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山长从来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上次拿了肉夹馍经过,倒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第86章
别说是他们两个, 就是书院里的其他夫子也都各个惊讶不已,不过才过了个年,山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有人打趣山长,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才这样好吃起来。
山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被打趣了也不恼, “也不怪你们这样想,在吃那林小娘子摊子上的东西之前, 我也以为不过都是大家瞎传,哪里就好吃到那种地步。”
赵官人还曾经写了一篇文章来说那摊子上的吃食有多好, 这是一开始捂的好好的,后来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还成了他们书院的笑话。
“这到底好不好吃,合不合自己的口味,还真要尝了才是。”
山长说完, 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里面已经摆了一点点心, 这是清风楼里热卖的雪花酥。
山长一想就知道是谁送来的,出去问了门口的小厮, “可是宋秀才又来过?”
小厮点了头,“宋秀才和张秀才一道来的,两个人下了学堂就去排队,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山长回了屋, 拿起那雪花酥尝了一口, 这和沙琪玛的口感还有些不一样, 更加酥脆。
里面的香榧子松子瓜子仁花生碎配合的恰到好处,细细品来, 里面还不知道添了什么果干,酸酸甜甜,口感十分丰富。
山长很是爱吃,就着茶水吃了两块,也不忘再吃上一块沙琪玛,就觉得肚中已饱。
平日里看书到了半夜,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就会拿了这点心来垫肚子,一段时间之后,倒是红光满面起来。
“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子。”山长吃完之后,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
也不怪其他夫子们奇怪,他之前也只听说过那摊子上做的东西很美味,却从来没去尝过。
还是年前的一晚上,宋书生冒着风雪过来,手里提着沙琪玛,进来就跪下,只求山长救命。
山长对宋书生是有些印象的,家贫但好学,从来不卑不亢,将来自是有一片大好前途。
见他这样,知道怕是出了大事,山长只让他先起来把事情说出来。
宋书生说起那私铸银钱的事情时,声音都是抖的,“我姑父这是让人下了套,我问了他,只说给他换银钱的,衣料穿着都不凡。”
山长听了也是大吃一惊,面上虽然不显,可已经顺着宋书生说的话盘算起来。
这明显是奔着害宋书生去的,不管他学问多好,将来是否前途大好,只要和这私铸银钱的事情沾上关系了,连秀才的功名都会被革了去。
他有些可惜的看着宋书生,并没有答应他帮忙。
县太爷也是个狐狸精似的人物,和他不过是泛泛交情,和宋书生之间更为什么来往,凭甚要帮他隐瞒?
宋书生只能失魂落魄的走了,带来的沙琪玛却没拿走,山长见人已经追不到,只能放在一旁。
因着书院里放了假,好多天都没再见到宋书生,沙琪玛就被放了好几天,还是小厮进来打扫的时候看到,惊呼一声。
“这沙琪玛如今在外面可是抢手的很,都得提前预定了去才能拿到,滋味也甚是好。”
他想着,山长对这些吃食并没多大的兴趣,指不定就能把东西赏给了他。
偏巧那天,山长吃的饭堂里的东西不合胃口,肚子饿的不行,想着再放下去这沙琪玛就被糟蹋了,等到来年开了春,再买了这沙琪玛还给宋书生,也不欠他的人情。
这一吃,山长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即便放了很长时间,那沙琪玛的口感依然十分的绵软,里面的果仁和果干香脆脆,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
上了年纪之后,他的牙口就不太好,这沙琪玛吃着却不大费力气。
吃完,想到宋书生也是一片好意,在家里还不知道如何惶惶不可终日,就让小厮去把他叫了来。
也罢,他就厚着脸皮去求了县太爷,若是成了,宋书生定会记着他这恩情。
温夫子和余夫子到了面摊上,就见好些个人都在那里排队,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怕是做了新鲜的吃食。
终于轮到他们赶上了,两个人赶紧排到最后面,想看看是什么吃食。
春雨过后,山上的笋子就冒尖儿出来,这时候的笋子和夏末的时候从山上摘的还不一样,外面的皮不是苦涩的,而是非常的鲜嫩爽脆。
去山上摘笋子的人就没断过,林春燕今儿个出摊晚,是因为一大早就去了山上。
一路上,看着新芽慢慢的长出来,山从光秃秃的又变成了一点黄绿,空气也是透着一股生机勃勃,就让人心里高兴。
柳娘子也被韦柔姐指使着上了山,家里没多少人来帮忙盖房子,韦柔姐也不怕脏不怕累,把自个儿当成了男人来用,挑沙子背石子都不在话下。
肩膀早就高高的肿起了一块,看着那片青紫,柳娘子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她知道韦柔姐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干,这不仅是一个新房子,也是她在这里扎了根的象征。
迎面碰上了丁慧娘,旁边就是疙瘩,小小的人也背着篓子,里面已经装满了从山上挖下来的野菜。
丁慧娘看见柳娘子,往旁边避了避,垂下脑袋不敢看她。
那天,就是柳娘子进了屋,撞见彭老爹正在扯她身上的裤腰带,气的扇了她一巴掌。
后来虽然没再找过她,丁慧娘心里还是有些怕。
柳娘子没搭理丁慧娘,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丁慧娘。
“疙瘩还小,你带他上山危险,要是怕家里没人,就送到我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是板着个脸,可丁慧娘还是听出了话里的好意。
丁慧娘拉住疙瘩的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柳娘子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帮你,是疙瘩太小,这山上又死过人,还是注意一些。”
到了半山腰那片竹林,听到里面时不时就传来说笑声,进去一看,才发现是林春燕他们。
这时候,天空又飘下来些毛毛细雨,不大,连衣衫也打不湿,谁也没去避雨,而是仰着头看着那雨从天上落下来。
柳娘子凑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见他们的筐子里已经挖了不少的竹笋,只说要给她留一些。
“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了才好吃。”
这是问林春燕呢,林春燕就抬了头笑着说,“这春天的笋怎么做都好吃,用油焖了或者腌起来,熬了粥,做了馅儿,都是鲜的很。”
说的柳娘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挖笋子的动力也足了,“别的不会做,这放了猪油去炒我还是能的。”
她想着韦柔姐很喜欢吃这笋子,冬天的时候就念叨这一口,少不得要多装些回去。
这些笋子拿回去之后,林春燕看着时间已经晚了,直接带着去了码头,拿了咸肉、带软骨的肋排和春笋一道炖在一块。
这就是有名的腌笃鲜,汤汁熬的浓白,里面还放了几片火腿。
不是她不愿意多放,这火腿是赵官人拿的年礼里面带的,总共就那么一小截,平日里吃的都很小心。
这汤吃起来十分的鲜,一咸一鲜相得益彰,就像如今这时节,还留着冬天的冷,也有春天勃勃的生机。
她这一锅熬出来,摊子前就围了不少人,后面的人看不着做的什么东西,只能闻到浓郁的鲜味,好些个人就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张望。
好不容易排到了温夫子和余夫子跟前,那汤剩下的不多了,两个人一人要了一碗,和人拼了一桌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尝起来。
温夫子先尝了那咸肉,果然滋味十足,那汤的鲜味全靠着咸肉吊着,他满足的点了点头,却见旁边的余夫子只吃竹笋,一口肉也不吃。
往日里,余夫子也没这样爱吃素过,温夫子一想就知道这竹笋竟然是好吃的很,他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果然鲜的眉毛都快掉下来。
再吃那咸肉,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反而不如这竹笋滋味美。
和他们坐在一桌的是王员外,他吃的速度很快,吃完之后就赶紧招手,让林桃红给他上一碗。
“只这一碗了。”林桃红把那一碗端过来,剩下等着要的人都有些失望。
“还做不做这腌笃笋了?”
“我才喝了一碗,感觉还没吃到嘴里就没了。”
那边金娘子忙着卖馄饨,早就想过来吃上一碗,见东西没了,十分的失望,感觉卖馄饨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王英娘还在山上挖竹笋,怕是能再带来一些,林春燕就说等明个在做。
孙捕快和孙安元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些香味,光看张大娘眼前撂着的碗,就知道刚才来了有多少人。
孙捕快扼腕,“怎么又没赶上趟,林小娘子下次再做了好吃的,可要找人告诉我们一声。”
他们身后跟着吴捕快,抓了王大郎得了县太爷的赏,他也舍得来摊子上吃上一回。
没吃上腌笃笋他也不像孙捕快那样着急,摊子上有好些东西他都还没吃过呢。
林春燕给他们上了面条,马上就要二月二,她就做了龙须面,汤汁十分的清凉,上面还飘了些野葱花。
这龙须面细细的,如发丝一般,在锅里过了水捞出来就熟。
吃起来却又不会觉得不劲道,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完,又要了些东西带回去给李大娘。
回去一看,果然王英娘从山上挖了好些个笋子回来,他们晚上就吃了油焖笋子,那又鲜又嫩的口感,只让人惊呼。
半夜里,又下起了雨,春雷阵阵,像是要把这万物都吵醒。
“过几天就可以去摘蘑菇了。”
和秋雨不同,这春雨是越下越暖和,越来越多的野菜冒尖儿似的长出来。
“我想吃香椿了,不知过了惊蛰有没有。”
林春燕和王英娘嘀嘀咕咕的说着小话,把林桃红烦的不行,非要躺在他们两个中间。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那么愿意上山,捡了什么东西都当宝贝似的。
“明儿个我和梨花姐姐也一块去山上。”林桃红哼了一声,“不带你们两个去。”
林春燕和王英娘都捂着嘴笑,“好啊,那你们可要多带些东西回来。”
林桃红冷哼一声,“你们且放心,我肯定能带不少好东西回来。”
家里的竹笋还有不少,张大娘又被叫去切竹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也没有怎么抱怨,直接切成大小相同的块状,放在瓦罐里腌制起来。
“也不用做太多,到了夏天或者秋天的时候,咱们再挖了那吃了嘴麻的竹笋。”
这些春笋村里人都爱吃,她们也不能一下子全都挖完。
村里人都知道什么东西都不能挖的太多给吃绝种了,就连冬天起的鱼塘,那也是会把小鱼放进去,到了第二年的冬天,那些小鱼们才能长大。
天黑的越来越晚,林春燕从摊子上回来就去地里转了一圈。
她把南瓜的种子种了一小半下去,和张大娘说,千万不要让骡子过来。
“这东西贵的很,就是有钱咱们这边也买不到,长出来的瓜有这么大。”
张大娘撇撇嘴,“我知道,四郎拿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听着呢,知道你宝贝他们,肯定不让骡子过去。”
又说了要种些豆角茄子,花生绿豆黄豆,张大娘指了后院那块地,“你自己看看,要种的东西那样多,哪里有那么大的地方。”
林春燕也知道她说的有些太多,想了想就对张大娘说,“要不咱们把房子后面那块地也开垦出来,到时候种上菜。”
张大娘不干,“你让你婶子去帮忙,我这洗碗洗的,一天天腰都直不起来。”
她说的也是实话,长期在那里弯腰洗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二婶如今还忙着要盖房子,哪里能顾得上。孙娘子和王英娘两个人还要在家里做果冻豆腐和那些个点心,也一样忙得很。
思来想去,林春燕就去找了李有福。
前段时间,李有福去找女方退了婚,这是本就是他们的过错,李有福直接被女方一家好一顿打,听说那条腿差点都折了。
这婚姻不是儿戏,虽然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可附近的人都知道了,突然退婚,对女方十分的不公平。
梨花看病还剩下一些钱,李有福都借了来,把这钱给了女方。
对方拿了钱,也出了气,倒是没有再纠缠,只是逢人就说李家不地道,非要把他们的名声搞臭。
赵娘子在家里哭了好一通,找张大娘说了好几次,想过来帮工。
“一天也不用给我那么多,就是让我刷碗我也乐意。”
张大娘还真想找人过来帮忙刷碗,只是没敢跟林春燕提,怕林春燕又嫌她懒。
李有福过来帮着把地翻,他的腿如今好了不少,可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干起活来却是极为认真的,在那里翻了半天的地都没说话。
林春燕怕他渴了累了,忙去家里打了豆浆过来。
洪娘子的男人死了之后,林春燕就不再做那么多的豆腐,有时候村里人过来问,她也只说没有。
如今做出来的那些豆腐,只够他们做的豆皮豆干就行。
村里人也渐渐的看出来些门道,知道林春燕这是不想再抢了洪娘子的生意,背后里少不得又说林春燕家大义。
这事张大娘他们都没意见,说起来,不过一样都是命苦。
麦芽还小,若是没了这做豆腐的生意,洪娘子一家还真就走投无路了。
李有福咕咚咕咚的喝完豆浆,又继续翻起地来,林春燕在后面拿着桶浇地,一边问李有福,“有福哥,你想做生意吗?”
李有福的动作一个踉跄,瞪大眼睛回头看林春燕。
林春燕朝他露了一个笑容,“就是得出去跑货,和我小舅舅一起,三五天的都得在外面……”
林春燕还没说完,李有福就疯狂的点头,“我愿意。”
他的声音很大,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林春燕被他这样子给弄得哭笑不得,只说好了等张小舅来了,就带着他过去。
把地翻完,李有福脚下生风的回了家,把这事告诉了赵娘子。
赵娘子一个激灵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有福点头,“燕娘亲口告诉我的,说等过几天就让我跟着去。”
赵娘子在屋里慌乱的走了几步,虽然是去外面跑货,难免风餐露宿,可这样的好机会如何也不能错过。
得准备几件外出穿的衣裳,再做两双鞋出来。
赵娘子已经去开了柜子找布料,李有福在一旁傻呵呵的乐着,只觉天上掉了馅饼。
都说要和林春燕家搞好关系,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去帮忙翻了地,就得了这样的机会。
他也不求像二郎他们那样挣的多,每天能有个三五铜板补贴家用就实在不错。
翻好的地不急着用,林春燕打算再把鸡粪弄过来一些,先把这地养的肥一点。
天暖和之后,鸡也不在笼子里关着,给他们在后院里圈了块地方,让他们自个儿翻找虫子吃。
每天早上,林春燕都去后院里捡上几个鸡蛋,攒的多了就腌起来。
腌起来的咸鸡蛋滋味十分足,她每次都等着里面的蛋黄流油之后才拿出来吃,且蛋清不咸不淡,滋味甚好。
还有一些蛋被她拿来做成了松花蛋,砍了一些柏树枝回来,把花椒大料和一些茶叶放进去。
茶叶是黄掌柜送的年礼,家里也没人爱喝,这些都被林春燕当成调料来用。
在泥巴里面加点盐,石灰,把刚才和弄好的柏树枝水倒进去。
把鸡蛋在泥巴里滚一滚,在裹上些草木灰,放进罐子里腌制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松花蛋就腌好了。
林桃红跟着梨花上了趟山,回来之后,篓子里放了满满的芋头。
她得意地向林春燕说,“这都是梨花姐姐找到的,她背回去更多。”
林桃红还记得上元节那天,在县城里吃到的酥黄独,就是用了这芋头来做。
林春燕一边洗手一边去看这些芋头,叹了口气说,“这些芋头可不能吃。”
林桃红不信,“怎么就不能吃了?咱们之前不是还吃了。”
“那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和这野生的芋头还不一样,你赶紧和梨花去说一声。”
林桃红虽然嘴上狡辩,但心里还是相信林春燕的,赶紧去找了梨花。
她回来之后,先在炕上休息了一会儿,好久都没上过山,还觉得挺累。只希望这会儿的功夫,梨花不要把那些芋头给吃了。
梨花已经把芋头蒸上了锅,冬天的时候她连家门都不能出,全靠着赵娘子养着她,又出了李有福那样的事,心里早就不得劲了。
一能出来帮忙,她心里高兴的和什么似的,回来就把那些芋头给洗了蒸上锅。
这芋头个头虽然不大,蒸熟之后掰开,里面还能拉了丝,如果沾些东西的话,怕是味道更好。
林桃红过去的时候,梨花已经吃了两个小芋头,见她过来,梨花还递得给她几个。
“你们回家怎么吃呢?”
林桃红着急的额头上都出了汗,“梨花姐姐,你吃了几个芋头?”
“两个。”
林桃红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她手上的那个扔掉,“这东西不能吃,我大姐说有毒。”
“啊?”
村里面有一郎中,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病,看见梨花被背着过来,脸色煞白煞白的,吓了一大跳。
听说是吃了有毒的芋头,一直呕吐,郎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吐了几次?吐出来就没事了,回去慢慢养着,再不要乱吃。”
他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吃了山上有毒的芋头已经有好几个人上吐下泻。
里正没办法,挨家挨户的去找了村里人,让他们不要再挖野生芋头。
林二婶家的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狗蛋爹一腾出手来,立刻过来找林春燕。
“可是要去收购些什么东西?”
他哪里还能闲下去,搓着手等着林春燕给他发任务。
林春燕想了想,“上次去山上的时候,看见一橘子树才成熟,咱们这边种的都这么晚吗?”
有的成熟的早的,秋天的时候就能下来。因为品种不同,到了春天的时候,一些橘子才能吃。
狗蛋爹认真的想了想,“怕是得去山的那边找一找,我丈人那边的村子里没有这橘子树。”
这么想着,心里已经打算好去哪些村子里收橘子了。
又做了两回腌笃笋,林春燕就不再做这道时令菜,没吃到的人纷纷扼腕。
这天,摊子上又来了个老熟人,林春燕这时候正在看漏雨的棚子。
这棚子用了好几个月,经历的风吹雨打,房顶上盖的那个草席子就破了洞,下雨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会流进来。
冬天下雪时,赵六还上这草棚子上除过好几次雪,要不然这草帘子怕是更早就会坏掉。
王客商看着里面漏水的棚子,唉哟了一声,“这怎么里面还下起了小雨?”
林春燕把桌子都搬到了不漏水的地方,有些歉意的看着王客商,“实在不好意思,若是方便的话,您不如叫了闲汉给您送到客栈去。”
王客商摆摆手,找了个没被雨淋的地方坐下,“就是来你这里吃才有意趣。”
他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不知道都添了些什么新鲜吃食,一边要了麻辣豆皮一边问。
“去外地跑货的时候,还总想起你这里的东西,偏我那友人总是写了信馋我。”
王客商点了一份肉夹馍和一份面,看着外面的细雨把柳枝都洗刷的干净,烟雨蒙蒙中还有茶博士和卖花郎挑着担子经过。
王客商就叫了茶博士,要了一份茉莉花茶,这茶博士的担子里挑的东西很是齐全,被人叫住了就停下,现场表演起茶功夫来。
林春燕看着眼馋,也依葫芦画瓢的要了一份,这茶博士还打了沫出来,和朱娘子他们一样,动作一个不落。
只不过价格就要比去茶楼里喝要便宜上不少。
林桃红却看向了卖花郎,这时候新开的花就那么些,可这卖花郎背过来的,已经有了桃李杏开的花。
这些一文钱就有三四个,林桃红直接要了一小匣子,打算换着戴。
茶水喝完,林春燕已经盘算好,她得买个铺子。
到了夏天雨水更多,不买铺子的话,倒是怕又不能每天都来摆摊。
回去之后,她就把手上的钱全都拿了出来,一个铜子都不放过。
总共十五两银子,实在是不多。
张大娘凑过来问林春燕时,她已经把钱收了,“你是打算想买铺子,还是想租铺子?”
变着法的想打听林春燕手里有多少钱。
林春燕也不恼,“还不知道那铺子什么价格,要是能买下来,当然是更好。”
张大娘在心里啧舌,这摊子上每日挣多少钱她也是有数的,如今张小舅刚去跑货,还没卖出去多少,也就黄掌柜那边能有点收入。
林春燕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要买铺子。
林桃红十分兴奋,“买了铺子,咱们也算半个镇上的人了。”
打听了一圈,孙安元过来吃东西的时候就说,镇上西边有家店急着出手,可以过去看看。
摆完摊林春燕就过去了,这家店原来是卖杂货的,铺子并不大,后院只有两间屋子,掌柜的是要投奔在外地的女儿,只说要想买的话,价格可以压低一些。
林春燕觉得这是要捡的大便宜了,哪怕对这铺子不是太满意,到时候少不得要大规模的改一下,也打算买下来。
就见那掌柜缓缓的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五十贯钱,便宜卖你了。”
林春燕打了一下磕绊,“多少钱?”
掌柜见她这样,以为是太便宜给惊着了,笑眯眯的说,“你也别怕这里面有坑,实在是我急着用钱,放在平日里,我这铺子少说也要卖七十贯钱。”
可便宜了二十贯钱呢。
林春燕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以为这样的铺子,最多也就十几贯钱,咬咬牙她也能拿出手。
万万没想到,如今房价贵的离谱,价格竟然这么高。
张大娘见林春燕这样,就猜着竟然是不知道这铺子店面的价格呢,她还说怎地就能挣了那么些个钱。
要不当时馒头店的那夫妻两个想和林翠香说亲的时候,张大娘心里只有欣喜。
先不说他们家的生意如何,只那馒头店就是他们自个儿的,剩下的全部都是净赚,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掌柜的一听林春燕想要租,面上就没那么大的欣喜之色,“我这去了外地,回来收租子也不方便,何况你们是要开小食铺,店面里难免弄的脏兮兮。”
林春燕听出来掌柜的意思,只能遗憾的出来。
既然已经逛起来店铺来,林春燕也没打退堂鼓,拉着张大娘他们又去转了一圈。
只要位置稍微好一些的,还真像这掌柜说的,就没有便宜的,少说也要七八十贯钱。
这还是在他们这镇上,要是在府城或者京城,那房价得多贵,光想想就令人咋舌。
最后他们去了黄掌柜的清风楼里打听情况,让他如果碰到合适的,帮着留意一些。
“价格这样贵,我看普通的官员俸禄一年也没多少,那岂不是很多人都买不起房子?”林春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黄掌柜是有几分见识的,闻言点点头,“除了家底比较厚的,大多都在京城里租房子住,很少有人会花了大价钱去买。”
王客商跑货这么多年,也才攒了一百多贯钱买了一座小院落,不过他是在府城买的,价格就更要贵上几分。
林春燕回去之后,又把她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了一遍,林桃红见王英娘把她的钱也拿了出来,咬咬牙也去掏了老鼠洞。
那边张大娘还没下定决心,暖和之后,她又搬回正屋里去住,自个上窜下跳,把房梁上的钱拿下来好几次,都没舍得给出去。
上次欠宋娘子的那几贯钱林春燕后来只给了她一半,加上这些月得到的月例,她手里也有个几贯钱。
但是距离七八十贯钱还是差上很多。
算了,林春燕早就想买了铺子,到时候也不用风吹雨林,日日推着板车过去。
张大娘下定决心,她就拿了一半的私房钱出来,推了门进去,看到炕上散落了数不清的铜板,就在那里哎哟。
“再不成想这小半年就挣了这样多。”
她一个一个的拿在手里掂量,爱不释手的很。
林春燕就没那样乐观,“这些个钱怕是连一间茅厕都买不到,咱们如今只能租。”
在镇上打听了那么一圈,好一点位置的,租金每个月也要一贯钱左右。
稍微小一点地理位置不那么好的,也得六七百个大钱。
要不大部分人还是出来摆摊,能有板车已经是小有成就了,多数都是挑着担子。
那些个茶博士的担子又重又多,照样咬着牙坚持。
林春燕把这钱算了一遍,“明儿个摆完摊子之后,我再去转一转,看看码头这边有没有店铺。”
码头这边比较偏僻,来往较多的都是一些干苦力的,很多铺子都不愿意开在这里。
林春燕已经习惯在这边,且酒香不怕巷子深,她也有好多回头客,地理位置这一项倒不用想太多。
第二天去摆摊的时候,那草席子被风刮的破的洞更大,林春燕干脆都给扯了开。
如果再找不到铺面的话,就得再编了草席子来。
“怎么就这样难找?”
张大娘嘟囔着,让来吃饭的人听到了,其中镇上的侯郎中就说,“你们这是要找铺子呢?”
林春燕点头,希冀的看着侯郎中,“可是有合适的地方?”
她如今见了谁都想打听情况,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侯郎中想了想,“我们医馆旁边倒是有一铺子,不过这家店从前是金银首饰,租金怕是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