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一会儿皮,最终多加了五百文,林春燕当着孙捕快的面就让他们签了死契。
从此王英娘再和他们家没一点关系。
王英娘从始至终都是愣愣的,说不出来话。
林桃红却在一旁听的跳脚,几次想插嘴都被林春燕给拦住,等着那死契签成了,才长叹一口气,“回头看娘怎么说你!”
她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一旁的孙安元又借了她一些,帮着去找了板车,一块将王英娘拉到镇上。
临走的时候,王家这些人连包裹都不让王英娘收拾,活像丢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何大娘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王英娘这才觉得能透了气来,心里并没有什么失望难过,只一阵轻松,眼前一黑,却是晕了过去。
几人快走到了镇上,先去了医馆,给王英娘看了看,确认只是撞伤,敷了药好好休息就能好,林春燕才松了口气。
又朝孙捕快谢了又谢,留了一些小吃食当谢礼,还说会尽快还钱。
孙安元不以为意的摆手,“我也不急用,什么时候有了闲钱再还。”
王英娘这时醒了,只是双眼有些麻木空洞,林春燕怕她心里难受,便把刚才说的那些话解释了一番。
“不是说咱们不值钱,或者是拿了那钱来衡量,只是我手头也没那么多现钱,故意说了那话来压价。”
王英娘这才看了过来,挣扎着起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林春燕跟前。
“燕娘不用说,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既然买了我去,我以后定当牛做马的,好好报答你们。”
好不容易拉她起来,又说要带她一块回家,“不用再说那些什么当牛做马的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少不得也要让你帮忙干活,我不是说要带你换个活法,你且往后看。”
王英娘松了一口气,只要让她干活就好,反正死也死过了,以后到底怎么样,就像林春燕说的,且看了去。
还能比如今再差到哪里?
最起码,不用在去给李员外做通房丫鬟。
林桃红因为生气,一路上都没个话,王英娘可怜归可怜,她也是想救的,偏见了林春燕对她那样好,心里就不舒坦。
孙捕快和他们分别的时候,又提到他们家房契的事情。
“若是可以,回头还是让你们村里正写的文书,拿到镇上,我帮你们过了户。”
过成女户,那房子和地就真成了他们娘三个的。
这的确是为他们着想,林春燕因来到这里之后,只顾着挣钱,哪里知道什么过户的事情。
又认真道了谢,心里头已经在想着得做些什么来谢他们,这孙捕快的确是个仗义人,可帮了不少忙。
连他那兄弟也是个不错的,手脚大方的很。
等推着王英娘到了码头,张大娘先唬了一大跳,林桃红在一旁已经快言快语的把那事说了。
“我都同大姐分辨了半天,她偏要把那王英娘买了回来!”
那可是整整一贯五百个钱,得卖多少个东西才能挣来!
张大娘心里也是有气,点了林春燕的额头,忍了又忍,“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这么大的事也不同我商量一下。”
“实在当时情况紧急,再晚去一会儿,英娘怕是命都没了,到底救了我一回。”
张大娘闷闷不乐,只觉心都在滴血,念着是在外面,到底闭了嘴。
等赵怀子来了,他们辞过孙捕快,带着王英娘回了家。
今儿个挣了不少钱的高兴心情荡然无存,张大娘即便回了家,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进了门就开始摔摔打打。
林春燕忙着给王英娘铺床,张大娘也不说上前搭把手,只在那里盯着王英娘看。
“我们家可是不养闲人的,你这伤再养两天,后院里多的是活,要是偷了懒,回头不给你饭吃。”
王英娘自是起来磕头,说了些保证的话。
林春燕把她架起来,“咱们家都是一样的人,不过是在土里刨食吃,不兴这样,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
林春燕让她躺下休息,王英娘看着屋里收拾的干净明亮,竹帘子随着风吹动倒是有一股清香吹来,把她满心的疲惫都吹散了。
迷迷瞪瞪的,也就睡着了。
林春燕去了灶间,她打算做些吃食,感谢一下孙捕快兄弟两个,再把钱还了去。
张大娘也不进来,只立在门口,“她既救了你,你也帮了她,这便算完,全当家里添了个苦力,只下次可别那样冲动,王锤子哪里是那样好相与的。”
倒是没有再提钱的事。
林春燕回头给了她一个笑脸,知道张大娘是担心她,这人从来是这样,就是为了她好的话,说出来也硬邦邦的。
好在林春燕也摸清了她的脾气,这事是她做的莽撞,又把要立女户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想着人孙捕快帮了咱们大忙,等把那板栗炖鸡做好了,也送些过去。”
张大娘胡乱的点头,脑海里只有那立女户一道声音,要真的是立了女户,以后就和林家没关系了。
“你二房三房的两个叔叔能同意?”
“先说了与他们听,咱们挣钱越来越多,保不齐哪天就有了什么事,到时候咱们再被撵了出去,可如何是好?”
她没说的那样清楚,可张大娘却也明白,林春燕这是怕林老爹突然回来。
“呸!”张大娘往地上啐了一口,那东西要是还敢回来,看她不得拿大棒把他打出去。
可又觉得林春燕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林老爹连抛弃妻女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们在镇上摆了摊,保不齐就会有谁告诉了他去。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去管王英娘,忙去找了林二叔说这事。
林桃红却还是看王英娘不顺眼,屋子总共就这么一个,多了一个王英娘,先是得把炕匀出来一些,又要把柜子也匀了出来,哪里都让她窝心。
王英娘只躺了半日,就说身上好了许多,要起来帮忙干活。
林春燕已经把板栗炖鸡做好,香味飘的哪里都是,赵怀子和赵沐阳过来端的时候,差点当场掀开就吃了。
林桃红先前因为怄气,没帮着过来剥板栗,见做好了,见想过来掀了盖子吃,被林春燕一下子给打落。
“这是要送人的,你且跟我一道去一趟。”
林桃红不悦,“早上还说这板栗鸡是留下来咱们自己吃,偏那个来了,连个鸡也吃不着了。”
她说的声音大,是要让王英娘听到了,林春燕皱眉,“往日里哪里少了你的吃的,且我给你留了一些汤汁泡饭,你要是实在想吃,明个再买只鸡来给你炖上。”
林桃红涨红了脸,“我哪里是想吃那鸡,买鸡不用花钱吗?咱们手里多花了那么些个钱,买板车又到猴年马月。”
说着就觉得委屈,竟掉了几滴泪来。
林春燕叹气,“钱是重要,不过摆几天摊子,多忙活几日就能挣了来,可好生生的人死在咱们面前,之前还救了我,你能看下去?”
林桃红张口结舌了半天,甩了帘子出去,也不说来吃饭。
张大娘去的也不顺利,林二叔觉得张大娘这是生分,看不起他们,在那里呼哧呼哧喘气,只不松口。
林二婶把她送了出来,说了会劝林二叔,“他就是个犟种,冷不丁的和他说了,怕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大嫂也别着急,回头我劝劝他,等反应过来,这事也就成了。”
林二婶在心里直啧舌,大房越来越出息了,连立女户的事情都能想到。
两个人都没提三房,张大娘累了一天,便不想去看李氏的脸色,回了家拿看汤汁泡饭,又听说林春燕要去还钱,怕路上不安全,就跟着一道去。
孙捕快的老娘在家,她是个脾气爽利仗义的,不然也不能样了孙捕快兄弟两个这样的性格。
听了一回那事,见了林春燕就夸她是个仗义的娘子,说那王英娘也是个有大义的,又拉着张大娘说话。
两个人脾气倒相投,张大娘听了那些个夸奖,嘴上合不拢嘴,心里那点不高兴也消散了不少。
林春燕把板栗鸡放下,就把钱拿了出来。
孙安元不急着要,让她不用着急给。
李大娘也说,“他一个光棍,走镖挣得可不少,你不用急着还。”
“若是没有,就先欠着了,既然有了,哪里能不给。”
孙安元见她诚心给,这才收了。
李大娘看着林春燕,心里止不住的可惜,要不是岁数小些,过来当她儿媳妇正正好。
人模样先不说怎么样,就这品行差不了。
更别说那手艺了。
板栗鸡端来之后,兄弟两个脚步都移不开了,掀开就是热腾腾的香气,里面香菇豆干板栗一应俱全,那鸡也被炖的软烂。
旁边还配了饼子,烙的软呼呼的,配着板栗鸡汤汁吃,香的很。
“我是个手艺不好的,兄弟两个从前就总自己下厨做饭,不过味道也就那样,后来你们摆了摊子,家里见天就有了这些吃食,滋味好的不行。”
李大娘又招呼他们留下来吃饭,张大娘说在家吃过了,没往那板栗鸡上看一眼。
孙捕快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和他们说起女户的事情,让他们也别心急,办好了只管来找他。
“不过你们日日去镇上摆摊,没个男人护着不行。”孙捕快见多了为财杀人打劫的,“到时候哪里哭去。”
“那卖鱼肉羹的宋娘子,也是我们村的,日日还有人送了来,就是怕路上有人打主意。”
张大娘被吓住了,一旁的孙安元也这样说,“如今世道看起来太平,可背地里腌臜事也不少,是得注意些。”
孙捕快把他们送到村口才回,张大娘和林春燕就商量起来,“得找个人来,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那怀子叔如何?”
“一日两日还行,时间久了,他也是要上山打猎的,怕是不行。”
且到底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也不是很安心。
光给那板车钱,一日就要出六个铜子。
“不若就找二郎哥?”
张大娘想了想,有些记恨林二叔不同意他们过女户的事情,只含糊说,“再看吧。”
到了屋里,林桃红已经睡下,灶间那放好的一碗饭不知道被她什么时候吃了,唇边还留着些残渣,却在那里装睡。
王英娘在另一边躺着,两个人隔了能有一条河宽。
林春燕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洗漱完躺下,很快就沉了梦乡。
林桃红却没睡着,支了半个身子看过去 ,见林春燕距离王英娘比较近,心里又吃起味来,偏也要靠过来,挨着林春燕才罢。
第二日一早,王英娘就起来把水烧好,没找到米在哪里,就也没做饭。
林春燕一边梳头一边让她歇着,“就算是干活,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总得养好了伤。”
“没事了。”王英娘摸了摸额角,“哪里就那样娇贵,从前也碰过的,睡一晚上就长好。”
林桃红被他们吵醒,先瞪了一眼王英娘,冷哼一声,“就你会讨巧。”
说完,腾腾去了厕所。
林春燕宽慰王英娘,“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个性子,回头我再说她。”
王英娘摇头,“没事,自来家里多了个人,总是要慢慢习惯才好。”
往日里在家,她哪天不挨打挨骂,都已经习惯了的,林桃红只是对她冷嘲热讽,却不曾半点打骂过他。
林春燕从柜子里找了自个一件衣衫,先给了王英娘穿,她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带。
“只先凑合了,今个我去扯了布,回来给你做一身。”
林桃红用了牙粉刷了牙,一进来就听了这话,更是生气,把帘子一甩扭头就走。
她干了这么长时间,林春燕都没说给她买新衣裳,凭甚那王英娘是才来的,就要给她买。
果然这王英娘一来,就把林春燕抢了去。
第48章
从前有一个林翠香也就罢了, 只不过偶尔过来,可这王英娘就不同了,天天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悠。
且这王英娘又是个惯会讨巧的,没见才来一天, 就早早的起来烧水, 偏把她显得又懒又馋。
林春燕不知林桃红这些小心思, 见王英娘真没什么事了,就把灶间轻省的活儿交给了她。
王英娘听了, 神情有些发愣,好半天才说, “就这样交给了我,那可都是秘方。”
“什么秘方不秘方, 你也看到了,不过多花了些功夫而已,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也没什么好瞒的。”
林春燕想了想又说, “也不让你白干, 我娘和我那妹子干活都是能领月例的,我也给你发钱, 你自个攒着,以后不拘想买什么,手上都松散。”
王英娘听了,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 剪头发的时候她没哭, 想着去死的时候她也没哭, 听了林春燕这话,她却是哭了。
这是把她当个人看, 还想着以后她怎样过活。
王英娘扑通一声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燕娘,我也不说别的,这条命既然是你救得,我自然愿意当牛做马,再不会背叛了去。”
林春燕把她拉起来,又说了一通安慰的话,留她一个人在家,又交代有事去找隔壁赵娘子,他们才去摆摊。
赵娘子见他们家来了陌生人,早就爬上房顶看了半天,回来还和李铁牛说,“也不知那人是谁,留了她大白天的一个人在家。”
李铁牛浑不在意,“定是人家亲戚,你老见天的上房顶,盯着人家家里看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赵娘子这才不甘不愿的扭着腰下来,又借故去买东西,敲了林家的门。
林桃红一整天都没理会林春燕,就是林春燕和她说话,她也不吭声,倒让其他人稀奇不已。
糖水老婆婆笑着问他们,“这是生了什么嫌隙,竟闹了这一天的别扭。”
“却也没什么,拌了嘴而已。”林春燕不欲多说,卖完了东西,就领着林桃红去成衣铺。
林桃红使性子,“我想去那胭脂铺子。”
林春燕若驳了她,她就再也不要理她了。
林春燕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来到这里之后,倒还从来没有逛过,就领着她去了最近一家的胭脂铺。
林桃红撇撇嘴,倒也没有再生气,她是知道林春燕的打算的,王英娘毕竟是救了她的命,只从前两个人就不对付,又花了那样的钱,一时没有拐过弯来。
成衣铺子的伙计见了他们,却也没有因为他们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而看轻,把他们迎了进去,还说店里进了些新鲜的胭脂。
林桃红是个爱俏的,见了那些东西就挪不动步子,看看这个想买,看看那个也想买。
先前领他们进来的伙计只负责引路,到了这里之后是个小娘子招待他们,这娘子说话口齿伶俐,拿了好几个出来让林桃红用,还夸她用了颜色极好。
林桃红左照照镜子,右照照镜子,哪个也舍不下。
“大姐,你瞧我抹上去之后,是不是好看了不少?比那杏花又如何?”
林春燕认真给她挑了一盒,也夸了几句,“这个抹上去比较自然,也不用你拿自个儿的钱,我来替你买。”
林桃红听了更美滋滋,不料一声轻蔑的嗤笑传来,一穿红着绿的小娘子被人扶着从楼梯上下来,水蛇一样的腰扭来扭去,好不风流。
林桃红涨红了一张脸,觉得被看轻了去,也不知这人身份,不敢贸然上去吵架。
林春燕却一眼认出来这装扮的风流的娘子身边的丫鬟,却是他们同村的梨花。
梨花也认出了他们来,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在和林春燕的眼神碰到的那一刻,流露出几分求助了。
她是不想让林春燕上前相认,林桃红没明白,就要叫破出来,亏得林春燕拉了她一下。
“咱们赶紧去买成衣吧。”
就要避开,那水蛇腰的小娘子却不依不饶起来,用帕子轻轻捂着嘴,“今儿个真是不走运,原想着好好逛逛,竟见了那不上台面的人。”
连那刚才给他们介绍卖东西的小娘子也迁怒了,耀武扬威一番,却不见林春燕停下脚步。
钱姨娘只觉一口气反手在了胸口,反手一巴掌就打在了梨花的脸上。
姐妹两个踏出去的脚步就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回头再看。
出了胭脂铺子,林桃红才往后张望了一下,神色有些怔怔然。
赵娘子不是说,梨花在外面过得很好,每月的月钱都拿了回来,还有额外的赏赐。
竟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连一个姨娘都能随便的吆五喝六,说打脸就打脸。
林春燕扯了林桃红的袖子,“咱们先去买衣裳。”
眼见着天就凉了,他们娘三个身上的衣裳都不是特别厚,得买些厚的穿,再给王英娘添两身换洗。
这钱自然是从公用的里面走,林春燕也不心疼,让林桃红先挑自个儿喜欢的。
林桃红还从来没来过这成衣铺子,即便从前张大娘手里有个钱,也是买了布回家自个儿做。
林春燕却打量着那些棉布,想着得在做床厚被子,冬天了还不知如何冷,只靠着那层稻草,怕是过不了冬。
这些干草铺在床上之后,和草鞋一样,都让林春燕很惊奇,原以为会很不舒服,却不曾想越穿越得劲。
那干草不仅防潮,到了冬天也能保暖,好些个人家,没有厚衣裳厚被子,都是靠着干草过冬的。
林春燕现在手里有了钱,除了预留出来买板车的,买上新棉花是绰绰有余。
总不能天天当铁公鸡,除了挣钱一毛不拔。
林桃红挑花了眼,早忘了早上和林春燕吵架的事情,拿了几种样式让她帮着选。
林春燕就给选了一身翠绿色的衣裳,到了冬天里面也能续上棉花,在外面罩着穿。
“这颜色新鲜,你也能压得住。”
林桃红忍不住嘴角往上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林春燕要挑哪个。
她把刚才的那件粉色的衣裳递过来,“要不大姐穿这个吧。”
林春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姐妹两个只差了一岁多,身量其实差不多高的,衣裳是可以一块穿。
林春燕却没让她得偿如愿,只挑了件橘黄色的,给王英娘挑了一身杏色的。
林桃红不高兴,“怎么偏给她挑了那样的颜色。”
林春燕又换了几种,林桃红都不如意,林春燕干脆让她自个儿来挑。
“你也是事多,不过一个颜色,穿什么不一样。”
林桃红偏就觉得不一样,挑来挑去,最后只选了和她那翠绿色一样的。
这样,也就不会谁比谁好看了去。
林春燕有几分恍然大悟,原道这两天一直不高兴,是吃醋了。
再给王英娘挑东西,林春燕全都比着林桃红的来,拿了一模一样的,林桃红才不说什么。
要不然总觉得王英娘的那个好。
两人顺便给张大娘也挑了一件,没让她来试,如今她看银子看得紧,断然不舍得买。
又问起布来,最便宜的是那种纯白的棉布料,因为没有染色,价格就便宜了几文钱。
林春燕想到之前看过的挑染布的视频来,要了那几尺的略微有些发黄的棉布。
林桃红不理解,“这东西买了回去,只怕也白放着,怎么能穿出去?”
“你且等着。”林春燕和她卖了个关子。
等回了家,看见那些买回来的衣裳,张大娘哎呦一迭声地连叫。
“这可花了多少钱去?”
“也没多少,都挑的便宜的买。”
林春燕把衣裳给人分了,见王英娘如此不安,宽慰了几句,又见她连晌午饭都只喝了些清水,一口也没动那灶间的东西。
“倒是隔壁那赵娘子和几个村里人,来买了些吃的,我按你之前说的价给的。”
匣子里果然放着几个铜板,那些人见了王英娘,自然问东问西,想打听她是谁。
王英娘也不知道自个该怎样说,林春燕对她极好,说是丫鬟,却是把她当姐妹来对待,就含糊了几声。
那些个人哪里是那样好糊弄,回去都还想,这林家三个母女还真发达了不成,连丫鬟都能买。
林桃红已经喜滋滋的去换上新衣裳,张大娘嘴上说着不喜欢,到底把那衣裳拿到了屋里。
林春燕也让王英娘去试一试,叮嘱她以后晌午的时候定要吃饭,“不然怎么能干这么多活。”
林桃红试好了衣裳过来,见灶间屋内哪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眼睛闪了闪,到底没有再对王英娘冷嘲热讽。
王英娘在再三的劝说下,最终也去试了那衣裳,却是正正合身,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不少。
“就穿这个吧,从前那身也扔了,哪有小娘子穿打满补丁的衣裳。”
张大娘没吭声,却在看到王英娘什么都没吃之后,也心软了几分。
她却没去试,刚才抱怨了半天,如今抹不开面子,把自己架在了空中,不上不下。
不过气氛却好了起来,林春燕就把之前摘的野葡萄拿了出来。
“大姐儿,你要做什么?”
“给那匹白布染个色。”
说来那白布,张大娘又生起气来,倒还不如换了成衣,还能穿出去。
林春燕懒得理她,把野葡萄皮剥了之后,放在一个盆子里,把汁皮捣碎,里面加了水,上锅开始煮。
家里其他三个人都等着看,张大娘之前也听说有人用过这法子,在那里说风凉话,“洗两回就掉了色。”
林桃红一听就露了几分失望的神色来,也不再看热闹,去灶间捡了些吃的,坐在院子里吃起来。
王英娘一直在旁边打下手,到葡萄皮煮的颜色呈现绿色的时候,林春燕加了一些白醋,那绿色的水一下子就变成了红色。
王英娘一时惊的张大了嘴,林春燕把棉布放入了锅中,煮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把明矾又加入了其中。
再等了一刻钟,布上面的颜色慢慢的从紫色变成了灰绿色。
林春燕把布捞出来,拿到院子里清洗,颜色又变成了淡淡的紫色,直接搭在了晾衣杆上。
林桃红把田螺壳扔在一旁,跑过去看,见那布的颜色变成了紫色,惊得张大了嘴巴。
“娘,你快来看!”
张大娘趿拉着鞋出来,她脚上的这双拖鞋是赵玲兰姐妹帮着做的,林春燕那时候和他们说了那样式,两姐妹就动手做了出来,一人给送了一双。
张大娘一开始还很嫌弃那拖鞋,嫌这鞋没有后脚跟,怪里怪气的,等穿了几次,觉得舒服起来,一回来就会换上。
她出来看了看,见随风飘动的紫色的布,也和林桃红一样,睁大了眼睛,母女两个活脱脱一个模样。
见他们这样,就连王英娘也笑了出来。
“我的乖乖呀,果然真的染出来了,燕娘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张大娘说完,眼珠子一转,林春燕不用去想,就知道她想说啥,赶紧打断,“这可不能拿去卖,哪里有那么多野葡萄皮,不过自家用罢。”
张大娘皱着眉头,哎哟一声,觉得能赚钱的东西太多了,偏偏林春燕都不同意去卖。
这丫头怎么就非要和她唱反调。
这块布挺大,林春燕就想着做成厚被子,改明儿了得再去买些棉花来。
他们两三个都不擅长女工,若是王英娘没来之前,林春燕就打算让赵玲兰姐妹帮忙,回头给他们算了工钱。
如今也不用再找人,王英娘的手艺就不错,说买了棉花就开始动手。
晚上这顿也不能简单的吃,干了一天的活,就指着这顿饭,林春燕去后院摘了些新鲜的蔬菜去了灶间,王英娘帮着打下手,比林桃红干的好多了,林春燕也能轻省些。
他们今儿个做的是小鸡炖蘑菇,鸡是在镇上买的,花了几个大钱,也算是为王英娘接风洗尘,弥补一下昨个没吃上板栗鸡的遗憾。
从看到那鸡开始,张大娘就开始流口水,伸长脖子往灶间看了好大一会儿,见鸡肉已经炖上,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里面的蘑菇,豆干,青菜都传来了香味,她也觉得一天的疲劳消散了不少。
过日子不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却也有温馨的时刻。
“红娘,你可不能偷吃,再把嘴烫破的话,晚上就别吃饭了。”
张大娘正感叹着,就见林桃红悄悄摸了进去,连筷子也不用,从锅里拿了鸡肉就要往嘴里放,她赶紧呵斥一声。
这孩子说了多少次也不听,那手那嘴不知是不是铁做的,看见吃的就这样。
林桃红被说了,脸上一红,小声的嘟囔着,“哪里就那样容易烫破,再说喝些薄荷饮子不就得了。”
到底没有直接放在嘴里,拿着那块肉吹了吹放进嘴里,很快就眯起了眼睛。
林春燕见她这样,就知道那肉已经炖的软烂,让王英娘把柴火撤走,再闷上一会儿,就能开饭。
张大娘在灶间也不走,使劲的吸着鼻子,却和林春燕说起来要请二郎的事情。
也是孙捕快的话,让她心里害怕起来,昨个儿没答应,今儿个却想明白了。
林春燕就问,“娘可舍得给那工钱了?”
舍得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事非要亲近的人来帮忙不可,不然挣的那些个钱,早晚会被外人知道了去。
林翠香帮着他们做小虾,三郎又帮着弄螃蟹,对他们挣多少钱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
二郎力气大,又不是个多嘴的性格。
“既然如此,娘你就先和二婶透个气,看她愿不愿意。”
“那你说每天给他们多少个铜板合适?”
现在光码头上的橡子豆腐,一天就能卖出去五六十文钱,再加上豆干小螃蟹这些,进账快有一百来文。
林春燕盘算了一下,就说,“每天给三十个铜板?”
张大娘的工资也就是五十个铜板,听说要给出去三十个,脸又皱了起来。
“这也忒多了些,我看给二十个铜板就差不多了,码头上那些干苦力的一天也就这个数,咱们这活可比那干苦力的轻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