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腌麻笋的事情,林春燕打算交给大家,让他们各自腌一点。
除了自家吃的,剩下的都能拿到他们这里。
张大娘听说不用她再费劲地弄那些麻笋,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我这几天都睡不踏实,闭了眼就是在那里切麻笋。”
“那里就那样夸张了。”林春燕不信,“别是娘你不想干活,又编出来的话吧。”
“真是这样!要不就做梦到在那里挖大坑,哎哟老天奶奶的,你们是不知道我去年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张大娘边说边比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引得大家都哈哈笑起来,一群人边挖边说话,没多大会儿篓子就满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碰到村里人,他们看到背着的这些竹笋,惊讶了一下。
“这些能吃?”
林春燕点点头,“能吃,你们要是想学怎么做的也行,或者是摘了来我家换铜板。”
这些人都没听到林春燕说的前半句,都只听到能换钱上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再三确定都高兴起来,兴冲冲地往山上走。
有这些人帮忙,也能早点把山上的麻笋挖下来,不至于浪费了。
那流民中特别能干的女人也听到了,他们没有地,里正让他们住下已经算是开恩,怎么可能再分给他们地。
没有地也就意味着他们种不了粮食,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活命。
这段日子不用帮忙抢收粮食之后,叫江琴姐的女娘就日日上山挖野菜,想多攒一些好到冬天吃。
听了林春燕的话,她比其他人都要激动几分,当场就落了泪。
有了麻笋之后,他们一家能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江琴姐一擦眼泪,直接往山下跑,要把家里其他人都找来。
摘回来的麻笋就倒在他们院子里,张大娘正在那里和他们说怎么腌,林春燕就没去管。
王英娘已经好了不少,可林春燕怕她下个月来的时候再难受,坚持给她艾灸。
屋子里面都是袅袅升起的艾香,林春燕就在一旁陪着她说话,手上不停地搓着艾柱。
他们家的艾柱用得特别快,温度一天比一天地高,他们屋子里的窗户纸都撤下了,只有一竹帘挡着。
不过蚊子这种东西是挡不住的,不点着艾香的话,夜里根本就睡不着。
还不如在房顶上睡,有时候风大了,那些蚊子反而咬不到他们身上。
“今天咱们就去房顶上睡吧。”林春燕搓累了就说。
林桃红听了赶紧点头,“我早就说了要去房顶上,偏你们还不愿意。”
“那还不是怕你睡觉不老实,从房顶上滚下来。”
林桃红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走到一边也帮着搓起来。
“咱们再去摘些荷花吧,我瞧着好几个来店里吃东西的小娘子都头簪着荷花,那些挑着花卖的都要两个大钱,真是太贵了。”
“行,咱们什么时候就去摘些回来。”
院子里的人慢慢散了,张大娘打了个哈欠,就躺在大树下悠闲地搂着雪团,听见他们说话,也说要去房顶上睡。
林桃红还在记着白天在铺子里的事情,不愿意和张大娘挨着,母女两个就吵吵闹闹地上了房顶。
这时候,隔壁二房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张大娘就不再和林桃红拌嘴,想也不想地就爬上了墙头上。
他们两家之间的墙头并不是很高,张大娘下面垫了一张椅子,刚好能露个脑袋。
林春燕看到了赶紧把她往下扒拉,“娘你做什么呢?叫人看到了说什么好!”
张大娘才不管这些,还和林二婶打了招呼,“这是怎么了?我听着像是三郎的声音!”
林春燕觉得她的行为十分出格,可林二婶却接受良好,一来都知道张大娘是个什么人,从前这种有热闹看的时候,张大娘总是冲在第一个。
再者就是,村里像张大娘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平常日子无聊,有个什么热闹看的话,都赶紧过去凑趣。
柳娘子时常就觉得在村东这边住着哪里都好,就是没了热闹看,以前能听听林三叔和李氏吵架,也能看旁边洪娘子家热闹,东家长西家短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林二婶回张大娘一个苦笑,“是三郎这孩子,非要挖个池塘出来养鱼,这不就和他爹吵上了。”
林春燕还在扯着张大娘,张大娘波拉几下都没拨拉开,只好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屋子里抓了把瓜子,直接去了林二婶家。
林春燕都被她这操作震惊到了,林桃红还在一旁拱火,“娘最近真是有些无法无天,哪里有她这样子的。”
王英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猜红娘肯定和干娘吵架了,要不然不能这样四处拱火。”
林桃红就把张大娘不干活的事情说了,“我看就该再扣她一个月的工钱。”
王英娘把之前给她做的那衣裳拿出来,“你先试试合不合身。”
这几天她肚子疼,不管是家里的谁都不让她下地干活,快把王英娘给憋坏了,干脆就把之前林桃红让她帮忙做的衣裳给赶制了出来。
林桃红一看到就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噌地一下子回了屋子。
这李氏是个妙人,会那染布的手艺之后,也不是大张旗鼓地接了多少活计,只是告诉了亲近的人,她这里能染了布出来。
她自个儿去送绣艺的时候,再买些白色的棉布回来,慢慢地攒着布料。
这样倒是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其实那些染房们也看不上她这些用植物染出来的料子,他们早有了这样的技术,且要更加的成熟。
像李氏会的那绣活虽然精巧,但如今追捧的可是缂丝,这些多用于佛像帆帐和世家大族的衣裳上,再不济还有那些锦绫罗绸缎,只用了棉布染成没有任何图案的颜色出来,实在是没什么好让人记挂的。
不过李氏还是谨慎为上,一匹布只赚上三五个大钱,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张大娘看了会儿热闹,就跑了回来拉着林春燕就走,“你二叔和三郎吵得不可开交,说是让你去评评理。”
林春燕手里搓艾的动作就没停,被张大娘拉过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艾叶。
林二婶和林翠香见她来了,都松了一口气,“我们是劝不了他们两个,怎么一个比一个犟。”
林春燕先去看三郎,平日里三郎可是圆滑得很,今儿个却梗着脖子在那里不退缩,不管谁说什么都只死咬着要挖池塘。
见他这样铁心,林春燕只能叹了口气看向林二叔,“好好的何故闹成这样,二叔也先别生气,三郎不也是想省钱,挖了鱼塘之后就不用再去别的地方买鱼了。”
三郎见终于有人向着自己说话,也不像刚才那样梗着脖子,松缓了语气说,“这一条鱼买来就要几个大钱,我这赚头实在太少,要是自个儿养的话,可不就能多挣上不少。”
林春燕刚才向着三郎,这时候却又摇摇头,“话说回来,二叔顾虑也是对的,你当挖了池塘那些鱼就能自个儿好好地长大?咱们不也得买鱼苗,还得精心伺候着,可家里哪里还有闲人?”
三郎不服气:“咱们村子里那池塘里的鱼不也没人管,不照样长得挺大。”
“哎哟这话说得,怎么没人管?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时不时就有人往里面喂一些东西,要不然那莲蓬莲藕是从哪来的,全当是野生的了?”
三郎真不知道这些,可他还是不愿意退让,“总得让我试试,我也不用你们其他人管,只要我卖完货回来自己就能挖。”
林二叔哼的一声,“你白天已经卖了一天的货,晚上了我们还让你挖池塘,这倒成什么了?”
见他总算说了软和话,林二婶赶紧乘胜追击,“就是,你去外面买东西就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们也是看你人小……”
剩下的不用林春燕怎么插嘴,话说开就好。
三郎家里放了不少的小虾,这些都是石头领着那些孩子们带回来的,林春燕想着正好紫苏叶还多,就提了一些回家。
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有吃小虾了。
她回去之后先用油把小河虾爆炒,等香味出来之后,再加入花椒紫苏叶等调料,出锅的时候再放上些野葱,香喷喷的紫苏炒小河虾就好了。
这道菜炒起来很简单,可味道却不错,虾外面的壳子已经把香味吸足,里面却是带着些鲜甜,紫苏叶也带着些奇妙的香味,和小虾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除了炒着吃之外,像那些大一些的虾蟹都是可以被紫苏叶包着吃的。
几个人边吃先说起三郎挖鱼塘的事情,林桃红只听了个结果,突然开口说,“好久没吃鱼了。”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林春燕,“大姐,咱们哪天吃鱼吧?”
林春燕却没立刻答应她,林桃红就蹭在她身边歪缠,“大姐,我把匣子里的几个宫花送给你,你给我做一顿吧。”
“那几个宫花不是你都带烦的,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戴宫花。”
王英娘看出来林春燕是想逗林桃红,故意凑趣说,“我看你把那银丁香送给燕娘吧,那才拿得出手。”
前段时间的时候,林春燕又带着他们去了一次金银铺子,一个人挑了一个耳饰。
除了刚打耳洞时候的小银丁香之外,他们有了第二个耳饰。
林桃红喜欢上一个银钗子,上面是镂空的,倒是不太重,差不多两贯钱左右。
林桃红手里是有这么多钱的,可让她一下子拿出来她又舍不得,最后还是林春燕给她拿了一半出来,才把那银钗子买下。
他们这种样式是最简单的,还有那种银连竹节钗子比他们这个略贵一二百个大钱,再其他的一个就七八贯钱,更别提那些金的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都没舍得买,别看铺子里一天能挣上个四五百大钱,支出的也多了不少。
听到这话,林桃红就不舍起来,在那里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她的首饰匣子,把里面的那副耳饰拿了出来。
“大姐,你可得好好地保管着,说不定哪天我就从你这里拿回去了。”
见她这个样子,林春燕和王英娘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且拿回去,我要你这耳饰做什么,想吃鱼的话,过了明儿给你做。”
她和王英娘今天要做那马蹄糕,马蹄粉是黄掌柜托人送来的,让他们做好之后,直接送到清风茶楼里。
这马蹄粉本来就不多,只那么一小罐子,听说这东西得来十分不容易,黄掌柜不敢让他们茶楼里的点心师傅做了出来,便拿来给林春燕。
他们这边是没有马蹄的,林春燕捧着那一小罐子马蹄粉也很小心,先在里面加入些清水之后,再过筛。
等锅中的水烧开之后,将红糖放到水中融化,再把刚才调好的马蹄粉生浆倒到红糖水中,快速地搅拌成没有细碎颗粒的黏稠状态。
这时候,锅里的红糖马蹄粉就成了熟浆,把剩下的那些生浆倒入熟浆里面,同样进行搅拌。
王英娘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眼看着林春燕把这马蹄粉都做成熟浆之后,倒入了模具里面上锅蒸起来,才开口问,“竟然就这样简单吗?”
林春燕点点头,“再复杂一些,可以再做了掺其他味道的,像我们蒸年糕似的一层层的撂起来,颜色要更好看一些。”
看黄掌柜那样重视的程度,这马蹄糕应该是要送人的,林春燕就又做了掺了玫瑰卤子的马蹄糕。
等蒸好之后放凉,林春燕就将他们切成了等大的小块。
最后一点边角的地方她拿下来,放在嘴里尝了一口,随即满足地眯起眼睛来,“就是这个味道。”
王英娘也尝了一口,边吃边说,“很爽弹,到嘴里就化了。”
剩下的一点,他们就留给张大娘和林桃红,要不是东西实在不多且难得,林春燕都想向黄掌柜讨要一些。
黄掌柜看到这些做出来的东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过。
林春燕就问起他过段时间就要走的事情,“只不知你们茶楼到时候会有谁接手?”
黄掌柜最近都在忙这个事情,像林春燕和宗掌柜那样自个儿开铺子的,到时候换的谁都是他们自个说了算。但是黄掌柜和曹掌柜这种,背后都是有人做靠山的,却也没有他们这样自由,什么都要听上面的安排。
林春燕就不问了,只说临走前一定要说一声,怎么也要给黄掌柜践行。
麦子刚收完就到了芒种,这也就意味着,闷热潮湿的仲夏来了。
天热,人们也容易心火旺盛,林桃红高兴了两天,不知怎么的又开始烦躁起来,看什么都不顺眼。
林春燕就说给她做了苦瓜蘑菇鱼汤。
林桃红见林春燕好不容易要给她做鱼了,里面却放了苦瓜,脸就耷拉得老长,过去找林春燕歪缠。
“大姐不放苦瓜就更好了,我肯定能吃好几碗。”
除了苦瓜酿肉之外,好些个人都不爱吃它,毕竟味苦。
可苦瓜也是君子之菜,不管和什么菜搭配,都不影响其他的味道,苦自己不会苦别人。①
林春燕没理她,“你等我做出来就知道,这道菜苦瓜才是点睛之笔,少不了它的。”
她把之前摘回来的蘑菇洗干净之后,放到沸水里面稍微滚开,苦瓜也被从中间刨开,挖去了里面的籽。
最近地里的蔬菜都长出来不少,丁慧娘也不再总吃那蘑菇汤了,偶尔还会换了新鲜的花样。
他们家是没种地的,洪娘子收上来的小麦给她分了不少,丁慧娘没要,洪娘子却不依,执意要给。
这几天,丁慧娘家里也蒸上了白面馒头,她还专门给疙瘩蒸了几个小花卷,把疙瘩喜得眉毛都笑弯了。
看见林春燕把那苦瓜切开,就笑着同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面馒头太好吃了,昨个我们也炒的苦瓜吃,竟然不觉得苦。”
林春燕点点头,“苦瓜炒好了自然香得很。”
鱼去鳃和内脏之后,直接放到热油里香煎,等到两面都金黄之后,直接将蘑菇苦瓜放进去,再倒些热水小火慢炖。
林春燕就和林翠香赵紫兰说,“煎鱼的时候一定要热锅凉油,锅烧热了再倒入猪油,等油热了再放进鱼,这样鱼才不容易粘锅,也不会煎破鱼皮。”
“要想把鱼汤煎得奶白,放的一定要是热水,如果觉得苦瓜实在太苦的话,可以提前加点盐之后把苦水洗出来。”
两个人都竖着耳朵听,就连丁慧娘也时常听林春燕讲一些做饭的经验。
只是他们家很多东西都没有,她也从来没有试着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一样的味道。
林桃红嘴上虽然说着嫌弃,可还是巴巴地过来等着,瞧见鱼汤好了,才装模作样地说,“我先尝尝苦不苦。”
大家都没戳穿她这小心思,林桃红只舀了一小勺的鱼汤,在嘴里面含上片刻,眼睛就瞪得大大的。
“竟然不是很苦!”
说完这个,林桃红又吃了一口鱼肉,这鱼肉不出所料的嫩滑好吃,还格外的清爽。
这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这苦瓜蘑菇鱼汤十分的好喝,她也不着急吃鱼肉,先把那碗汤喝下肚子里。
“这道菜妙就妙在这里,苦瓜不仅没有将苦味渗透到汤里面,反而吸收了鱼和蘑菇的鲜 自然好吃得很。”
林春燕说完就招呼大家来喝,“夏天的时候喝了这个,最是解暑了。”
宋大爷喝了好几碗,觉得这鱼汤十分对胃口,连汤里面的蘑菇苦瓜都吃得一干二净。
他和宋大娘总是跟着铺子里的伙计们一块吃饭,一开始的他们还有些过意不去,等收租子的时候就说什么也不要。
林春燕却执意给他们,老两口连个养老的人也没有,总得留点银钱傍身。
且他们晚上走了之后,都是老两口帮忙照看着东西,从租铺子到如今,别说是贼了,铺子里连只老鼠都没进过。
那些个吃食,就当是给他们帮忙照看店里的工钱了。
宋大爷吃完了就拿着蒲扇出门,他的脖子肩搭着一条汗巾子,只要一出了汗,他就赶紧擦掉。
一天到晚,汗巾子都得换上两三条。
天热,出来吃饭的人也减少了不少,只偶尔有人叫了闲汉,买些凉爽的东西回家。
苦夏,向来不是那样好过的。
高门大院里在芒种的时候却是热闹非凡,自打二月二迎花神之后,到了芒种这天是要将花神送走的。
胡小郎君的娘亲美妇人坐着马车去赴宴席,她身边还跟着两个貌美的丫鬟,一个是若柳,一个却眼生得很,只一直微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将她的眼睛遮了大半,倒看不清什么容貌。
这次饯别花神是九王府里的大娘子办的,刚过完年之后,九王就娶了这大娘子,她是个爱热闹的,日常办了宴席请汴京城里说得上名字的妇人过去。
听说赵王府里的几个小娘子也被请了过去,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这些小娘子们认真说起来不过是个玩意儿,根本上不了台面。
偏赵王府里没大娘子,他们这些小娘子的身份才水涨船高起来。
赵王是想让赵杏花去散散心,九王即便再和他不和,也不敢当着全汴京贵妇人的面动什么手脚。
前段时间下雨的时候赵杏花不知怎么招惹了风寒,断断续续地病了有半个月,赵王虽然觉得他无趣,但到底那张脸是他喜欢的,就想让她松快松快。
赵杏花自然不愿意去,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只盯着窗户外面一闪而过的小鸟看,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赵王见她这样子,多少觉得她好赖不分,干脆甩袖子走人。
李大娘子却借着这上水晶烩的时候,亲自过来一趟。赵杏花本来蔫蔫的,对这些吃食都没什么胃口,瞧见李大娘子有话要说,就把身边的人都给挥散了。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赵杏花却愿意出门见人,主动要去那九王大娘子的宴席上饯别花神。
前段时间麦子还没完全成熟的时候,张牛力过来挑豆皮回去卖时,给张大娘带了些青麦芽,说是张大娘从小就喜欢吃青麦芽饭。
青麦芽就是麦子彻底成熟前,这时候的麦子吃起来格外的香,又很有嚼劲。
张大娘当天晚上就给他们炒了青麦芽饭,几个人坐在院子里边吃青麦芽饭边闲聊,张大娘就感慨起来。
“多少年了想吃这一口青麦芽饭都没吃着,如今你大舅他们却知道给送来。”
青麦芽得来不容易,张大娘似乎是为了弥补似的,把一碗青麦芽饭都吃完了。
这次张牛力来拿猪胰子,又带了两袋子的麦子。
张大娘乐呵呵地收了,给张牛力倒了杯水,看着他咕咚咕咚地喝下才问,“你们家的麦子都收了?”
张牛力点了头,“二叔家的麦子也收了。”
农忙时节,林春燕就没再让张小舅出去跑货,让他留在家里收粮食。
这次张牛力来,张小舅也让他帮着带些猪胰子回去,他就不单独再来了。
他们村做猪胰子的人多了之后,三郎一下子反而卖不完,那些浆洗衣裳的娘子们用这猪胰子非常地节省,一小块就能用上许久。
三郎正有些发愁不知道该让谁做了这猪胰子买卖时,这次张牛力他们就过来,顺便拿了些猪胰子回去。
这东西自然是没有果冻豆腐好卖的,他们不过是当做个梢头,不过被张小舅看见了,他就试着拿到了别的镇上卖,自然是好卖得很。
林春燕给他把东西装好,张牛力一直惦记着那碗冻豆腐,憨憨地在旁边问,“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能有?”
“还得再过上两个月呢。”
大家都喜欢吃着便宜的橡子豆腐,好些个人听说没了还觉得有些可惜。
张牛力就叹了口气,除了豆皮豆干之外,又装了些粉丝。
没了橡子豆腐,眼见着家里的生意一下子就不好起来,他自然是发愁的。
见三郎货郎的买卖做得好,就有些心动。
不知道在他们家开个杂货铺子怎么样。
林春燕等他走后,就打算拿着新鲜的麦子做麦芽糖。
这些小麦需要先浸泡一晚上,然后放在经常晾晒果干的大簸箕上,让麦子慢慢地发芽。
大概四天之后,芽已经长得很高,林春燕就将他们拔下来,把发霉没长出来的麦子扔掉。
将这些麦芽切碎之后,和之前泡好的糯米混合大概小半天的功夫之后,滤出汁水,再进行小火慢煮。
林桃红等了好几天,这时候眼见着就要做出来,忙蹲在旁边巴巴地等着。
等真看见林春燕把那麦芽糖做出来之后,就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林春燕趁热把麦芽糖倒在了罐子里,又拿了筷子出来,把麦芽糖搅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拉扯着。
很神奇的是,麦芽糖就在这反复的拉扯过程中变得越来越白,似乎吃到嘴里的时候也更加地甜上几分。
赵玲兰姐妹两个没着急走,见他们把麦芽糖做出来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拿着筷子挑起来,蹲在那里慢慢吃。
“这如今的日子就是好过,小时候看到谁吃上这麦芽糖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羡慕呢。”
那时候再也想不到,他们也有这一天。
吃完了也不着急走,赵铃兰就问起王英娘来,“你肚子可还疼?”
王英娘摇摇头,“早就不疼了,又不是琉璃娃娃。”
赵紫兰就问她是怎么治好的,“我铃姐儿这几天也疼得不行。”
王英娘赶紧看向赵铃兰,让她坐到一边凳子上,“你这肚子疼怎么也不说,还来这里帮忙?”
赵铃兰并没有坐在凳子上,她觉得蹲在地上反而让肚子更舒服一些,见大家都看过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没什么,我又不碰凉水。”
林春燕去地窖转了一圈,把前两天刚做出来的益母草膏拿出来一罐递给她,“你先用着,实在疼得厉害的话就用这益母草煮了鸡蛋吃,千万记得放些红糖。”
红糖是比较珍贵的东西,林春燕又仔细问了赵紫兰,怕他们家没有,又不好意思来他们这里拿。
“有呢,我娘之前也买了不少,让我们着了风寒的时候煮了紫苏叶水喝。”
林春燕放心了,催着赵铃兰赶紧回家,“赶紧在床上躺躺,别不当一回事,明儿个也别过来,算是给你放假。”
他们这些人都还不太规律,林春燕就让王英娘记着些,“以后谁要是来了,就带薪在家里歇上几天。”
听说钱照发,他们都不安起来,“我们自个在家歇着就行,哪里还用给钱。”
“听我的就是,你们只好好歇着就行。”
走的时候,林春燕还给他们装了一小罐子的麦芽糖,让他们拿回去给狗蛋吃。
“他看着的得乐疯。”
狗蛋如今也比之前强了不少,见天地跟着狗蛋娘去地里干活。狗蛋爹早早地就去找芝麻花生了,可以说家里的大部分地都是娘两个种出来的。
林春燕怕他们辛苦,也不让狗蛋爹这么早地就出门,偏他们知道林春燕正在卖凉皮,生怕耽误了生意,说什么也不留在家里。
且狗蛋虽然贪吃爱玩,可什么事情都记着分黑子一半,也是个讲义气的。
剩下的这些麦芽糖林春燕装好,给妞妞疙瘩分了一小罐,又给赵沐阳带去了些。
张大娘陪着她一块儿去,路上就问起那王行商的事情,“我见这几日他总过来咱们铺子里吃饭,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边说,还边看着林春燕的神情。
林春燕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王行商这个人,随着张大娘的话附和,“人家毕竟走南闯北,见识得也多。”
张大娘没看出来什么,有些怀疑自个儿想错了,继续说起王行商,“他没见过那松花蛋是什么,那天可闹了不少的笑话。”
林春燕想到他指着那黑色的松花蛋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由得抿嘴笑起来。
“这人哪里都好,就时常不在家,我打听过了,他们家也没什么小娘子,瞧着他人很老实,估计也是不敢找外室的。”
林春燕不知道张大娘什么时候把王行商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愣了一下才说,“娘觉得他不错?”
张大娘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反问林春燕,“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林春燕认真想了想,这王行商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比张大娘要年轻一些,不知道王行商能不能接受年龄差距。
那些暂不管,只这王行商常年在外面跑,张大娘就是跟了他也不打紧,只要还在他们镇上就行。
“既然这么着,等我抽空了就问问他。”
张大娘不知道林春燕怎么一下子把话题跳到了这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你问他什么?”
“自然是问他愿不愿意上门,实在不行的话,就在咱们家旁边盖座院子,娘你可知道他是哪里人士?我觉得还得多打听一番,什么时候见了孙捕快再问问他。”
张大娘嘴巴张了张,只吐出来几个字,“这也有些太草率了吧,八竿子还打不着,就想到盖院子去了。”
林春燕以为她害羞了,拍着张大娘的手说,“娘,之前那屠夫的事情我们觉得不好,是那人岁数太大,家里儿子都娶亲了,你嫁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你虽然看上了这王行商,说什么我也得问上一问。”
张大娘的表情更茫然,只觉得林春燕的嘴在一张一合,那些话她都能听明白,但是放在一块儿总觉得理解起来很费劲。
好半天她才哎哟一声,“娘勒,闹半天你以为我看上那小白脸了?我是在给你选……”
后面的话没说完,张大娘就捂住了自个儿的嘴,知道说错了话。
林春燕也明白过来,哼了一声,“原来是给我挑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大娘心虚地错开了眼睛,“我瞧见那天你朝他笑得特别高兴,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我呸!”林春燕这才想起来前几天看到王行商的事情,“真是哪儿跟哪儿,我是替那董小娘高兴,跟看到王行商有什么关系,就是当时大黄在我跟前,我都能抱着他转上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