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by考生禁甜
考生禁甜  发于:2024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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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咳嗽让他整个人缓不过气来,小张敛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力量逐渐散去,李子越面色白到胜过他身下的雪,而嘴唇却异常红润——被他身上的血染红的。
随后,小张敛感觉到几滴似乎还留有热气的液体滴落在他头顶。
他伸手上去接过那些水珠。
温热的,在寒冷的雪夜,它就像递过来的温水般珍贵。
李子越脊背蜷缩,胸腔轻微起伏,呼吸急促,细小的声音被他压在呼啸的雪风里。
他在悄悄地哭。
小张敛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不知道李子越为什么要来救他一般。
他安静地贴在李子越的怀里,听到他因为呼吸更不上而产生的剧烈咳嗽。
血从口腔中滚出来,李子越的身体弓成瘦小的虾米,心跳愈发剧烈。
因为咳嗽,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但小张敛依然能够听到他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我应该死。”
声音藏在锐利的风里,透着让人心寒的绝望。
夜幕降临,路旁的灯替代太阳亮起昏黄的光。
光印了一半在李子越脸上,小张敛哑声抬头,看到他消瘦的脸庞,看到他因哭泣而合上的眸,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细小的水珠。
看到他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鼻尖。
透明的泪水如决堤的河岸,顺着他线条清晰的脸侧滚滚而下。
他的眼尾掩了一半在黑暗,另一边泛着红润。
像一只幼小又畏惧风寒的漂亮蝴蝶。
那时小张敛的状态难以形容。
理智在分析——重型车撞来时李子越离张敛已有一段距离,如果当时他犹豫一秒,都拉不住张敛。
换句话说,李子越毫不犹豫地救下了与他素不相识的张敛,即使他身上满是血污,虚弱到已经快站不起来。
而感性只跳出一个念头——
他想亲亲他泛红的鼻尖。
想知道那里是否也如这冬天一般寒冷。

雨声彻底停了, 空气还有些湿润,屋子里柴火慢腾腾地燃烧着。
李子越半躺在床上,低垂着头, 一只手拿着支笔,另只手捏着暖黄色试卷, 笔尖在试卷上轻轻划过,落下一截细长的黑线条。
现在还是低烧, 头依然有点晕,好在神智算清醒……
清醒才怪。
他看到自己写下的一串狗屁不通的答案:这首诗表达了诗人的思乡之情,诗人在花园中见到过去的好友,这里用了……
“刺啦”一声, 李子越画了道长痕将上述完全抹掉。
他很少在做作业的时候分心, 而现在头脑中全是刚才的画面……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的喘息声,以及张敛控住他后脑勺时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
慌乱的心跳快到要把他淹没,被黑发勉强遮住的耳朵尖到现在还是通红。
张敛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柴火旁边,偶尔火势减小, 他便调整木柴摆放的位置,空出足以让空气流通的间隙。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双方都没有说话。
一旦静下来脑子里就会自动想些乱七八糟的,李子越烦闷地摸了本物理必刷题做,感受浮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思绪也回归正常。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他做到动量守恒板块。
“两小球碰撞, A小球质量为……”
碰撞……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昨晚他被张敛抵在床角,两人额头相贴,张敛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缠绕在他耳边……
“啪!”
手中的笔差点被他折断,李子越猛地将书合上。
真的是疯了。
明明在初级伪人副本的时候他还是主导方, 怎么发了个烧就这样了?
木条在地面轻碰了两下,他听到张敛那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张敛喊了他一声。
“哥哥。”
声调平静, 声色柔和,带有他一直以来的波澜不惊味道。
李子越被这声“哥哥”喊得呆坐在原地。
怔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张敛今年22岁,比他小4岁,喊他一声“哥哥”也是合理。
只听张敛似乎带着担忧的话语轻飘飘传来:“你会因为这件事不理我吗。”
李子越别过脸去,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你明明有很多种办法让我喝……”他缓了很久,才咬牙切齿地出了声,“而不是……”
实在是难以启齿,李子越手撑在额头上,将自己微微发红的脸颊给挡住。
下方他被咬破的嘴唇还在隐隐作痛,留着一片暧昧的红肿。
张敛反倒异常平静,他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了个弯:“哥,你是同性恋吗。”
李子越下意识张嘴回答,在意识到张敛什么意思的那刻又默了话语。
其实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性取向,这个问题答案对他而言也不需要遮掩,但是……
如果出题人是张敛……李子越下意识抿住嘴唇,感受那边传来的灼热温度。
他别扭地不想说真话。
“……不是。”
张敛很轻地笑了一声,李子越现在还是不敢看他,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张敛面上的表情。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缓缓开口,一脸正直道,“你是直男,我也是直男,既然都喜欢女生,那么我们之间的亲吻只是一种单纯的救助,有什么不可以用的。”
末了,他垂下眉眼,似乎有些纠结:“而且我很怕采用其他方式不小心伤害了你。”
闻言,李子越心间莫名窜起一道火。
嘴被你咬得现在还在痛,怎么就没伤害我了?
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提起这件事,只能抓到张敛另一个逻辑漏洞反驳:“你先前告诉我,你可能是同性恋。”
李子越突然回过神来,语气也强硬了许多:“怎么现在又变成直男了?”
随后他看到张敛轻微地扬眉。
一股不好的预感自他心底冒出……
等等……他好像上套了。
张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哥,不对。”
李子越听到这声叠词,心里愈发不安。
张敛摇了摇头:“既然你是直男,为什么会在意我关于性取向的回答?反正你不会喜欢我,我前后回答是否一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子越难耐地皱眉。
他就知道。
张敛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还是说,我在你心里比较特殊?所以你才记得这么清楚?”
两个选项李子越都不想选。
他理亏地又把头缩进被子里,说话声音透过棉被,套了一层可疑的朦胧:“你……”
“你不许说话了。”
这是耍赖,李子越平时很蔑视这种说不过别人就锁了别人发言权力的幼稚行为。
李子越缩在被子里自顾自闷着气,他仗着自己还没完全退烧,便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缩头乌龟。
直到他脑海中响起一道久违的系统提示音——[亲爱的主播,有人在您直播间开通守护通道,现已成为“李家军”中的一员,获得“李家军”称号]
李子越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炸了一下,所有意识和理智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然意识到一件比被张敛强吻还要恐怖的事——他没关直播。
更恐怖的是,直播间主视角固定在他脸上。
先前因为发烧,系统自动替他屏蔽了直播间通知音,现在他差不多恢复正常,系统便继续向他播报。
在副本摸爬滚打近八年,什么样的绝境没遇到过,但李子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想要立马死亡。
他宁愿昨晚被丧尸咬死,或者被送上绞刑,再不济被雨淋到高烧而亡,也总比现在面临直播间好。
养了六年的内敛和冷静在此刻一扫而空。
手指在系统屏幕上滑动时,李子越甚至能清楚看到自己指尖的颤抖。
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汹涌,他沉重地点开了他的直播间。
直播间在线人数:3089人。
是他平时直播间在线人数的三十倍左右……
疯狂的弹幕铺了一层又一层,他艰难地看了两眼。
【我去!主播终于发现我们了!】
【我是新来的,谁有昨晚视频,我花积分买行不行!(流口水)】
【呵呵,早在上个副本我就看出那个张什么和主播有一腿,没想到这个副本就已经……啧啧,下个副本是不是直接快进到……】
【下个副本也麻烦主播全程开直播!好想看好想看(抓狂)】
【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支持李哥是1的扣1,支持张敛是1的扣圆周率!】
【圆周率】
【3.1415926……】
李子越忍住即将炸毛的心态,在在线直播观众中寻找房管。
房管这小子想不想活了,怎么现在都还不出来主持一下秩序,什么猜谁是1谁是0,这么明显还需要猜吗?
李子越悄摸登录小号在弹幕上扣了个1,尽管基本上没人扣1。
这样想来好像更生气了。
划到最上面,发现房管头像亮着,李子越一愣,刚要戳小窗私信,却见房管这小子在直播间威武出场。
【天空一声巨响,您的至尊vip管家善良登场!(房管):咳咳,大家稍安勿躁,乱说话的要被禁言了哈。】
李子越稍微安心了些。
当初选他当房管还是没错的。
却见房管又发了一条弹幕——
【天空一声巨响,您的至尊vip管家善良登场!(房管):视频我当然录了,我是李哥贴心小棉袄,肚子里面的蛔虫,忠诚又贴心的得力部下,他喜欢什么,想要纪念什么我能不知道?视频非常完整,4K超清,就等着李哥以后想要回顾当初暧昧时光来找我要视频呢~】
李子越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房管还在热情招揽。
【想要视频的,加入李哥粉丝团,我把视频放在了粉丝团群聊文件里,你们想什么时候磕都可以!】
看到接连不断的申请,房管很得意。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会帮主播攒积分的聪明房管了。
李子越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出了这个副本,在玩家大厅结算的时候,立马把房管给卸任了。
他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深呼吸了两道,勉强让自己的情绪恢复稳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阶段能做的只有把亏损降到最小。
李子越面无表情地点开粉丝群,又翻出群文件,毫不犹豫地把名为《高考冲刺复习资料》且封面打了十层马赛克却依然能看到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诡异视频给删除了。
直播间观众打出了一长串的问号,李子越佯装看不见,顺带把向他戳小窗的房管给拉黑了。
【????视频为什么没有了?】
【主播删了,为什么啊】
李子越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莫过于此——他应该先禁言房管再拉黑。
只见房管还在输出。
【(房管):哼哼,李哥的任何举动我都能写出十篇分析报告来,不然我怎么能混到房管这个vip位置。】
【(房管):我一眼就看出,李哥删视频是因为他害羞了。】
[系统提醒:您已被主播禁言]
房管不觉得大祸临头,更肯定自己猜对了主播的心思。
我不愧是聪明又敏锐的贴心棉袄。
下一秒。
[系统提醒:您已被主播踢出直播间]
房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李子越关闭了直播间发送弹幕功能,这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按张敛的理论,既然两个人都是“直男”,亲就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的烧确实也要退了,再这样扭捏没有任何意义。
在脑中组织好了语言,李子越声调平静地喊了一声:“张——”
不料,名字只喊了一半,下一瞬,却见李子越面容冷冽地将喉咙中的声音压了下去。
柴火依然缓慢地跳跃着,大雨后的清晨格外寂静,因此那道响在屋外的锐器碰撞声才显得如此刺耳。
似乎是锋利的刀尖在互相摩擦,鞋子压在潮湿地面的响声如此让人难耐,脚步声越来越近,生锈的门锁发出剧烈而清脆的敲砸声。
“砰!砰!砰!”
木门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间藏了只鬼祟的人眼,眼球在疯狂转动,窥探着这屋里的一切。
与此同时,肉类腐烂的刺鼻味道也悄然透过缝隙潜入房间。
“出来。”
声音像指甲刮擦黑板。
外面的东西猛地碰撞着坏了半截的锁。
“出来。”
“哐当”两声。
锁裂开了,碎了的残渣落在地上。

残存的丧尸耷拉着头,动作缓慢且扭曲地在村子边缘陡峭斜坡上爬行。
乌压压的丧尸群如归巢的鸟般, 逐渐隐在山顶的一片灰蒙林间。
昨夜的骤雨仿佛不曾落下,几小时前还积压在地面的雨水迅速被诡异的庙宇吸收, 佛像一座座消失,庙中央绞杀架上挂着的玩家尸体也随之化为灰烬。
连一点血污都不曾留下。
世界仿佛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黄沙呼啸, 所有人面上皆蒙上一层细碎的沙砾,身上粘连的液体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液。
灼热的地面零星落了几个黑点,大部分是昨晚死去玩家,偶尔见静态间一点颤动, 那是如残疾的狗般躲在房前阴影处大口喘气的存活幸运儿。
雨夜是过去了, 玩家却被丢进由痛苦的高烧和疲惫不堪的躯体构成的温水中,被毫无察觉地烹饪着。
一天一夜不敢合眼休息,尽管身体状况非常恶劣,他们依然必须紧绷神经。
距离所有玩家上次进食已过去24小时有余。
孙远诚缩在墙角, 右手手掌微微弯曲,视线在周围看了两圈,这才缓慢地将掌心放到嘴边,随后, 一股细小但清凉的液体缓缓流入他早已干涸的喉道。
他运气很不错, 开局抽到了“富人”水量,此时他还剩下18.75L水可以使用,而距离副本正常结束时间,还有两天。
尽管如此, 昨天他除开用水湿润黄沙,基本没舍得喝水, 在不确定未来会出现什么差错前,谨慎节约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可预料随着呆在副本中的天数增加,日均用水量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缺水问题勉强困扰不了他,但……
他摸了摸因为饥饿而发出抗议的肚子。
上个副本结束后,回到虚拟世界的孙远诚抱着“不学习就会死”的信念狂学副本相关知识,了解到除开饥荒副本,其他副本基本不以“饿死玩家”为主要目标。
这个副本禁止玩家使用背包中的食物,但食物肯定是有的,大概率是从NPC那边得到……
怎么得到?能得到什么?
孙远诚回想起昨晚老妇在屋中熬煮的不明肉类。
当时他还觉得一阵恶心,而现在想起来……
喉结滚动,他的口腔中可耻地涌出股股渴望食物的唾液。
他没办法控制这道因为饥饿而产生的强烈生理反应……而且他能断定,如果今晚老妇再次熬煮,即使那锅里煮的是人肉,他也能闭着眼睛给咽下去。
天大地大,能活下去最大。
他的侧脸贴在已经开始发烫的黄土墙上,喘息声逐渐降低,似乎就要昏睡过去。
“我贱命一条……我早点死……我早该下地狱……你活着就好……我的孩子……”
旁边有人在颤抖着喃喃自语,孙远诚勉强抬起一边眼皮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已经憔悴到整个人形如挂着人皮的骷髅,因为发烧,他的面部红肿,眼中布满血丝,后颈处的皮肤甚至被雨水灼烧到腐烂裂开,血肉在里面蠕动。
看上去命不久矣。
孙远诚被吓得起了精神,后怕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往另一边缩。
不料刚一行动,脚踝处突然被人狠狠拽住。
“求求你。”因为身体实在疼痛,那人蜷缩成一团,颤抖的手猛地拉住孙远诚的裤腿,头微向上抬起,露出凄苦的表情,“我已经不求活下去了,但是这孩子……”
孙远诚一怔,那人身体转了个弧度,露出一直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孩子?女孩?孙远诚眉头皱在一起。
是玩家吗?年龄这么小的玩家?
如果不是玩家……村民吗?但是这个村子里似乎没有孩子……他回想起昨晚意外接下的支线任务,暂且压住了心里的疑问。
小女孩约摸七八岁,经过一天的副本摧残,已经蓬头垢面,粉红裙子破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洞,唇因为过度饥饿已经没有血色,然而精神状态看上去还算不错。
没有发烧。
可能是这人将她保护地很好。
不知怎地,孙远诚看到她,就想到失踪的李子越,内心掀起一阵酸楚。
他现在除开身体疲惫无其他异常也是托了李子越的福,如果没有李子越的保护,他可能早就因发烧而死了……
那人身体倒在地上,面部朝下,全身不住抖动,抽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等会儿会进行一场争抢食物的比拼……我希望我们两个能在一队……我不会和你争抢食物,只求你能够在拿到食物后给这孩子一口……”
孙远诚眼神迟疑:“……我不一定诚信,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那人无力摇头:“我没有太多力气去试探了……你看我的样子……”
他露出身上被雨水折磨地不像样的皮肤,所见之处皆是一片可怕的血肉模糊,孙远诚紧张地吸了吸鼻子,还未说话,便听到他话题突转。
“你有放不下的人吗?”
孙远诚愣住。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那人贴在墙上,望着另一边的黄沙,神情落寞:“你心里也清楚,如果我们没有放不下的人,我们是不可能被选成玩家的。”
孙远诚低垂着头,罕见地没有跟话。
“我牵挂的就是这孩子……”他长叹一口气,“她和我去世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我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
那人说话哽咽,因为身体实在缺水,他卡着喉咙痛苦地干哭了几下,却挤不出一点眼泪来。
孙远诚像是在看一副悲哀而无力挣扎的哑剧。
“我这样的状态,在接下来的环节根本抢不到什么食物,与其无谓挣扎,不如赌一把……”
“你即使最后背叛了我,也无所谓,”他闭上了双眼,“我只是在寻求一个心理补偿……我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我对她过于苛责,亏欠了她太多,我一直愧疚,没想到我临死前能够救下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他干瘪的手勉强盖住自己的布满血污的脸,无泪地痛哭,上半身缩成弱小的虾米。
孙远诚一直沉默着,眉眼染上一丝忧愁和关心。
长久的哑言后,他抿了抿嘴唇,别过视线,声音在黄沙中有些颤抖:“……好吧。”
“谢谢……谢谢你!”那人喜极而泣,“我叫王岐,这孩子叫王雅,王雅,给哥哥说谢谢。”
王雅胆怯地走过来,小手拉上孙远诚的衣角,稚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谢谢你……哥哥。”
硕大而温热的泪珠滚到孙远诚的手腕上,他一时间慌了神,连忙摇头:“没事没事……不哭不哭……”
女孩用沾了黄泥的手揩走了眼角的泪,然而眼眶却更红了,看上去像只被困于陷阱的可怜小鹿。
孙远诚的心情愈发苦涩,别过脸去,不敢看女孩眼睛。
然而,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眼泪的真正含义。
那不是悲伤的眼泪,也不是真诚的感激。
那是鳄鱼在即将吞食人之前流出的,佯装同情的虚伪泪水。
三人刚达成协议,便听到前方空地传来一阵刺耳的锣鼓响。
声音尖锐细长,回响久久徘徊,将孙远诚吓得汗毛倒立,抬眼望去,只见那片空地不知何时立了两个望不到头的秋千。
两座秋千被铁栏圈起来,而那敲鼓的青年人正站在铁栏前。
孙远诚记得他,他是昨晚给他们分伞的钱万龙,也就是老妇的儿子。
钱万龙手里捏着个残破的陶瓷碗碎片,面上挂着不明意味的微笑:“感谢大家昨晚公正检举了杀害新娘的凶手,邪神很高兴,为了感谢大家,特意给大家送来食物。”
孙远诚眼中眸光逐渐暗淡。
何谈公正?没有其他证据,只要众人开门见到玩家和死去的新娘共处一室,就能直接宣判玩家的罪恶。
或许里面真的有凶手,然而……更多的怕是被污蔑陷害。
他没办法忘记昨晚在人群中见到的那些阴森的笑,真正凶手脸庞上的得意是藏不住的。
然而没有人检举他们,破门而入的玩家和村民仿佛疯了般,不顾三七二十一,抓着房间里的人就猛地往外拖,那些“凶手”被限制了动作,只剩下嘶吼的嗓子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眸。
他们被绑上绞刑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脖子被绕了几圈的粗绳活生生勒断……
惨叫声和轰鸣的雷声齐奏,被浩大的雨声遮掩。
而更下一层,是系统将完成任务的积分转入账户的荒谬恭喜。
夜晚冰冷的雨水仿佛再次溅射到他的侧脸,随即火烧般疼痛,鼻腔中蓦然袭出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他心情逐渐沉重,看向那两座秋千。
这片空地原先是寺庙所在地,而这两个秋千设置的位置……如果没有想错,刚好处在绞刑台的附近。
另一种形式上的绞刑台。
钱万龙话音刚落,众人便闻到空气中传来一阵粘腻的食物甜味,神志不清的玩家忍不住对着秋千傻笑,大股口水自他唇角缓缓流下。
随后,系统提示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恭喜玩家触发“呼吸秋千”支线任务]
[任务难度:二星(被饿得饥肠辘辘的狗在等待从秋千上掉下的人类,享受食物的权力从来不单独赐予人类)]
[任务要求:两位玩家组成一组,坐上秋千,努力荡起秋千以吃到挂在“天上”的食物,吃完即任务结束。(该任务不强制,玩家可自行选择是否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丰厚的食物(可以存储到背包中,储存时长为一天)]
[任务提醒:玩家位置处于秋千最低点时狗有一定概率咬住玩家,将其从秋千上扯下。玩家秋千下狗的数量不定,狗喜欢聚集到速度慢的玩家下方。]
任务难度是二星。
孙远诚抬眼看着上方的秋千,秋千两边仅是几根被捆绑在一起细小的木棍,供玩家稳定平衡的绳索也只是简单的麻绳,看上去一扯就断。
在更上方,刺眼的阳光阻碍了他的视线,孙远诚眯着眼眸,隐约能看到空中浮现着一团粉红。
具体是什么还看不清,然而,或许是想起了昨天的惨状,孙远诚悲观地不认为那是什么好东西。
他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不少玩家都对着秋千发呆,但还是有少部分玩家躺在原地不动。
昨晚营救新娘任务让许多人遭了殃,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暂且观望成了部分玩家最优选择。
钱万龙不耐地催促着:“大家可以得到的食物按照参加顺序依次减少。”
“我不建议你们今天旁观,”钱万龙冷笑一声,“食物只会越来越少,明天等你再次坐上秋千的时候,拼命努力下或许只能得到半块硬馒头。”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王岐慌张地往孙远诚身旁靠了靠,或许是高烧实在严重,他的嗓子似乎已经发不出正常人说话的声音。
“……”
“什么?”孙远诚疑惑地看着他。
却见他合眼流泪,伤痕累累的手牵起孙远诚,对着钱万龙摆手。
“参……参……”
“我们先来!”
另一道声音响起。

第38章 同台
来人身高约两米有余, 身形矫健,上半身只着一件灰色无袖背心,两边胳膊上的肌肉着实恐怖有力。
他似乎用余光瞥了孙远诚一眼, 让孙远诚瑟缩着将被王岐拉上去的手缓缓放下。
“刘关,”他对着钱万龙微微仰首, 抬起胳膊介绍身边人,“段嘉义。”
钱万龙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点头算是默认他俩参加。
段嘉义矮刘关一截,身形修长,较他更加儒雅随和,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看上去并不是个擅长做体力活的人。
圈住秋千的栅栏被打开, 几条饿到流酸口水的黑狗被铁链控在地上,露出尖牙的狗嘴被绳索死死系住,猩红的眼盯着正往秋千上走的刘关和段嘉义两人。
“你会放水吗?”段嘉义微微一笑,莫名问了一句。
刘关挑了半边眉:“如果我放过你了, 后面你怪我瞧不起你又怎么办?”
段嘉义只是笑,并不回答。
直到两人坐上秋千,段嘉义才慢腾腾地叹了一句:“我好怕啊,刘关。”
刘关沉默了两秒, 随即笑了声, 意味深长道:“你怕的是这个吗?”
段嘉义又只是眯眼笑,他将视线移到另一边,刺目的阳光下,隐约可见四周山顶上那片繁密的林, 下方包了一团被浓雾遮掩的黑,叫人看不明白里面究竟有什么。
木制秋千吱呀吱呀, 狗吠的声音接连不断,时间临近正午,太阳愈发灼热,而那食物又处在近10米的空中,人视线微抬,第一瞬间是找不到食物的,过于闪耀的阳光将他们的双目刺地生疼。
眼泪直流。
孙远诚一边揩生理眼泪,一边略带歉意地安慰一旁的王岐。
“我们只是迟了一步,不算太糟,再说他们先尝试也能让我们更好了解游戏规则,”他擦走额角的汗水,眼睛皱在一起,“再说了,这个任务也没说一定要死一个玩家,万一有两全之道呢?人只有一条生命,一定要好好珍惜。”
王岐丧气地垂着头颅,不住摆手:“谢谢你的安慰,但……”
“我没有力气荡太高,要想两全只能你也配合我慢慢荡,但这样你我都吃不到食物,最终双方都会被下面的狗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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