫毛颤了颤,微弱的眼皮打开了。
那时,穆志泉几乎浑身如被冷水浇灌,是邪恶、畏惧还有逃避,复杂的情绪让她猛地用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周婕丽没有太大的力气反抗,她的眼睛就那样死死地看着他。
在确信周婕丽已经死了以后,他向后猛地跌倒,大口喘着粗气。
明明他只是想碰碰周婕丽,没想到把她杀死了,他喜欢周婕丽,他从来没有想过害她……
一声巨雷响起,将穆志泉的神经击断了般,他再也无法实施他的预谋,连滚带爬,逃出了房间。
半夜,他冷静了许多,又回去了一趟,收拾了房间,擦去了她脖子上的指纹,还取走了她的耳坠,说是留念。
“如果她吃完我剥的橘子,她根本就不会死……”
这个故事经由穆志泉描述,苍白冷血,孟思期从他的描述当中,全部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幻想,对女人身子的冲动和幻想,而这一切被他自以为是对周婕丽的喜欢。
本来周婕丽有大好前程,但是因为一个恶魔的贪欲葬送了她的生命。
最后,韩长林提出一个疑点:“穆志泉,你解释下,你曾说昨天晚上看到过肇光辉的身影,你是不是诬陷他?”
穆志泉表情如一团死水,“没有,我不记得了,我真的看见了人影,因为他经常出现在学校,穿着白色衣服,所以我以为是他。”
韩长林没有再问,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这个疑点虽然不是穆志泉有意编造的,但至少能够说明清楚,可能那天学校确实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但可能是拾荒者或者别的。
审讯后,在走廊里,韩长林吩咐赵雷霆:“赵雷霆,明天你拉着老冯,带穆志泉指认现场,锁定证据链。特别是他使用的迷药类型,要和周婕丽体内的成分做比对,保证证据链完整。”
“你放心吧,韩队,我一定办妥。”
韩长林又对孟思期说:“小孟,有点晚,我让赵雷霆送你回家。”
九点多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还能赶上,孟思期知道他们后面还有一堆事情,晚上肯定是不回家的,她直接表明还是自己坐公交回去。
走到门口,一阵冷风袭来,孟思期掖了掖大衣,向门口缩了缩,今天在审讯时,她提出“指纹”那事儿曾让她高度紧张,她后来才发现衣襟内湿了一大块,这会遇到冷风就像碰到冰。
她决定还是留在警局住一晚。
在警局留宿对于警员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孟思期在洗手间简单清洗了下,忙完后打开躺椅,盖了毛毯就闭目休息了,不过脑海里,穆志泉描述的事实一遍遍在播放,她感觉挺难受的。
办公室的一角点了最微弱的壁灯,韩长林办完事回来准备赶报告,他一眼就看到一摞高高的书籍后面,睡着了的孟思期。
几个月了,他对孟思期确实有很大偏见,但今天似乎让他产生了摇摆,要不是局长上次找他谈话,让他学会展示每个人的长短处,不能按着脾气办事,那时,他才有意让看上去啥都不行的孟思期参与到刑侦工作,譬如记点笔录这种。
今天在刑侦现场检查,可能因为没有钱财丢失,又加上周婕丽手指上的戒指还在,所以并没有人留意周婕丽还有其他物品丢失,也许耳坠这种细节,还真的是来自于一个女人的直觉。
虽然刑侦工作不能靠直觉,但“直觉”却也可以解释为一个人善于观察,她的思维更细腻。
韩长林思索了会,抿嘴微笑,伏案书写起来。
第二天中午,赵雷霆那边追查的证据链全部完整,韩长林将报告完善,呈交到局长办公室。
刘局笑着说:“长林,二十四小时破案,头一遭啊,有进步!还是不小的进步。”
虽然刘局后面还说了不少督促的话,但韩长林始终记得这句“不小的进步”,此时此刻,二十四小时内破获社会影响恶劣的女教师遇害案,一定在局里传开了。
一队听了,会怎么想?路鹤听了,又是什么表情?
韩长林走进办公室,站在正中间,拍了拍手,“大家听我说几句……”
孟思期抬头,见大家都站起来了,她马上也站起来听讲,韩长林满脸从容,慷慨说:“这次案子局里很满意,二十小时破案你们都有功劳,你们每个人的表现我都记下了……
在说到每个人的时候,韩长林的目光特意看向孟思期,她内心里瞬间染上难以言喻的骄傲。
“大家再接再厉!年底给你们发奖状!”韩长林响亮结词。
赵雷霆紧接着鼓起了掌,大声说:“韩队说的好。”
由于表现太抢眼,整个办公室都沉了一下。韩长林手指着他,“就你最贫!”
“哈哈……”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
下午,孟思期跟着赵雷霆在社区处理一起盗窃案,后来发现是家里小孩拿了钱,案件快速侦破了,两人心情都很不错,在路边买了零食。
赵雷霆从小贩手里拿过羊肉串递给她,“请你的!”
“请我干嘛?”
“周婕丽的案子你立了大功,在下佩服。”赵雷霆有一些娃娃脸,实际年龄比孟思期要大,但是看上去却偏小。孟思期总结,他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嘴巴比较甜,所以在局里也讨人喜欢。
“谢了,就是碰了次运气而已。”孟思期接过羊肉串,笑着回应。
下班后,孟思期没回警局,直接坐车回家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叶秀慧朝她招手,“来来,给你看样东西。”
叶秀慧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照片。
孟思期放下背包,上前接过来,她很少看见叶秀慧这么主动找她商量事情。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形象尚算端正,照片应该修过,有的地方还有修饰的痕迹,因此整体看上去要年轻白皙一些。
“失踪了?还是遇害了?”孟思期鲜少和叶秀慧谈心,当然直截了当地询问。
“呸呸呸!”叶秀慧反应很大,“什么失踪遇害,这是妈给你介绍的对象。”
“对象?”孟思期惊住,她从来没想过还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而且这个人看年纪并不小。
她有些反感,“这人四十有吧。”
“四十一,”叶秀慧露出一丝微笑,“年轻有为的大公司经理,气质事业样样好,这些年一直忙于工作,没时间成家,这不你爸和他认识,好不容易,人家才答应见一面。对了,名片忘记给你看。”
没想到这是叶秀慧和她说得最多的一次谈话,她介绍这个男人的表情还有些眉飞色舞,似乎他们非常认可这门婚事。
“气质事业样样好?”孟思期将照片和名片扔到沙发上,“还没个女朋友,我不相信。”
看着被随意弃掷的照片和名片,叶秀慧的表情暗淡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妈的不会了解清楚。”
“如果什么都好,那肯定是那方面有问题。”孟思期二话不说,直接拧起包上楼去。
叶秀慧气得舌头有些打转,“你,你……没规矩!”
第二天上班,孟思期想起叶秀慧提起的男人,便问赵雷霆:“只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和职务,能查到他的一些具体信息吗。”
赵雷霆放下笔,自信满满地说:“当然可以,不会借用局里任何资源,我自己就能给你查。”
把纸条递给他,赵雷霆问:“这人和案子有关系?”
“那倒不是,我一个朋友做生意吃亏了,就感觉被人陷害,所以就想托我帮个忙。”
赵雷霆拍着胸脯回答:“这事交我做,就是杀鸡用牛刀!”
“啧啧!”孟思期笑了笑。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感觉她在局里的关系慢慢变好了,特别是赵雷霆,年纪和她相仿,和她算是比较聊得来,因此什么事情,孟思期也会和他说上几句。
没想到一天以后,赵雷霆就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她桌上,孟思期看着满满信息的纸,顿时有些拜服,她抬头朝他微笑表示感谢。
赵雷霆撇了撇嘴:“我早就说过,要放古代,我这种人,就是东厂第一诸葛!”
东厂,明朝收集情报的著名机构,首脑就是掌印太监,孟思期笑着说:“赵掌印,谢谢你啊!”
“孟才人,注意你的言辞!”
“哈哈……”
孟思期的笑声并不大,但还是引起冯少民的抬颚和注意。
办公室不大,孟思期的位子比较靠外,离赵雷霆比较近。而冯少民位子靠里,离韩队桌位比较近,大家桌子上堆满了书和办公用品,因此也算是彼此不会打扰。
不过有时候说话声音大,难免就被听到,孟思期连忙掩了掩嘴巴,她其实还是挺忌惮冯少民的,这人不爱笑,一天到晚一脸苦大仇深,也不喜欢亲近人,因此孟思期并不知道怎么接近他。
赵雷霆走开后,孟思期拿起了“情报”,实际上这只是一份简单的人物简历还有行程表,算不上个人隐私,都是公开的,不过赵雷霆能整出来确实不简单。
在一堆信息里,孟思期攫取到几个关键词,“投资商”,“前几年离婚”,“儿子在美国读书”。
还说什么单身贵族,忙事业没时间组建家庭,叶秀慧果然什么都是诓她。
她叹了口气,准备把纸张碎掉,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称,“尚银商场”——这正是父亲和哥哥经营的商场。
原来这个男人最近正在接洽尚银商场,洽谈投资。
一用力,孟思期把纸张揉成了一团。
原来即使是和孟家血脉相连的女儿,也会被他们当成投资的砝码。
当天晚上,孟思期并没有回家,她在局里住下了,实际上,她没回去,叶秀慧也不会过问,并不会担心她的安危,也许她认为,女儿这种身份是不可能出事的。
第二天,周婕丽的丈夫肇光辉急迫出了院,来局里认领遗体,看起来他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和第一次见面有些不一样,他面带歉疚和沉重,挨个和二队的同事表示感谢。
韩长林喊:“小赵小孟,你俩带肇先生去认下遗体吧。”
“好的韩队。”
几分钟后,赵雷霆走前面,到达尸体存放室,在寒峭的冷气中,工作人员娴熟地将尸袋拉链拉开。
看到拉链敞开时露出的那张脸,肇光辉就扑了上去,趴在她的身上,声音夹带着哽咽:“丽丽……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冷库房很寂静,甚至有些阴森,孟思期很害怕来这种地方,肇光辉的哭声更是增添了几分诡异。
她往后挪了一步,尽量离门口近了一些。不过赵雷霆站在身边,她也没有退却。
肇光辉离开时,孟思期很好奇问了他一个问题:“肇先生,您很爱你的妻子,但听说,有一次你去学校和她大吵了一架?”
肇光辉叹了口气,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只说了几个字:“她想离婚,我不同意!”
“所以那次以后,她就选择了分居?”
在孟思期看来,如果周婕丽对家有几许留恋,或者肇光辉同意了离婚,也许她的命运就改变了。
“是,是我不好,”肇光辉虽然在自责,但语气却似平静,“我开出租车其实也是骗她的,我出去就是打打牌喝喝酒,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不记得哪一次,被她发现了,她就要离婚……你觉得我会和她离婚吗?”
“我那么爱她!”肇光辉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爱有时候是多么的可怕!
孟思期将提前准备的那张纸拿出来,打开后放在肇光辉的手上。
折了无数痕迹的离婚协议书,肇光辉一下子就认出了,手指也轻轻颤了一下。
“你有没有发现,”孟思期说,“你妻子并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肇光辉怔了怔,拿起离婚协议书的署名处看了又看,他的目光就像钉在那儿般。
“你一直醉酒沉迷,恐怕也没有仔细看。协议书的最后还写了一句话:如果你能振作起来,她会像从前那样回到你身边……”
“……”肇光辉紧紧将纸攥在手心里,越来越用力,就像那是永远都抓不住的记忆,手臂也开始在颤抖,他终于泣不成声,抱着头抽泣。
由于手臂上抬,他毛线衫的袖口往下落,露出了里面的衬衫袖子。
然而就在这一刻,孟思期的神经突然被击溃一般。
他袖口上的银色纽扣,非常独特的叶脉花纹,和她记忆画面里的纽扣一模一样。
她几乎是不可自抑地颤着唇问:“是你,杀了周婕丽?”
肇光辉的抽泣突然停止。
“你为什么要杀她!”孟思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是质问他。
肇光辉缓缓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像变了一个人,阴鸷得可怕,“你说什么?你乱说什么?”
孟思期就像什么结被解开,大声说:“那天晚上你遇到你妻子被人伤害,你却没有救她。你进入房间发现,你妻子并没有死,那时她却恰巧醒了过来,于是你掐住了她,明明你可以救她,是什么怨恨要杀了她!”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孟思期苍白地笑了笑,“你根本没有想到吧,你妻子还那么爱你?你以为她不爱你了,要离开你,所以你就要痛下杀手!你这辈子只会活在无情无爱的痛苦之中!”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以至于肇光辉全身都在发抖,他切齿的笑甚至有些发癫:“就算是,那又能怎么样?你的证据呢,证据呢?”
孟思期面对他的发狂反而变得十分冷静,“你不觉得奇怪吗?在周婕丽脖子上的勒痕里,为什么还有一道深深的戒指印……你掐死她后,虽然小心擦拭了她脖子上的指纹,但是你根本就没办法擦除这道深深的印记!”
她用力抓起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腕,将他手指上犹如一元硬币宽度的黄金戒指放到他的眼底,“走,现在就去和她脖子上的印记做匹配!”
其实孟思期之前也一直怀疑周婕丽脖子上的小红痕是什么,当她看见肇光辉拿着离婚协议书手指上的戒指时,很难不产生联想。
肇光辉就像被人透视了心中的魔鬼,瞳孔变红,他突然甩开孟思期的手掌,伸出利爪,猛地抓住了她的脖颈,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呃……”孟思期喉咙一阵火辣的疼痛,让她瞬间有一阵脑部缺氧的眩晕,她用手拼命抓了几下,但还是被他的力气摁住。
肇光辉手背青筋暴起,用尽全力将她箍住,将她猛地抵在墙壁,她的后脑勺“邦”地和墙壁来了个结实碰撞,让孟思期产生巨大的眩晕,她被铁掌和墙壁夹得紧紧的,手臂慢慢软了下去。
她记得曾看见凶手掐死周婕丽的画面时,她在内心产生了惶恐,她那时手脚冰凉,根本不曾想,周婕丽经历了怎样的痛苦,那遏制在喉咙间无法喊出的哀嚎,令人回想起来就会头皮发麻。
然而,此时她遭受的感受,大概就是那样,一种急于寻求呼吸,将整个心脏都想吐到空气里延伸出去的慌张!
“嘭!”只听见一声闷响,随着一记重拳,孟思期脖颈间的铁钳松开了。
她弯着腰拼命地呼吸,贪图氧气。在她难受的咳嗽声中,肇光辉酿酿跄跄,他头部中拳,向后退去。
赵雷霆又一记狠命的拳头揍在他肚子上,伴随对方的叫疼,一个快速擒拿,将肇光辉死死摁在了地上。
赵雷霆似乎还不解气,口中骂道:“袭警,嫌他妈命长!”又用坚硬的膝盖狠狠抵了抵他的背脊。
肇光辉半边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倔强而愤怒地挣扎,双眼充血,发出“呃呃”的隐忍声。
这是通往尸体存放室的过道,平时几乎没人路过,大概是听到声响,几个同事匆匆赶到。
女同事急忙询问孟思期的情况,要送她去做检查。
孟思期用手肚揉了揉脖子,有一些嘶嘶的疼,但也并不严重,她感觉好多了。又清了清嗓子,除了难受的异物感,脑袋眩晕感,感觉没什么大碍。
赵雷霆将肇光辉拷上了手铐,抬头对孟思期赞许,还有关心:“厉害啊,没想到,真凶另有其人。孟思期你没事吧。”
第7章 教学楼女尸案(7)
孟思期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指甲刮出的血痕,韩队刚到,就安排她到附近医院做检查。
本来她是拒绝的,但韩队一句话直接把她怼死:“怎么,你想让法医检查。”
局里没有医务室,其实让陈杰蓉检查下也无不可,而且局里有专业的法医伤情鉴定,可能韩长林更希望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孟思期还是决定服从命令。
医院就在警局五百里米远,算得上是邻居单位,孟思期当是散散心,是走着过去的。
做完检查确定没事,只是敷了些消炎膏,她还特意把医生写的检查单带了回来,生怕韩队不信。
她回局里走在走廊的时候,与一个高大身影迎面相遇,正是韩长林。
韩队算是二队个子比较高的,平时爱穿一身黑色夹克,三十六七岁的他看上去有些许清瘦,但脸部特别结实,嘴上的短髭刚劲有力,一看就是做事冲锋在前的类型。
此时头发略显蓬乱的他满脸舒展,浮现出高兴的神色。
虽然二十四小时的破案时间推翻了,但是真凶落网,这无疑是更高兴的事。
孟思期打完招呼,把手里的检查单拿了起来,“韩队,检查一切正常。”
韩长林颔首,对她当场表扬起来:“小孟,这次发现真凶,你表现很不错。”
孟思期还是第一次听到韩队的表扬,也是她进入二队以来,韩队对她最直接的表扬,她的心中瞬间充满了激动。
“但是下次,”他话锋一转,又严肃了几分,“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保证自己的安全。记住了?”
孟思期认真地说:“记住了,谢谢韩队。对了,肇光辉招了没?”刚才在医院,她就一直惦记着肇光辉的事。
“死者脖上的红痕就是他戒指划出来的,技术科模拟过,基本吻合。”
说到这,韩长林的语气略显阑珊:“他虽然认罪,但是杀害妻子的原因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我们检查到他一直在服用抑郁药物,可能在精神上就有很大问题。也许是离婚协议书这根最后的稻草刺激了他……”
孟思期点了点头,她虽然无法同理肇光辉的心理世界,但是他一定是一个很自卑的人,周婕丽的离婚可能真的是在毁灭他的世界,因此那天他以为他那样做,他自己构筑的世界就会被留下!
这两天,孟思期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本来抓住穆志泉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肇光辉的出现无疑让她感觉到很悲伤,周婕丽一定很辛苦,她生活得很辛苦,但是却无法解脱。
所有的一切终于结束了,至于穆志泉和肇光辉怎么判罚其实孟思期并不十分关心,在她眼里,他们都是杀人凶手,虽然穆志泉杀人未遂,但他们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穆志泉看似强奸未遂,但他违背对方意志,强行进行性行为,已经够得上强奸罪,她相信法院会给出公正判罚。
这几天,孟思期把这个案子前前后后都整理了一遍,这是她的习惯,从读书时就留了下来,喜欢做经验总结。这是她的第一个案子,她想以后办理每一个案时都能有所借鉴。
她咬着笔头想问题时,一阵电话铃响起,她抬了抬头,发现办公室就她和冯少民在,办公室只有一个座机,通常都是公事,她接起电话才发现就是打给她的,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孟思期?”
“您是?”
“我的声音没听出来?”那边顿了下才说,“你哥哥。”
孟思期根本没想到孟庭哲会把电话打到局里,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孟庭哲直接说明来意:“路过你们警局,附近有家茶餐厅,妹妹能不能赏脸喝杯茶。”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吗?”上班时间,孟思期确实觉得不妥。
“重要的事和你当面谈,你方便请一个小时假?我等你!”
孟思期想拒绝,但对面又说了一句:“希望妹妹赏个脸。”
孟思期还在犹豫,那边似乎以为她默许了,随着一阵忙音传来,电话挂了。
这还是孟庭哲第一次找她谈事情,说实话她很好奇。韩队不在办公室,只有冯少民在,请假的事看来只能找师父。
她不太喜欢和冯少民说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请假:“师父,我有点事情,想请一个小时假出去一趟。”
本来她以为冯少民会像以前一样不理她,甚至会拒绝,但这回,冯少民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钢笔,抬头望向她这边,虽然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但却很快做了回答:“好,去吧。”
孟思期颇感意外,甚至有些小窃喜,她能感觉出冯少民对她的态度有些变化。
她连忙说了声谢谢,就回到座位上换了一件普通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