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婶也过来说闲话,柳娘子赶紧拉着她的手问起来,“白日里和你说话的,可是你娘家的侄女?”
林二婶点点头,眼睛里带着几分满意,“长的不错吧?”
柳娘子点头,那边韦柔姐把一筐沙子倒下来,也过来喝水听闲话。
“我瞧着一张嘴可是能说的很,你这是给二郎定下了?”
林二婶摇摇头,说话的时候都咬牙切齿,“我倒是想,偏我家二郎那小子倔的很,就是不松口。”
张大娘成日里去摆摊,只见了双姐一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柳娘子就努努嘴,“一会儿还会来送饭,你且看着就行。”
林二婶觉得柳娘子这个语气不对,哼了一声,“你自个得了一个好儿媳妇,就不让别人也得了去?瞧你酸成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从前就是邻居,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柳娘子只嘟囔了几句,张大娘盼着双姐来,等人来了,就见林二婶连忙站起来,把双姐拉到家里。
“这小手冻的冰凉,一会儿赶紧暖一暖,都说了不用来送,还要一趟趟的跑来。”
“姑姑我不冷,倒是姑姑生日要干活,我别的也不会,只给姑姑做了一护腰和两双鞋来,等会儿吃了饭,定要试一试。”
林二婶看到双姐带来的东西,嘴角就止不住的笑,张大娘回去之后还在那里啧啧称奇。
“真是一张巧嘴,人长得又端庄大方,二郎还闹什么别扭!”
香榧子已经被碾碎,里面加了些松子瓜子仁花生,林春燕把羊奶小心地加到雪花酥里面,一点点的搅拌着。
“你又去看小羊崽了?”
张大娘探头问了一句,林春燕点点头,“再过几日就能领到咱们家了。”
他们村只有一户人家有只羊,林春燕之前就和人家说好,要那只产崽的母羊。
原本早就付了钱的,可这小羊羔太小了,怕离了母羊之后就熬不过寒冬腊月,只好又把母羊留在他们家里一段时间。
有时候羊奶多了,这家人也会送一些过来。
林春燕听了张大娘说的,往那边的院子张望了几眼,院墙都已经起了大半,估计再有个十天半个月,房子就能盖好了,只能听到如玉盘的声音,只没瞧见人。
双姐同林二婶说完话,脚步一拐,就敲了他们家的门。
她笑脸盈盈的过来,是大人们最喜欢的长相,看着就很讨喜。
林翠香赶紧跑过去,叫了一声表姐。
“香娘妹妹你只管忙,我就是过来和大家说说话。”
她筐子里拿着针线,正在做一抹额,赵铃兰手艺很好,瞧见了就凑过去看。
她即便白天在林春燕家上工,回头到了家里也能做出几双鞋来,什么也不耽误。
见双姐的手艺比她还要好上几分,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
“这心思也太巧了,是如何想出来的?”
双姐一笑两个眼睛就眯了起来,“不过是在家里无事才瞎张罗的,不比你们几个手艺好,我在旁边的院子里就闻得香迷糊了。”
林春燕端出来刚做好的雪花酥,让他们尝一尝,又把沙琪玛也拿了出来,如今沙琪玛做的多了,大家都吃上不少,只去拿了那雪花酥尝。
双姐是见过这沙琪玛的,知道在那清风楼里,这一小块儿就要好几文钱,还不一定能买着,谁知就这样放在桌子上,都没人愿意去拿。
她娘说的对,二郎哥如今跟着林春燕他们几个摆摊卖东西,手里的确有不少钱。
她一边默默的吃着,一边在心里盘算。
在来之前,双姐没想到二郎竟然这么犟,不过当时推了婚事,就能记恨到现在。
倒是一时让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可拖的越久,被其他人知道的风险就越大,双姐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几分紧迫来。
只讨好林二婶看来是不奏效的,双姐眼珠子一转,指了这沙琪玛问,“燕娘妹妹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之前也只听说过这沙琪玛,还从来没有吃到过嘴里。”
林春燕就让她多吃一些,双姐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多了两团红晕,期期艾艾地说,“不知可不可以给二郎哥送一些过去,他从镇上摆完摊回来,到如今都没吃东西。”
这一脸小女儿的娇羞状,让院子里的几个人都看呆了,还是林春燕先回过神来,“自然是可以的,双姐姐就把这盘子都端过去吧。”
双姐儿抿了唇轻轻的笑了,朝他们福了福身,才往隔壁院子走。
等人影看不见,林桃红先开口打趣林翠香,“你这表姐对二郎哥挺上心的,我看这好事马上就要近了呢。”
林翠香就没那样的乐观,“我哥那脾气,唉。”
过了几日,镇上突然传来一消,说是在一山沟里,找到了王大厨的尸身。
王三还被叫过去辨认了一下尸体,不过因为时间长,面目早就看不清,只能通过那件常穿的衣裳认出来。
王三以为王大厨早就跑了,也因为他之前没管王大厨自个儿先溜一步,自觉师徒情谊断了,万万没想到王大厨竟然被人给害了。
纵然王大厨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可相处了也有好些年,王三还是哭的鼻子一把眼泪一把。
镇上有好些人都去看了这热闹,见那何大娘和王锤子都被带走,说是也参与了行凶,倒把很多人都唬了一大跳。
“原以为只对他那女儿不好,谁能想到,竟然能做出来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这一家子也没个好东西,老大不是还拐卖小娘子,真是歹竹里出不了好笋。”
孙捕快听了林春燕那番话之后,回去就乍了王大郎一通,王大郎本来就因为拐卖小娘子被抓起来,李员外扬言要让他碎尸万段,他的胆子当时就被吓破了。
不过是看着一小娘子模样长得周正,穿的又很是体面,王大郎只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出门,就是丢了,也不敢大肆声张的。
这些个官宦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了,哪怕找不到小娘子,也断然不会让外人知道了去。
报官更是不可能。
这些消息他原是不知道的,还是从王大厨那里得了赢钱之后,去赌场里认识的一老汉说的。
王大郎不知道这老汉叫什么,一眼看过去也平平无奇,只那双眼睛一直贼溜溜的转,还说曾经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差,比他们的见识都多。
他出手极其阔绰,王大郎看了只羡慕不已,当时就想着,这一老汉都能做了那拐子,挣了这许多银钱,他如何不能?
等从王大厨那里拿来的十两银子花的差不多了,王大郎又在清风楼里看到了林春燕和王英娘,这才下定决心,要做了这个买卖。
他在孙捕快面前痛哭流涕,“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那小娘子也没伤到什么,之前再没干过的。”
孙捕快冷哼一声,“你少拿这些话哄我,当真以为进了这大牢,还能轻易出去不成?”
见王大郎睁着眼睛看着他,孙捕快又下了一剂猛药,只说已经找到了王大厨的尸体,“你爹已经招供了,说全是你自个儿的主意,你这砍头的罪过是跑不了。”
王大郎一下子就慌了神,西行着跪到孙捕快的跟前,“我爹他血口喷人!明明人是他自个儿杀的,我们不过是帮着把人抬到了山沟里,这是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孙捕快眯了眼睛,“你们父子两个各说各话,我瞧着你爹到说的有几分真,你还是不要狡辩的好!”
王大郎见孙捕快不信,心里更加着急,“我再不能骗了人的,我爹就是拿家里的斧头杀的那王大厨!就在王大厨家里的西厢房,不信你们进去搜,再不能错的!”
孙捕快出来,那边的吴捕快就竖了大拇指,“还是孙哥厉害,这也能发现!”
孙捕快心里有几分得意,面上不显,带着人先去了王大厨的家里。
林春燕听了这事之后,心里也抓肝挠肺的,等孙捕快再来吃饭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就走过去问。
“那王大厨真的死了?”
孙捕快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件事情,都没时间来这摊子上吃东西,早就馋的不行,先让林春燕上了一大碗面条,边吃边说。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山上的野菜也纷纷冒了头,林春燕不摆摊子的时候,时常就要提着篮子上山。
野葱一摘就是一大把,回家了直接配上鸡蛋炒,一口一个春天的味道。
蕨菜也有很多,村西的那座山上更是铺了一地,几个小娘子去山上摘了好几筐回来。
吃不完,也能腌制起来。
上个冬天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新鲜的蔬菜吃,全都是靠着秋天腌制起来的咸菜才能撑过去。
码头上干活的苦力们,最爱买的也是那咸菜。
蕨菜洗干净之后,需要焯水,之后切成碎碎的小段,里面放上花椒茱萸白酒,放在坛子里腌制。
一些用来直接用猪油炒,谁要是吃小菜了,端上来都觉得香的很。
孙捕快就着这蕨菜把面条吃完,才开口,“人早就死了,得有小半年。出了那事之后,王锤子和王大厨就闹翻了。王锤子不仅佯装说王大厨去了外地,还把王大厨家里存的那些银子都偷了去。”
林春燕听了也一时唏嘘不已,杀人越货之后,这王大郎胆子才慢慢大起来。
回去同大家说了,王英娘一时听了也是震惊不已,“杀人?我爹竟然杀了王大厨?”
王大厨虽然人傲慢了些,有些睚眦必报,可也没到了就非得死的地步。
这可比听说王大郎是拐子还让她震惊。
她这样伤心,张大娘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想到林春燕之前说她的话,倒是放缓了语气,“干女儿,他们那家子这样,你脱离苦海应该高兴才是,万不能再伤心的。”
边说边把王英娘拉了起来,“你如今和他们没关系,是咱们家的人!亏得这样,不然怕是要攀咬上你。”
一想王锤子和王大郎的嘴脸,还真有这样的可能。
林春燕悄悄给张大娘竖了个大拇指,张大娘得意起来,又继续劝慰了几句。
说好听的话,也不是那么多难。
王英娘抽泣了一会儿,总算回过神来,“我知干娘的好意,只是乍然听到了,才觉得难受。”
赵铃兰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上来把王英娘扶起来,“别说说你,就是陌生人听到了,也觉得不好受呢。”
张大娘拉着王英娘进了屋子洗脸,“唉,回头要是定了案,你要不放心就去看一看,送上一程。”
又是杀人又是拐卖的,怕都得是砍头的罪过。
林桃红在窗户下听到了,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说,“要是卖女儿的时候就被人抓了去,怕是后面也不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林春燕诧异,“再想不到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张大娘和林桃红,一个个的,都不似往日那样不着调。
一想到当初林桃红非要闹着去给人小娘,就觉得恍然隔世。
林桃红脸色一红,“我如何就不能说这样的话?那王锤子一家该死,那梨花家,杏花家难道家不该死了?”
梨花正好从外面过来,听到了不免有几分尴尬,在门口有些进退两难。
过了立春一暖和,梨花就时常来院子里说说话,身子骨也别之前好了不少,不想白吃白喝家里的,就想谋了差事。
林桃红吐吐舌头,跑过去拉梨花,“梨花姐姐,你别放在心里,我不过乱说的。”
林桃红在梨花跟前一直不太敢放肆,林春燕朝他们笑了笑,拿了泡好的荆条出来,手上动作不停。
家里的筐子,晒东西的圆簸箕用的最多,如今天越来越热,以后要晾晒的东西怕是会更多,只能再编了些来。
手艺最好的就是林三叔,编出来的筐子簸箕大小不仅合适,也很是均匀。
不过他在帮着二房一家盖房子,林春燕就自个动手。
除了底稍微有些复杂,需要几根荆条一块配合之外,越往后编越是简单。
林春燕还觉出了一种编制带来的快感。
编好的筐子就放在一旁,和赵铃兰编好的对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大家都捂了嘴笑,“也不是什么都会,总算让人心里平衡了些。”
王英娘已经不哭了,洗了脸出来,又和往日一样。
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周晚娘自从上元节那天从县城里回来,就一直神情蔫蔫,连回府城都没了之前的开心。
霁明不知道怎么回事,急的在一旁团团转。
“小娘子,你且想想伯爵府里的二郎君,先前不是已经写了信过来,说风头已经过去,只等着咱们回去了就能定亲。”
若是以往说这个话,周晚娘听了定是能笑出声来,可今个却不同,她也只是露了一个笑容,强颜欢笑。
霁明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可是老太君说了什么?”
那天回来,王老太君就把周晚娘叫了过去,屏退了其他人,只余祖孙两个,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周晚娘摇摇头,“祖母并没有同我说什么。”
正是什么都没说,才让周晚娘起了疑心,老太君这样的人,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怎地突然就松了口,让她回府城。
原说好,等春暖花开再走,这样路上也不冷。
这时就松了口,可不就是赶她离开。
周晚娘向来心思细腻,仔细想上元节那天发生的事,自然发现了不同。
那个把她误认为杏花的娘子,真就是认错了人?
王老太太当时听了,面上可是震惊的很,还带了几分惊慌失措。
周晚娘让霁明继续收拾这东西, 她则换了身衣裳想出去。
刚同下人说了叫个马车,老太太房里的婆子就过来,脸上带着笑,“小娘子可是要出去?”
周晚娘点点头, “听府里的李娘子说, 清风楼那边有了新点心, 叫什么雪花酥,十分的好吃, 我想着马上就要走了,怕以后再吃不到, 就想出去看看。”
她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她是客居在府里的表小姐, 也不是被圈禁在这里,如何就不能出去了。
可这婆子脸上堆着笑,话里的意思却不容拒绝, “若是小娘子想吃了, 只管让下人去买, 这天看着暖和了,可到底还有些冷, 小娘子身子弱,还是多保重些。”
周晚娘也没有强行出去,盯着那婆子看了一会儿,点了头, “那就让人跑趟便是。”
外面等着不少闲汉, 这都是想抢了王闲汉的生意。不过王闲汉也不怕, 在门口和婆子说了会话,又送了些带来的吃的, 那些个婆子回回就只找他跑腿。
等霁明出来找婆子买雪花酥的时候,买卖自然就到了王闲汉的手里。
都知道今儿个清风楼那边又出了新点心,味道比沙琪玛还要好上几分,一大早就有人去排队。
王闲汉过去的时候,清风楼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厅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和那天做沙琪玛的时候,一样的热闹,都是这样多的人。”
黄掌柜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有了上次做沙琪玛时热闹的例子,这次的雪花酥林春燕直接带了不少过来。
“人人都有份,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了。”
大家见摆出来好几盘,估摸着能到自己的手上,慢慢的也就不再挤。
先买到的人也不着急走,找了位置坐下,边吃边说起最近轰动镇上的事情。
“县太爷着实生气,原本都说要高升了,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就是拖后腿。”
雪花酥入口就十分的有嚼劲,带着几分韧劲,里面的果仁又很香甜。
“里面还有果干,真是好吃!那王锤子也是活该,咱们镇上多少年没出这样杀人越货的事情了,再想不到那王锤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想当初我还去他那摊子上买过东西。”
“说起来,我也去过他那摊子上的,只不过是一开始的时候认错了,还以为卖小河鱼的就是他们家。”
后面的人都踮着脚看着,闻着那雪花酥的香味,恨不得直接吃到嘴里。
周晚娘并不是多想吃那雪花酥,验证了她心中所想之后,就拿着手炉去了蓉姐儿的房里。
蓉姐儿见她来,是一脸的欢喜加几分惋惜,“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怎么就这样急匆匆的要走,咱们姐妹相处的时间也太短了些。”
她猜到了几分周晚娘过来的原因,只不好拿出来明面上问,想着她能回府城,事情约摸就是解了。
周晚娘笑了笑,“都快收拾的差不多,说不得咱们还能在府城那边碰面。”
小娘子大了总是要说亲的,一直在这镇上定然是不行的,王相公之前就写了信回来提过这事,都被王老太太给压住了。
一个孝字,就能让王相公做不了大动作。
王相公是家里的小娘子生的,亲眼看着王老太太和王老太爷两个人相看生厌,看着王老太太被送到了镇上的老宅,他的亲娘则在王老太爷身边作威作福了好些年。
可只要王老太太还占着这个大娘子的位置,他就不得不孝顺。
李娘子也好,宋大厨也罢,不过都是他表演孝的工具,怕别人参他一本。
王老太太见他想演个孝子,一直奉陪着,还说膝下空虚,把府里的小娘子小郎君都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王相公就是急的嘴里生疮,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来。
把王老太太接到府城,他自然是不肯的。
周晚娘把这次的来意说了,“听说外面很是热闹,我也许久没出门走动,只可惜要收拾东西,怕外祖母不允许,蓉姐儿要是能出去的话,还去咱们上次吃麻辣香锅的摊子上转转,看可有什么新鲜的吃食。”
蓉姐儿一口应了,“我当是什么事,等明儿个我就去回了老太太,要是有好吃的,定然给你带回来,让你路上吃。”
周晚娘从蓉姐儿屋里出来,霁明还是摸不着头脑,见周晚娘的眉尖轻轻蹙起,身上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愁绪,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怜惜,不禁就心疼起来。
“小娘子何苦要找蓉小娘子,想吃了,我自会去给娘子买。”
周晚娘摇摇头,买东西只是其次,她想知道,王老太太只单拦了她一个不让出门,还是府里的小娘子都不能去。
第二日,蓉姐儿就去找王老太太说了这话,“只去一小会儿的功夫,晚娘姐姐要走了,我们总要买些送别礼的。”
王老太太没多想,“只不许去那人多的地方,如今县太爷要走,怕是人心都乱着,小心再冲撞了。”
蓉姐点了头,和清姐儿一块儿出了门,两个人盘算着要送周晚娘什么礼,去镇上的铺子转了一圈。
“姐姐,娘可是有给你送过信?”
清姐儿挑了帘子往外看,见出来摆摊的人越来越多,远处的柳条都发了芽,有那开花早的,花骨朵儿都已经快要破裂了。
蓉姐摇摇头,“许是这段时间忙呢,倒是有段时间没收到信了。”
“晚娘姐姐都回了府城,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蓉姐叹了口气,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前些年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被祖母接过来,一直以为府城里的那个祖母是大娘子,叫了好多年,也没人纠正。
后来等王老太爷一去世,王老太太在这镇上因为思念成疾也病了一场,让他们父亲回来侍疾,他们才知道这里还有个祖母。
王相公侍疾之后,他们就被送到了这镇上,一开始只是她和清姐儿,不知怎么回事,王小郎君也送了回来,只留大哥一人在府城。
“我听说王员外家里的那个小娘子都开始说亲,找的还是个穷书生,姐姐和他们年岁相近,若是不回府城,可如何说亲?”
蓉姐儿把帘子放下来,看着清姐儿问,“这些话都是谁和你说的?可是你身边那个老婆子?”
清姐儿点了头,蓉姐儿脸沉了下来,“这些个刁奴,只会挑唆了来,这些话你只在我面前提过就算,再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清姐儿点了头,傻乎乎的说,“她不是娘给咱们的人吗?”
就是因为是王大娘子给的人,说出这些话来,才是最要命的。
蓉姐儿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只挑了合适的买下来,又去林春燕的摊子上看了看。
林春燕正将一大捧二月兰放到清水里,这是张大娘刚摘下来的,和旁边的金娘子一道去,摘了一大箩筐。
春天正是吃花的季节,这二月兰开的很旺盛,只要把苦头泡出来,滋味就格外的好。
林春燕把这二月兰里加了面粉,直接上锅蒸起来。
蓉姐儿也是吃过二月兰麦饭的,不过也只吃过那么一次,对这味道记忆很深刻,看到了也就点了这二月兰麦饭。
林春燕还认得他们,只见他们两个来,没看到周晚娘的身影,还有些失望。
每次看到周晚娘,就忍不住想起来赵杏花,也不知她如今在哪里,过得又如何。
林春燕把野蒜泥捣好,这野蒜的个头不大,和野葱一样,吃起来都十分的香。那二月兰蒸好之后,直接往里面泼了热油把香味激出来,又放了些香醋进去。
剩下的那些二月兰,林春燕做了鸡蛋饼,端上来的时候才问起周晚娘。
蓉姐儿没想到林春燕还记得周晚娘,只说她马上要回府城,不大方便出来。
林春燕听了,一时有些怅然。
这鸡蛋饼做的只有巴掌大小,林春燕把剩下的用油纸包,“相识一场也没什么好赠予的,只这二月兰十分清爽,带回去给那小娘子尝一尝。”
蓉姐儿就收了,这二月兰饼煎的两面金黄,又薄又脆的饼皮下,就是带着一股清香的二月兰,哪怕吃完也口齿生津。
林桃红是见过周晚娘的,等人走了才说,“也不知那小娘子,知不知道她和杏花姐长得一样。”
林春燕摇摇头,“不过都是未出嫁的小娘子,连出门都没那样自由,知道和不知道关系都不甚大。”
就像他们,哪怕知道周晚娘和赵杏花长得一模一样,可又能做些什么?
赵杏花还不是远远的被卖走了。
周晚娘看着蓉姐她们回来,强颜欢笑的看着那些个送别礼,“你们有心了,只想到就此分别,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
姐妹们说完话,蓉姐儿才领着清姐儿回去,周晚娘心里只剩下一片仓皇。
屋里没点灯,她也没让霁明进来,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二月兰香。她像是被蒙住了双眼的人,知道不对劲,可又不知该如何把眼前的这层纱给扯掉。
许久,周晚娘才伸出手来拿起那二月兰饼咬了一口,鲜嫩的口感让她暂时忘了心中的那些个愁绪。
她以为自个儿动作很隐蔽,却不料早就被王老太太看在眼里。
婆子在一旁问,“可是要告诉小娘子?”
王老太太摇摇头,“不用,只让她安心嫁给伯爵府。”
她手里拿着佛珠,一副不想多谈的神情,婆子就换了话题,“府城那边又送了信来。”
王老太太拆开扫了几眼,心里无非就是催着她放了人。
她一目十行的看完,直接把信给烧了。
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放。
婆子把那灰烬收拾了,看着老太太又去了小佛堂,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王老太太念经的时候,思绪还有些乱。她哪里不知道王相公一家是真着急了,眼看着小娘子小郎君一天天的大,还被圈进在这镇上,被一个孝字死死的压着,哪里能甘心?
可她偏不放人,不管是王小郎君还是蓉姐清姐儿,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都是流的王老太爷和那小娘的血。
她这一生全被王老太爷给毁了,被利用,被吸干血,被送到这镇上窝囊的待了一辈子,但是那又如何?
不是不报仇,是时候未到。
真当她那养尊处优过的那些年,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王老太太从小佛堂里出来,想起蓉姐儿给周晚娘带的那二月兰鸡蛋饼,也有些馋了,只让身边的婆子去摊子上看看还有没有。
“要是没有了,就摘些二月兰,让府里的李娘子做一下。”
王小郎君从书院回来,王老太太看见他,忙把他搂在怀里跑一阵揉搓。
“我的乖孙,这冷呵呵的去书院,可是冻坏了吧?真真是受了罪,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都是请了先生来家里教,天冷天热了都不用往外跑。”
说完,就把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雪花酥和二月兰饼都摆了出来。
“知道你爱吃,一早就给你备着了,这都是那林小娘的手艺,味道那是顶顶的好。”
王小郎君赶紧从老太太的怀里出来,拿了那雪花酥吃了一口,只觉得香甜味美,忍不住就着茶水吃完一个。
“这怎地如此好吃!还是祖母疼我。”
“那是自然,你大哥被你娘管的严,从来不肯与我亲近,只你是自小就长在我身边,我哪里能不疼爱你几分。”
想到远在京城的王大娘子,王小郎居然只觉得她的面目都模糊了几分,一时都有些想不起来。
祖母说的对,他娘心里只有大哥一个,何曾写过半个字给他。他的一应吃穿用度,全都是从老太太这里的私库走,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留给他。
就连着小小的二月兰饼,也不忘给他留着。
书院里,下了学堂之后,余夫子就要拉着温夫子去摊子上吃面条,“上次只吃了那小面,这次倒要尝尝那刀削面。”
温夫子无奈的看着余夫子,“这个月咱们几乎日日都要去摊子上吃,花销可有些大了。”
他们每年挣的银子不少,可要养活一大家子,还是得节俭些。书院饭堂里的菜食都是免费的,温夫子想着只等偶尔馋了再出去吃。
余夫子摸着自己的胡须再次叹气,“山长怎么还不多用点劲,总要把那林小娘请回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