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视频中那个老男人矫揉造作的言辞,杜荣一阵恶心,忍不住又敲了两下门。
门无声自动打开了,他一怔,看见容意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与谁打电话。他只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那就这个周末好了,正巧我这些天有点私事处理一下。”
什么情况,前辈这是要跟谁约会吗?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又被杜荣摇摇头甩开,他实在是想象不到容意一脸柔情蜜意跟谁说话的情景。
“什么事?”挂断电话,容意看向杜荣。
想起自己的来意,杜荣双手把手机呈上:“前辈,您快看这个视频,有个自称您亲爹的男人蹦出来了,我看他和您那个画像一模一样……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把他保护起来啊?不过要用什么理由报警,警察管不管魔修可能杀人的这种事啊?”
没理会热锅蚂蚁般转圈圈的杜荣,容意将视频看完,笑了一声。
早上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冥冥中与自己这具肉身相勾连的一根命线断了,那时她就知道,经过自己故意的刺激之后,“容意”的亲生父母已经作出了选择。其母以一种决绝的态度否认了亲缘,斩断了她们之间的命线;其父的那根线却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对方有着不同的想法。
而现在,这个热度还在不断上涨的视频,无非是证实她的感应罢了。
“这是我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有人没有把握住啊……”
“机会?前辈您在说什么,要不我去保护那个男的?”虽然很嫌弃那个形貌猥琐的男人,但一想到对方的安危与容意相关联,杜荣也只能忍着恶心准备自己上场暂时兼职对方的保镖。
容意看了他一眼:“你保护他?你不会忘了,对手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魔修吧?”
杜荣瞬间僵住,他还真忘了。
可总不能因为对方不好对付就直接放弃吧?
“要不您给那边发个函或者交点保护费,请他们把这视频封掉?”他继续开动脑筋。
“你和裘致是共用脑子吗?他也是这么建议的。”容意给杜荣看了眼她刚收到的消息。裘致那边做法很直接,已经直接交钱让下架视频了,只是通过消息告知她一下。
不过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这时候下掉齐厚成的那个视频已经没用了,多的是其他网友的转载。
又过了一会儿,容意收到一家本地媒体的来电,想要问她对生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的看法。对此,她只平淡地回答:“等他能拿出相应的证明以后再说吧。”
得到这个答复的媒体很快就写了个速报发到官号上。
齐厚成蹲点刷了一整天的网,看到视频被以“不实信息”下架时他就知道自己等待的反应来了,再见到容意的回复也丝毫不意外。
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墨镜男的陪同下,准备前往附近的派出所。
第205章 自招祸端
时值黄昏,街上的行人或跟朋友说说笑笑,相邀聚餐;或拎着刚买的菜,匆匆忙忙赶着回家。
齐厚成看着路边一家高档餐厅咽了口唾沫,心想要不了多久,他也可以进去显摆一番了。就这一瞬间的分心,等到他回神时,却不见了墨镜男的身影。或者说,整条街上的行人仿佛都消失了一样,独独剩下血色残阳挂在街尽头的天边。
心中涌起极度不安的感觉,齐厚成忍不住喊起来:“涛哥,涛哥你去哪了?我们还要赶着办正事啊!”
没人回答,一阵冷风卷起不知谁扔在街上的塑料袋,一时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下一瞬,待塑料袋飞走后,他面前不到半米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打扮怪异的男人——对方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城市大街上,穿着一件长度及地的藏蓝色斗篷!
是现在那些所谓的华服爱好者吗?
想起平时刷视频偶尔会看到的一些古装扮相,齐厚成忍着心中忐忑,不想生事地往旁边让了让。然而斗篷人却没有走开,反而跟着他动了一下,依旧挡在他跟前。
“你……有什么事吗?”一边出声询问,齐厚成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的环境。
此处距离他印象里的派出所已经不远了,如果面前这个怪人意图对自己不利的话,只要拼着反抗跑上几步,就能逃去那边。
斗篷人开口道:“听说你是容意的生父。”
没想到会从对方口中听到容意的名字,齐厚成一怔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他把眼前的人当做是那些想要蹭热度的小网红,给对方的奇装异服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立刻又抖擞上了。
考虑到对方身上可能有什么隐性设备正在直播,齐厚成忍下骂人的冲动,装出憨厚老实的模样道:“对,我现在正准备去派出所备案,申请比对……”
“不用,我有更好更快的办法验证你们是否血亲。”斗篷人低笑道。
“什——”问题未及出口,齐厚成只看到男人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枯瘦惨白的手,猛地按向自己面部。
疑问变为惨叫,齐厚成感觉大脑就像被某种利器快速翻搅一般,剧痛无比。同时与容意有关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出,包括早年他如何将她卖掉,前几日又是如何受到新闻启发想要认亲敛财的全部过程。
“虽然对凡人的人性不抱指望,但你的卑劣仍然让我作呕。”
伴随着斗篷人的这句点评,齐厚成忽然感到脖子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划破了他的咽喉。他发出“喝喝”的气音,抬起手捂住不断流血的咽喉,但紧接着他的心口和手腕处也被利器扎破了。
斗篷人松开手,全身血液几乎流干的齐厚成摔倒在地,两眼圆睁地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
那些从他体内流出的鲜血并未溅射到四周的地上,而是违背常识地浮在半空中,被斗篷人收入一个玉瓶。
“魂来。”随着斗篷人一声低语,齐厚成的魂魄也如他的血液一般从其身躯中脱离,不受控制地钻进玉瓶中。
一张红色的符纸牢牢封住玉瓶的瓶口,斗篷人把玉瓶收入衣服内袋中,一转身,便如一缕轻烟消散般没了踪影。
血色随斗篷人的离开而散去,大街上又恢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墨镜男从路边的售卖机上拿取了自己刚买的香烟,往嘴里塞了一根,转过头来招呼齐厚成:“你要不要也来一根……咳咳咳!”
万万没料到之前还好端端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转瞬之间便成了一具满身血洞的尸体,墨镜男被烟呛得咳出眼泪,腿一软摔倒在地,感觉裤子传来一股温暖湿意,鼻腔除了血腥味外,还嗅到了尿骚味。
其他路过的人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纷纷尖叫起来,还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死人了!有人杀人了!快看啊!”
由于这边已经很接近派出所,在群众们的呼喊声中,警方很快便赶到现场。
但除去齐厚成诡异身亡的尸体和吓傻的墨镜男之外,他们在现场再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甚至事后调取路边的监控,也只看到一段模糊的红色,就像设备损坏了一样。
这桩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凶杀案最终被封锁消息,没有在网络上大范围传播开来。而关于容意生父认亲的相关讨论,也在齐厚成莫名其妙销声匿迹之后不了了之,众人只当是想要博取眼球的家伙在吸引一波关注后,因为拿不出实证,放弃了继续碰瓷。
“这事真不是你做的吗?”石建强前段时间刚好托人在系统中查找过齐厚成跟蔡来凤夫妇俩的信息,因此案发后还被组织内部叫去问过话。他知道瞒不过去,把与容意相关的部分说了之后,一脱身便给她打电话。“另外那边的同事找到蔡来凤问话,她全程只说是齐厚成想要讹诈你,坚决否认与你的亲子关系,你们……”
“大概是她还有一点点良知未泯吧。”简单评价完,容意又道:“我这几天都待在家里没有乱走,你不信可以问一下我的朋友和邻居们,或者查一下小区监控。我只是从容家那边知道自己生父母还在,所以想顺便打听一下他们是怎样的人而已。现在人都还没见到,杀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明白的确不是容意动手后,石建强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不是帮凶。但接着又担忧地提醒容意:“如果不是你动的手,那你就要小心了,这对夫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什么会要他们命的仇家。看这案子的手法处处透着诡异,对方很有可能也会什么奇怪的法术,而且专门冲着你来的!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大师……”
“啊,不必了,我明天就要参加一个玄学界的会议。到时候,多的是大师可以慢慢认识。”谢过石建强的关心,容意礼貌地挂断电话。
容意所说的会议,召开地点被她指定在一个熟悉的地方,金枇杷酒店。
负责联络各方,促成这次会议的楼续年早早便赶来暮山小苑与她会合,见她依旧是一身休闲打扮,仿佛只是出门聚餐一般轻松,再对比一下家中那些长辈连道袍都穿上的阵仗,一时有些无言。
“时间还很充裕,你确定不再做一些准备吗?”忍了又忍,楼续年终于忍不住在下楼之前提醒了容意。“视情况不同,今天这场会面说不定会动手。”
“我知道啊,所以才定在金枇杷。”反正这家店的老板现在已经跟那个魔修站在一起了,砸他的地盘也不需要愧疚,容意如是想。
感觉彼此的关注点似乎不太一样,楼续年还要再劝,容意却抬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放轻松,我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让局面变得太让你为难的。”毕竟是托了对方帮忙联络此界玄学界的诸多修士,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一个保证。接着才唤自己收的两个晚辈:“杜荣,卓佑晖,走了,带你们见见世面。”
被点名的两人从401号出来,目光在她与楼续年之间游移了一下,接着杜荣悄悄松了口气。
还以为前辈是被楼少主的皮囊迷惑了,跟对方搞忘年恋,原来只是要开玄学界大会借对方的力啊!太好了,前辈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一心搞事情的前辈。
但一想到要跟不知道多少个正道的大佬见面,杜荣很快又变得愁云惨雾起来,连带不明状况的卓佑晖都有些紧张了。
一行四人乘楼续年的车抵达金枇杷酒店,远远就看到穿道袍、僧袍和神父服装的男男女女向酒店内走,而服务员们则一脸的懵。
如果不考虑这些人接下来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的话,杜荣甚至觉得这画面有些好笑。
会议地点正是上次付松搞慈善拍卖会的场所。
得知不需要服务员在一旁看顾后,金枇杷的员工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自觉避开顶层——今天这些客人看起来一个个脸上仿佛都写着“宗教狂热分子”几个大字,而且还不是一个教派的,谁知道他们待会儿如果吵起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要知道,顶楼几个月前才发生过可怕的凶杀案,谁也不想成为又一例案件的受害者呀!
玄学世家及各宗派的代表平时在办理镇宅消灾、堪舆驱邪之类业务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接触,此时互相打招呼,氛围看着倒算融洽。
只是楼劲松作为楼家的代表,免不了总是要被别家的多问一句:“楼老,你家那位少主说这次会议可以向大家说明最近忽然冒出的两条灵脉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真的?您能不能先给我们透个风,该不会灵脉是楼家弄出来的吧?”
对此,楼劲松只能一律回以高深莫测的笑容,让对方自己悟。
楼家搞出灵脉?他们家要是有这本事,还不闷声发大财,把族中小辈和门下弟子都悄悄送进去修炼?哪会搞出那么大动静,引来各方觊觎。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的修士急匆匆跑进会场,仓促喊道:“不好了,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邪气逼人的妖女和楼少主在一起,她是不是听说我们在此聚会讨论处分灵脉的事,所以挟持了楼少主想要分一杯羹……”
“什么?!”
其他代表闻言震惊站起。
他们这些人说起来身后都有一方势力,但若论捉鬼驱邪的话,几乎都领教过楼续年的厉害,如果是连他都无法反抗的邪修,那得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以防万一,先备阵!”随着一人提议,其他众人都快速行动起来,各展秘法,在会场中设下一个又一个镇邪的关卡。
仿佛故意给他们准备时间一般,直到他们大功告成,那名年轻修士口中所说的妖女才终于出现在会场门口。
楼劲松看清来人相貌的瞬间身躯一震。
这个少女模样的邪修,不就是之前曾与他在阳泽市警局有过交手的家伙吗?如果是她的话,续年一时大意之下被擒好像也合理……等等,他们这并肩而行的样子似乎不像敌对立场啊?
面对瞬间变得寂然无声的会场,刚走进此地的容意很是从容。
她环顾了一圈,看众人似乎都找好了位置,便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吗,不会有迟到的人吧?我实在是不喜欢同样的事说多遍。”
“妖女你……”
“嘘,注意礼貌,我可没有先骂人。”对情绪激动想要指责自己的人竖起一指,容意微笑道。“直入正题吧,今天请各位到场,除了说灵脉的事之外,还有一件要事想要告知你们。”
从她的话中听出她竟然才是促成今天这次会面的人,正道众人纷纷把震惊的目光投向表面的组织者楼续年。
就在此时,会场大门忽然关闭,容意脚下则出现了一个泛着猩红血光的诡异阵法!
“这是什么?感觉比邪气还要邪门!”
“不要废话,动手驱邪啊!”
变故生出的瞬间,本来就神经紧绷的修士们再不顾上交流,纷纷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朝容意攻去。
楼续年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见种种符纸和法器朝着容意袭来,他眉头一皱,没有多想便要上前帮忙,结果却被容意一把拨到旁边。
“别插手,我要的就是这效果。”眼神示意刚回神的杜荣二人把楼续年拖到一旁,容意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竟然摆出了一副不予抵抗的乖顺模样。
但正道的修士们却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大意,一时间,各种念咒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结成了一层又一层无形的术法之网,朝着容意兜头罩下,与从她脚底升起,并迅速蔓延向她全身的血色诅咒不断抵消。
遥远的彼方,某个隐秘的地下洞窟中,魔修以齐厚成灵魂和鲜血绘制符文,对写着容意生辰八字的玉人落下诅咒,却被一层又一层罡气挡住。
他意外地站起:“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正道干涉?!”
第207章 一举三得
纵使震惊,眼前的局面却由不得这名魔修继续发愣。就在他刚才晃神的短暂时间里,对面那些杂乱无章的罡气已经借着双方术法接触的机会向他所在方位袭来。原本微弱的罡气金光仅有一点点出现在他藏身的洞窟中,已经掀起极大的动静,安静的洞窟里骤然出现如涛声一般的响动,洞壁上更是有层层血浪在翻滚一般。
将心一横,魔修咬破手指,把自己的血也涂到用于下诅咒的玉人身上。
经过他的加持,血光顿时大盛,以凶猛的气势反扑罡气来处。
“啊!”
金枇杷酒店顶层,几个功力不足的修士因术法被破,瞬间倒下。好在其他人还在努力坚持着,所以他们虽然败阵,却没有受重伤,只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容意端坐在椅子上,仿佛入定般闭上双眼,任凭罡气与血光在她身上争斗,仿佛没有任何不适。
见状,正道众人不由咬牙暗骂,这妖女也太藐视他们的存在了,偏偏他们还真制不住她!
又僵持了一阵,眼看着血光渐渐压过所有的罡气,开始充斥整个会场,有人忍不住喊道:“楼少主,你难道真被这妖女控制了?不然怎么就在一旁看着我们吃亏,一直都不出手啊?还是今天这个会议本来就是你们楼家铲除异己的阴谋……你们想独占灵脉吗?!”
容意闻言睁眼看向喊话的人,对方浑身一颤,胆怯地回避她的目光。
“嗯,你不行。”抬手指向对方,容意只微动了一下手指,那人就被弹出了正道众人结成的阵法外。
桌椅翻倒的声音不算小声,但服务员们都很识相,一个上来看的都没有。
楼续年试图走近容意。
倒不是刚才那名修士的喊话真让他不得不出手,而是他也看出了,在场这些人联手也压不住魔修那边的攻势,一旦正道加诸在容意身上的术法接连被破除,那诅咒就会切实落到她身上——这种直接以血亲下的诅咒,轻则摧毁肉身,重则危及魂魄,绝对不能小看。
杜荣也看得着急,发现楼续年似乎没带敌意后,他眼珠一转,放水地松了拉住对方的力道。另一边的卓佑晖感觉到变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等杜荣挤眉弄眼给卓佑晖暗示,容意直接道:“让楼续年过来吧,这边这些人撑不住了。”
其他正道修士:“……”
楼续年没废话地问:“我要做什么,直接用天罡伏魔咒可行吗,会不会连你这边一起受影响?”
“无妨,你尽管放开手脚,最好能给我拖个一刻钟。”说完这话,容意重新闭上眼,好像全然不防备。
楼续年皱了皱眉,决定信任对方的判断,直接使出自己最强的功力和魔修的诅咒对上。
没有分心管两边的拉扯,趁着魔修注意力被正道这边转移的机会,容意的神识离体,飞快沿着血光传来的方向回溯。
她已经厌倦了跟对方这种捉迷藏一样的互动,所以从发现魔修打算诅咒自己开始就反向作出安排,准备趁这次机会卖个破绽给对方,顺便找到其老巢。
不受肉身的束缚后,神识移动的速度极快,须臾功夫便已经沿着血光飞出了阳泽市的范围,一路向北方追踪,眼看着沿途风景中的树木从茂密繁盛逐渐变得枝叶稀疏,终于到了一个寒冷的地界。在其他地方仍是金秋时节的时候,这个地方好像已经提前完成了入冬。
高处山峰上甚至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霜。
容意的神识在无限高空处看到了一座宅邸,还要再细看时,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还有些熟悉,好像是楼续年?
心知一刻钟的时间大概已经过去,她没有贪功冒进,立刻神识回体。
一睁眼,就看到近在身旁的楼续年嘴角咬得见血,还在苦苦支撑。
她起身站直,双脚微动,踩出几个奇特的步子。每一步落下,就有青光泛起,与血光抗衡,踏满七步后,原本充斥整个会场,好像要把在场修士全部吞噬的血光已经尽数消弭,如同被她轻松踩在脚下,踩进地底了一般。
“送你一个小礼物。”对着残存的一星血光微微一笑,容意唤出镇魂青灯,引出烛焰烧到那将熄的血光上。
血光消散,青色烛焰也跟着消散,之前那鬼哭狼嚎、处处血光的诡异景象仿佛没有出现过,只是顾不上形象,纷纷跌坐在地的修士们能够互相证明,刚才他们的确与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抗衡了许久。
目光扫过众人,容意笑意更深地问:“现在没余力打架了吧?我们总算可以和谐地谈一谈了。对了,忘记先谢谢大家帮我对抗魔修的诅咒。”
“魔、魔修?!”被她当工具使了半晌的正道修士们此时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正道修士到齐的会场中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邪修和她的两个跟班,就已经让在玄学界呼风唤雨惯了的各家惊讶无比了,他们真没想到,还会从邪修口中听到更为恐怖的魔修。
“我想一想这事要从哪里说起。嗯,就从容家流传了数代人的邪神供奉传统讲起吧?当时我刚因为渡劫失败走舍到容家养女新死的躯体中……”既然说了今天过来是要给现代这些晚辈解惑,容意就没有食言的意思,当真从故事的最初讲起。
这里面不少细节之处是与她有多次接触的楼续年也未曾听说过的,因此他也与其他人同样保持着沉默,听容意坦诚她的来历,与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对于这些内容,早就听过一遍的杜荣反而是最镇定的,他甚至能分心欣赏正道众人千变万化的面色当成娱乐。
终于,容意讲回到了当下的情形:“目前此世处于末法时代,不利修行,仅剩的灵脉大概都被那名魔修封印起来了。我之前放出的一条半灵脉就是从他手下夺来的,你们如果想要开启修行盛世,光靠这么一点灵脉可不够,我的建议是,你们跟我合作——毕竟我只需要阴气,不会跟你们抢灵气,如何?”
正道的人还没作出反应,卓佑晖已经惊讶地看向容意。他可还记得这人之前对自己讲的那番“油电混合”理论,她现在对正道说的真不是骗人吗?或者,她骗了自己?
见容意对自己眨眨眼,卓佑晖识趣地保持沉默。
正道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终于有人率先说:“你讲的这些是否属实,我们还需要验证一下。要不你稍微回避一会儿,让我们商量商量。”
“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刚才你们跟那个魔修对抗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疑似他大本营的地方,虽然我尽量抹去了自己的痕迹,但难保他不会多疑地转移地点,你们可要想清楚。那地方,说不定有一条更大的灵脉等待开发哦……”
容意说这番话时并未故作玄虚,但因为她丢出的诱惑直指这些梦想问道长生的修士内心最大的愿望,一时间,他们都觉得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心魔。
幽暗的洞窟里响起一声玉碎的脆响。
被魔修握在手中的玉制人像身上突然显出多条裂纹,不等他丢开就已经炸成碎片,连带将他一只手炸的肉碎骨断。但这还不是最让他痛苦的,就在他忍受诅咒失败的反噬折磨时,玉人的碎片纷纷燃起青色的火焰,洞窟中的魔气沾到一点就被焚烧殆尽!
魔修心中一惊,转身就要逃离,但烧得最快的火焰已经沾到他的脚上,迅速朝他身上窜起。
“可恶!”咒骂了一声,他盘膝坐下,知道这次斗法自己又中了容意的算计,只能拼命运功抵抗青焰的焚烧。
可惜这缕青焰极难扑灭,对他造成的伤害甚至比来自正道的罡气还要大。
就在他焦急无比的时候,洞窟入口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片刻后,之前驾车逃离阳泽市的付松领着多臂女鬼出现在入口处。
没注意到洞窟中的情形,付松一进来就说:“先生,玉香还没完全成型就被人发现了,我只能带她离开住处。现在对方可能还在追踪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您这是怎么了?!”
话到一半,他终于发现了那个教自己复活妻子办法的神秘大师状态不对。
“与人斗法吃了点亏。付先生,麻烦你扶我一下。”魔修忍住身体不适,保持如常的面色将被炸碎的那只手藏到身后。
斗法?难道是那些跟着裘致闯进自己家,坏了自己好事的人……
分心之下,付松没有防备地靠近魔修,朝他伸出手。后者完好的那只手伸出,牢牢抓住付松后,他笑了起来:“付先生,两次遇险都多亏你帮忙,你或许真是我的福星啊!”
“什么?”意识到情况不对,付松试图甩脱对方的手,但那只手却像纹丝不动地抓着他。
紧接着,他就看到魔修身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很快便只剩一堆失去肌肉筋骨支撑后塌落在地的森森白骨。
“啊……啊!放开我……”感到有东西从对方白骨化的手掌钻入自己的身体里,付松踉跄着跪倒在地,痛苦地双手握拳猛捶自己的头部,想要把入侵者赶出去。
然而他如何抗衡得了在这世上经历了漫长时光和无数次夺舍的魔修?
数分钟后,付松的挣扎停止了。他面色平静地抬起头来,看了眼被青焰焚烧成灰烬的前一具躯体,自语道:“其实上次我就想要这副肉身了,不过当时觉得留着或许还有用,这才将就取了那个司机的肉身。现在看来,我的感觉果然没错。”
在他说这些话时,多臂女鬼的手指似乎动了动,但很快又什么反应都没了,依然像一个造型古怪的人偶般安静站在入口处。
金枇杷酒店里,容意极有风度地给了正道修士们足够的空间讨论,她自己则走到会场门外守着。
“我怎么觉得我们像集体被她扣为人质了一样……”一名修士小声嘀咕。
楼劲松没有急于与其他家族的人商讨对策,而是把楼续年叫到一旁:“你和那个邪修是怎么回事?看你们刚才交流的过程,好像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而且对于今天的情况你们还沟通过?我知道你对家族其实有些怨气,但这么重要的事瞒着不说,你难道真对我们恨到想让大家死?”
面对质疑,楼续年平静地看了眼这位平时对自己诸多照顾的二叔公,缓缓答道:“我确实认识容意一段时间了,她与典籍中记载的那些邪修不同,据我所知,从她走舍至今没有亲手伤过一个活人。这次我配合她行动,也是因为她确实知道灵脉的事,而且愿意给大家解惑。”
“你觉得她说的那些……来自上万年前的修真界,应天道所需行事之类的话是真的?”
“如果不是这样,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凭空冒出她这么强的邪修。国内所有修士,排得上名号的都在我们家族掌握的情报中,不是吗?”看楼劲松还在举棋不定,楼续年补上一句:“而且,我亲眼见过她功德金光加身的样子。这个会场中所有人的功德加起来,再修上几辈子都抵不上她一个。”
楼劲松:“……”
明白这个侄孙不是会说谎的人,得到他的确认后,老头终于作出了决定。
他们楼家本来就是目前玄学界最强的一股势力,他都决定和容意合作了,其他家族就算还有别的想法,暂时也不好表露出来。再说,他们是真的加起来也干不过容意一个啊!刚才跟魔修对抗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功力,不知道还要养多少天才能养回来,现在实在不宜再与容意硬碰了。